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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南社(二十三)陳、高、柳的早期交往與文化活動 - 楊天石

(2009-08-23 07:36:41) 下一個

        最近讀到民國史和南社研究的著名學者楊天石先生的文章“陳去病、高旭、柳亞子的早期交往與文化活動”對南社的史料的研究很有啟發。我記得母親陳緜祥講過有位叫楊天石的年輕學者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為研究南社曾到我家拜訪家母,並借閱南社書刊,對他留有很好影響。以下全文轉載:                                      
                                               陳去病、高旭、柳亞子的早期交往與文化活動 

                                                                                      楊天石

        「說明」本稿記述陳去病、高旭、柳亞子等南社骨幹的早期交往及文化活動,並附資料。一事一條。日期相同的複條用△號表示,可以大體考訂時間者係於有關兩條之間,以▲號表示。 

                                                                                     1902年

柳亞子應試吳江,始識陳去病。
柳亞子《五十七年》:“這一次到了吳江城內,可影響就太大了。第一個給我興奮的,是認識了亡友陳巢南先生。”(《文學創作》二卷五期)

▲ 高旭、高燮、顧九煙三人相與唱和,借詠菊、詠梅抒寫反清意誌。
高旭《五和靈石先生》:“俠骨肯受朔風舞,鐵心到死排妖雨。萬木杈伢慘莫語,此花一開香千古。大似朱洪一輩人,眾花輸渠先得春。得春之早此第一,忍辱胡塵寄此身。芳情炯炯無所遇,為詠無枝向北句。久遣江山著死灰,從此中華添活氣。”(《天梅遺集》卷一)

8月4日 高旭在《新民日報》的《詩界潮音》欄發表詩作,讚美蔣智由的為人及其思想。
高旭《酬蔣觀雲》(節錄):
總緣腸熱痛聯俄,淚濕真丹破畫圖。敢說度人先度己,生當為俠不為儒。
犧牲覺書千卷,湖海論交酒百壺。特發狂言煩記取,男兒要煉鐵頭顱。
(《新民叢報》第十三號,別見《天梅遺集》卷一)

12月(夏曆十一月)高旭、高燮刪訂顧九煙遺詩,高燮作序,指出當時中國“文字界”變化之速及其對“政治界”的影響,認為詩歌對人的“刺激力尤深”,主張“以我為詩,而不以詩縛我”。
誌攘《漱鐵和尚遺詩序》:
自近八年中,適當十九世紀之末以至二十世紀之初,其文字界變遷之速率,至於不可思議,而影響恒及於政治界。詩也者,其刺激力尤深者也。
君與予及慧雲同為詩,各持一以我為詩不以詩縛我之主義,而所誌不尚苟同。(《複報》第七期)
冬 柳亞子作詩述懷,有“願憑文字播風潮”之句。
亞盧《歲暮述懷》(節錄):
“據憐過去蒼茫事,墜落人寰十六年。二十紀初多病國,三千界外有情天。
銷磨壯誌班超筆,磊落奇懷祖逖鞭。大地河山今若此,豈容孤客獨長眠。
思想界中初革命,欲憑文字播風潮。共和民政標新諦,專製君威掃舊驕。
誤國千年仇呂政,傳薪一脈拜盧騷。寒宵欲睡不成睡,起看吳兒百煉刀。”
(《江蘇》第八期)

                                                                                   1903年

2月12日 高燮發表與鄧實論詩之作,批評當時詩界呼籲以“大雅”之作召喚“國魂”。
時若《簡鄧秋枚:“詩界榛蕪不可論,裏哇嘈雜聽殊喧。而今大雅無遺響,端賴男兒返國魂。曠世感情增愛力,過人哀樂茁靈根。玄黃血戰何時巳,吟到滄桑淚暗吞。(君來書囑細論詩,答以此章。)“(《政藝通報》癸卯第一號)

3月29日 高燮發表《醒獅歌》,祝願祖國強大。慈石《醒獅歌》(祝今年以後之中國也):
“盲雲蔽天百白日微,群虎入室競肆威。豺狼當道工媚虎,敢向同類爭啖肥。斯時獅睡睡正熟,鋸牙不露闔其目。群虎眈眈視曰嬉,呼牛呼馬甘屈服。嗚呼!豈有巨物龐然稱獸王,含羞忍辱氣不揚。仰鼻吐舌忽大吼,左眄右盼非尋常。躍入虎穴齊俯首,冥頑失色皆倉黃。強權能造平權界,坐執牛耳堂哉皇。獅乎獅乎觀汝方頤高眶貌殊恢,果爾不愧百族魁。我欲攜汝登諸二十世紀如茶如錦新舞台,試演話劇紛披異彩莫敢逼視真豪哉!我欲祝汝從此大覺大悟雷聲一震靖九垓,莫使鼠輩笑汝盛名之下無真才。”(《政藝通報》,癸卯第四號)

4月 陳去病加入中國留學生組織的拒俄義勇隊。5月,繼續加入拒俄義勇隊的後身——軍國民教育會。(陳去病《革命閑話》,《江蘇革命博物館月刊》第五期)
春 柳亞子與蔡寅進入上海愛國學社學習,受業於吳維暉、章太炎。

6月12、13日 柳亞子與章太炎、鄒容、蔡寅共同寫作的《駁革命駁議》在《蘇報》發表。
柳亞子《我和言論界的因緣》:“在陰曆五月中旬,《新聞報》登了一篇《革命駁議》,太炎先生便寫《駁革命駁議》,來反駁它。開了一個頭,他不高興寫了,叫我續下去。我續了一段,同邑蔡冶民先生也續了一段,末尾是威丹先生加上去的。我的一段。是關於菲律賓獨立的問題。 大概是如此:《新聞報》主筆說,二十世紀,革命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這時候菲律賓大總統阿圭拿度將軍剛剛失敗,他就拿來做一個例子。而我的駁論,是失敗者成功之母,菲律賓雖然失敗,將來一定會成功的。這篇文章在《蘇報》上發表,這便是我和言論界第一次的因緣。”(《逸經》第一期)

6月25日 陳去病發表《革命其可免乎》,指責清政府對外投降、對內鎮壓的反動政策,號召革命。
季子《革命其可免乎》(節錄):
“夫天皇聖明,臣罪當誅,此自古守臣節者所豔稱,以為至不可悖。顧吾君而猶是一家生命之君歟,則即為之屈死而亦無不可;吾罪而猶是確乎當誅之罪歟,則即投畀豺虎而更何退辭。至若君非固有之君,臣無可摘之罪,投袂興起,大義宣昭,此固環球各邦所當聞而起敬,而吾皇祖在天之靈,以迨成湯、周武、漢高、明太諸仁聖先帝,鑒是苦衷,尤將陰降高原,畀之璽劍,指揮神兵,助撲此獠,無可疑耳,而何尚遲回哉!鑒夷狄之有君,羞哉諸夏;眷波蘭之無國,痛矣為奴。周文公曰: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念之哉,革命其可免乎!
而況秉節宣淫,羞貽海嶠;微行縱侈,事見彈章;萬壽山營繕方新,笙歌不徹;頤和園盤遊無度,宴會頻聞;祝堯母兮千秋,綱征花石;問聖躬兮無恙,癖嗜煙霞。語有之曰:清歌漏舟之中,痛飲焚屋之內。旨哉有味,洵乎豈誣。臥薪嚐膽之言,徒蒙黔首;豆鬻素衣之詔,總付前塵。籲嗟乎,北望觚棱,賦秦宮而有象;東求滄海,伺博浪兮何年。機會方來,時光不再,勉之哉,狐鳴篝火,步夥涉兮無嫌;勖矣夫,異軍蒼頭,繼東陽而特起。革命乎,革命乎。其諸海內外英材傑士,有輟耕隴畔而憮然太息者乎,則予將伏劍從之矣。”(《江蘇》第四期)

△ 柳亞子發表文章,歌頌鄭成功的業績,鼓吹“民族精神”。
柳亞子《鄭成功傳敘論》(節錄):
“耗矣哀哉!中國人之無民精神也。吾嚐讀盡二千餘年之相?書,翻遍二十四姓之家譜,所稱大政治家、大戰爭家者,車載鬥量焉。夷考其行,非盡終竭力於一人一姓之朝,置民族全體於不顧,而詡詡然自以為功,即欺人孤寡,夷人宗祀,以暴易暴,竊天下於囊橐而以應天順人自命者也。其尤無恥者,自殘同種,以獻媚於人,如張洪範、洪承疇之所為,敗類之餘,喪心不複。長夜漫漫,狂瀾滔滔,而所稱英雄者,不出此三途矣。使曆史能增進其名譽者,有幾人哉!使吾儕有崇拜之價值者,有幾人哉!雖然,以吾黃帝子孫四千年神明之胄,冠帶之族,詩書禮樂之所熏陶,三川文物之所鍾應,而謂坐受異族之蹂躪,鄉願之汙蔑,竟無一人焉足以屍英雄之徽號,而一雪此恥者,豈公理所英當然哉!吾不求得意之英雄,而求失意之英雄,不求成事之雄,而求敗事之英雄,不求大名煌煌,盛業鼎鼎,為世俗所稱道之英雄,而求數百年來若明若滅,蕭條門巷,無人過問之英雄。嗚呼!英魂毅魂,哀怨生平,海島飄蓬,潮聲嗚咽,非我絕代佳人鄭成功而誰屬哉!非我絕代佳人鄭成功而誰屬哉!”(《江蘇》第四期)

 8月23日 高旭發表詩作,歌頌因蘇報案而被捕的章太炎與鄒容,指責清朝政府出賣國家主權,號召人民奮起革命,創造新世界。
劍公《海上大風潮起放歌》:“弄三寸管演活劇,此何人哉亞之豪!鳳鳴高岡日華燦,天下不敢啼鴟鴞。困頓壓抑風塵底,悲涼嗚咽員吹簫。亡國慘狀不堪說,奔走海上疾呼號。非種未鋤氣益奮,雄心鬱勃胸中燒。拓開大網羅天鵬,縱橫闊斧?海鼇。狐狸跳梁豺狼橫,中原萬裏莽蓬蒿。危哉死矣痞疳夫,盍進大黃與芒硝(用吉田鬆陰語)?翻倒鸚鵡碎黃鶴,趨迫上途乘風鏖!打破局麵貴速拙(亦吉田語),昭蘇萬象權我操。相期創造新世界,簸山蕩海吼蒲牢。沐日浴月熱潮湧,魚鱉瑟縮魍魎逃。自由鍾鑄聲初發,獨夫台上風蕭蕭。當頭殷殷飛霹靂,魯易十四心旌搖。何來咄咄此妖孽,助桀為虐豺虎驕。文明有例購以血,頭顱當?休呶呶!有倡之者必有繼,擲萬髑髏劍花飄。中國俠風太冷落,自此激出千盧騷!要使民權大發達,獨立獨立呼聲囂。全國人民公許可,從茲高漲紅錦潮!嗟哉醜虜劇凶惡,百計淩虐心何勞。割我公產贈與人,台、膠、旅大親手交。東三省地今又送,聯虎狼俄如漆膠。絞我膏血恣淫樂,忍使遍地哀鴻嗷!天崩地岌雲慘淡,蒼鷹搏擊饑虎哮。祖上之肉終啖盡,日掀駭浪飛驚濤。兩重奴隸苦複苦,恨不滅此而食朝!揚州十日痛骨髓,嘉定三屠寒發毛。以殺報殺未為過,複九世仇公義昭。堂堂大漢幹淨土,不許異種汗腥臊。還我河山日再中,犁庭掃穴傾其巢。做人牛馬不如死,淋漓血灌自由苗。指好頭頸對鏡笑,男兒定要吃一刀。獨立檄文《民約論》,誰敢造此無乃妖?少所見應多所怪,唁唁蹠犬紛吠堯。冷血動物悉蠕蠕,雞鳴風雨獨嘐嘐!請看後人鑄銅像,壁立萬仞千雲霄。廿一紀首廿紀末,偉人名姓全球標。香花供養買絲繡,筆舌突過汗馬勞。挑戰異類決雌雄,萬年福祉慶同胞。冬冬法鼓震東海,橫跨中原昆侖高!”(《國民日日報》1903年8月23日)

9月2日陳去病輯《建州女直考》、《揚州十日記》、《嘉定屠城記》、《忠文殉節記》為《陸沉叢書》,“首列繪圖,並加眉批”。本日,《江蘇》第六期為之發表廣告。

9月23日 《國民日日報》發表《慘離別樓詩話》,高度評價高旭所寄作品。《慘離別樓詩話》:“近時文體浮薄,多有不能解釋句讀者,詩亦其一也。任公謂詩界革命必須有舊詞章而兼新意義者,乃可謂夐夐獨出。昨承天梅寄示數章,筆曲如環,力大如虎,慷慨之節而出之沉痛之音,洵非邇時貌似者可及。天梅何人?望示真姓名以慰相思也。(《黑闇世界》,《國民日日報》附張,1903年9月23日)

10月5日 高旭在《新小說》的《雜歌謠》欄發表《愛祖國歌》,慨歎江山慘淡,誓以革命手段促使祖國“飛躍”,進入堯兄舜弟的“平等”樂園。自由齋主人《愛祖國歌》:“今日何日兮,汝其返老還童之時。汝之疾果誰可救治兮,而我曷敢辭。汝不諒我腦珠費換兮,我終渺渺其懷思。我日祝汝之壯健兮,我夜禱汝之康強。汝既占有四千年曆史兮,發出無量數賢豪之古光。汝殆為天之驕兒兮,何不競爭於廿紀之戰場!”(《新小說》第八號,別見《天梅遺集》卷一)

10月8日 自本日起,蘇曼殊在上海《國民日日報》連載小說《慘世界》。該作以雨果《悲慘世界》為藍本,加以穿插改編,隻發表了十一回。次年,由上海鏡今書局出版單行足本,改名《慘世界》,署蘇曼殊、陳由己(獨秀)合譯。

11月7日 高旭、高燮、高增在鬆江創辦《覺民》月刊。該刊辟有論說、哲理、教育、軍事、衛生、傳記、時局、小說、談叢、雜錄、尺素、文苑、婚製、青年思潮等欄。其撰稿人中後來參加南社的有高旭(天梅、漢劍、秦風)、高燮(黃天、吹萬)、高增(大雄、覺佛)、黃節(晦聞)、陳家鼎(鐵郎)、包天笑、馬君武等。

11月19 日(夏曆十月一日)朱錫梁、包天笑等在蘇州獅子山招“國魂”,並賦詩。黃帝之曾曾小子《共和紀元第四十六癸卯十月辛亥朔,獅子山賦》:“十月之交招國魂,曾曾小子拜軒轅。黃河兩岸遺民族,赤縣千秋奉至尊。縱有胡兒登大寶,豈無豪傑複中原。今朝灌酒獅山頂,要洗腥膻宿世冤。”(《江蘇》第九、十期合本)

▲ 高旭以詩代簡,勉勵鄧實,以筆墨之功創造祖國的美好未來。慧雲《簡〈通報〉記者鄧秋枚先生:“眾生無量太頑癡。三界焚如力不支。瓔珞華鬟殊勝地,香幢金網獨來時。世間種種悉能現,願力團團無盡期。筆墨收功在何日?國花普照洵瑰奇。(《政藝通報》癸卯第二十號)

▲ 柳亞子發表《讀〈史界兔塵錄〉感賦》,直接一外來語“煙士披裏純”(inspiration,靈感)入詩。亞盧《讀〈史界兔塵錄〉感賦》 “嫁夫嫁得英吉利,娶婦娶得意大裏。人生有情當如此,豈獨溫柔鄉裏死,一點煙土披裏純,願為同胞流血矣。請將兒女同衾情,移作英雄殉國體。”(《江蘇》第八期)

12月19日 林獬在上海創辦《中國白話報》,認為挽救中國危亡,其希望在“種田的、做手藝的、做買賣的、當兵的以及那十幾歲的阿哥、姑娘身上”,因此必須提倡白話,以便於他們“增進學問”。該刊辟有論說、曆史、傳記、新聞、實業、時事問答、科學、小說、戲曲、歌謠、半月紀事等欄。林獬以白話道人為名發表過大量白話文,高旭(漢劍、壽黃)、高增(覺佛)、吳梅(江東逋飛臒庵、逋飛)均為該刊提供過稿件。

本年下半年 柳亞子寫作《中國滅亡小史》和曆史小說《陸沉記》。前者連載於1906年的《複報》各期,後者失落。

柳亞子《五十七年》:“癸卯下半年,除了訂婚一大事以外,我還寫了兩部書,一部是《中國滅亡小史》,從建州酋長努爾哈赤僭號造反起,直到癸卯年上海章、鄒,北平沈藎兩大獄為止。我的主張,以為滿州入關,台灣納土,漢族的統治,早已完結了。三百年來,在滿虜鞭笞之下,人民過的都是亡國的生活,和波蘭,印度之隸屬俄,英並無分別。當時人士,從康,梁起,爭言變法救亡,說攪得不好會被帝國主義者豆剖瓜分,淪為波蘭,印度。其實,實授波蘭,印度亡國奴的缺份,早已不自今日始。所以問題不是要變法,而是要革命;不是要救亡,而是要複國。這和壬寅年章太炎先生在日本東京舉行‘支那亡國紀念會’完全是同一的主張,也可以看出當時我們的心理了。

“另外一部是曆史小說《陸沉記》,完全舊時章回體白話小說的樣子,體例全仿《三國》和《水滸》。內容呢,也從努爾哈赤僭號之年起,到南明昭宗匡皇帝永曆三十七年癸亥,漢奸施琅寇陷東寧(即台灣,又稱東都),延平幼王朱克爽銜璧輿櫬之日為止。中間對於洪承疇,多爾袞兩人和滿清所謂太宗文皇後三角戀愛的關係,好象描寫得很熱烈,其他則忘卻了。我生平不會寫小說,這是最初的一部,恐怕也是最後的一部吧。關於這部小說的前途,是很慘淡的。在癸卯下一年甲辰,我到同裏自治學社讀書的時候,因為愛國女學校窮得很,主持人鍾憲鬯先生發起募捐,要我們擔任一部分。可是,我的經濟權是在父親手上的,自己身邊,除了極少數的零用錢以外,又哪兒能有多餘呢?但這分稿子卻在同裏,天放先生是見過的。於是他對我說:‘你把這稿子獻出來作為對於愛國女學的捐款;再由愛國女學把版權賣給陳競全先生創辦的鏡今書局,由他們出版,不是一舉兩得嗎?’我當然讚同,於是這書就到了鏡今書局去了。誰知鏡今書局本身就窮得很,後來競全先生一去世,更全局瓦解,債主盈門,攫取一切物品,作為抵債。我的這一部雖幼稚不成熟但也自己很敝帚自珍的小說,就此不知下落了。”(《文學創作》三卷二期)

本年,傅為寧調元編次詩集,寧調元答詩,主張於詩壇“大建革命軍之旗”。

寧調元《文渠既為餘次定<朗吟詩卷>,複惠題詞,奉酬五章,即題<紉秋蘭集>》:“我有一言君莫嗤,宜秘勿令餘子知。詩壇請自今日始,大建革命軍之旗。(《太一詩存》卷一,《太一遺書》)

△ 柳亞子寫作《放歌》,批判封建專製主義,憂慮帝國主義入侵,表示對盧梭,斯賓塞的景仰。 柳亞子《放歌》;
“天地太無情,日月何無光?浮雲西北來,隨風作低昂。生我胡不辰?丁斯老大邦。仰麵出門去,淚下何淋浪!聽我前致辭,血氣同感傷。上言專製酷,羅網重重強。人權既蹂躪,天演終淪亡。眾生尚酣睡,民氣苦不揚。豺狼方當道,燕雀猶處堂。天驕闖然入,踞我臥榻旁。瓜分與豆剖,橫議聲洋洋。世界大風潮,鬼泣神亦瞠。盤渦日以急,欲渡河無梁。沉沉四百州,屍塚遙相望。他人殖民地,何處為故鄉?下言女賊盛,蘭蕙黯不芳。女權痛零落,女界遭厄殃。邪說起何人?扶抑分陰陽。無才便是德,忍令群雌盲。服從供玩好,謬種流無疆。明明平等權,剝削無盡藏。會稽首刻石,罪魁仇秦皇。變本複加厲,蠢爾南朝唐。刖刑施無辜,岸獄盈閨房。同胞二百兆,心死熱血涼。釵愁與鬟病,漫漫長夜長。我思歐人種,賢哲用鬥量。私心竊景仰,二聖難頡頑。盧梭第一人,銅像巍天閶。民約創鴻著,大義君民昌。胚胎革命軍,一掃粃與糠。百年來歐陸,幸福日恢張。繼者斯賓塞,女界賴一匡。平權富想象,公理方翔翔。謬種辟前人,妄詡解剖詳。智慧用益出,大哉言煌煌。獨笑支那士,論理魔為障。鄉願倡O言,毒人綱與常。橫流今泛濫,洪禍誰能當?安得有豪傑,重使此理彰?仰天苦無言,長歌一引吭。“(《柳亞子詩詞選》)

                                                                          1904年

1月2日 高旭發表詩作,歌頌空想社會主義的理想境界。 劍公《好夢》:“昨夜有好夢,疑假複疑真。夢入一樂國,景色煥然新。山水絕清妍,草木露精神。原隰相連接,秩然如萃鱗。行行村市間,仿若畫中人。目不睹爭鬥,耳不聞慨呻。共此大歡喜,吉日以良辰。遊戲公家園,跳舞自由身。一切悉平等,無富亦無貧。黃金賤如土,況乃銅與銀。工場即公產,所得幸福均。有遺路不拾,相愛如天親。夜臥盡開戶,亦不設警巡。卅家立一長,原無君與民。人權本天賦,全社罔不遵。天然有法律,猗歟風俗醇。一片太和氣,團體樂國春。嬉嬉複皞皞,疑是無懷民。此夢亦複佳,與我倘前因。樂國在何許,思之淚沾巾。”(《政藝通報》,癸卯二十三號)

1月31日 吳梅以明末抗清英雄瞿式耜為題材,寫作《風洞山傳奇》。本日,在《中國白話報》開始連載。 2月15日 (夏曆除夕) 柳亞子作詩,回憶在愛國學社學習的情況以及拒俄運動,蘇報案等政治事件。 柳亞子《除夕雜感》:“十年悔學雕蟲技,一樣傷心瑪誌尼。無賴睡獅醒未得,中原望斷漢家旗。 舊影前塵劇可憐,橫流洪渦溢狂泉。龍吟虎嘯渾閑事,未挽同胞自主權。 飄然身落海天涯,世界盤渦且駐車。豔李穠桃齊燦爛,春風初放自由花。 鹿兒島內拜西鄉,教育精神有主張。同學少年多氣概,莊嚴祖國血玄黃。 猛聞南嶽一聲雷,起蟄蛟龍舞劫灰。飛起熱潮三萬尺,買絲我欲繡鄒枚。 幽幽慘慘同文獄,烈烈轟轟革命軍。警電急傳鉤黨禍,橫刀裂眥望燕雲。 蓬來仙島居留地,學界風潮意氣雄。吳越荊湘多怪傑,旗翻三色倒黃龍。 東海朝陽擁怒濤,黑龍江畔鷲旗飄。高歌一曲日中露,醉舞鈞天恨偽朝。 咄咄長淹奴隸窟,行行何處自由鄉。朔風吹起神州恨,私愛公情總斷腸。 枉拋心力作詞人,孤負頭顱十七春。贏得囊中孤劍在,鬥雞起舞到天明。” (《磨劍室詩集》,稿本)

2月17日 陳去病作詩,抒寫反清意誌,以“辮發胡裝”為恥,表示對“重睹漢宮威儀”的渴望。 陳去病《癸卯除夕別上海,甲辰元旦宿青浦,越日過澱湖歸於家》:“夢去無端已到家,醒時還自在天涯。風狂雨橫江潮急,卻送沉愁過歲華。 澒洞鯨波起海東,遼天金鼓戰西風。如何舉國猖狂甚,夜夜樗蒲蠟炬紅。 幾個江湖健男子,何時投袂振金戈。胡兒可卻直須卻,莫使機緣空錯過。 匈奴未滅豈為家,重念慈闈兩鬢華,烏鳥私情銷不得,迷陽卻曲恨徒賒。 故宮禾黍日離離,北望中原淚暗滋。辮發胡妝三百載,幾曾重睹漢宮儀。 澱湖湯湯五十裏,曾聞蕩虜樹旌旗。弘功未蕆陳吳死,剩讀亭林集外詩。(陳謂臥子先生,吳則鬆江提督勝兆也。亭林先生本澱湖濱千墩人,時適讀其《羌胡引》等作,皆集外詩也)”(《浩歌堂詩鈔》卷二) 3月17日 柳亞子發表《中國革命家第一人陳涉傳》,熱烈地謳歌革命,推崇陳勝為中國曆史上的大英雄,大豪傑。 亞盧《中國革命家第一人陳涉傳緒論》(節錄): “夫革命二字,實世界上最爽快最雄壯,最激烈,最名譽之一名詞也,實天經地義國民所一日不可無之道德也,實布帛菽麥人類所一日不可缺之生活也。彼歐洲列國政治之所以平等者在此,法律之所以自由者在此,學術之所以進步者在此,風俗之所以改良者在此,一切有名無名之事物所以能增長發達者亦在此。吾讀其書而心醉,吾讀其書而神往,吾讀其書而夢寐不能忘也。噫!人皆有革命,奚我獨無? 謂中國無革命乎?吾見夫嬴顛劉蹶,甲攘乙奪,赤縣神州之上,莽然不一姓,而鼎革二字,無三百年不出現於史冊也。謂中國有革命乎?則彼盜賊紛擾,權奸恣睢,以欺人孤寡,夷人宗祀,要為無意識,無道德之破壞,而犬羊戎狄之長,帝製自為,狎中夏而主齊盟者,更無足以汙蔑革命之資格也。思之思之又重思之,吾將放如炬之目光,大索於三千年曆史中,而得一推倒政府,普救國民,留絕大紀念於吾祖國之大英雄,大豪傑焉,曰:陳涉。吾請馨香以頌禱之,吾請歌舞以歡迎之。”(《江蘇》第九,十期合本)

4月14日 梁啟超發表《政治學大家伯倫知理之學說》,與“共和”訣別。該文稱:“嗚呼痛哉!吾十年來所醉,所夢,所歌舞,所屍祝之共和竟絕我耶,吾與汝別,吾涕滂沱”,“吾與汝長別矣”。本日,高旭發表寄梁啟超詩,針鋒相對地表示“醉倒共和”。 漢劍《讀任公所作伯倫知理學說,題詩三章,即以寄贈》:“奴隸重重失主權,從今先洗舊腥膻。複仇本以建新國,理論何曾不健全? 意識原難盡強同,夕陽西下水流東。方針指定求前達,航海他年孰奏功? 新相知樂敢嫌遲,醉倒共和卻未癡。君涕滂沱分別日,正餘情愛最濃時。”(《警鍾日報》,1904年4月14日)

6月30日 陳去病為《警鍾日報》題詩。在此前後,到滬任該報撰述。 佩忍《題警鍾日報》:“鑄得洪鍾著力撞,鼓聲遙應黑龍江,何時警徹雄獅夢,共灑同胞血一腔?”(《警鍾日報》)1904年6月30日) 陳去病發表與蔣維喬,鍾觀光論女學詩,認為對婦女進行啟蒙教育,文章必須“俚俗”,講究文采是將來的事。 陳去病《與竹莊,憲鬯論女學》:“女學萌芽魄量低,要須俚俗導其迷。梁園詞采鄒枚筆,一例推崇待異議時。”(《警鍾日報》1904年6月30日)

▲ 高旭至滬,訪問警鍾日報社,始識陳去病。天梅《甲辰年之新感情》:“黨派紛紜不強同,或談暴烈或從容。海雲紅處人如蟻,洗耳偏來聽警鍾。”(訪警鍾社)(《警鍾日報》1904年7月17日)

7月16日 高旭發表詩作,批判當時詩壇風氣。 天梅《甲辰年之新感情》:“鴉鳴蟬噪盡名家,鼓吹巫風興末涯。小雅日微夷狄橫,幾人詩思了無邪!”(論詩)(《警鍾日報》,1904年7月16日)

7月26日 陳去病發表與林宗素、孫濟扶論文詩,反對六朝風格,推崇明末王夫之、黃宗羲、顧炎武三人的作品。陳去病《與宗素、濟扶兩女士論文》:“六朝風格不堪看,欲論文章當世難。惟有船山數遺老,浩然正氣碧天盤。(時餘方輯王、黃、顧三大儒文為《正氣集》)。未成格調豈成章,刻意規撫意便傷。上九天而入九地,都應蕩氣與回腸。浪使才華詎足奇,錦袍敗絮昔相嗤。文從字順詞由己,茲語吾師韓退之。國學與今絕可哀,和文稗販又東來。寧知蓬島高華士,低首中原大雅才!”(《警鍾日報》1904年7月26日) 7月(夏曆六月) 陳去病編著《清秘史》成,署名有媯血胤,光漢子(劉師培)及棄疾(柳亞子)作敘。書分兩卷,上卷內容為《滿洲世係圖表總序》、《滿洲世係圖》、《滿洲世係表》、《二百四十年中國舊族不服滿人表》、《滿洲職官前後異名表》等,下卷內容為《佛庫倫不夫而孕》、《滿洲先世事略》等,末附《吳三桂借兵始末記》。柳亞子《五十七年》:“敘《清秘史》時則稱棄疾子,其原因一由於巢南改名去病,想學霍去病掃蕩匈奴,我是他的信徒,所以也效顰辛棄疾,想學他從耿京起兵反正,去病和棄疾,不是很好的對稱嗎?其二,則儀征劉師培改名光漢,當時給巢南作敘,自稱光漢子,於是我也自稱棄疾子,這又是我後來從柳人權再改名柳棄疾的張本了。”(《文學創作》三卷二期)

8月20日 高旭在《中國白話報》發表《大漢紀念歌》、《逐滿歌》、《光複歌》等通俗歌謠。漢劍《大漢紀念歌十八章》(錄三):《涿鹿戰》:“子孫當念祖宗功,我黃帝,真英雄,赤手辟幽叢。戰涿鹿,蚩尤攖其鋒。東巡大海南登湘與熊,北上釜山西掠至崆峒。黃圖開拓最威風,從此神州北無部苗蹤。” 《韃子來》:“韃子入關馬蹄驕。吳三桂,爾何妖?江山斷送到滿朝。宰割慘,有筆難摹描。十日揚州白骨比山高,三屠嘉定鮮血如流潮。長林茂草封豕嗥,閣部、蒼水遺恨埋蓬蒿。” 《創天國》:“江山憔悴無顏色,好神州,陷女直,偏地皆荊棘。長發軍虎嘯創天國,李、陳、石、林並奮雄毅力,為種流血盡天職。蠻夷猾夏無終極,恨殺胡、曾奴隸甘附賊。” 漢劍《逐滿歌》(節錄): “好兄弟:國久亡,建州女真恣猖狂,一群豺虎一群狼,奮爪攫食忙,攫食忙;漢族遭屠割,暗無一線光!好兄弟:要威風,會須跳出地獄中,逐胡不成可憐蟲,寧死作鬼雄,作鬼雄;誓飲匈奴血,渴作酒一鍾!好兄弟:向前走,複九世仇勿落後,彼四百萬真小醜,殺盡方罷手,方罷手;斬草要除根,莫使他年茂!” 壽黃《光複歌三首》(錄二首):“索虜入關猛與虎,嘉定屠,揚州破,血染神州土。掠取子女財帛無可數,更有萬端宰割慘難語,最傷心犬羊來做中華主。奴隸生,不若自由死。漢種二萬萬,其中豈無一個偉男子!父兄之仇最切齒,為語同胞快斬韃靼祀。恢複舊河山,一洗彌天恥。(《中國白話報》第十九期)

8月21日、24日、26日 陳去病,為《警鍾日報》撰寫社說論述戲劇對社會各階層的巨大作用,呼籲青年革命者投身優伶界,編演具有革命思想的新劇。陳去病《論戲劇之有益》(《警鍾日報》,1904年8月21日、24日26日,別見《二十世紀大舞台》第1期)

9月10日 柳亞子發表《哀女界》,指責封建倫理、政治對中國婦女的壓迫,呼籲“二萬萬同胞女子”奮起,自求解放。亞盧《哀女界》(節錄): “吾更敢披發裂喉,大聲疾呼,以告我二萬萬同胞女子曰:嗟嗟!公等之束縛馳聚二千年於茲矣,奴隸於禮法,奴隸於學說,奴隸於風俗,奴隸於社會,奴隸於宗教,奴隸於家庭,如飲狂泉,如入黑獄。公等之抱異質、懷大誌而不堪誹謗,不堪箝束,鬱鬱以去,不知幾千萬人哉。天命方新,無往不複,洪濤東簸,劫灰忽燃。公等何幸而遇今日,公等又何不幸而僅僅遇今日。今日何日?此公等沉九淵,飛九天,千鈞一發之界線也。公等而不甘以三重奴隸終乎?則請自發奮、請自鼓勵、請自提倡、請自團結,實力既充,自足以推倒魔障。(《女子世界》第九期)
9月24日 陳去病為汪笑儂所編新劇《瓜種蘭因》作序,熱情肯定其積極意義,要求革命黨人由此得到激勵,勉力救國。垂虹亭長《瓜種蘭因新劇弁言》(節錄):“笑儂既編《波蘭滅亡史》為《瓜種蘭因》新劇成,示予讀之。予乃為逐日刊之《警鍾》新聞紙,並單行以廣其傳。”(《警鍾日報》,1904年10月1日)

10月 陳去病編《二十世紀大舞台》雜誌出版。該刊辟有圖畫、論著、傳記、傳奇、班本、小說、叢談、詼諧、文苑、歌謠、批評、紀事等欄,是近代第一份以戲劇為主的綜合性文藝雜誌。陳去病以垂虹亭長、佩忍、醒獅等為名在該刊發表過《南唐伶工楊花飛別傳》、《日本大運動家名優宮崎寅藏傳》、《告女優》、《新排時事壯劇金穀香》等。其他撰稿人中後來加入南社的有柳亞子(亞盧)、高燮(黃天)、吳梅(臒庵)等。陳去病《革命閑話》:《大舞台》雜誌者,予籍改良戲劇之名,因以鼓吹革命而設也。”“惜僅出兩期,即被禁錮。三期稿杳不可得矣。”(《江蘇革命博物館月刊》第六期)

△ 柳亞子為《二十世紀大舞台》寫作的《發刊詞》刊出。本文號召以戲劇鼓吹革命,在現實生活中演出“光複舊物,推倒虜朝”的壯劇、快劇。柳亞子《二十世紀大舞台•發刊詞》(節錄):
“《陽春》、《白雪》,曲高和寡,崇論閎議,終淹歿而未行者,有之矣。今茲《二十世紀大舞台》,乃為優伶社會之機關,而實行改良之政策,非徒以空言自見,此則報界之特色,而足以優勝者歟!嗟嗟!西風殘照,漢家之陵闕已非;東海揚塵,唐代之冠裳莫問。黃帝子孫受建虜之荼毒久矣。中原士庶憤憤於腥膻異族者,何地蔑有?徒以民族大義,不能普及,亡國之仇,遷延未複。今所組織,實於全國社會思想之根據地,崛起異軍,拔趙幟而樹漢幟。他日民智大開,河山還我,建獨立之閣,撞自由之鍾,以演光複舊物、推倒虜朝之壯劇、快劇,則中國萬歲!《二十世紀大舞台》萬歲!”(《二十世紀大舞台》第一期)

本年 高旭編輯《皇漢詩鑒》,主張通過詩歌,鼓吹民族革命。高旭《題所編<皇漢詩鑒>》(即《詩界之〈黃帝魂〉》):
“颯颯三色旗,忽豎騷壇裏。鼓鑄種族想,翼掃建虜祀。眼底犧牲兒,流血恐未已;
 惟有詩界魂,槍炮轟不死。奮鬥吹法螺,鞭策睡獅起!”(《天梅遺集》卷二)

△ 馬君武在日本編印《新文學》,譯介西方詩歌。

△ 柳亞子為《夏內史集》題詩,歌頌抗清英雄夏完淳的品節和文采。柳亞子《題〈夏內史集〉》:
“鴟梟革麵化鸞皇,禹甸堯封舊土疆。大業未成春泄漏,橫刀白眼問穹蒼。
 悲歌慷慨千秋血,文采風流一世宗。我亦年華垂二九,頭顱如許負英雄!”(《柳亞子詩詞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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