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克拉托的秘密
黃色的光柱把我們三人包圍起來。我抬頭仰望,那艘壯觀的宇宙飛船,現在隻有我們看得見;它既神奇又美麗。飛船平穩地旋轉,微微傾斜地上升到比鬆樹頂端還高的地方。燦爛的陽光照射在它那銀色的金屬機身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輝。我發現阿米這次換了另一艘飛船,因為這一艘的機身下方有一顆長了翅膀的心。
「這不是上一次那個『飛碟』吧?」我說。
「彼德羅,你猜對了。艙內有很多設備和上次那一艘一樣,但是增加了許多高科技的設計,體積也更大。你馬上就會看到。」
我的身體被高高舉起,送進飛船內部。我十分開心,一點也不害怕。我快要變成太空飛行的常客了。這不足吹牛:地球上那些著名的飛行員與我相比,他們的所見所聞可就比我遜色許多。
飄浮在空氣中而身體毫無重力的感覺,實在妙不可言。我向下望去,看到了閃著波光的藍色大海,大片的樹林、沙灘,和我家的海邊小屋。我伸展雙臂,想象小鳥般自由快樂的感覺。這比遊樂場裏任何遊戲都更好玩,也更安全。
進入飛船內部時,腳下有道滑動的金屬門關閉起來,身體漸漸恢複了重量。一踏上客廳柔軟的地毯,使喚起了過去的回憶。這艘飛船的指揮艙此上一艘大得多,艙頂也更高,一個成年人可以筆直地站立。我靠近舷窗,看到了海水浴場秈遊戲機房,使我想起每台遊戲機屏幕上出現的「阿米」字樣。
「阿米,你那個玩笑可真下賴。」我知道他早巳看透我的心思。文卡問我是什麽事,我告訴她詳細經過,她覺得非常有趣。
「我那麽做是為了通知你:我來了,也為的是讓那些玩上癮的孩子泄氣,讓他們把注意力轉移到別的事情,善用自己的時間,而不是把時問浪費在遊戲機上。」
我心裏想,阿米變得跟我奶奶一樣了。他笑著說:「你奶奶是對的。凡是被登錄在排行榜上的人,都是最傻的家夥;不僅是因為他浪費的金錢和時間此別人多,而且這種遊戲會扭曲人們的心靈。在遊戲中,孩子們不停地進行殺戮和破壞的動作,這會留下陰影,影響他們的價值觀和行為舉止,更別說耳膜還得長時間忍受震耳欲聾的噪音。可憐的孩子們……」
我極力向阿米和文卡解釋玩遊戲機時興奮刺激的真實感受。
阿米說:「一切都是環境與價值覩不同的問題。在小偷的世界裏,最善於偷盜的家夥被看成是最聰明的人;但是,他在我們的星球上就是不折不扣的傻瓜。在遊戲機上拿第一的人也一樣。彼德羅,那種感受並不真實,隻是虛榮心作祟罷了。」
文卡來到我身邊,用雙臂抱住我。這時我覺得阿米是對的;沉迷於遊戲機並不聰明,與文卡在我身邊的感覺相比,實在不值一提。
阿米笑著說:「像你們現在這樣才是真實的感受。」
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但是心裏忍不住想:有愛人在身邊時,自然不需要遊戲機陪伴,可是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又該怎麽辦呢?
阿米說:「即使身邊沒有人陪伴,愛情也永遠都在。」
這句話說得很漂亮,某種程度上也是對的。但是我告訴阿米,離開文卡我不可能幸福。文卡說,她也一樣離不開我。
「因為你們離開另一半時,就關閉了心扉,忽略生命的美妙和神奇,失去了享受生活的機會。這就好像有人說得那樣,『他(或她)若不在我身邊,我就快樂不起來。』不要快樂卻選擇悲傷,難道不愚蠢嗎?」
文卡對此另有看法:「悲傷不是選擇而來的:愛人不在身邊,悲傷白己就來了。」
「你們選擇了:『愛人不在,悲傷不請自來』。」阿米笑道:「而別人呢,選擇了無論一個人還是兩個人,都永遠保持愉快的心情。這才是聰明人呢.不依賴任何人事物而得到幸樞,就不會對任何東西過度沈溺。」
「過度沈溺?」
「對,因為過度依賴另一個個體,無論是靈魂伴侶、媽媽、兒子、親戚、朋友或是寵物,都會讓人陷溺其中:而過度沉溺的結果,會使靈魂如同被奴役,心靈更失去自由。一旦靈魂失去自由,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幸福。」
「愛情是一種沈溺嗎?」我很困惑。
「不是。但如果幸福快樂取決於他人,就會沈溺其中。」
「阿米,愛情就是這樣的。」文卡說道。
我們的外星小朋友不同意這個說注。
「這樣充其量不過是依戀、附屬,是一種沈溺罷了。真的愛情是給子,以愛人的幸福為白己的幸福;不強迫對方終日廝守,不占有和支配對方,不過,你們的年齡還太小,不能理解某些事情。」
文卡固執地說:「阿米,我知道我的心靈會永遠與被德羅結合在一起,克服遙遠距離的阻隔,但是這和實際相處還是不一樣。當我們的愛情如此強烈的時候,就非常渴望經常見麵、談話、擁抱等等;所以我要問你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有沒有辦法讓我們永遠不分開?」
一瞬間,我的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可是,阿米看看我們。無可奈何地歎息道:「孩子們,別奢望了!」
我們低下了頭,感到非常失望。
「我不能騙你們。在一起生活是絕對不可能的,百分之百地不可能。至少在你們成年之前是不行的。」
「阿米,為汁麽?」
「你們還是孩於,而這種事取決於大人。因為要生活在一起,你們兩人之中有一個人就得永遠離開自己的星球到對方星球上去生活,對不對?」
「當然。」
阿米繼續說道:「如果我帶你們某個人遷居到另一個星球,那銀河係當局就會要我拿出成人許可證明。」
「啊,太空當局跟地球上的政府一樣官瞭!」我憤憤地說道。
阿米說:「常言說得好:『天上地下一個樣』:不過還是有些差別。地球上隻認證明文件,而天上則看重『愛心』。銀河係當局認為真心關愛孩子的人才有資格堅護孩子,並不管什麽姓名、血緣或者證明文件。」
「啊,這就合理多了。」
「彼德羅,你離開地球要經過奶奶批準。」
「我表哥維克鄉沒有批準權嗎?」
「沒有;因為他不是最關愛你的人。」
「真不可出思議!」
「阿米,如果是我離開契阿呢?」文卡問道。
「那得經過妳姨媽克羅卡的許可。但是,她剛剛跟戈羅結婚,而戈羅也非常喜歡妳,所以也必須得到姨父的同意。你們認為能獲得他們的許可嗎?」
這番話讓我泄氣極了。要說服這些人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我馬上想到,我們之中隻要有一個人得到批準就足夠了。
「阿米,隻需要一項許可就行了,對吧?」我對這個想法沾沾自喜。
「如果文卡不能得到批準,你願意搬到契阿嗎?」
這個假設讓我感到不安。就算奶奶允許我離開地球,我也不忍心把她老人家單獨留下。但是文卡興致勃勃地盤算起來。
「我想我姨媽一定會讓我走的,因為自從她結婚以來已經忘了我的存在。至於我姨父就比較難辦。戈羅姨父是個嚴肅專橫的人。他對我的管教很嚴格,說什麽要讓我接受正規的教育。他對我的念書和作息時間都嚴格監督,比我姨媽厲害多啦。或許用不著讓他知道全部真相……」
「文卡,要把全部事實告訴姨父。這關乎感覺和愛心問題。記得嗎?關於愛心,咱們是怎麽說的?」
「愛心就是神的象征!」我們異口同聲喊道。
「好極了!那你們就應該明白:神不允許不誠實的行為。因此,既然你們真心相愛,就應該光明正大地征詢大人的許可,不該犯下錯誤:因為一旦出錯,愛情就不純潔了。如果愛情被虛偽、欺騙或背叛所玷汙,神會遠離你們,再也不會給你們快樂和幸福。」
他用一種心照不宣的目光看著我們說:「我想你們已經體會到愛情帶來的幸福,對吧?」
我們相視而笑,盡在不言中。
「但是,隨便一個謊言或者不誠實的行為,就足以讓原本美妙的關係產生裂痕和怨恨。而修補裂痕並不容易,往往會留下陰影。這就是不誠實的愛情帶來的後遺症。」
「啊!」
「遺憾的是,人類往往下記得愛是神聖的,是神在他們生命中所顯現的奇跡,應當特別珍視並小心維護。」
在此之前(包括學校的教育),我從來不曾對愛有如此透澈的認識。我在心裏默默感謝神賜與我們倆奇跡,並決心一輩子忠於文卡.以免失去愛所給予我們的幸福。
「阿米,我明白這個道理:話說回來,我不知該怎麽向姨父解釋:我要去另一個遙遠的世界,跟一個外星人生活……因為他堅信隻有在契阿才有最聰明的生活方式。」
阿米笑著說:「事實上,那是半聰明半愚蠶的生活。真正聰明的地方沒有苦難。」
「我們必須努力說服文卡的姨父,此外沒有別的路可走。」我的態度很堅決。
「彼德羅,恐怕沒這麽樂觀。來這裏之前,我用高科技計算機給她姨父做過心理測試,得到結果是:要想讓戈羅同意文卡離境,足不--可--能-- 的!他會像一頭倔強的驢子那樣不肯讓步。」
「我才不管什麽驢不驢的,我們必須盡力試試看。否則我就去死……」文卡淚流滿麵地抱住我.我也忍不住掉淚……
「不能長相廝守寧死!」我憤慨地說。
「多精彩的電視劇啊!」阿米笑著評論道。「你們打算用這種方式抗爭?」
「就打算這樣!」我們一起回答。
「好吧,那事情就有轉機了。因為兩個相愛的人如果下定決心,就會產生一股強大的愛的力量。」
我們的心中亮起一線光明。
「根據科學儀器的分析,戈羅不可能讓步。可是從你們倆剛剛戲劇性地表白,我知道你們下定決心拚死一戰。那咱們就奮戰到底吧!科學數據敵不過銀河係的主宰,而我們藉山信心就可以接近他。我覺得你們有這個信心,因為愛就是信心的最高形式。」
聽了阿米這一番話,我們的心裏充滿了快樂和希望。
「我們當然有信心!」
「太好了!這份信心為我們帶來了希望。這件事情並不容易,你們別抱過多幻想,以為可以輕鬆快速地達成目標。但是無論如何,我們要努力嚐試!」說罷,他操縱儀表板,飛船開始啟動了。他以鼓勵的眼光地看著我們,高聲道:「孩子們,咱們去說服文卡的姨父吧!」
「出發囉!」我們因為勝利在望而興奮不已。
舷窗外出現一片白霧,表示我們正離開平日習慣的時空,朝著遙遠的地方飛去。
「太空飛船向契阿前進。目前沒有發現敵船。」阿米模仿機長的口吻說。「那些太空電影,我也看過。」
「咱們先去文卡的家,對嗎?」
「困難的任務留到最後。先去拜訪克拉托,再一起商量怎麽解決那個難題。」
「太好了!」我高興地歡呼起來,因為老克拉托為人風趣,我很喜歡和他相處。
「又可以看到克拉托了,還有他那隻叫特拉斯克的『布戈』。」文卡也很高興。
「布戈」指的是老人豢養的一條大「狗」-- 其實它的外表更像一隻長著貓臉、全身披著羊毛的長頸鴕鳥。於是,我想起文卡和大部分契阿人一樣,吃一種叫做「卡拉波羅」的水、陸、空三棲的可愛小動物。我半開玩笑地對她說:「可別再像『那些』女人一樣強迫我吃『卡拉波羅』肉。」她笑了,然後用調侃的語氣說道:「她們吃肉,可是並不殘忍。你吃的那種漂亮小動物叫什麽名字?」
「羔羊。可是我後來一直再也沒吃過。」
阿米高聲道:「彼德羅,你不吃肉啦?真令人難以置信!」
「這個、這個……因為我不想吃任何……。」
「你是指死動物的肉嗎?」阿米笑著問道。
「我姨媽本來就不擅長烹調素食,現在更不行了,因為她跟一個隻吃肉的特裏人結了婚……」文卡試圖為吃肉的事辯解。
這句話讓我驚訝極了。
「什麽?你姨父是特裏人?!」我的心中除了驚訝,還有恐懼。因為特裏人在文卡的描述中就像是凶猛蠻橫的野獸,我們怎麽可能說服他呢?另外。我一直以為在契阿星球上,文卡所屬的斯瓦瑪人和高頭大馬、毛發濃密的特裏人是水火不容的。可是兩種人居然戀愛結婚,而且又正好是文卡的親人……
阿米解釋說:「在契阿,斯瓦瑪人和特裏人之問通婚的情況很普遍。」
「我以為他們是死對頭呢。」
「現在也還是,但是隻存在於種族與種族之間。」阿米進一步說明道:「這就如同在兩侗敵對的國家之間,有時愛情可以超越仇恨,組成家庭。」
「沒錯。撇去種族仇恨不論,站在個人立場時我們常能互相包容,有時還能產生友誼和愛情。」文卡說道。
我想起在地球上,有的國家內部發生種族衝突;但大家畢竟屬於同一人種,而契阿的情況卻更複雜。
「那他們生下的孩子會長得像什麽呢?當然,我是說如果能生下來的話……
「當然可以,有時生下斯瓦瑪人,有時是特裏人。」
我更加吃驚了。
「那麽會有兒子是斯瓦瑪人,而母親是特裏人的情況嗎?」
「當然有了。彼德羅,我自己就是跨種族的愛情結晶;因為我母親是斯瓦瑪人,而我父親是特裏人。父母死於戰火,在我還是嬰兒的時候,姨媽收養了我;她是斯瓦瑪人,不久前和特裏人結了婚。她瘋狂地愛上了姨父,現在部把我給冷落了.甚至……」契阿星球的怪事,在文卡眼中似乎再正常不過。我越聽越疑惑。阿米的神情十分開心,但是他一聲不吭地注視著我們。
「文卡,你等一等。」我打斷了她的話。
「怎麽啦.彼德羅?」
「要不是我聽錯了,就是妳說錯了! 妳爸爸是……特裏人?」
「是啊。你沒聽錯。」她的神情很平靜,美麗的紫色眼睛望著我,一臉純真。
「這麽說妳是半個……特裏人……」
「不是。我父親是特裏人,但我不是。感謝神,我是斯瓦瑪人。」
「啊,不對。這是不可能的!在地球上,大猩猩不可能與人類雜交。」
「彼德羅,猩猩與人類是不同的物種。」阿米澄清道。
「斯瓦瑪人與特衛人不足不同的物種嗎?!
「不是。」阿米解釋道:「契阿隻有一種人類:由斯瓦瑪族和特裏族組成。」
「什麽?上次漫遊時你可沒提到這個……」我不解地問道。
「是的。那時我不能大膽談論這個話題,因為改造還沒有開始。如果我說斯瓦瑪和特裏是同一種人,眼前這位斯瓦瑪小姐會打破我的腦袋,因為斯瓦瑪人非常團結相愛。」
「我想我真的會打破他的腦袋……」文卡笑了。
「那是什麽樣的改造?」我問道。
「有些特裏人把自己改造成了斯瓦瑪人。」文卡說。
「真的嗎?」
阿米操控著鍵盤,屏幕上顯示出毛毛蟲變成蝴蝶的過程。
「改造的過程就和這個類似。願意改造的特裏人,骨骼變軟,身高縮減,尖牙脫落,長出像斯瓦瑪人的牙齒。身上的綠色毛發褪去,頭發變成玫瑰色,耳朵變尖。眼睛變成紫色。在短短的兩、三天裏,他們的身心都發生重大變化。最終完成不尋常的改造變形。另外,他們放棄了特裏人的思維和感覺方式;這是改造中最重要的部分。」
文卡說:「他們變成了斯瓦瑪人,成為真正的人類。」
阿米笑著補充說:「同樣的事情也正在地球上發生,雖然外表看起來並不明顯。」
文卡繼續解釋說:「自從有個非常重要而且掌握大權的特裏人轉變成斯瓦瑪人以後,特裏人現在的態度變得柔軟多了;由於這個原因再加上科學證明特裏和斯瓦瑪其實是同一人種,使法律作了修改,現在也有些斯瓦瑪人開始擔任重要職務了。學校和其它組織內分裂不和的現象得到改善;另一方麵,特裏人的兩派內戰也結束了。如今局勢緩和許多。
「不過,局勢也不是全然樂觀,因為憤怒的恐怖犯罪集團到處殺人放火,人心惶惶,再加上科技水平提高,炸彈越來越容易製造,殺傷力也日益強大,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平息。」
這番話讓我非常吃驚,因為地球上似乎也有相似的現象。
「地球兩大強國之間長期的對抗已經結束,可是恐怖分子到處孳事。盡管整體局勢不再緊張,暴力事件卻層出不窮,這是怎麽回事呢?」我問道。
阿米回答說:「我解釋過地球與契阿經過相似的進化過程,接近高等生物能量狀態,並開始放射更純淨的能量,影響上麵居住的人類。這些新的高級能量加快了進化速度。我記得跟你們說過,進化意味著……想起來了嗎?」
「進化意味著接近愛心!」我們高聲答道。這是與阿米初次見麵時,他給我們上的課。這個觀念猶如一道明光,使我豁然開朗,更能體會生活的意義。當然,這是在學校裏沒有學過的。
「是的。因為這些新的高級能量有利於人類意識的覺醒,和更高層次情感的表達:比如和平與團結。」
「和平與團結的趨勢還沒有出現……」我想起地球上恐怖主義的猖獗和其它亂象。
「已經逐漸出現了,並且隨著進化過程加快速度。從前,人們比較麻木,如今變得比較敏銳,比較有覺悟力了。這種進展使一切不道德的行為、一切違反愛心法則的事情越來越受到蔑視和譴責,甚至受到懲罰--不論是人類的法律或者是宇宙法則的懲罰。這都是進化的表現,表示人們的頭腦開始清醒,愛心也增加了;這是一種漸進的變化,但是效果快速而持久,目標是建立高級的文明形式。」
阿米這番話給我一個感覺,像是在暗示不需要再做什麽了;仿佛我們的世界已經得救,要在地球建立奧菲爾般的天堂也足指日在望。他看透了我的想法。
「小夥子,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因為盡管良心與愛心逐漸增長,但在這個『新心世界」歡樂誕生的同時,還有一個垂死掙紮的世界,依舊滯留在人們的心靈和思想,不願離去;它知道死期臨近,但它仍然擁有頑強的力量……」
「你們想認識一下世界的暴君嗎?」阿米的神情看起來準沒好事。
「哪個世界的暴君?」
「地球上的或契阿上的,其實沒什麽不同。這兩個星球上的『文明』--如果可以稱之為『文明』的話--都是受到同一個勢力掌控。」
「世界的暴君!我從來不知道地球上有暴君!」我驚訝地喊道。
「契阿沒有世界暴君,各國都有民主製度下的總統。」文卡也不認同阿米的說法。
「文卡,妳錯了。暴君確實存在。你們看看那個屏幕!」
他指指安裝在艙內側邊一片巨大透明的薄板;我一直以為那不過是個裝飾品呢。
「你們會看到某個代表典型。」
「什麽形?」文卡問道。
「代表典型。你們不知道什麽叫『典型』嗎?」
「是一種形狀嗎?」我問。
「好啦,沒關係。以後你們會明白的。你們即將看到的這位先生麵貌模糊,但是不難想象他的德行。事實上,他是某種勢力的化身,是低級能量的象征。你們注意看!」
屏幕上山現了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子,身披及地紅色鬥篷。紅色鬥篷裏麵穿了一身黑,他那錐子般銳利的可怕目光中蘊藏著無限的冷酷、殘暴與邪惡。他的瞳孔周圍是紅色的一眼白」,雙手是一對斑爪……模樣可怕極了!
文卡發出一聲尖叫,驚慌地躲到後艙去了。
「阿米,快快關掉!那是魔鬼!」我幾乎喊叫起來。
「不,不是魔鬼。他是世界暴君。」阿米笑著回答,隨後關掉了可怕的影像。
「文卡,回來吧。暴君離開了。」
「……真的嗎?」
「用不著害怕。他並沒有真的來過這裏。那僅僅是集體潛意識的投射。」
「可是他直勾勾地死盯著我呢。」我餘悸猶存地說。
「他盯的是『鏡頭』。」阿米笑著說明。
文卡好不容易回到了指揮艙,她說:「這個世界暴君是怎麽一回事?我從來不知道有什麽暴君。他住在什麽地方?」
「他住在每個人的思想深處。」
文卡驚慌起來。
「這個魔鬼藏在我心裏?」
「人心裏藏著各種東西,文卡。從愛心到邪念,什麽都有!至於在現實生活中到底是真、善、美還是假、惡、醜,是每個人根據自己的程度表現出來的結果。」
我明白阿米是對的,因為我自己就常常氣得巴不得把某些人給宰了……還好隻停留在想的階段。而有些人卻克製不住衝動,釀成大禍.他們遠離神的愛心,而接近魔鬼暴君。
文卡想知道這個暴君都幹些什麽勾當。
「這個人物躲在陰暗的地方,躲在人們靈魂最陰暗的角落,想盡辦法控製現實世界的權力。暴君會利用覺悟力低的人,把他們放在權力崗位上,為實現他的目的服務。」
「你的意思足說:我們早球上的政府領導人部被他操縱?」
「文卡,當然不是。有許多領導人是以行善為動力的;他們有責任感,願意為別人著想,為世界著想,為國家和民族著想。他們爭取執政權是為了改善現狀、散布真理,並阻撓道德敗壞。於是,暴君就搶走他們的權力以破壞他們的目標……」
「真像大野狼欺負小綿羊!」
「因此,好人行善並不容易。此外,敢於做好事,破壞暴君利益並且進行真正改革的人總是少數。但是幸虧有了這些人,否則的話人性就蕩然無存了;因為沒有他們,暴君就更加橫行無阻。」
「我想也是……有些人為什麽讓他控製呢?」
「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思想和欲望被他左右著,任由他挑起戰爭、犯罪、狂熱情緒和恐怖主義、以致社會充滿偏見、惡事頻傳,和諧與寬容則是遙不可及。政治腐化之餘,大半個世界的經濟命脈也落入少數某幾個國家或財團的手裏。」
「阿米,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此人的目的隻有一個:不讓世界幸福。」
「啊,所以才有這麽鄉的災難。」文卡歎息道。
「阿米,我不懂他為什麽不願意世界幸福?」我還不太明白。
「這就如同細菌不願意碰上殺菌劑一樣。」
「我不懂……」
「幸福來自愛心;而愛心是世界之光。」
「然後呢?」
「就像有些細菌和昆蟲會見光死,暴君老爺也隻能在陰影裏幸存。明白嗎?」
「大概吧……」
「孩子們,這是個能量問題。當人們幸福時。發出高級能量;不幸的時候,發出低級能量或振波。處於陰影裏的人受不了高級振波的衝擊,如同吸血鬼無法忍受陽光一樣:暴君不允許世界充滿高級能量,因為高級能量會殺害他。現在明白了嗎?」
「明白了。所以暴君隻有在世界不幸時才能生存,他在自己的領土內下令放射邪惡的振波。」
「是的,彼德羅。不過,那並不是他的領土。暴君是個侵略者,如同鑽進家裏的老鼠,或是一種入侵的病毒。隻要真正的執政者--世界之王沒有來到,這個篡權的家夥就可以指揮一切。暴君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千方百計要阻止世界之王的到來。當光明的力量增長時,黑暗的勢力也會自我防護;這就是為什麽美好的事物和醜惡的事物往往同時並存。這是一場精心布置的戰局;開始於心,然後彰顯於外。明門了嗎?」
「明白了。那世界之王會是誰呢?」
「真正的世界之王就是管理整個宇宙的君王--就是愛心,就是宇宙之愛。」
「如果是愛心管轄整個宇宙,那為什麽還會允許暴君這個野獸統治我們的星球?」
「這不是神允許的,而是你們自己造成的。」
「我們造成的?」
「是的。我早就跟你們說過:神尊重所有星球上的人群和個人的自由。邪惡統治著你們的星球,統馭著許多人的心靈。許多情況下邪惡就在你們內心深處,因為你們自己允許邪惡藏在心裏。」
「我認為你說得對……」
「因此,暴君處心積慮把魔爪伸向政治和經濟領域,煽動犯罪和種種狂熱行為,甚至以宗教和體育的名目為幌子。你們之前在薄板上看到的那個代表典型不是很好,顯示你們對生命質量的要求並不高。另外,你們長久以來抱持著這樣的『直知灼見』:不表示意見,不管『閑事』,讓別人去操心;因此,你們的星球至今還是老樣子……」
「阿米,你說得對。我們麻木不仁,貪圖安逸,讓暴君橫行霸道;因此地球就沒有建設奧菲爾那種天堂的希望。」
「但是,任何力量都有其克星。」阿米笑著說。這一回他的笑容裏包含著某種希望。他再次操作鍵盤。這時,在同一片玻璃屏幕上出現了一個身穿白色衣裳的鬈發青年;他畫帶笑容,手持閃閃發光的黃金寶劍。
「真帥!」文卡著迷地讚歎著。
「神的使者來了!他將打敗侵略者。」阿米的語氣十分熱切。
「所以這位青年要殺掉『吸血鬼』?」
「確切地說,是一種力量壓倒另外一種力量。我再說一遍:這種情形首先會發生在內心世界,隨後才反應到外部世界來。這是無可避免的趨勢,問題在於發生的時間、方式和代價。」
「阿米,可以再說得清楚些嗎?」
「你們現在為完成自己的任務而工作,其它許多計劃成員也是如此。為了讓邁向更美好文明的進化過程不那麽痛苦,而能再溫和、快速些,你們努力完成自己任務的時候,其它相關環節也在配合。不過目前還不知道事情會如何結束,雖然已經有些令人鼓舞的跡象。」
「比如什麽樣的跡象?」
「我說過,行善的人、為光明事業效力的人口益增多,包括一些頗有影響力的人物;迫使暴君的勢力範圍逐漸縮小;於是他自然要對抗變革.延長統治時間。他意識到,如果人人都覺悟了,他就無法掌權:因此,他極力煽動一切迷惑人心的活動。」
「他是個畜生!一文卡氣憤地喊道。
「克製一點。別生氣!」阿米勸她。
「對不起。真讓人惱火。」
「可是妳也不該辱罵所有的動物啊。比起暴君那隻大害蟲,許多小動物反而沒害過人。哈哈哈!」
我想起阿米曾經說過,沒有百分之百的壞人。難道他忘記了?
「彼德羅,我說的是人類,不是那種鬼東西。魔鬼完全不管什麽人類的未來,反而一心阻止光明的到來,所以他千方百計地散布最致命、最具破壞力、使人蠻橫霸道的武器。這樣的武器會發出最低級的能量和振波,把人類和世界籠罩在深沉的黑夜裏。」
「阿米,這種武器是什麽樣子?」我們滿懷恐懼地問道。
「就是毒品!」他牢牢地注視著我們的眼睛,沉重地吐山這個恐怖的字眼。
「如果吸毒人口增加,世界的未來就有可能被人類敵人操縱的傀儡所掌握;因為一個人一吸毒成癮,就會智力遲鈍,情感冷卻,為內心的陰暗世界敞開大門。於是,暴君可以隨心所欲地操縱他。因此,吸毒的人可能作出種種可怕的事情來。」
我們倆聽了以後感到十分震驚。
「這些可憐的毒癮犧牲品會變成散發邪惡能量的強大熱源,而這恰恰是暴君所需要的:因為世界越是黑暗,他的統治勢力就越是穩固。」
「當然了……」
「使人『吸毒上癮』的另一種形式是煽動人們以暴力和詭詐的手段滿足私欲。」
「比如什麽想法?」
「有些人生活的唯一動力就是自己或者家庭、子女。」
「這難道不好嗎?」
「不是不好。恰恰相反,我們當然應該照顧和保護親人。」
「那又壞在哪裏呢?」
「壞在『唯一』上。連野獸都有舐犢之情,所以愛護親人是理所當然,沒有什麽大功勞可言;不這樣做是會令人不齒的。但問題是,別人的親人又該怎麽辦?」
「我懂了。」
「各種單位或者團體也有同樣的問題。暴君讓有些人以為:『唯一重要』的就是捍衛門己所屬『團體』的利益。這些『團體』可以是種族、宗教、社會階級、體育俱樂部、政黨、意識形態、精神文化、商業集團、黑道幫派、村鎮、學校……」
「阿米,我很迷我們學校的球隊。他們獲勝的時候,我非常高興,甚至希望能捐出零用錢資助他們。這不好嗎?」我問他。
「彼德羅,這沒什麽不好。希望我們選擇的事物有好的成果並且為此效力,這是好事,甚至是必要的;因為我們熱愛的事物也是我們自身的一部分。」
「那就好……」
「但是如果以為隻有『唯一』二字才是真理.對別人就不會尊重。也不會有愛心可言,而是隻有冷漠,或者更惡劣的態度,比如:仇恨、暴力、欺騙,這就給暴君一個信號:伸出魔爪的時候到了,因為他總是在尋找挑動人們分裂、攻擊、衝突的時機。」
「這麽說起來,這個暴君也蔽在我內心深處,因為我總希望對手輸球。」
阿米大笑起來。
「這很正常,我們都希望白己支持的隊伍贏得比賽。但是彼德羅。說實話,你希望對手永遠消失嗎?」
我想象著沒有「敵人」出現的比賽會是什麽情景--有一種若有所失的感覺,因為敵隊裏也有我的朋友。如果我們贏了,我去笑話誰呢?如果我們輸了,我又找誰發火呢?於是,我明白了:對手是讓我產生熱情的重要泉源;因此沒有對手的比賽是非常乏味的。
「你說得對。我不希望他們消失……但是希望他們更有風度些!贏球以後別那麽趾高氣揚的!」
阿米和文卡都笑了。
「這表示你不受暴君的影響。」
「阿米,你說什麽?」
「如果總是想徹底消滅對方,無論有什麽借口,都是暴君黑暗勢力入侵的結果。」
「啊……」
「在我們的星球上隻有合作沒有競爭;而在地球這種低度進化的世界裏,競爭是免不了的。如果競爭本身是健康的話,還算可以接受;尤其競爭比起戰爭來傷害要小得多.可以疏導某些內部能量.但是,暴君極力幹涉競爭活動;他要人們相信:喜愛體育或者其它某種活動就應該仇視對手,還把這種仇恨以『神聖的情感』、『高尚的理想』加以美化。有些走火入魔的人甚至被激起殺人的動機……但是,人類此時此刻最需要的是和平及友誼。」
「阿米,你說得對。」
「暴君有許多狡猾的手段。我再強調一次:他首先會從人們的思想和靈魂裏下工夫。他要極力混淆人們的價值觀。」
「那咱們應該團結起來對抗他的爪牙,向他們開戰……啊,不,我想起來了:應該從教育著手……」
阿米又笑了。「當然要從教育著手。一個『追求和平與愛心的工作者』如果滿懷仇恨,那就成了暴君的另一個犧牲品。首先還是要改變我們自己,讓自己變得優秀、更誠實、更謙和;然後,藉著傳播幫助人覺悟的檢極價值觀、知識和力量,將我們內在的政變投射到周遭的人身上,好讓為黑暗勢力效力的人逐漸減少,使『惡狼』無人可咬、無人可操縱的那一天早門來到,這樣人類才會產生徹底的政變。」
「狼是地球的的動物,長得很像契阿上的『丘克』不過身上不是羽毛,而是皮毛。對嗎,阿米?」文卡問道。
「說得對,文卡。」
「阿米,那你就別責罵可憐的狼了。」
阿米吃驚地看看我和文卡.眼晴睜得老大,仿佛在說「我真傻」,因為他也把黑惡勢力比喻成動物了,我和文卡笑個不停。阿米也會犯錯,讓我們覺得與他更親近了。
從舷窗望出去,一個個大的星球出現了,那就是文卡的家鄉--契阿。不一會兒.飛船整個鑽進了巨大的藍色大氣層,感覺就和登陸地球一樣。
「我們的星球很美麗,但是我會高高興興地離開這裏。我對彼德羅的愛比對這裏的愛更強烈。」文卡自言自語起來。
我走過去,在她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
「妳離開契阿到地球上去的可能性,取決於妳那位特裏姨父戈羅,他比起現在屏幕上看到的這個契阿人,實在不討人喜歡。」阿米說道。
屏幕上出現了克拉托的身影,老人家漫步在自家的果園裏,臉上的表情有些悲傷。能再見到這位老人.我很高興。他身上穿著灰白色的長袍或鬥篷之類的衣服,像是《聖經》裏的人物:雖然他並沒有半點聖人的模樣。
幾分鍾後,我們已經飛到了克拉托家上空.在上次訪問時停留的地方停下。儀表板的燈光熄滅了,表示飛船處於隱形狀態;但是下麵的動物感覺到我們的出現,開始微微騷動,使克拉托明白太空朋友又來了--就在天上看不見的飛船裏。
這時,老人的表情完全變了,顯得神采奕奕,滿麵紅光。老人家高興地向我們招手--已經熟悉了阿米經常停放飛船的空中位置。我們很快來到老人身邊,因為重逢的喜悅而互相擁抱。特拉斯克一麵嗚嗚叫,一麵興奮地搖擺著長長的尾巴,就和地球上的狗一樣。我們也同樣興奮,雖然並沒有手舞足蹈……
阿米為老人戴上耳機。老人熱情地說:「孩子們,我一直非常想念你們,於是決定讓你們永遠跟我生活在一起,我在餐桌旁邊給你們每人安排了一個座位,每天晚上都跟你們聊天。嗬嗬嗬。來!你們看看!」老人領著我們向屋裏走去。我不太明白老人剛才說的話。
我們走進餐廳。餐桌是從巨大樹幹上橫切下來的圓麵,經過長期使用被磨擦得十分光滑,安放在幾根粗大的木棍上。周圍擺放著四把椅子。桌子上麵擺放著四個盤子、四個杯子和四份餐具:其中三份布滿了灰塵。
「阿米,看見了嗎?在我對麵的是你的座位。美麗的文卡坐在我右邊,這個叫彼得羅的好小子在我左邊。咱們一麵喝著果子酒一麵快樂地聊天,真是享受啊!哈哈哈。因為文卡討厭我抽煙,我隻好戒煙了。要不然,她會把我轟出去。哈哈哈。」
這番話讓我很感動。我明白克拉托因為十分想念我們,也為了排遣寂寞,所以想象我們跟他生活在一起,每天在飯桌旁陪他聊天.我發現文卡和阿米眼睛裏都閃爍著晶瑩的淚光。我也一樣。來到這裏之前我有時會疑惑:克拉托會不會想念我們呢?現在想起這個念頭真是慚愧。文卡控製住情緒之後,問克拉托:「我確實無法忍受煙味!可是您怎麽知道呢?」
「很簡單,我有超感知能力。哈哈哈。」
阿米神秘地說:「或許這就是咱們跟他再見麵的原因吧……」
「跟我和彼德羅晚上見麵的方式一樣?」
「沒錯!就是這樣。盡管你們現在甜蜜得想不起那段日子了。」
我想讓老人高興高興,便十分熱情地對他說:「克拉托,您知道嗎?現在您在我們地球可是享有盛名啦。」
「什麽?真的嗎?」
「當然了!」
「我有什麽了不起的事跡嗎?哈哈哈。」
「就因為您的羊皮書,您那獲得愛心的處方。您知道嗎?地球上許多年輕人複印了羊皮書,到處散發,張貼在學校布告欄裏,刊登在報刊雜誌上和其它許多地方。」
我第一次看到他表情如此嚴肅。他目不傅睛地盯著我,神情激動。
「這一切…都是……真的?」
「您問問阿米吧!認識您以後,我寫了一本書,把羊皮書的內容也記錄在其中。這本書大受歡迎,翻譯成好幾種語言。」
克拉托以懷疑的眼神看看阿術。
阿米說:「這是真的。」
文卡高興地附和道:「您在契阿這裏也出了名啦,因為我像彼德羅一樣,也把您的金玉良言寫在書中。我的書也非常成功。在即將著手的第二本書裏,我會明確寫出您住的地方,以後就會有許多人來拜訪您。」
「啊,不,不!」老人的目光閃過一絲陰影。
我感到奇怪,便問他:「您不喜歡這樣嗎?」
「我要是喜歡客人來訪,早就住到城裏去了。」
「克拉托,您想躲避什麽呀?」阿米調皮地看看他。
「躲避什麽?……哈哈哈……我不躲避什麽。我喜歡孤獨。」老人顯得有點緊張。
「您要是喜歡孤獨,就不會想象什麽我們每天晚上陪您聊天的故事了。您沒說實話。」阿米笑著說道,一麵親熱地挽起老人的胳膊。「您到底想躲避什麽啊?」
「我?我已經說過了,什麽也不躲……」
「您別忘了;我能察覺人的思想。克拉托,我很了解您過去的故事。」
「什麽?啊!噢!我忘了。這麽說,你都知道啦!你並沒有瞧不起我。謝謝你,阿米……你可別跟這兩個孩子講!」
阿米哈哈大笑,不理會我和文卡驚訝好奇的神情。
「您不想讓他們倆知道?」
「我們還是……還是……說點別的事情吧!孩子們,旅行好玩嗎?」克拉托越來越緊張了。
「啊,不行!克拉托,我好奇得很!您對我們掩藏什麽?您殺過人?搶過銀行?是通緝犯?」文卡絲毫不想改變話題。
「妳這個小姑娘在說什麽啊?我從來也不會做犯法的事情。大人的事情,小孩就不要管了。你們到外麵玩耍去吧!」他裝出命令的口氣,可是說不動任何人,尤其是文卡。她跟我一樣,好奇得要命。
「您到底幹過什麽壞事?好啦,講講吧!講講吧!」
「我……沒幹過任何壞事……」
「親愛的朋友,你就對他們說明白吧!他們不會減少對你的好感,再說那也不是你的過錯。」
「可足,可是……他們不會理解的,誰也沒辦法理解……」
「您是個閉塞的老人,從來不知道外界的最新消息。」
「消息?呸!算了吧,謝謝。我可不想受罪。有這個美麗的果園,有一窖果子酒,我已經心滿意足,綽綽有餘了。」
「也許是這樣。但是,你對世界上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啊。」
「世界上每天發生的無非是衝突、戰爭、死亡、醜聞、疢病……沒什麽新鮮事。」
「是的,可是還有正在加快速度的生物進化過程,比如有個改造過程.即將使幾千名特裏人變成斯瓦瑪人。」阿米緩緩說道。克拉托聽到這個消息似乎相當驚訝。
「我的老天爺啊!」
文卡問道:「克拉托,這是目前最重要的大新聞,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你們……是在尋我開心吧?」
「我們跑了幾百萬公裏,不是為了尋你開心,而是專程來看你,順便告訴你:最新科學發現斯瓦瑪和特裏是同一人種;所有特裏人遲早要變成斯瓦瑪人,並且在生理上發生重大變化,就像你身上的變化一樣。」
「原來你是經過改造的特裏人!」文卡驚叫起來,然後興奮地說:「運氣真好!我早就想親眼看看一個經過改造的特裏人是什麽模樣。」
克拉托彷出神了。他望望我們三人,不知說什麽才好。他沒料到自己「可怕的罪孽」、「巨大的恥辱」、「令人恐懼的秘密」竟然得到大家的讚賞。
「文卡,還不單單如此,妳還得天獨厚地認識了現代人改造首例--克拉托,他是這個改造過程的開創者,是依然健在的第一人。」
「太神奇了!簡直不敢相信!」文卡一麵說一麵輕輕撫觸契阿星球上的獨居老人。
「阿米,在這之前沒有先例嗎?」我問道。
文卡搶先回答:「曆史上有三、四個例子,可是我一直以為是人們想象和迷信的產物。如今大家都知道這是真的。」
「像這類的『想象』,人們往往不願意承認……文卡,不是三、四個先例,而是三、四千個先例,隻是他們之中的大多數跟克拉托一樣,不得不東躲西藏,後來選擇了新的身分,為的是不讓特裏人以『叛徒』.『妖魔鬼怪』或者類似的汙名迫害終身。結果這些人一直不知道改造完全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克拉托聽著阿米說話,沉默地望著遠方。他需要一段時間適應這個新的現實:他不再是世界上的怪物了,而是了個特例,正常的特例。他重生了,用不著再為改造的事東躲西藏。對他來說,在如此短的時問裏發生了這樣的變化真是個奇跡。
我和阿米與文卡走上前,三人一同擁抱善良的克拉托,熱情地鼓勵他、安慰他,直到老人露出笑容為止。但是不一會兒,老人又像個嬰兒一樣啼哭起來,感染了我們,甚至連阿米也流下兩滴眼淚--後來,阿米可能因為自己感情失控而有些吃驚,隻好像我們一樣笑起來。
「我們好像愛哭的老太婆。」阿米笑道,眼中仍然含著喜悅的淚水。
「既然我不再是博物館中的怪物標本,可以抬頭挺胸地返回文明世界而不會被槍斃,這件事很值得慶祝一番。朋友們,去喝一懷!嚐嚐我酒窖裏的珍品:一瓶四十二枚金獎的好酒(金牌是我頒發的),私家專屬收藏,由聖克拉托酒莊精釀而成。嗬嗬嗬。美味至極啊!來吧!誰要是拒絕,那可是瞧不起我。」
老人已經完全恢複正常,動手打開一瓶裝有玫瑰色液體的酒瓶。
「這根本就是酒鬼的要挾……你不認為孩子們應該喝些柔和的飲料嗎?再說,既然你的痛苦已經結束了,那還有必要喝酒嗎?」
老人停住手,看看我們的表情,又看看手中的酒瓶,突然放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說得對。那咱們就用果汁幹杯,對健康有好處,就像這個美麗的小姑娘一樣甜。」
老人向廚房走去,端著一個托盤出來,上麵擺著四個裝有果汁的杯子。
阿米高興地說:「好哇!克拉托,我很高興你不再喝酒了。」
「太空娃娃,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不再品嚐美酒?不讓我心裏快活?停止生產聖克拉托酒莊葡萄酒?你做夢也別想!咱們用果汁幹懷,是因為這裏有孩子,如此而已。幹杯吧!嗬嗬嗬。」
阿米無奈地說道:「好吧,幹杯後咱們就上路。我不願意你們染上這個老頭的壞習慣,他天生是個怪胎,照我跟你們說過的標準,這個老頭是我認識的斯瓦瑪人裏麵心靈層次比較差的一個,而且到現在他在很多方麵還是比較像特裏而非斯瓦瑪……」
「可是他的水平逐漸提高,而且已經丟掉討厭的……」文卡為老人辯護。
「再說,我是當代第一個從特裏人改造成斯瓦瑪的先例,讓你們引以為傲。你們是幸運兒啊。嗬嗬嗬!」
在歡樂的談笑聲中,大家為克拉托的新生活幹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