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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文化雜談 禽鳥篇(九)會說話的鳥

(2009-01-09 17:58:34) 下一個

會說話的鳥有三種意思,第一種意思是鳥有鳥語,人類聽不懂。但也有些高人,比如孔子弟子公冶長能聽懂鳥語,可惜這個專長並沒有給公冶長帶來好處,反而遭受牢獄之災。孔子對他很同情,就招他為女婿。《論語》“公冶長”一章,第一句話就是:“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絏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孔子說:“公冶長可以招為女婿。他所受的牢獄之災,並不是他應得之罪。”於是就把女兒嫁給公冶長。

南朝梁吳郡(今江蘇蘇州)人皇侃為《論語》一書作注解,撰寫了十卷《論語義疏》(幸運,二十世紀初敦煌石窟發現的遺書中有該書),引薑處道《論釋》(不幸,七世紀的隋書經籍誌就說這本書當時就已佚失)中的記載,解釋了這件事。公冶長從衛國回到魯國,途中聽到一些鳥在相互招呼:“快點到青溪去吃死人肉。”公冶長在往前走一會兒,看見一個老太太在路上痛哭。公冶長問老太太怎麽回事?老太太答複說:“我兒子前天出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想必已經死了。不知死在哪裏?我要找到屍體。”公冶長說:“剛才聽到鳥相互招呼,到青溪吃死人肉;或許是您的兒子。”老太太到青溪認屍,果然是她的兒子,早已死亡。於是就立刻向官府報告事實經過,官府以殺人罪逮捕了公冶長。審訊的時候公冶長以能聽懂鳥語,所以知道屍體在青溪為自己辯護。縣官要檢驗公冶長說的是不是實話,就先把公冶長關在獄中,到了第六十天,忽然有一群麻雀在牢獄的柵欄上嘰嘰喳喳相呼,獄卒馬上報告了縣官,縣官來到牢獄時麻雀還在嘰嘰喳喳,縣官對公冶長說:“你說你懂鳥語,這些麻雀說的是什麽?”公冶長回答道:“麻雀說:‘唶唶嘖嘖。白蓮水邊,有車覆粟。車腳淪泥,犢牛折角。收之不盡,相呼共啄。’”公冶長的這段韻文確實把覓食的鳥雀們發現大量食物以後的歡樂表現得淋漓盡至:白蓮溪邊,有一輛運穀子的牛車翻掉,車輪陷在泥中,牛角折斷了,穀子散了一地,收不幹淨,趕快前去吃吧。縣官派人前往檢驗,果然如公冶長所言。後來又翻譯了豬及燕子的話語,每次都得到驗證,於是獲釋。

會說話的鳥有第二種意思是有些鳥會說人類的語言。

鸚鵡又名鸚哥是最為人們熟知的會說人類的語言的鳥類,在分類學上屬於鸚形目。鸚形目鳥類的羽色都很豔麗,大多為中、小型的觀賞鳥。全世界現有鸚形目3科343種。我國僅有1科2屬7種。最常見的虎皮鸚鵡是從澳大利亞引進人工飼養,並非我國原有的野生品種。緋胸鸚鵡是我國原有,且廣泛飼養的品種,經訓練後無論雌雄都會模仿人類語言。我國傳說、詩詞中提到的基本都是這種鸚鵡。全唐詩中提到鸚鵡的有二百多首,例如那位寫出名句“畫眉深淺入時無?”的朱慶餘就有一首七絕《宮中詞》:“寂寂花時閉院門,美人相並立瓊軒。含情欲說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怕鸚鵡學舌,不敢在其麵前吐露心事。

五代後周王仁裕撰寫的《開元天寶遺事》中記載了這樣一件事,唐玄宗時,首都長安有一富翁楊崇義,家中養了一隻綠色鸚鵡。楊妻劉氏與李某私通,合謀將楊殺害。官府派人至楊家查看現場時,掛在廳堂的鸚鵡忽然口作人語,連叫“冤枉”。官員感到奇怪,問道:“你知道是誰殺害楊崇義的?”鸚鵡答:“殺害家主的是劉氏和李某。”此案上報朝廷後,唐玄宗特封這隻鸚鵡為“綠衣使者”,當朝宰相張說還據此寫了一篇傳奇《綠衣使者傳》。

北宋僧人文瑩在《玉壺清話》卷六中說到在熙寧六、七年間,有一個姓段的巨商,養一個從陝西捉來的鸚鵡,非常聰明,會背誦李白的《宮詞》和佛教的《心經》。每當客人來,會向客人問安,和客人寒暄,招呼上茶。主人很愛惜它,加意籠養。有一次段某因事被捕,關了半年才釋放,到家,就在鳥籠旁邊和鸚鵡交談:“鸚哥,我在獄中關了半年,日日夜夜隻惦記你,你還平安嗎?家裏的人都按時喂你,給你水喝嗎?”鸚哥回答說:“你關了幾個月就感到受不了,鸚哥我在籠裏已經關了好幾年了,你想想我的感受如何?”段某大感震撼,就向鸚鵡許願說:“我將親自送你回去。”於是特地準備好車馬,帶鸚鵡到陝西,打開鳥籠,哭著把鸚鵡放走,並祝福它:“從今往後你自由了,好自為之。”鸚哥整理著羽毛盤旋徘徊,好像不忍離去。後來聽說經常築巢在官道的行道樹樹頂,凡遇到從江南到陝西的客商,就在巢外鳴叫說:“客人回去,請替我問候段二郎。有機會遇到時,就說鸚哥很想念二郎。”。

南朝的宋朝劉敬叔所撰《異苑》卷三有一個故事:一隻鸚鵡離開平時居住的地方,飛到另一座山上,山上的禽獸對它非常友好。鸚鵡想這座山上雖然很快樂,畢竟不是自己住慣的地方,不可久留,就飛回去了。幾個月後,山中大火,鸚鵡遠遠地看見了,就到水中把翅膀弄濕,飛到山上灑下水滴。天神看見了就說:“你雖然有滅火的願望和行動,但是能力太小了,起不了作用。”鸚鵡回答說:“雖然明知不能救,但是曾經在這座山上住過一段時間,山上禽獸對我像兄弟一樣友好,不忍心看著他們遭災。”天神大受感動,立刻施法把火滅掉。

八哥,在古代詩歌中寫作鴝鵒(讀qu陽平,yu去聲),屬雀形目椋鳥科鳥類,分布於我國南方各省。八哥易於飼養,又善於模仿人語或其它聲音,深為人們喜愛。《異苑》卷三記載“五月五日剪鴝鵒舌,教令學人語聲,尤清越,雖鸚鵡不能過也。”這裏剪鴝鵒舌不是用剪刀把八哥的舌頭剪掉,而是八哥調教前必須進行的“撚舌”。“撚舌”的方法是:兩人操作,1人抱定鳥體,另1人一手握住鳥頭並撐開鳥嘴,另一手食指和拇指沾些香灰,捏住鳥的舌尖來回撚動,直至舌端的硬殼脫落為止。“撚舌”動作要輕緩。“撚舌”後放回原籠,喂給軟的蒸雞蛋米(加工方法:將米淘洗、瀝幹後,每公斤加4~8枚雞蛋攪勻,旺火蒸熟,趁熱搓散、涼透即可。蒸雞蛋米易變質,每次隻能少量加工),隔2周後再用上述方法“撚舌”1次,撚下極薄而不完整的膜,再養2~3周即可教學話。

西漢淮南王劉安撰寫的《淮南子》中的一句話:“橘樹過江北則化而為枳”流傳很廣,經常被引用來說明環境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情。這句話實際上隻有半句,和下麵說得連在一起是:“故橘樹過江北則化而為枳,鴝鵒不過濟,見於周禮。故春秋傳曰‘鴝鵒來巢’,言非中國之禽,所以為魯昭公亡異也。”說的是根據《周禮》的記載,認為鴝鵒不是中原的鳥,濟水以北是見不到的。鴝鵒到濟水以北的是一件怪異的事情,意味著魯昭公死亡的征兆。

有不少各種類型的文藝作品涉及鴝鵒這個題材。宋代詩人梅堯臣(1002-1060)有一首寫鴝鵒的五律《牛背雙鴝鵒》:“牛背雙鴝鵒,煙陂共入時。草枯行解美,日晚趁群遲。閑載寧辭遠,相鳴不間雌。初驚牧人去,飛上野桑枝。”刻畫出八哥這種停在牛背上的鳥,其實與牛群有著共生的覓食行為,它們多啄食被牛群走在草叢中所驚起的昆蟲。在古畫中,八哥出現的頻率也頗高,因為八是吉祥的數字,代表長壽之意,而羽色與喜鵲也頗為相近,在象征意涵上似有混同的情況。如明代畫家、文學家唐寅(1470一1523)他的花鳥畫的代表作是《枯槎鴝鵒圖》。其構圖用折枝法,枯木枝幹由右下方彎曲多姿地向上伸展,以枯筆濃墨畫之,蒼老挺拔。以積墨法畫一隻棲於枝頭的八哥,正引吭高鳴,樹枝似乎都在應節微動,從而顯現出自然界生命律動的和諧美。右上角題詩為:“山空寂靜人聲絕,棲鳥數聲春雨餘。”詩畫映發,對象的神態和畫家的情趣融為一體,寄寓了超凡脫俗的思想。蒲鬆齡的《聊齋誌異》中有一篇《鴝鵒》,寫一個鳥迷書生的故事。

筆墨紙硯合稱文房四寶,硯台不僅是文房用具,由於其性質堅固,傳百世而不朽,又被曆代文人作為珍玩藏品之選。從唐代起,廣東端溪的端硯、安徽歙縣的歙硯、甘肅臨洮的洮硯和河南洛陽的澄(泥)硯被並稱為“四大名硯”,其中以端硯為首。廣東肇慶是元代以後的稱呼,古代叫端州,因為肇慶東麵有一條端溪。端硯石出產在肇慶市流經的爛柯山和肇慶市七星岩北麵(西起小湘峽,東到鼎湖山)的北嶺山一帶,尤以老坑、麻子坑和宋坑三地之硯石為最佳。硯石多為青紫色、豬肝色、天青色,其上有鴝鵒眼的屬上品,那石眼中有瞳仁,有眼白,很好看,瞳仁呈現翠綠色的最為難得。端硯“體重而輕,質剛而柔,摸之寂寞無纖響,按之如小兒肌膚,溫軟嫩而不滑”且有不損毫,宜發墨的特點。自唐代問世以來,深受文人學士青睞。清8226;屈大均《端州訪硯歌和諸公》:“年來岩底采無餘,鬼斧神工多得髓。”,前兩天,有貼稱“鬼斧神工”這個成語出於此。

鷯哥,一名秦吉了,鷯哥和八哥是“同門兄弟”,但鷯哥鳴聲更美且能不學自鳴,其種群數量亦較少。鷯哥是馳名中外的大型、鳴叫型籠養觀賞鳥。其歌聲嘹亮婉轉、富有旋律,並善於模仿其他鳥鳴聲,經過訓練還能模仿人語,學唱簡單歌曲。《舊唐書 音樂誌》中說:“嶺南有鳥,似氍鵒而稍大,乍視之,不相分辨。籠養久,則能言,無不通,南人謂之‘吉了’,亦雲‘料’。”鷯哥也寫作了哥。《本草綱目 禽部》說:“秦吉了,即‘了哥’也。《唐書》作‘結遼鳥’,番言也。出嶺南容、管、廉、邕諸州峒中,大似氍鵒,紺黑色,夾腦有黃肉冠,如人耳,丹咮黃距……能效人言。”這兩部書中的氍鵒即鴝鵒(八哥)。秦吉了的羽毛近於黑色,偶爾也有變異的。唐人段公路《北戶錄》中說,有人發現過紅色和白色的秦吉了:“普寧有廉州民獲赤、白吉了各一頭,獻於刺史者。其赤者尋卒,白者久而能言。”清人陳淏子《花鏡》也說:“秦吉了……亦有白色者,人多誤稱為白鸚哥。”《花鏡》還談到秦吉了的飼養方法:“每日須用熟雞子黃和飯飼之。其性最怕煙,切勿置之薰煙處,則耐久。亦可與鸚鵡並畜,以供閑玩。”

把鷯哥叫做秦吉了的由來有一個有趣的故事。元代伊世珍的筆記小說《琅嬛記》卷上引《謝氏詩源》也是文學作品中常見的一種鳥,秦吉了的叫聲,經過人們的聯想,敷衍成一段愛情故事:“昔有丈夫與女子相愛,自季夏二十六日以書劄相通,來年是日,篋中殆滿,皆憑一鳥往來。此鳥殊解人意,至是日忽對女子喚曰:‘情急了’。 女子因書係其足曰:‘秋期若再不果,有如白日,惟其所為。’因名此鳥為情急了。”同時引了全唐詩未曾登錄的沈如筠的詩句:“好因秦吉了,方爲寄深情。”秦吉了就是“情急了”的諧音。李白《自代內贈》詩雲:“安得秦吉了,為人道寸心。”借用秦吉了為人傳情的傳說,增強了作品的感染力。

唐人張鷟《朝野僉載》卷四記載了一則秦吉了的故事,故事中的秦吉了很有人情味:天後時,左衛兵曹劉景陽使嶺南,得秦吉了鳥雄雌各一隻,解人語。至都進之,留其雌者。雄者煩然不食,則天問曰:“何無聊也?”鳥為言曰其配為使者所得,今頗思之。乃呼景陽曰:“卿何故藏一鳥不進?”景陽叩頭謝罪,乃進之。則天不罪也。宋人邵伯溫《河南邵氏聞見錄》卷十七記載的一則故事中的秦吉了,不但有人情味,而且具有民族氣節:瀘南之長寧軍有畜秦吉了者,亦能人言。有夷酋欲以錢五十萬買之。其人告以“苦貧,將賣爾”,秦吉了曰:“我漢禽,不願入夷中!”遂絕頸而死。嗚呼!士有背主忘恩與甘心異域而不能死者,曾秦吉了之不若也。

因為秦吉了有這樣一些富於傳奇色彩的故事,有人認為它勝於鸚鵡。鸚鵡僅僅是人雲亦雲,秦吉了卻表現出一種個性和氣質來。宋人範成大《桂海虞衡誌 誌禽》認為,秦吉了“能人言,比鸚鵡尤慧。大抵鸚鵡如兒女,吉了聲則如丈夫”。清人屈大均《廣東新語》卷二十《鸚鵡》條也有相似看法,以為秦吉了“午日剪舌能人言,比鸚鵡尤慧。鸚鵡聲如兒女,秦吉了如丈夫。嫩則口黃,老則口白,口白其聲更壯” 。《廣東新語》還說,秦吉了也分好幾種,“以眼為別,眼黃者金了,白者銀了,黑者鐵了,鐵了品最下——一名了哥。”

鳥沒有語言,但人們可以想象,給千奇百怪、千變萬化的鳥鳴聲賦予某種意義,這就是會說話的鳥的第三種意思。下節將在這種意思下談談鳥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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