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為何屢次加強京西賓館保衛工作
造反派到處衝擊抓人,中央軍委決定不許衝擊京西賓館
文革開始,一場打、砸、搶、抄、抓、關、殺的“紅色恐怖”降臨中國大地,並很快從社會轉向黨內。一股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之風,迅即刮遍全國,開始了一場對黨的高級幹部殘酷的迫害運動。福建省委第一書記葉飛等一批高級幹部在得到中央保護後,1967年春天都住進了京西賓館。
鑒於無政府主義思潮泛濫,造反派到處衝擊抓人,1月26日,中央軍委對京西賓館文化大革命做了專門決定。決定說:“京西賓館同中南海、人民大會堂、釣魚台一樣,屬於保護單位。京西賓館的文化大革命,要按照軍以下部隊的辦法搞正麵教育,不搞四大,不搞戰鬥組織,不搞串連,軍隊和地方戰鬥組織不許衝擊。”但就在軍委的決定通告貼出去兩個小時後,新疆農學院“紅旗造反團”企圖強行進入京西賓館大樓揪人。賓館警衛人員耐心但強製地勸阻。氣急敗壞的“造反團”塗抹了軍委的決定,大罵賓館“保皇”。
1月28日,總參管理局“革命造反派”不顧軍委“不許衝擊京西賓館”的決定,為了給總參管理局領導人施壓(京西賓館為總參管理局的下屬單位),包圍賓館,封鎖出入口,還檢查了阿爾巴尼亞軍事代表團進出的車輛,致使在賓館開會後的周總理、葉帥、聶帥無法離開賓館。王新亭副總長嚴責賓館領導出去做工作,讓他們撤走。
我當時是賓館負責接待工作業務的副主任,分管會議、客房、餐廳各科,責無旁貸。因為同是總參管理局的同事,互相認識,我就向他們說明軍委的決定,並暗示他們的行為搞不好會“闖禍”,撤走為好。對方雖然高呼“砸爛楊軍戈的狗頭!”但也怕事態鬧大,還是決定撤走了。
造反派屢次鬧事,周恩來命令北京衛戍區接管京西賓館
2月4日,新疆紅二司要強行把接見他們的王恩茂同誌從賓館接待室劫走,引起公憤,被我館工作人員和家屬製止。
2月5日,駐京文體單位“紅色造反者”堵住賓館出入口,強行檢查進出車輛,他們抓人的目的沒有達到,就把我館警衛科長抓走。
周恩來總理對京西賓館的穩定和安全十分關心,2月7日零點,他向北京衛戍區司令員傅崇碧作了以下重要指示:“京西賓館從1967年2月7日零點起,開始實行軍事接管,未經北京衛戍區允許,任何人不許進入。如果有人要進的話,講清道理,避免衝突,說明這些人(中央軍委首長、各軍區首長)來開會,是中央請來的。”“……京西賓館要設接待室,有問題到接待室談,……不許衝擊,不許進去抓人,不許把人揪走,衛戍區要絕對負責。”
1967年2月7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北京衛戍區發布通告,對京西賓館實行軍事接管。通告廣貼賓館各出入口。
當天下午4時,周總理委派秘書周家鼎對京西賓館軍事接管問題進行了檢查,總理指示說:“接待室不能設在大樓,可以設在東小樓(即現在東大樓的位置),要把力量配備好。未經許可不能進入賓館,不但前門不能進,後門也不能進,一定要管好。”
當天晚間,總理親自到賓館查看了通告張貼的情況,並指示:賓館接待室安一部直通總理辦公室的電話。
一天我從總參管理局開會回來,見接待室外麵緊緊圍著一群人在爭執,原來是廣西造反派要把來接待室接見他們的韋國清同誌搶走。韋國清同誌被一個大個子緊緊扼住脖子,他的警衛參謀和我館客房助理員陳回民同誌竭力幫助他掙脫。在他們的外麵圍著一圈造反派,在造反派外麵又圍著一圈警衛戰士,互不相讓扭到一起,大約相持了20多分鍾,在外圍警衛戰士的接應下,韋國清同誌終於脫離險境。
武漢發生“七·二0”事件後,陳再道秘密進駐京西賓館
7月23日,軍委辦事組傳達周恩來總理指示:武漢軍區司令員陳再道、政治委員鍾漢華、獨立師師長牛懷龍、政治委員蔡炳臣、武漢市人武部長巴方亭等人秘密住進京西賓館,要求賓館“絕對保密”,加強安全保衛工作。我們那時已經知道武漢發生了“七·二○”事件,理解為什麽應當“絕對保密”。除主任(老紅軍)、吳世昌同誌、我、客房科長、警衛科長外,沒有告訴任何人,對客房、電梯服務員,也作了“絕對保密”教育。
那天,中央警衛局奉總理指示,直接派遣賓館警衛科長李生同誌去機場迎接。24日淩晨三點半鍾,他們乘大轎車到達賓館。從大樓東門(此門長期關閉,沒有使用過)進入賓館,乘坐賓館東部平時為客人送飯的電梯上到九樓東半部入住,九樓東頭會議室作為他們的臨時餐廳,不去餐廳用飯。等把客人安排好後,已經是淩晨五點多了。
那時北京正在修地鐵一號線,采用掘開式施工法,整個複興路形成了一條又深又寬的大溝,進出賓館隻有一座臨時搭建的木架橋可以南北通行。大約六點左右,忽聽北麵橋上人聲鼎沸,上萬人從橋北向賓館衝過來,高呼著“打倒陳再道,打倒鍾漢華!”的口號,我問衝在前麵的人:“你們要幹什麽,”回答說:“我們要揪走反革命分子陳再道!”我心想:這事“絕對保密”,他們肯定並不知道真情,便故作鎮靜地說:“笑話.陳再道在武漢,你們來京西賓館抓得什麽陳再道?!”那人反駁我說:“你別騙我們,首長(江青)說了,陳再道昨天晚上就到了北京,就住在京西賓館。”
“首長”泄密指示造反派衝擊,京西賓館死保陳再道
我撒腿就往大樓跑,想的第—件事,就是把客人轉移到哪裏,但苦無良策。電梯服務員見狀出主意說:“楊(副)主任,別著急,先上電梯,我開到兩層之間,把信號關閉了,是不會被人發現的。”此法絕好:就這樣把陳、鍾二人藏起來後,我就急急下到一樓。
一樓大廳正在激烈的對陣,造反派人多勢眾,奮力往裏衝。口中念念有詞:“革命無罪,造反有理!”但因賓館預先作了防禦準備,除了值班人員外,大部分職工也都趕到,加入到“抵抗”隊伍,戰士、職工拚命阻擋當麵之“敵”,一樓大廳已有安全保障。
“革命造反派”是中央和北京市文化係統的,他們人多勢眾,衝不進大樓一層,就把地下室窗戶玻璃打碎衝入地下室。
當得知地下室“失守”的時候,警衛部隊在大廳兩側通往地下室的東、西門,各派—個班防堵,死死抵住門,防止地下室的造反派往上衝。但終因力量懸殊,最終被造反派衝開,進入大廳。
此時,一個驚人的情況報告我:造反派上到了餐廳的屋頂,從那裏可以跨入三樓客房317、319的陽台,雖然一樓大廳通往樓上各層客房的門被關死,但經過這兩套客房穿堂而進,可以走向任何一層樓,進入任何一個客房。更嚴重的是,造反派此時互相傳遞著一個信息:說陳再道中等個子,圓臉,長有麻子。外號“陳麻子”。隻要是“麻子”就是陳再道。我一下子驚呆了。317的客人是昆明軍區司令員秦基偉同誌,他的長相與陳再道有近似的地方,造反派一旦把秦司令錯當陳再道施暴,問題可就嚴重了。後來知道我的擔心是多餘的,秦基偉同誌一見造反派,就向他們亮明身份“我是秦基偉”,並且和藹地勸說造反派要守紀律,要文鬥不要武鬥。
傅崇碧同誌再一次到京西賓館處理善後時,在賓館辦公室接了總理給他打來的電話。總理嚴厲追查陳再道等到京情況,是什麽人泄了密?傅崇碧同誌委婉地建議“不要追查了吧”!顯然,不是什麽人泄了密,而是“官方”指示造反派去衝擊京西賓館的。果然,總理又指示“不要追查了”。
遼革站蹲點揪鬥宋任窮,毛澤東動怒再派兩個連
大約8月上旬,擁陳(錫聯)反宋(任窮)的遼寧革命造反聯絡站(簡稱遼革站)在京西賓館警戒線外安營紮寨,要揪宋任窮同誌。當時陳、宋都住在賓館,他們既要揪宋,又不能傷及陳,以表示揪宋與陳毫無關係,因此隻是虛張聲勢,不敢妄動。
但這畢竟是賓館安全一大隱患,大意不得:賓館大廳常有一個排守護門廳,夜間就地和衣而臥,一有動靜,可以隨時投入“戰鬥”。
遼革站數天“蹲點”,把情況摸得一清二楚:宋任窮住在幾層幾號,什麽時候衝擊最好,走什麽路線,用什麽方式進入室內,用什麽方法把宋劫走等等,做了詳細計劃。
8月21日淩晨兩點,遼革站排除了哨兵的阻攔,突然發起衝擊,把大樓衛兵推開,衝上六樓619房間,砸碎門上麵的玻璃,人踩著人進入室內,整個行動十分神速,他們的目的,是要把宋任窮同誌用繩子從六樓陽台上吊下去,由下麵的人接應劫走。
“八·二一事件”也驚動了毛主席,他指示北京衛戍區“常駐京西賓館兩個連”。
摘自《炎黃春秋》楊軍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