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老兵追憶擊斃日軍海軍中將山縣正鄉經過
2005年08月15日
新華網上海8月14日電(記者肖春飛、金旼旼)回首八年抗戰,有多少壯烈,有多少傳奇!
阮捷成,就是一個創造了傳奇的人。60年前,他率部在浙江海門椒江內擊斃日軍海軍中將山縣正鄉,這是在中國抗戰正麵戰場最後一個被中國軍民打死的
日寇將軍級高級軍官。
海麵落下日軍飛機
1945年3月7日下午4點,浙江省外海水上警察局第二大隊第六中隊中隊長阮捷成身著便服回家吃飯,順路到海門市葭芷鎮江邊查哨。
猛然間,他看到江邊有幾個人圍聚在一起,向東邊椒江入海處指指點點,哨兵也在其中。阮捷成走過去,哨兵向他敬個禮,正待開口,阮捷成已經看見:在他右前方椒江口內,一處叫老鼠嶼的江麵上,落了一架很大的飛機。
人群中一陣小小的騷動:大飛機貼著江麵向葭芷鎮滑行過來。當飛機滑行到距人群大約30米處,阮捷成看清這是一架四發動機的巨型水上飛機,機尾上有個大膏藥標記!
“這是我一生中發生的最大一件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時隔60年,87歲的阮捷成還清楚記得當年的一切,甚至每個細節。
“我原以為是盟國飛機。當時二戰已進入最後一年,太平洋戰場日軍節節敗退,美國軍隊正逼近日本本土,日本海、空軍損失慘重,已經喪失了製空權。那時美國空軍飛機從航空母艦起飛,完成任務後有時會飛到中國浙東衢州機場降落,在海門等沿海也常有美機過境。當我突然看到是日本飛機後,心頭一緊,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是怎麽回事?”
飛機繼續滑過來,在人群前七、八米處停住了。當時江水正在退潮,飛機的浮船已觸到泥岸,再也不能前行。停住後,機艙裏出來三個軍官,從佩戴上看,一個中佐、兩個少佐,均佩軍刀與手槍。三人上了旁邊一隻小舢板,用手一推,舢板就靠上了碼頭的木頭棧橋。上了棧橋,日軍官向他走過來。
欲引上岸 甕中捉鱉
“我趕緊示意哨兵立即隱蔽待命,一邊向他們走過去。”阮捷成回憶說,他與三個全副武裝的日本人在棧橋上迎麵而立。
當時,天氣還有點冷,這位年輕的上尉穿著一身棉長袍,跟當地老百姓並無二樣--阮捷成所在的部隊除擔任防禦任務外,還負責緝私工作,他著便服也是為工作方便。
一個日軍軍官開口問阮捷成,阮捷成表示聽不懂日語,示意用筆書交談。那日本人掏出紙筆,用半通不通的中國話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阮答:“海門。”
敵問:“不是鎮海?”
阮說:“不是鎮海,是海門。”
敵愕然,三人互看一眼,麵露驚慌。
阮問:“你們上岸來想做什麽?”
三人商量後,提出需要吃些東西。
阮在紙上寫下:“可以,請你們上岸來,有吃的東西。”
三人又商量幾句,答道:“好,我們去商量商量。”
日本人匆匆回到飛機上,阮捷成也快速回到岸上,命哨兵趕快回中隊部傳令集合隊伍,立即攜帶武器前來碼頭。
“我跟日本人筆談時,腦袋在飛速轉動,我當時判斷這批人不是在戰場直接作戰的軍官,估計是軍事機關的參謀一類幕僚人員,而且飛機上決不會隻有這三個人。他們下機問路的是校官,顯然機上一定還會有更高級軍官在,這個高級軍官定然來頭不小。”阮捷成回憶說,他當時的想法是把機上一群人哄上岸來,“甕中捉鱉”。
戰鬥打響日機起火
此時天色逐漸昏暗,隨著海水退潮,那架飛機全部擱淺在泥塗之上,動彈不得。
阮捷成正在想著如何“甕中捉鱉”,突然一陣雜亂的槍聲響起,昏暗中隻見十幾個人順著江堤跑來,有的持長槍,有的拿短槍,還有舉著刀的。他們是浙東護航隊隊員,發現日機後邊跑邊喊邊開槍。
這時阮捷成手下100多號人也趕過來了,還抬來了一挺重機槍。飛機上的人用手槍開始還擊。阮捷成下令開火,他自己也拿過一支步槍,趴在江堤上,瞄準,射擊。
中國軍隊占據絕對優勢,人多,火力猛,而且在江堤上居高臨下。槍戰時間很短,機內便傳出兩聲沉悶的爆炸聲,旋即火焰從機艙內噴出,接著飛機起火,機上回擊頓時停止,潮水開始上漲,飛機慢慢被海水吞沒。是役,中國部隊無一傷亡。
接下來阮捷成指揮部隊打掃戰場,先在江麵的一民用小木船上發現4具日軍屍體,接著又從另一小木船上生擒5名。9日夜,在椒江上遊臨海縣大田港河汊港灣中又捉到5個。
後來審訊得知:這架飛機一共載15人,爆炸後日軍爭相逃命,隻有一人未能逃出。
此人就是山縣正鄉,日本海軍中將,後被追晉大將。
認錯地方前來送死
阮捷成當時並不知道打死了這麽一個大人物。抓到5個日軍俘虜後,他們趕緊請鎮上從日本留學回來的王醫生做翻譯,日俘供稱:
3月7日在椒江內降落的,是日軍“南支第四艦隊”司令、海軍中將山縣正鄉的專用坐機,機上共有15人,包括少將參謀長以及大佐、中佐、少佐等參謀、副官和機組人員。他們當天參加日本南方派遣軍總司令、海軍中將田中久一召開的軍事會議後,中午前從廣州飛返基地台灣高雄途中,於廣東、福建沿海上空幾次見到正在巡邏的美國戰機。山縣的座機是運輸機,根本沒有作戰能力,隻能東躲西藏地一次次逃竄,艱難地從廣東經福建上空逃到了浙江上空。因為迂回躲避耗時過長,機上燃油耗盡,不能繼續航行,山縣正鄉決定在日占區的甬江口的鎮海水麵降落。駕駛員迫降心切,將椒江口的海門,誤當作甬江口的鎮海。
“海門與鎮海兩處相距很近,地形頗為相似,城市都處在一條河的出海口南麵,而且河北岸都有一座寶塔。”阮捷成說。
“沒有生擒山縣正鄉一夥,我至今都遺憾不已--否則,那可真是二戰期間一件特大新聞!”阮捷成歎息說。
“事後很多人都問我:在棧橋上對著三個全副武裝的日本人,你一點都不害怕?”老人笑道,“我當時隻想弄清情況,不假思索地就迎麵上去了--後來,才想到當時是多麽危險!”
1945年3月7日晚,阮捷成忙碌不堪:囑鎮公所連夜購置蘆席,待潮水退盡,飛機殘體顯現後,用蘆席嚴實捆紮,不使外露;將日軍屍體埋在葭芷鎮西麵的墳地。
事後證明阮捷成工作做得很細致:翌日漲潮時,一艘日軍汽艇沿椒江北岸上溯到三江口附近;一個小時後,又來了一架敵機,按汽艇路線轉了一圈才飛走。阮捷成說,當時海門海防部隊並非正規作戰部隊,戰鬥力很差,日軍若來報複,當地軍民必遭受大難。
“掩埋日軍四具屍體的亂墳崗,現在已經找不到了。不過山縣正鄉的座機至今還沒有被打撈過。”老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