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師,父親非常希望我接受孟加拉那格浦爾鐵路局的一份行政工作。但我已經明確地拒絕了。」我滿懷希望地補充道,「先生,您不讓我成為僧團中的和尚嗎?」我祈求地看著我的古魯。先前的幾年,為了探測我的決心,他拒絕了同樣的請求。然而今天他慈愛地笑了。
「很好,明天我就讓你正式加入僧團。」他平靜地繼續說著,「我很高興你堅守成為一個和尚的願望。拿希裏,馬哈賽常說:『如果夏天你不邀請上帝成為你的客人,在你生命中的冬天衪也不會來。』」
「親愛的上師,我屬於僧團的目標就如同對可敬的您一樣從來沒有動搖過。」我以無限的感激對他笑著。
「未婚的人在意屬於上帝的事情,如何能使上帝高興﹕但已婚的人在意世俗的事情,如何使他的妻子高興。」(注1)我分析過許多朋友的生活,在經曆了一些靈性的訓練後結婚了。在世俗責任的海洋裏,他們已經忘了深入打坐的決心。
對我而言,將上帝放到生命次要的地位是不可思議的。雖然衪是宇宙唯一的主人,生生世世默默大量地傾注恩賜給我們,但有一樣東西是衪不會擁有的,是每個人被賦予權利可以保留或給予的-人類的愛。造物主費盡千辛萬苦秘密地將自己隱藏在宇宙萬物的每一個原子裏,隻有一個可能的動機-仁慈地希望人類隻是經由自由意誌去尋求衪。在每一個謙卑柔軟的手套裏難道衪沒有掩藏住那無所不能的鐵腕嗎!
次日是我一生中最值得紀念的日子之一。我記得那是在一九一四年七月,大學畢業幾個星期後一個晴朗的禮拜四。在上師塞倫波爾修道院內部的陽台上,他把一塊白色的絲綢浸染成傳統僧袍的赭色。布幹了之後,古魯把它當成出家的僧袍披在我身上。
「有一天你會到西方去,那裏的人比較喜歡絲綢,」他說道。「我為你選擇絲綢取代傳統的棉布作為一種象征。」
在印度尊者信奉清貧的理想,穿著絲綢的僧袍不是尋常的景象。不過有許多的瑜伽行者穿著絲綢的衣服,因為它比棉布更能保存某些細微的身體能量流動。
「我不喜歡形式,」聖尤地斯瓦爾說道。「我為你舉行不拘泥於形式的皈依儀式(bidwat)。」
畢比底薩(bibidisa)或複雜的僧團皈依儀式包括了火祭儀式,當中舉行象征性的葬禮。代表徒弟的身體在智能的火焰下燒成灰燼而死亡。然後對新生的尊者詠唱如:「靈魂就是梵天」(注2)或「你就是那個」或「我是衪」。不過聖尤地斯瓦爾對簡單的喜好,省掉所有的繁文褥節,隻要求我選一個新的法名。
「我給你自己選擇的權利。」他微笑著說道。
「尤迦南達,」我想了一下回答道。這個名字的意義是「經由天國融合(瑜伽)的極樂(阿南達)。」
「就這樣。放棄你俗家的名字穆昆達·拉爾·高緒,從現在開始你就稱為尤迦南達,屬於僧團中的吉利宗。」
當我跪在聖尤地斯瓦爾的前麵,第一次聽他念我的新名字時,我的心滿溢著感恩之情。他是多麽慈愛誨人不倦的使一個男孩穆昆達有朝一日變成尊者尤迦南達!我高興地唱了幾節出自讚美聖主商卡拉長篇的梵文誦詞:
「心靈,不是智力,不是自我,情感;
不是地不是金屬我是天空。
我是衪,我是衪,神聖的靈性,我是衪!
無生,無死,我沒有身分﹔
父親,母親,我都沒有。
我是衪,我是衪,神聖的靈性,我是衪!
超越幻想的飛翔,我是無形的,
充滿所有生命的手足﹔
我不怕束縛﹔我是自由的,永遠自由的,
我是衪,我是衪,神聖的靈性,我是衪!」
每一個尊者都隸屬於古代商卡拉(注3)所創建流傳至今的僧團。因為這是一個正式的製度,代表著聖人一脈相傳地成為一個積極的領導者,沒有人可以自稱為尊者。他隻能從另一位尊者處正式地受封﹔因此所有的和尚追本溯源都是到同一個古魯,聖主商卡拉。發誓謹守清貧,禁欲和服從靈性的導師,許多天主教,基督教神職修道士的教團也都與僧團相類似。
尊者通常除了用阿南達作為法名的字尾外,也使用頭銜來代表他正式所屬僧團十個宗派的其中之一。這十個宗派包括了:吉利(山),即聖尤地斯瓦爾,也是我所屬的。其它如:薩迦爾(Sagar)(海),帕拉提(土地),阿蘭亞(Aranya)(森林),布利(信道),提爾塔(Tirtha)(聖地)和薩拉斯瓦提(自然的智能)。
因此尊者所接受的法名有著雙重的意義,代表了經由一些天國的品質或狀態-愛,智能,奉獻,服務,瑜伽-所到達終極的喜樂(阿南達),以及與表現在無限廣大的海洋,山嶺,天空中自然的和諧。
無私服務全體人類的理想,放棄個人的野心及關係的牽絆,多數的尊者在印度或偶爾會在國外的土地上積極地從事於人道和教育的工作。無視於種姓階層,信仰,階級,膚色,性別或種族的偏見,一個尊者遵行著四海之內皆兄弟的戒律。他的目標是要與靈性完全的合一。不論是在清醒或睡覺時,「我是衪」的想法充滿著他的意識,他安心地漫遊在世界上,但並不屬於它。所以隻有他自己可以證明是否合於尊者的頭銜-尋求達成與自我或是斯瓦(Swa)合一的人。無庸置疑的,不是所有正式冠上尊者頭銜的人,都一樣成功地達到他們崇高的目的。
聖尤地斯瓦爾是一個尊者同時也是個瑜伽行者。正式地說起來,一個和尚是憑借著他與古代製度的關係而稱為尊者,但不見得是一位瑜伽行者。任何人隻要修行與上帝的接觸的科學方法就是一個瑜伽行者;他可以是已婚或未婚的,可以是在家或出家的人。尊者可以想見到的也許隻是遵循枯燥的理論或泠漠的舍棄﹔但瑜伽行者以明確的方式逐步地訓練身體和心靈,使得靈魂得以解脫。不是隻單憑信念或在感情上認為是理所當然的,瑜伽行者修習最早由早期的先知們訂定出來經過完全地測試的練習係列。印度在每一個世代,都有人憑借著瑜伽達到真正的解脫,真正的瑜伽-基督。
就像任何其它的科學,瑜伽適用於各種氣候下及不同時代的人。先前某些無知的作者認為瑜伽是「不適合西方人的」,不但是完全的錯誤,並且令人惋惜地阻止了許多誠摯的學生去追求它各種不同的恩賜。那些本來會公平無私阻礙所有地方所有人去窺見精神真正本質天生動亂的思想,可以被瑜伽抑製住。瑜伽在東西方間不可能存有比太陽在痊愈公正的陽光之間更多的障礙。隻要人類的心靈存在著永不止息的思想,瑜伽或是控製還是普遍地被需要著。
古代先知帕坦伽利定義「瑜伽」為「控製心智本質的波動。」(注4)他簡短精湛的闡述,瑜伽經(Yoga Sutras),構成了印度哲學六個體係中的一個(注5)。對比於西方的哲學,所有印度的六個係統不隻包括了理論,還含有實用性的教導。除了想得到的實際的問題以外,這六個係統製定了六套明確的戒律,他們的目的是永久移除苦難而達到永恒的極樂。
貫穿所有這六個體係的思想是,人類若不知道最終的真理就沒有真正的自由可言。後來的奧義書確認了在這六個係統裏的瑜伽經中,含有達成直接體驗真理最有效的方法。經由瑜伽實際的技巧,人們可將無用的思索永遠地拋諸腦後,在體驗中認知到真實的本體。
帕坦伽利所概述的瑜伽係統就是所謂的八步功法。第一個步驟是(1)內在控製(yama)及(2)外在控製(niyama),需要遵守十種正麵及反麵的戒律-避免傷害其它的生命,不說謊,不偷盜,不邪淫,和不收禮物(會帶來責任)﹔淨化身體和意念,知足,自製,學習和奉獻上帝。
其次的步驟是(3)體位(asana)(正確的姿勢);脊椎要挺直,身體穩固地以舒適的姿勢打坐﹔(4)調息能量控製(控製生命能量(prana),征細的生命能量流動) ﹔及(5)收斂感覺(pratyahara)(收回對外在物體的感覺)。
最後的步驟是瑜伽本體的形式:(6)集中(dharana)(專心)﹔集中注意力在一個念頭上﹔(7)禪定(打坐),和(8)三摩地(超意識的體驗)。這是瑜伽的八步功法(注6)引導人到最終的目標-唯一存在(kaivalya)(絕對)-這個名詞用「了解超越一切智能所能領悟的的真理」也許可以使人比較容易理解。
「誰比較殊勝?」一個人可能會問,「尊者或是瑜伽行者?」事實上,當最後達到與上帝合而為一時,不同途徑的分別已消失了。不過薄伽梵歌指出瑜伽的方法是無所不包的。它的方法並不意謂著隻適合某些類型及氣質的人,譬如那些少數傾向出家生活的人﹔瑜伽並不需要形式上的忠誠。瑜伽的科學可以滿足普遍的需要,它有著自然普遍的適用性。
一個真正的瑜伽行者可以盡職地生活在社會上﹔在那裏他像是水上的奶油,而不像是未經攪拌及訓練很容易就被稀釋的人性牛奶。履行一個人世俗的責任實際上是比較高等的路徑,它提供了瑜伽行者在沒有我執的情況下,成為上帝的工具稱職地扮演他的角色。
今日有一些住在美國、歐洲或其它在非印度身體上的偉大靈魂,雖然他們可能從來沒有聽說過瑜伽行者或尊者的字眼,但他們是這些名詞真正的典範。經由他們對人類無私的服務,或是對自己熱情和思想的掌控,或是對上帝全心全意的愛,或是他們專注的巨大力量,在意義上來說他們就是瑜伽行者﹔他們為自己設定的就是瑜伽的目標—自我的控製。這些人如果能夠教以明確的瑜伽科學,使他們更能意識到心靈和生活的方向,則他們可以達到更高的境界。
瑜伽受到某些西方作家們膚淺的誤解,但它的批評者從來都不是修習過瑜伽的人。在許多具有深度推崇瑜伽貢獻的文章中,有一篇是由瑞士著名的心理學家容格博士(C. G. Jung)所寫的。
「在西方,當一個宗教的法門介紹自己是「符合科學」時,就可以確定它的公眾性。瑜伽合於這項預期,」容格博士寫到(注7)。「除了相當新奇及一知半解的魅力外,瑜伽會有許多擁護者是有充分原因的。它提供了可以控製經驗的可能性,如此滿足了科學上『事實』的需要,除此之外,也由於它的深度和廣度,它令人肅然起敬久遠的年代,它包括了生活中的每個階段的教義和方法,它預示了夢想不到的可能性。」
「每種宗教的或哲學上的修習都意味著心理上的訓練,也可以說是精神上的保健方法。瑜伽多種純粹身體上動作(注8)也意味著生理上的保健,優於一般的體操和控製呼吸的運動,因為它不僅是機械及科學性的,同時也是哲學性的﹔在訓練身體的部分方麵,它將他們與整個的精神結合起來,很明顯的一個例子,在調息能量控製的練習中,生命能量是氣息也是宇宙普遍的動力。
「當個體所做的事也是宇宙的事件時,身體所體驗到的作用(神經感應)與精神上的情感(宇宙意識)結合起來,由此所發展出來生動的統一性,是用任何科學方式都無法產生的。瑜伽的修習若是沒有瑜伽基礎的概念不但是難以想象,也是沒有用的。它用非常完整的方式將身體與心靈結合起來。
「在東方這些理念和實踐數千年來已發展成為延續性的傳統,創立了必要的心靈基礎,我肯定地相信瑜伽無庸置疑的是最完美且最適當的身心融合的方式。這種融合可以產生讓直覺超越意識的精神特質。」
當內在自我控製的科學被認為與外在征服自然同樣地重要時,西方的日子實際上也就很接近了。在這個新的原子世紀裏,經由現今科學上不容置疑的事實,物質實際上就是濃縮的能量,我們將會看到人類的心靈變得寬廣而清醒。人類心靈比石頭及金屬內更大量細微的能量可以而且必需被釋放出來,不然那些物質原子中巨大新釋放出來的能量,足以造成不經意的毀滅。(注9)
【批注】
注1:哥林多前書第七章32-33節。
注2:字義上,「這個靈魂就是聖靈。」至高無上的聖靈,是永存的,完全絕對的(非此(neti),非彼(neti),不是這,不是那),不過在吠陀哲學中經常是指薩特-屈特-阿南達(Sat-Chit-Ananda),意即存在-智能-極樂。
注3:有時稱為商卡拉阿查亞(Shankaracharya)。阿查亞(Acharya)意為「宗教上的導師」。商卡拉的所處的時代經常是學者爭議的中心。有些記載指出這位無與倫比的一元論者存在於紀元前510-478年﹔西方的曆史學家認為他是公元八世紀晚期的人。讀者若對商卡拉對於梵天經(Brahma Sutras)著名的闡述有興趣的話,可以在保羅·杜森(Paul Deussen)博士精心翻譯的英文吠陀哲學係列(Systemof the Vedanta)(芝加哥學園出版社(Chicago: Open Court PublisningCompany,1912))中找到。商卡拉作品的短篇摘錄可以在聖商卡垃阿查亞精選集(SelectedWorks of Sri Shankaracharya)中找到(馬德拉斯納特森出版社(Natesan& Co., Madras))。
注4:「思想波動的靜止」(Chitta vritti nirodha)-瑜伽經第一章第2節。帕坦伽利生存年代不詳,不過一些學者認為他存在於紀元前二世紀。這位先知在所有主題上寫下的專著是如此地具有洞察力,歲月無法在其作品上留下痕跡﹔不過,讓後世的曆史學家驚愕的是,那些聖人們並未將他們的時代及人格特質加諸在自己的作品中。他們知道他們的生存,在偉大無限的生命中隻具有短暫的重要性﹔而真理是永恒的,不可能被標記,也不能自己私下擁有的。
注5:六個正統的教派(saddarsana) 是數論派、瑜伽派、吠陀派、彌曼沙派(Mimamsa)、尼夜派(Nyaya)、勝論派(Vaisesika)。讀者若有學術上的興趣,會對蘇倫卓納斯·達斯古波搭教授(Surendranath DasGupta) 在印度哲學史( History of lndian Philosphy)(劍橋大學圖書公司(CambridgeUniversity Press,1922))第一冊中對這些古代係統精細廣泛的英文概述樂在其中。
注6:不要與佛教作為生活行為準則的八正道- (1)正見(2)正思惟(3)正語(4)正業(5)正命(6)正精進(7)正念(8)正定(三摩地)-相混淆。
注7:容格博士參加了一九三七年的印度的科學會議並接受了加爾各答大學的榮譽學位。
注8:容格博士在這裏所指的是哈達瑜珈(Hatha Yoga),它是能使身體健康和長壽一個有關身體姿勢和技巧的特殊支派。哈達是有用的,可以產生驚人的身體效果,但這個支派的瑜伽幾乎不為致力於心靈解放的瑜伽行者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