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楊柳才新菊洲畔

(2007-03-19 02:02:04) 下一個

  ‘當家主母’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可真正在眼前就遠沒有那麽簡單,在晉王兌現他的第二項承諾不到半日楚憐就深切的體會到這四個字背後的難處。
  坐在廳堂,楚憐翻看著王府的名冊賬目,兩旁環侍的是王府的管事之類,黑黑壓壓的少說也有近百號人卻針落有聲。既然說是正式當家就要熟悉一些基本的狀況,名冊賬目不過是第一步。
  人說富貴莫過帝王家果然不假,傅氏幾代皇親外戚,至晉王又身為大行皇帝義子備受榮寵,不提家族名下的產業單是這王府的內外院子就很難分出頭緒來。
  初次接手楚憐看了一整天才剛開個開頭,緩緩將身體陷在身後的軟墊中、揉揉有些發疼的額,接過小丫頭遞過來的茶水,隨意抿了一口,忽感到莫名的疲憊,思量著時間尚且充裕有些事情需要慢慢適應,如此一來人也就開了小差,心不在焉的抬起頭不經意間瞥見院子裏一個管家的婆子正跟兩個人說話,在這個如此井然有序的環境下顯得格外突兀;也便在無意間觸動了楚憐的好奇心,楚憐索性放下手中的賬目仔細打量,卻見那兩個人似乎有些失望的樣子,但由於距離過遠故此不知他們究竟說些什麽,於是出聲向旁邊的小丫頭,“叫院子裏那三個人進來”
  “是”小丫頭銜命而去不多時便將人領了進來。
  “奴婢叩見王妃”三個人才進了廳堂門口便跪了下來口裏一迭聲的問安。
  楚憐一低頭見是兩個婆子一個小丫頭,因問到“才剛看你們在院子裏說話,可是有何事要回?”
  三個人見問相互望了望躊躇著不曾開口。
  冰紈見了不由得皺了皺眉,心想幾時王府裏的下人變得如此沒有體統了,聲調也尖銳起來“王妃問話還不快回”
  三個人這才如夢初醒,知道其中的利害兩個婆子人已有些打顫,倒是那小丫頭有些見識跪爬了半步向上叩頭回道“奴婢明蟾叩見王妃”
  “明蟾?好名字”楚憐聽了點了點頭,這倒不像個下人的名字。“有什麽話盡管說”
  “謝王妃,回王妃奴婢想討個恩典進內院子來做粗使”那女孩子見楚憐態度和氣索性和盤托出。
  “嗯”原來是想讓那丫頭進內院伺候的事,楚憐見說複又仔細打量了一番那個女孩,看那女孩子生得幹淨、又頗有些伶俐於是問她“多大了”
  “回王妃,奴婢十二了”那女孩子聽了忙叩頭接話。
  “從今兒起跟我,你可願意?”楚憐一麵說一麵抬眼看了看一旁的冰紈;冰紈見了沒有反對,那女孩子是三代家生的奴才掀不起什麽風浪來,既然楚憐喜歡她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蟾兒,跟我說說話”
  用過早膳楚憐叫上新女婢明蟾兩個人出來到後院子裏閑逛,冰紈想想沒什麽要緊的便沒跟,至於楚憐也樂得身邊沒她。
  “自從王妃進府,王可收心了。”才沒走幾步頗愛言語的明蟾率先打開了話題,由於楚憐對待下人一向溫和,故此對於年齡仿佛的明蟾楚憐便似她的姐姐一般,說話早沒了顧忌。
  “收心?”聽了明蟾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楚憐不由得放慢了腳步轉回身一臉訝異的看著明蟾。
  “王妃不知,奴婢原是伺候外園子的,兩年都沒個正主,故此才央了人指望著進來寧可做粗使,也好過那邊”明蟾聽了忙作出簡練解釋說到後麵腔調已經變了頗有些鄙夷。
  “外園子?那是什麽”越聽越糊塗,楚憐便駐了足麵向明蟾等待答案。
  “王妃您日常走動的是內院,也就是正經的王府內宅;內宅外麵靠近角門有一個大院落不比內宅小,裏麵院套院的還有兩個園子,一個叫南苑一個叫北院,南苑住的是男寵、北院是女伎;有各府送的、王挑的、宮裏賞的,王妃沒進府之前王時常宿在那……”明蟾見了忙扶楚憐在旁邊欄柱旁坐下,一麵口中不停一一列舉。
  “宿在那…”楚憐聽了有些疑惑的接問道“既常宿在那裏為何不見王有一兩個侍妾?”
  明蟾聽了咬了咬唇半晌才回道:“奴婢今兒告訴了王妃,若出什麽亂子、王妃千萬別說是奴婢說的….”
  “小丫頭、哪裏就抖了你出去,隻是好奇罷了,別吊著我的胃口,快說”楚憐越發好奇,忙追問過來。
  “是這樣,王雖時常到外園子,但隻是在北院聽歌看舞,卻是在南苑留宿”明蟾接下話來聲調已有些顫抖。
  “南苑留宿?晉王好南風?”楚憐不由得一皺眉想起無意間聽到的一些京兆公子的傳聞,看來不是空穴來風;隻是這麽明目張膽的把人養在府裏倒不顧忌皇家和傅氏的體麵?
  “具體的奴婢也不清楚,奴婢是伺候北院的,奴婢倒有個手帕姐妹是伺候南苑的;奴婢鬥膽求王妃件事….”明蟾說著便忙跪下。
  “什麽事?你先起來說,我不拘這些禮”楚憐見了忙伸手去拉她,楚憐自認為算不得什麽正經主子,連帶著素日也不擺這種架子。
  誰知明蟾卻不起來,口裏急急的說著“是關於奴婢那個姐妹的,想求王妃把她調進來,她也是幾代家生的奴才”
  楚憐見說擺了擺手依舊招呼她起來,口裏卻問道“這倒奇了,她為什麽不央那些管事嬤嬤,到求起你來?”
  “王妃不知,奴婢的爹和娘都是三門上的管事,爹是管裏麵人出門派車的,娘是管用度采買的,雖不大上內宅來,但裏麵的管事嬤嬤私下裏要些東西都得托了娘,所以娘在他們那還有些麵子。我那姐妹卻是幾代子都是普通奴才,她爹又是個老實得窩囊的主兒,這事兒上沒路子也隻能在那外園子混時光,如今見奴婢進來才托了奴婢問門路的”明蟾果然乖巧忙磕了個頭起來,口裏細細央告一番。
  楚憐聽了心念一動柔柔的笑笑“趕明兒有空叫你那姐妹進來,我瞧瞧,要是個伶俐的孩子我便留下,我才進府,原先的丫頭子都沒帶正缺個人手”
  “謝王妃,奴婢這就去說去……”明蟾見說忙叩頭謝了恩典。

  正說話間卻聽有人遠遠的回話“回王妃,惠鄉君遞帖子進來要拜見王妃”
  “惠鄉君?”楚憐訝異的回過頭去,幾時自己也有人拜望?心中雖思量口上卻不停忙擺出王妃的氣度來吩咐著“快請”一麵扶了明蟾回去。
  轉回寢房內早有一幹侍婢得了吩咐提前預備下,楚憐由眾人打理著換見客的衣服,心裏卻琢磨著這惠鄉君此行的目的,思前想後卻毫無頭緒,也隻得出一個結論來難道是為了晉王?
  
  大廳之上,楚憐按品妝扮了居中而坐,不多時便見冰紈引著一名素裝女子進來,楚憐少不得細細打量一番眼前的女子:新月雙眉波目流光,朱唇點點素手纖纖,十足的美人坯子;這就是傳說中的京兆第一才女?不知那號稱京兆第一美女的相國千金秋侯又當如何。當此情形楚憐忽又想起晉王,這般絕色佳人都置之不理,難道他真是性好男色?
  正思量著時惠鄉君已經上前見禮“妾綺疏拜見齊國長公主晉王妃、晉王妃安好”
  這位惠鄉君乃是輔國公嫡出次女,當今皇後的同母妹、晉王傅玄津族妹,宗冊名傅綺疏;論起來既是皇姨又是宗族近枝是怠慢不得的。
  故此這裏楚憐不待傅綺疏下拜早已起來相迎,口裏少不得幾句客套“鄉君快快請起,折殺妾了,鄉君請坐”
  “謝王妃”惠鄉君就勢福了福方在一旁的客座處坐了。
  楚憐一轉身回到主位,待有侍婢過來上了茶,才不急不徐的開口“鄉君今日…”
  “妾一直未曾拜見王妃甚為惶恐,還請王妃恕罪,王妃新婚、妾不該奪占王妃時光才是,唐突之處還請王妃見諒”楚憐話音未落,惠鄉君便急急作答,聲調上卻有幾分心虛。
  聽出其中的端倪,存心試探楚憐升起幾分促狹“鄉君大可放心,晉王一早出府了”說完楚憐定定的看到惠鄉君臉上有一抹明顯的失望,目的達成楚憐不由得勾起一抹淺笑心想看來是為晉王而來,卻不點破。一時又說了幾句閑話,又尋了三兩話題楚憐這才切回主題“敢問鄉君芳齡…”
  對於楚憐此問傅綺疏頗感意外——畢竟年歲對於女子是一種禁忌——但依舊笑答“妾虛度二九”
  “妾年近二八,上無姐妹扶持,如若鄉君不棄,妾願視鄉君如姐”既然裏外沒個依靠,索性自己結交幾個出入也好說話,這宮內宮外凡有內外命婦到場的局麵最忌諱的就是冷場,若不能與各把個人弄個小圈子出來便不成體統了,楚憐經由那些宮裏老嬤嬤的教導也識得其中的利害,見惠鄉君生得溫婉可人又是傅氏嫡女貴為皇姨自然有心結交。
  誰知這也正合了惠鄉君的心意,傅綺疏正思量著如何再尋這時常進府的理由聽楚憐這話便一迭聲順了下來“王妃錯愛,如此妾高攀了”
  “姐姐說的哪裏話,還望姐姐常來看望妹妹”楚憐又客套一番。
  主要目的達成接下來兩人胡亂寒暄幾句,惠鄉君便起身告辭,楚憐忙起身送到廊下,至二門楚憐便停下,按製已是全禮。
  惠鄉君別過楚憐出二門,傅氏的下人已迎了上來,將轎子抬到了廊下,傅綺疏又轉身向二門內的楚憐福了福才要上轎卻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從眼前掠過。
  “小哥!小哥…”顧不得禮數,撇開眾人,惠鄉君急急的追了過去,亂了手腳直抓住那人的衣衫生怕那人再次從眼前消失。
  誰知那人卻刻意避到一旁收攏起衣衫微微頷首深深一禮“臣請惠鄉君安”
  “小哥你…”見那人如此完全出乎意料的惠鄉君不由得愣在當場,任由那人把自己適才抓住的衣角從自己的手裏拉出。“小哥,你為何對我如此說話?”
  “鄉君錯認,臣告退”不想再做任何糾纏,也不理會不遠處廊上楚憐的遲疑,那人言語依舊冷清恭恭敬敬的行過禮轉身離去。
  “小哥…”看著那人決絕離去惠鄉君下意識的伸出手來卻由於喪失了目標而停滯在半空中……
  “鄉君”一旁傅氏的嬤嬤忙過來扶住有心追上去的傅綺疏,溫言勸慰“鄉君珍重”隻是這一聲聲在耳畔回旋也一遍遍的殘忍的提醒她這冥冥中注定的一切,思及過往、淚水瞬間打濕芙蓉麵,有些事情的發生便不可逆轉不可挽救……
  
  廊下尚站在原處的楚憐清楚地看到這一幕,不由自主地長歎一聲:原來惠鄉君跟我犯了同樣一個經驗錯誤,她是為了斑劍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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