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性啊人性

(2007-07-05 07:12:09) 下一個
從來未到過文化走廊,這個帖子不知道是否符合論壇的宗旨,如果班主認為可以,今後會多來逛逛。
先來轉貼一段鄭州東方今報記者采訪的新聞:
  一名10歲左右的女孩兒玩耍時掉入2.8米的深水中……河岸邊有二三十名路人圍觀,隻有兩名男子毫不猶豫地跳入水中,女孩兒最終得救了。這兩名救人者事後悄然離去。一個星期後,有人證實,見義勇為的這兩個人其實是小偷,這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這又是兩個怎樣的小偷呢?
6月27日,記者接到了一個陌生人打來的電話:“我知道一個事兒,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咋和你說。有個小女孩兒掉到水裏,當時圍觀的好多人都沒人下水救人,最後兩名小偷下去把女孩兒救了上來。這事兒你信嗎?”電話那端,陌生人的話裏充滿了猶豫。記者有很多的疑問:“你怎麽知道他是小偷?”陌生人說:“他們經常在金水河附近活動,在那裏做生意的都知道他們是幹啥的。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這個事情,在大家眼中,這些小偷已被定性,好像隻幹壞事兒,不幹好事兒,這次卻恰恰相反。知道內情的人都很感動,附近好多人都在議論這個事情。”
  記者也猶豫了,對這樣一個新聞,立場和角度該怎麽把握?這倆小偷如何同時充當了“壞人”和“英雄”的角色?關鍵時刻,為什麽好多人站在河邊圍觀,隻有他們毫不猶豫地衝向了女孩兒?記者最終決定調查這個事情,還原它的真實麵目。
  采訪的過程並不容易,救人的兩個人躲開了眾人的視線。6月27日,記者來到中原區金水河路段,在他們經常出現的地方尋找。據附近的群眾描述,兩人一個叫周林生(化名),一個叫趙慶(化名),他們經常結伴出現,其中趙慶喜歡穿一件紅色T恤,個子瘦高。記者從下午3點多找到晚上近10點,每天在這裏溜達好多圈的他們,突然猶如從人間蒸發了,怎麽也找不到。幾經周折7月1日周林生和趙慶終於願意接受記者的采訪了,在他們和目擊者的敘述下,當天救人的現場得到了還原。
  周林生和趙慶至今也回憶不起救人的確切日期,“反正有10多天了,那天特別熱”。那天下午1點多,兩人來到鄭州市嵩山路與隴海路路段之間的金水河畔,還有其他幾個哥們兒,一起坐在河邊柳樹下乘涼。周林生一邊咒罵著炎熱的天氣,一邊盡量往樹蔭下挪著身子。周林生前方河底處,是一個橡膠壩,橡膠壩寬1米多,用於存儲和排放河水。雖然有管理人員不斷過來吆喝:“別在這裏玩水啊!”可還是有許多孩子脫光了鞋子跳到橡膠壩上,看著河水緩緩流過自己的小腳丫。
  突然,河邊有人吆喝起來:“救命啊,救命……”周林生起身一看,橡膠壩南邊的深水裏,有個女孩兒頭朝下紮著猛子,“撲通、撲通”的,旁邊她兩個同學好像還在和她說話。過了幾秒,女孩兒身體忽然翻到水麵上,她撲騰了幾下身體又開始下沉。
  周圍乘涼的人也發現情況不妙,一會兒會聚了20多人,可是所有的人隻是站在岸上大聲嚷嚷著“救人、救人”,卻沒有一個人跳下去。周林生看看膝蓋,一年前車禍留下的傷疤還在。自從腿裏打進鋼板後,他的腿就有點活動不便。這時,一看情況危急,周林生猛地推了趙慶一把,“快去救人”。趙慶忽地站起來,一把扯掉上衣,從草坪上跳下1米多高的河堤,邁著大步衝向橡膠壩。他伸手去拽女孩兒,距離遠沒抓住。他猛地向前撲了一下,在抓住女孩兒一條腿的同時,他也一個趔趄掉進水裏。被水猛地激了一下,趙慶清醒了:“我不會遊泳,我咋跳下來了?不會把我的命也搭上吧?”
  這時,岸上的周林生也急了:“趙慶是有名的‘旱鴨子’,每次我們一起去遊泳時,他從不下水,我們逼著他下,他就抱著遊泳圈縮在岸邊的淺水裏。”因為經常在附近出沒,周林生知道橡膠壩旁的水深約2.8米。他害怕趙慶出事兒,三步並作兩步下了岸邊台階,然後一個箭步跳上橡膠壩。趙慶在水中嗆了幾口水,他拽著女孩兒的腿向岸邊爬去。撲騰了幾下,趙慶始終無法靠岸。周林生忙和旁邊一個五六十歲的男子,手拉手站在橡膠壩上抓住趙慶,趙慶又抓著女孩兒,一串兒人就這樣都上了岸。
  趙慶拖著昏迷的女孩兒放在河岸邊。她的兩個同學一個嚇得哇哇大哭,另一個臉色蒼白。落水女孩兒看起來10歲左右,她吐了幾口水後慢慢清醒過來。過了幾分鍾,女孩兒搖晃著身體站起來,在同學的攙扶下臉色呆呆的,一搖一晃地走了。趙慶全身濕漉漉的,他拎拎褲子,水順著褲邊兒一股股地向下流。這時,一位大姐走過來遞給他一部手機:“你剛才從草坪上跳下去的時候,手機掉了。”趙慶接過手機一看,屏幕全摔碎了,上麵一片空白。他苦笑了一下,這手機1000多元錢剛買一個月。他又摸摸口袋,裏麵的錢全濕了。
趙慶全身淤泥,又黑又臭。他鬆鬆皮帶,準備脫了褲子曬曬。這時,剛才圍觀的20多人中,一名男子朝著他和周林生鼓掌,好幾個人跟著開始鼓掌。周林生和趙慶對視一眼,倆人拎起衣服就跑。周林生後來說:“我們當時就覺得特別丟人,飛一樣地逃跑了。”周林生說,他習慣了在生活中被別人視為壞人,當大家把掌聲和讚譽給他時,他本能地逃跑了。“要是熟悉的人知道了這件事情,肯定會說:‘就這些孬孩兒,還救人啊?裝的吧!’”。因為他倆的生活經曆很相似。搶劫、吸毒、偷盜,不知不覺中離正常的生活越來越遠。
 7月2日下午2時10分,記者的電話響起。說話的是周林生的朋友:“巧了,在同樣的地方,周林生又和他朋友救起一個女孩兒。”記者迅速趕到現場,見到被救的女孩兒小李。小李說,她從鞏義來鄭州打工,昨天中午,她買了點桃子,想在河邊找水洗洗吃,結果腳一滑,她在三四米寬的河壩上打了幾個滾後跌進了河中。北邊的橡膠壩正在蓄水,女孩蹬了幾下沒蹬到河底兒,在水沒到脖子的時候,她拚命地喊出了:“救命、救命。”周林生和朋友剛巧在岸邊,他們忙跳進水裏拖住女孩兒,女孩兒慌亂中上不了岸,周林生的朋友把腿墊在女孩兒身體下,兩人合力把女孩兒拖到岸上。
  見到記者,周林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可不是為炒作才給你打電話,我是想著你為這件事跑了這麽多天,今天這麽湊巧,希望把這件事說說,或許對你寫稿子有幫助。”記者很詫異:“你出車禍後,腿裏打著鋼板敢下水嗎?”周林生撓撓頭:“如果第一次救人是偶然,在你采訪的前前後後和周圍人的評價中,說句心裏話,我是得到了鼓勵,我想以後遇到這樣的事,我會一直做下去。”
不知諸位看了這篇報道有何感想,在下卻想到了人性的複雜。人性的善惡是古往今來哲人們一直在探討的問題,所有的宗教無不涉及它,就是在儒家內部還有孟子的性善說和荀子的性惡說之爭。啟蒙讀物《三字經》說:“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在下理解這裏的‘習’是指社會環境的影響,主要是價值觀的灌輸和影響。整篇報道太長,略去了記者和報道中的兩個主人公的對話。他們直言不諱的說不是不能找到每月掙兩三千元的正當職業,而是認為那樣的血汗錢太辛苦,來得太慢,所以去偷。這是他們性惡的一麵。但是他們又認為人的生命很重要,救人是應該做的,手機壞了,損失千把塊錢算不了什麽,甚至盜亦有道,從不偷病人的錢,這是他們性善的一麵。周圍圍觀不救人的二十多位觀眾,恐怕全都是奉公守法的好人這是他們人性善的一麵,而對生命的漠視卻是他們性惡的一麵。
在下又想起雨果的名著《九三年》,最精彩的就是最後三章,特別是第三部的第六章‘勝利後的鬥爭’把人性的善惡描寫得淋漓盡致,真不愧是文豪的大手筆。八十歲的老頭德.朗特納克侯爵是一個狂熱的保皇黨,1973年法國大革命時期旺代叛亂的罪魁禍首,雙手沾滿了革命者的鮮血。共和派鎮壓叛亂的遠征軍追捕他三個月了,好不容易通過城堡的秘道逃了出來。離開城堡之前,不顧城堡裏還有三個萍水相逢的可憐孩子,撿來的孩子,素不相識、衣衫襤褸的乞兒,而且還是睡在搖籃裏的嬰兒,命令他的助手放火燒毀城堡。就在脫離包圍的瞬刻,他聽到了一個女人發現三個在大火中孩子的絕望呼救聲,接著又看到前來救孩子的遠征軍戰士們在堅固的城堡門前束手無策。毅然由秘道返回城堡,冒著被大火吞噬的危險和被遠征軍逮捕處死的後果,救出這三個與他毫無瓜葛、往日被他鄙視的平民的孤兒,完成了人性善的回歸。
接下來就是全書最華彩的一章,描寫堅定的共和派、遠征軍指揮官、侯爵哥哥的孫子戈萬關於人性思索的內心鬥爭。革命為了什麽?難道隻是為了報複?戈萬是共和派,他相信絕對性,而且身體力行,然而剛才出現了一種更高的絕對性。 在革命的絕對性之上,是人性的絕對性。人既然有種種惡習:狂暴、謬誤、盲目、頑固、傲慢、自私,那麽,戈萬剛才看見的就是奇跡。 人性的善對人的勝利。 人性的善戰勝了人性的惡。人們看見了三個可憐的孩子,他們幼小,不懂人事,無人照管,無父無母,孤立無援,正在牙牙學語和微笑,但他們受到種種妖魔的威脅:內戰、以牙還牙的報複、可怕的鎮壓邏輯、謀殺、屠殺、兄弟殘殺、狂怒、積恨;人們看見一場蓄謀殺人的可恥的大火流產、失敗了;人們看見殘酷的預謀被打亂、被挫敗了;人們看見古舊的封建暴虐,根深蒂固、毫不留情的傲慢,所謂的戰爭需要、國家利益等等無情老人的偏見都在初入人世者的藍眼睛前消失了,其實這很簡單,初入人世者沒有作過惡,因此他就是正義,他就是真理,他就是純潔;上天的巨大天使正是在幼童身上。
  這個景象是有益的,既是忠告又是教訓。無情戰爭的狂熱戰士們突然看見在一切罪行、侵害、狂熱、謀殺麵前,在點燃火刑堆的複仇行動和舉著火把的死亡麵前,在大量的罪惡之上,出現了這個無所不能的威力--天真無邪。 天真無邪取得了勝利。 這次戰鬥的場所是良心。 朗特納克的良心。於是戈萬做出了私自放走朗特納克的行動,同時為了維護共和國法律的嚴肅性,把自己送上了斷頭台。但是朗特納克會不會從此向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戈萬知道不會的,朗特納克隻會繼續叛亂,人民會繼續流血。人性啊,真是複雜。
由此在下回想起從小接受的教育:人性論是資產階級的玩意兒,是階級鬥爭學說的大敵;世上沒有抽象的人性,人性要服從階級性。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階級鬥爭就是你死我活,界線分明,戈萬的行為正可以解釋為是一個絕妙的反麵例子。看電影好人壞人分得清清楚楚,好人個個眉清目秀,相貌堂堂,壞蛋必定是獐頭鼠目,形象猥瑣,世界就這麽簡單。
家庭出身決定了一個人的前程,所以解放初查良鏞在外交部做外交部顧問梅如璈(東京審判的中國大法官)的秘書時,和喬冠華混熟了,喬冠華十分誠懇地告訴查良鏞,地主出身的他在外交部是出不了頭的。雖然都是號稱信奉馬克思主義,從蘇俄的列寧開始,共產黨和社會民主黨比較,最大的區別就是保留很濃厚的封建色彩,這大概是東方國家國情的緣故。所謂的階級出身和封建時代參加科舉要填三代履曆有什麽兩樣?也就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地理論版。這個出身論不知毀了多少人才,如果查良鏞不是聽了喬冠華德良言勸告,離開北京到香港,現在世界上就沒有金大俠,而隻有一個碌碌無為的小公務員(若沒有被打成右派還算幸運)。
當然為了掩人耳目或出乎別的目的,有成分論還不唯成分論,留了一個重在表現的尾巴。結果更壞,由人性惡的一麵所致,演繹出許許多多夫妻反目,父子成仇的人間悲劇。在下曾親耳聽一位政工領導幹部介紹一位正麵典型。某人資本家出身,背叛了其出身的家庭,表現了很好的無產階級黨性。其父在公私合營後按當時的政策可以安排一個公司(商店?)副經理的職位,在兒子堅強黨性堅持下,最後當了一名清潔工,兒子還經常監督其勞動態度。後來在下聽說這個兒子雖然入了黨,始終是一個一般幹部,並沒有得到提拔和重用。
在下對階級分析方法一直存在疑問。從大的方麵來看,整個地主階級中黃世仁這樣的地主即使是經過藝術的典型化,現實中當然也還會是有的。但以在下若幹年前曾在各地向老一輩農民鄉親(包括許多貧下中農)了解,似乎多數的地主並不壞,甚至還有受到稱讚的,黃世仁式的人物隻是少數。
在下家鄉有一些例子。有一家人家,父親是清朝的道台,四個兒子,長子早亡,剩下三個兒子分家後盡管都是地主,表現各有不同。二兒子是個敗家子,抽鴉片抽光了家產,臨解放時靠經商的女婿接濟還能維持著體麵的生活,土改時評為破落地主。三兒子分家後土地不增不減,因為他會每年拿出租穀的一半,用於鄉村的教育之類的公益事業,幾個兒子有國民黨軍官,也有共產黨幹部(結果在國共雙方都得不到重用,此是後話),土改評做開明地主。小兒子從小就很吝嗇,隻知道斂財,對佃戶很刻薄,但也沒有什麽嚴重的罪行,土改時作為惡霸地主被槍斃了。這是一個真實的案例,也是一個典型的南方新解放區的案例。其實那個小兒子雖然做人不大地道,但也罪不至死,據說是因為土改中要槍斃一定比例的地主分子,那人和那一家倒黴被選中了。在下相信這一說法,因為鄰村有一個地主被捕以後,因為他一貫熱衷公益事業,全村人都出麵保他,結果還是被槍斃了。(這一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當時在英國留學。小兒子在家務農,被編入另冊吃盡苦頭,總算盼到改革開放。此時,哥哥已是著名學者和實業家,於是縣上給弟弟一個政協委員的頭銜,讓他到英國遊說哥哥回國投資,說明家鄉父老已為拯救父親竭盡全力。結果還是得不到哥哥的諒解,無功而返。)原因大概也就是這個比例問題,因為如果達不到比例,就是工作隊右傾,需要整頓。整頓的結果工作隊長,隊員輕則檢討重新達標,重則開除黨籍,開除公職以至追查刑事責任。
在下還有一個遠親的案例,這位遠親家住海邊一小集鎮,是鎮上一位士紳,有三個女兒。該地清朝是一個衛所的所在地,衛所的最高長官是一名把總。這位遠親把大女兒嫁給了把總的兒子,其他兩個女兒也嫁給了當地的地主人家,都算是門當戶對。二女婿和三女婿雖然沒有很大的出息,還能夠守住家業。大女婿是個紈絝子弟,把總在世時還受點約束,把總去世後他就花天酒地,沒幾年工夫就把家產敗盡,在解放前三年早已淪為赤貧人家。土改時兩家姻親都是地主,就他家是貧農。改革開放前他家比另外兩家風光多了,改革開放後另外兩家經濟情況迅速上升,而他家卻依然十分困難。
所以在下以為那個階級分析方法是靠不大住的,因之以階級性高於人性,人性善惡決定於階級性的理論恐怕是有些問題的。說這些老古話,70`s以後的人恐怕不會相信這些事曾經在中華大地發生過,就是在下這一代很多人也是印象模糊,時間會抹平一切坎坷。原因不僅在此,還有利害關係的影響。現在還為文化大革命叫好,說是很有必要的人即使還有,大概也是很少很少了,因為從那場運動中得益的人群早已被打下去。現在認為反右派鬥爭有必要的不管內心想法如何,至少在口頭上還大有人在,甚至寫入曆史問題的決議裏麵,因為得益者一派還要繼續掌權,不願意承認錯誤給自己臉上抹黑,影響威信。再往前願意檢討事件是非的人就更少了,一是當事人多半已經凋零,二是政治繼承人擔心由此影響政權的根基。說到底還是涉及人性的善和惡。
在下以為人性善的一麵帶有諸如寬容、同情、兼愛、誠信、勤勞等等許多具有普遍意義的內容,每個人都能從自己做起,最終把這些內容作為全人類價值觀的核心,世界就會變得更美好,社會就會變得更和諧。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