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一樁樁. 逢難不死 （三）

 鏡頭. 加拿大

 

 在加拿大打工的那些日子裏，最數推銷大百科全書那段時間最愜意了。開著洗碗掙下的小車幾乎走遍了整個哥倫比亞省。一邊掙著錢，一邊四處遊覽，每天接觸不同的人與事，住不同的旅店，吃各種各樣的食品。推銷工作的報酬是按推銷量計算的，每賣出一本百科全書會提成五加元。我最高的提成收入是一周收獲了一千五百多加元，比洗一個月碗的收入還高。

推銷工作是分區分塊進行的，這次是要到溫哥華島的維多利亞去。 為了趕上第一班滾裝輪渡，天還漆黑就出發了。黎明前的溫哥華沒有一絲人氣，連聲狗叫都沒有，出了市區走不多遠公路的照明燈也不見了，隻有汽車自己的那點照明，空曠的大地，沒車的公路，這點照明就像一隻小小的螢火蟲。車速很快，車燈所照射的距離有限，路況又不熟，這樣開車很緊張也很累。忽然看到前麵有兩個車尾燈在閃爍，加速追到近前原來是一輛高高的大巴士。巴士的速度也不慢，看看車速表120多公裏，這個速度足夠在集合規定時間趕到了。跟著大巴士不用去瞪著眼睛勘察路況，它慢我慢，它快我快，它拐我也拐，如此行車立時感到輕鬆許多。

這樣行走了一段時間，人也有些麻痹，隻是看著前麵兩個車尾燈，沒有任何其他的思想準備。突然前麵的大巴士向右麵路邊靠去，我燈光直射的地方聳立起一麵三層樓高的大山牆，有些慵懶坐著的我，直覺就是要撞個粉身碎骨，事發實在突然，千鈞一發，下意識地一腳刹車，整個車子猛地一甩打了一個橫，隨即向左側的路坡滑去，又是一腳刹車，車子毫無反應繼續向下滑。沒有粉身碎骨已屬不幸中的大幸，一時的驚魂已經魂歸原位，定睛觀看，隻見坡下一條波濤洶湧的大河發著綠光，感覺很深很深的樣子。沒有粉身碎骨，現在要想想掉到河裏怎樣自救了。雙手緊握著方向盤，眼睛盯著河麵，跟著車子向下滑，就在自己準備跳車的時候，隻聽碰地一聲，車子撞在水泥墩上，河邊野草太高將沿河而建的一溜水泥墩遮掩的瓷瓷實實。又是一次慶幸，緊張完全解除了，再看腳下哪是踩的刹車啊，一隻腳死死地踩在方向盤的軸杆上，過度的緊張人的動作全是下意識的，第一次刹車左腳右移刹住了車，腳還留在刹車踏板上，二次刹車腳又向右移動了一下，所以刹車不靈了。大難不死，人又記起了麵子，看看對麵大巴處等著上車的一溜人群，很是不好意思。說了這麽半天，全部過程不過幾分鍾的時間。重新打著火，調轉車頭衝上公路，一路絕塵而去。到了地方下車一看，左側的霧燈已經掉下來僅有一條電線相連，大燈部位也癟下一塊，好在車燈沒碎。

公路開車絕沒有偷懶大意的時候，開車就是開車，時刻提高警惕。

鏡頭.約旦

約旦項目的所在地是塔菲拉，塔菲拉是個很小的鎮子，人口不多卻在約旦很有名，有名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約旦人都認為塔菲拉是個十分落後的地方，那裏的人很蠢很笨，所有與蠢人有關的笑話都要把塔菲拉套上 。隻要講笑話的一開口；“有個塔菲拉人……”, 人們就知道這是個有關蠢人的笑話。

原以為這隻是約旦人的偏見或發達地區對落後地區的調侃。到了塔菲拉與當地人一接觸，才發現塔菲拉的蠢真是名不虛創。僅舉一個小例子；

項目初期建營房需要很多空心水泥磚，與當地一個製磚的小老板簽了合同，150第納爾一車。結款期到了，一共10車磚，總計1500第納爾，是個連算都不用算的數字。小老板經常穿一身淺藍色的西服，白襯衫打一條暗紅色的領帶，看著人五人六的多少還有點小派頭。這天小老板還是這身打扮，拿錢需要在發票上簽個字，小老板舉著發票眯著眼仔仔細細看了半天，然後問有沒有紙筆。我們見問都很奇怪，簽字領錢不就得了嘛，不知他要搞什麽名堂。紙筆拿來小老板認認真真開始核對起來，一麵寫一麵曲著手指捏著拳頭，嘴裏在一五一十地叨嘮。看看小老板究竟是怎樣列式計算的：

n   150 X 1=150

n   150 X 1=150

n   150 X 1=150

n   150 X 1=150

n   150 X 1=150

n   150 X 1=150

n   150 X 1=150

n   150 X 1=150

n   150 X 1=150

n   150 X 1=150

= ？

列好式子，小老板又認真算了一會，仰脖哈哈笑了起來，一麵伸著大拇指誇讚中國會計算的準，一麵在發票上簽了字。見到小老板如此聰明，有個中國工程師使壞小聲對會計說；拿出來兩張看他會不會數數。果然小老板數到一半不數了，右手拿著一摞錢在左手心裏拍了幾拍，又是仰脖哈哈一笑，起身就要走。會計見狀趕緊將拿出來的兩張錢遞給小老板，小老板看著錢愣了一下，馬上又是哈哈一笑，拍拍自己裝錢的衣兜，搖搖頭表示這裏的錢正好，那個錢不能要。

所建項目是在一個小山包上，打了幾次探井找不到水，最後隻好到三十公裏遠的大山裏去拉水，沿途要經過幾個十分險峻的大山。公路都是在半山鑿出來的，遠看有些紅旗渠的影子。那個時候好奇心也重，對什麽都感興趣，凡是沒有試過的都想試試，工地上除了吊車外所有設備都學了一個遍，真有人頂不上也能算個半把手去頂個一時半會。

出事也就出在這種好奇上。那天閑極無聊，看到拉水的車子要去拉水，緊忙追上跟了過去。拉水車是24噸的日野車，人在上麵看到過往的小車都和輪子差不多高，視野十分的寬闊。就是現在開車還是喜歡開卡車，人在上麵覺著特別的威風帶勁。

司機師傅知道我還算靈巧，放心地把車交給我開，自己也樂得偷一時之閑。誰知空車容易重車難，更何況是水，水罐裏麵的水隻要灌得不夠滿就會在裏麵咣蕩，方向盤也會感到不穩。拉著一車水回來，司機師傅倒是放心，睡得稀裏嘩啦在一邊歪著。車不穩，時不時的要踩刹車，下坡時覺著是被推著走，更是一路刹車不斷。踩著踩著，就覺著刹車越來越不靈了，趕緊換上一擋，靠擋速別著車走，這時候司機師傅也醒了，聽我說沒刹車，一下臉就白了，心裏一慌亂了神，讓我馬上停車換他開。我聽他一說也忘了刹車不靈的事，下意識的踩刹車退擋準備停車，一連串的動作做得十分熟練。誰知手擋剛一退出來，水車立刻前衝完全失去了控製，在往回掛擋根本沒有可能。正趕上一個大長的斜坡前麵一個急轉彎，若不把車速減下來或停下來，到拐彎處必定會滾下峭壁嗚呼哀哉。情況緊急容不得多想，想起學車時刹車失靈要靠撞馬路牙子停車，這裏沒有馬路牙子就撞山吧。不敢撞得太狠怕彈回來掉深澗裏，隻能半擦半撞，可又沒多少時間，當時自己腦子一片空白，撞擊的時候震得五髒六腑都要吐出來。連撞七八下車速緩了下來，人也能對周邊有所判斷，見到前麵靠山內側有塊突出的山石可能比水罐低，緊貼著山道內側衝了過去，隻聽轟的一聲響，車身猛地一甩，車子像青蛙一樣蹦著走起來，沒走多遠停了下來。司機師傅差一點沒哭出來，帶著哭腔說，今天真是命大啊。原來他已認定是必死無疑了。停車位置離拐彎處不足十米遠，也真是命大，有塊突出的石頭讓我看到了。下車查看，原來是整個水罐被那塊石頭刮掉了，水罐掉轉了一個頭，尾末僅剩一顆螺栓拉著大水罐，真是各方的巧合湊在一處了。要說危險，這次是死亡最貼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