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暑假期間,我想請上師和四個朋友陪我到喜瑪拉雅山麓去。我可以要六張到喀什米爾的火車票和足夠的旅費嗎?」
如我所料的,父親痛快地笑起來了。「這已是第三次你同樣的無稽之談了。去年的夏天及更前一年你不也是做過類似的要求?到最後一刻鍾,聖尤地斯瓦爾拒絕前往。」
「那是真的,爸爸﹔我不知道我古魯為什麽不願意給我有關喀什米爾(注1)確切的指示。但如果我告訴他我已從你這邊準備好車票,我想這次他會同意去的。」
父親那時並不信服,但是隔天在一陣心情愉快地嘲弄後,他交給我六張車票及一卷十盧布的鈔票。
「我不認為你理論上的旅行需要這麽實際的道具,」他說,「不過他們全都在這裏。」
那天下午我向聖尤地斯瓦爾展示我的戰利品。雖然他對我的熱衷微笑著,他的話卻是含糊的:「我是願意去的﹔再看看吧。」當我要求他的小徒弟卡耐跟我們一起去時,他沒有做任何評論。我也邀請了另外三位朋友-羅真得拉·納斯·密特拉(Rajendra Nath Mitra)、喬汀·奧迪(Jotin Auddy) 和另外一個男孩。出發的日期定在下個星期一。
星期六和星期天一位堂兄在我家舉行結婚典禮,我待在加爾各答。星期一的一大早我就帶著行李到達了塞倫波爾。羅真得拉在修道院門口碰到我。
「上師出去散步了。他拒絕去。」
我既傷心又固執。「我不會給父親第三次的機會,嘲笑我妄想喀什米爾的計劃。走吧﹔無論如何我們其它的人都會去。」
羅真得拉同意了﹔我離開修道院想去找一個仆人。我知道沒有上師,卡耐是不會去的,但需要一個人照顧行李。我想到了貝哈裏,他曾在我家做過仆人,現在在塞倫波爾一位校長的家幫傭。當我快速地往前走時,在靠近塞倫波爾法院的基督教堂前碰到我的古魯。
「你要到那裏去?」聖尤地斯瓦爾的臉上沒有笑容。
「先生,我聽說您和卡耐都不去我們計劃好的旅行。我正在找貝哈裏。你記得去年他是如此渴望去喀什米爾的,甚至願意提供免費的服務。」
「我記得。不過,我想貝哈裏不會想要去。」
我被激怒了。「他正熱切地等待這個機會呢!」
古魯沉默地恢複了他的散步﹔我很快就到了那位校長的房子。貝哈裏在庭院中,當我提到喀什米爾時,他親切熱情的招呼突然間消失了。低語著抱歉的字眼,這個仆人離開了我,進入他雇主的房子內。我等了半個小時,焦慮不安地安慰自己,貝哈裏的耽擱是由於他在準備行李。最後我敲了前門。
「貝哈裏大約在三十分鍾前由後麵的樓梯離開了,」一個人告訴我,嘴角掛著些微的笑意。
我傷心地離開了,納悶著是否我的邀請太強製性了,或者是上師看不見的影響力在運作著。經過基督教堂的時候,我再次看到古魯慢慢地向我走來。沒有等到我報告,他高聲地說道:
「看來貝哈裏不去了!現在,你有什麽計劃?」
我覺得自己像個頑強的小孩,決意去反抗專橫的父親。「先生,我要去請求我伯父把他的仆人賴·達利(Lai Dhari)借給我。」
「如果你想要的話就去見你的伯父,」聖尤地斯瓦爾輕聲笑著回答道。「但是我想你不會喜歡這次的造訪。」
我帶著憂慮但反抗地離開我的古魯,進入塞倫波爾法院。我的伯父沙拉達·高緒是政府的檢察官,熱情地歡迎我。
「我今天要跟幾個朋友到喀什米爾去,」我告訴他。「幾年以來,我一直期盼這趟喜瑪拉雅山之旅。」
「穆昆達,我為你高興。有什麽事我可以幫忙,讓你的旅行更為舒適嗎。」
這些親切話鼓起了我的勇氣。「親愛的伯父,」我說道,「您能不能借你的仆人賴·達利給我?」
我簡單的請求帶來了地震般的效果。伯父是如此猛烈地跳起來,連椅子都翻倒了,桌上的紙張四處飛散,還有他那支椰子長柄的水煙袋當啷作響地掉在地上。
「你自私的年輕人,」他憤怒顫抖地咆哮著,「這是什麽荒謬的想法!如果你為了愉快的短程旅行帶走我的仆人,誰來照顧我?」
我隱藏起驚訝,想著和藹可親的伯父態度突然的轉變,隻是在這完全不可理解的一天內,增加的另一樁難解的謎而已。我與其說是莊嚴地,毋寧說是敏捷地從法院撤退。
我回到修道院,朋友們已經期待地聚集著。我愈來愈相信上師的態度背後含有充份的,也可說是極度隱秘理由。我後悔企圖去違反上師的意願。
「穆昆達,你不願意跟我多留一會兒嗎?」聖尤地斯瓦爾問道。「羅真得拉和其它人現在可以先走,在加爾各答等你。你們還有充裕的時間去搭乘晚上最後一班由加爾各答開往喀什米爾的火車。」
「先生,我不在乎您不跟我們一起去。」我悲哀地說道。
我的朋友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我的話。他們喚了一輛出租馬車,帶著所有的行李離開了。卡耐和我安靜地坐在古魯的腳下。完全地靜默了半個小時之後,上師起身走向二樓用餐的露台。
「卡耐,請準備好穆昆達的食物。他的火車快要開了。」
當我從毯子的座位上爬起來時,胃突然可怕地翻滾著,伴隨著惡心的感覺,我踉蹌著。刺痛是如此的強烈,我覺得像是突然被扔到某個凶暴的地獄裏。我摸索到我古魯那裏去,倒在他的麵前,所有可怕亞細亞霍亂的症狀侵襲著我。聖尤地斯瓦爾和卡耐扶我到房間去。
被痛苦折磨著,我哭喊到,「上師,我把生命交給您了。」因為我認為實際上它已從我身體的海岸快速地退潮了。
聖尤地斯瓦爾把我的頭放在他的膝蓋上,天使般柔軟地撫摸著我的額頭。
「你現在知道了,如果你是跟朋友在車站會發生什麽樣的狀況,」他說道。「因為你選擇懷疑我有關你在這個特殊時間去旅行的判斷,我必須以這種奇怪的方式照顧你。」
我最後了解到。偉大的上師們很少認為有需要公開展示他們的法力,一個偶然的旁觀者可能會覺得那天所發生一連串的事情是很自然的。我古魯的介入微妙到難以發覺的程度。他是以如此不顯著的方式將他的意願經由貝哈裏、我的伯父、羅真得拉和其它的人運作著,每個人除了我以外可能都認為這些情況是很合理的。
聖尤地斯瓦爾從不會忽視他的社會責任,他指示卡耐去找一個專科醫生及通知我伯父。
「上師,」我抗議道,「隻有您能治好我,對任何醫生來說我的病都太嚴重了。」
「孩子,你在天國仁慈的保護之下。不要擔心醫生的事﹔他不會認為你是處在這種狀況下的。你已經被治愈了。」
隨著古魯的這些話,難以忍受的痛苦離我而去。我虛弱地坐起來。一個醫生很快就到了並且仔細地檢查著我。
「你看起來已經渡過了最嚴重的時候了,」他說。「我會采些檢體回實驗室培養。」
第二天早晨,醫生匆忙地趕過來。我精神很好地坐著。
「很好,很好,你在這裏有說有笑,好象你沒有接近過死亡的邊緣。」他輕拍我的手說道。「當我從檢體中發現你的病是亞細亞霍亂後,並不預期你還會活著。年輕人,你真幸運,有一個有天國治愈力量的古魯!這點我是確信的!」
我全心全意地同意著。當醫生準備離去時,羅真得拉和奧迪出現在門口。他們看到醫生及隨後我仍舊有些蒼白的臉色時,他們臉上的憤怒轉變成為同情了。
「當你沒有依照約定出現在加爾各答的火車站時,我們很生氣。你生病了?」
「是的。」當我朋友把行李放到昨天相同位置的角落時,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引述道:「一艘船要到西班牙去;當它到達時,它又回來了!」
上師走進房間。我容許自己一個康複期中的特權,深情地抓住他的手。
「可敬的古魯,」我說,「我從十二歲開始,好幾次不成功地嚐試要到喜瑪拉雅山去。我終於確信,沒有你的祝福,女神帕瓦蒂(Parvati)(注2)是不會接受我的!」
【批注】
注1:雖然上師沒有作任何解釋,那兩個夏季他不願意去喀什米爾,可能是已經預知他在那裏生病的時機尚未成熟。(參閱第廿一章)
注2:字義,「山的。」帕瓦蒂,在神話中代表著喜瑪雅(Himavat)或聖山的女兒,是給沙克蒂(shakti)或希瓦神「配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