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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戰爭》 (7)李奇微

(2007-02-06 15:35:34) 下一個
《朝鮮戰爭》 (7)李奇微


第8集團軍和第10軍遭到中國人沉重打擊之後,參謀長聯席會議曾建議麥克阿瑟將兩軍會合,以便封閉兩軍之間的間隙,並建立一道綿亙的防線。但是,麥克阿瑟堅決反對。他把那些本來完全可以用來反對他向鴨綠江猛衝的全部理由拿來為自己所用。這些理由是:他的部隊兵力太少,無法照顧這樣寬大的正麵;距離拉得太長,無法靠嚴個港口向兩支部隊提供補給;將半島一分為二的太白山脈無法逾越等等。

  十二月三日,他通知參謀長聯席會議:除非馬上采取積極的行動(以便支持他的部隊或在其他地區箝製敵人),否則,指望取得勝利“是沒有根據的,而且可以認為,這樣不斷地消耗下去可能最終會導致毀滅”。某些批評他的人曾私下議論,麥克阿瑟曾希望把我們置於一種隻有進攻中國大陸才能挽救局勢的境地,以迫使政府同意采取行動。我以為這種猜測是沒有道理的。我傾向於認為,由於麥克阿瑟眼看勝利在望,而且認定紅色中國是隻紙老虎,因而他隻相信自己,聽不進任何意見和勸告。就在幾個月之前,他剛剛贏得了一場一比五千的賭博。現在,他還想再來一次,不過這次的賭注下得更大一些。

  我以為,最後還有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就是麥克阿瑟動輒壓製批評他的人,斥責他們根本“不懂得東方人的思想”,而他自己在判斷敵人意圖時,卻完全誤入歧途。

  當然,我作這些評論有如下的有利條件。我能夠回顧並分析一九五O年十一月下旬和十二月初那些艱難的日子裏所發生的事情的經過,麗這一點其他人是辦不到的。即使在我同少數幾個認為部隊被危險地分散開來的人都感到不安時,即使在我因參謀長聯席會議不願直接向麥克阿瑟下達命令而幾乎按捺不住時,我對麥克阿瑟的能力、勇氣和卓越的戰術素養也還是深表欽佩的。我最初認識他是在本世紀二十年代。那時,我是西點軍校的一個年輕上尉,他是該校的校長。自那時起,我就很敬佩他的領導能力,他的敏捷的思想和他那立即抓住問題的要害並迅速加以說明、以致反應最遲鈍的人也能弄懂的能力。不管麥克阿瑟有什麽弱點,他都堪稱是一位偉大的軍人,偉大的政治家和勇敢的領導者,在命運突然決定我將在朝鮮直接歸他指揮時,我為有機會再度與我有幸結識的這位不可多得的天才共事而感到高興。


第五章

調換指揮宮——我接管第8集團軍——重新鼓起鬥誌——再次轉入進攻

  每一個軍人到時候都會懂得,打仗是件需要由個人作出決斷的事情。你進行學習,進行各種訓練,都是為了有朝一日會突然肩負這樣的重任,就是由你一個人來決定究竟是原地堅持,後撤,還是發起一場置幾千名士兵於突然死亡威脅之下的進攻。

  讓我直接參加朝鮮戰爭一事來得非常突然。一天,正當我在一位朋友家裏呻著威士忌,聊著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朋友告訴我,柯林斯將軍(當時任陸軍參謀長)有電話找我。柯林斯將軍傳來的消息把我那天晚上的興致打消無遺。消息的內容是沃克將軍在一次吉普車車禍中遇難身亡。根據麥克阿瑟將軍早就擬定好的名單順序(我事先並不知道),應該由我來接替沃克擔任第8集團軍司令。

  由於往東方去的旅途花了一天的時間,我在近午夜時分在東京羽田機場著陸時已經是十二月二十五日。我把第二天同麥克阿瑟會見時所需要的筆記匆匆歸攏到一起便上床就寢。這時,我才感到,在國內的整個工作總算告一段落,才感到自已已經準備就緒,就等著對付黑洞洞的對馬海峽那一邊可能等待著我的一切了。

  翌日上午九時半,我在“第一大廈”的總司令辦公室會見了麥克阿瑟將軍。在座的隻有道爾·希凱,在“突出部戰役”的初期,他曾經英勇地指揮過我那個軍的第3裝甲師“希凱特遣部隊”。希凱熱情地參加會見使我感到高興,但是,我的全部注意力卻集中在戲劇性的人物道格拉斯·麥克阿瑟身上。不用說,我從擔任西點軍校的教官起就認識麥克阿瑟。但是,我仍舊象每一個同他打過交道的人一樣,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他那強烈的個性。能夠同他一起坐下來商量問題,這種事是很少有人能夠碰得上的。麥克阿瑟還是位了不起的演員,具有演員演戲的天資——在語氣上和姿態上都可以這樣說。可是,他的解說和分析是那樣地明確、深刻,所以,抓住聽眾的是他的思想、見解,而不是他的儀表、風度。

  我的記錄證明,那天上午的談話詳細、具體,坦率而明白,涉及的問題也很廣泛。在我到達此地的數星期之前,麥克阿瑟曾通知過陸軍部,他當時的計劃是“依托多道陣地向釜山地區撤退”。但是,同我見麵之後,他卻立即指示,“依托你們能夠靠自己的力量堅守住的最前方的陣地”,盡可能靠前地堅持下去。我必須盡量長久地堅守漢城,這主要是出諸心理上和政治上的原因;但是,如果該城變成了避難所,則再無堅守之必要。堅守漢城、抗擊敵人一次全麵進攻的可能性當時已不複存在,可是我那時並不知道。

  麥克阿瑟對我說,美軍的補給工作組織得不好——我不久就親眼看到了這種情況。他還說,部隊對預防嚴寒的氣候不夠重視。值得注意的是,麥克阿瑟在這次會見中竭力貶低戰術空軍的支援作用。他直言不諱地說,戰術空軍不能孤立戰場,無法阻止敵人源源不斷地輸送部隊和補給品。我以為,這大概是某些現役軍官以及他們的文職上司們仍須記住的教訓。

  在這次會見中,麥克阿瑟最擔心的好象是這樣的情況,即我們當時在戰場上處於一種他所說的“無所事事”的狀況,而企圖通過外交途徑來尋求出路。他說,“軍事上的勝利可以加強我們在外交上的地位”。

  他指出,共產黨中國南部的大門敞開著,在福摩薩的部隊如果發起進攻,會大大減輕我們在朝鮮的部隊的壓力。

  他告訴我,他曾經建議發動這樣一場進攻,但是華盛頓未予同意。不過,在談及此事時,他根本沒有說過批評華盛頓的話語,也沒有流露出絲毫批評的味道。在他來說,那不過是上級的決定,而他作為一個軍人服從了這項決定。

  他特別告誡我不要小看了中國人。他提醒我說:“他們是很危險的敵人。沃克曾報告,中國軍隊常常避開大路,利用山嶺、丘陵作為接近路。他們總是插入我縱深發起攻擊。其步兵手中的武器運用得比我們充分。敵軍慣於在夜間運動和作戰。中國的整個軍事機器都投入了這場戰爭”。

  麥克阿瑟在談到自己的目標時說,他最大的希望是“使敵人遭到越來越嚴重的失敗,從而保住南朝鮮並使其得到鞏固”。

  最後,麥克阿瑟對我說,“你可以得出自己的結論,要自己做出判斷。我一定支持你的工作。我對你是完全放心的。

  接著,輪到我來提一些問題了。但是,我準備的問題麥克阿瑟大部分都已經談到,隻剩下幾個問題還需要問一下。如果發生蘇聯參戰這種不大可能發生的事情,麥克阿瑟會命令第8集團軍采取何種行動?他說,那樣,他將把第8集團軍撤到日本,即使這樣做需要花費好幾個月的時間。

  我接著又問,他是否認為,萬一敵人繼續南進,南朝鮮人有背叛的危險。他說,在那樣的情況下,顯然存在著這種危險,不過,現在還談不上這種危險。我建議,如果再采取任何重大的後撤行動,我們應當努力打消南朝鮮人的疑慮,使他們相信,我們這樣做是為了幫助他們。麥克阿瑟表示同意我的建議。最後,我隻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我發覺戰局於我有利,你是否反對我發起進攻?”他的如下回答使我深受鼓舞,十分滿意:“第8集團軍是屬於你的,馬特。你認為怎麽好就怎麽於吧。”

  現在所要做的事情隻剩下同有關的人員坐在一起,由他們交待我麵臨的任務的細節情況,並且回答我需要了解的、有關整個部隊狀況的主要問題。多伊爾·希凱把總部各參謀部門的主管人員召集在一起,在一張桌子旁邊等著我。

  在座的還有駐遠東海軍司令特納·喬伊中將和駐遠東空軍司令喬治·斯特技特邁耶中將。不到中午,我頭腦裏就裝滿了我所能提出的各種問題的答複和他們認為我所需要的全部情報資料。中午十二時,我已經動身前往羽田機場,準備乘飛機到朝鮮去。那天下午四時,我走下了飛機,踏上了大丘的停機坪,在冬季的燦爛陽光下微微有些打顫。

  我向前來迎接我的我多年的同事和朋友第8集團軍參謀長利文·艾倫少將打招呼問好。

  在離開東京以前,我擬就了兩份電報,那是發給第8集團軍的。第一份在東京就發出了,內容僅限於表達我對沃克將軍的景仰之情,對於他的死我深感痛惜。第二份電報打算一到達朝鮮就發出去,僅限於通知我即刻便要擔負起指揮的責任。

  到達朝鮮的當天,有好幾項重要的任務需要完成,有不少瑣碎的事務需要考慮,此外,還有一些電報需要發出。

  在此之後,我決定親自視察一下部隊,以弄清究竟需要多久我們才能盡快恢複進攻態勢。但是,在視察部隊之前,我就得設法使我們的南朝鮮陸軍盟友相信,我們是不會突然撤離朝鮮而讓他們去單獨對付共產黨的、。

  我必須立即對莫西奧大使和李承晚總統進行禮節性的拜訪,以借機同他們磋商後撤行動所帶來的問題。莫西奧大使也一直在為我們新近采取的後撤行動對南朝鮮官方產生的影響而感到十分擔憂。因此,在我拜訪李承晚時,我最關心的是設法使這位堅定的鬥士相信,我到朝鮮來不是為了帶領第8集團軍撤回日本。他很冷淡地同我打了招呼,但我立刻伸出手去說:“見到您很高興,總統先生,很高興能到朝鮮這個地方來,我是要長期留下來的。”我說這些話完全發自內心,因為,我沒有時間去考慮那些客套話。

  這位老先生似乎一直在期待著的就是我的這麽一句話。他的臉上頓時露出了象“東方的”太陽一樣溫暖的笑容。他的眼睛濕潤了,他用雙手握住了我伸出的手。接著,他領著我去見他可愛的妻子。我一邊同他們親熱地喝著茶,一邊竭力使李承晚相信,我們決不撤離朝鮮半島,而且,一旦集結好部隊,述要轉入反攻。

  早些時候,我曾與美國陸軍的兩位軍長弗蘭克·米爾本將軍和約翰·庫爾特將軍以及第8集團軍副參謀長威廉·科利爾上校一起進行過一次討論。在這次會上,我所關心的問題是要想盡一切辦法盡快提高第8集團軍的戰鬥力。

  因為,我決心一旦實力允許便立即恢複攻勢。我們討論了反坦克地雷與防步兵地雷的使用問題;充分運用探照燈實施戰場照明的問題;改善軍與軍之間尤其是第9軍與其右翼的南朝鮮第3軍之間的橫向通信聯絡問題;可供使用的架橋器材問題;以及堅守漢江以北由兩個師占領的橋頭堡的問題。我說,我希望美國這兩個軍之間能盡量做到協調一致地擬製計劃和采取行動。

  但是,第8集團軍在恢複進攻態勢之前,首先需要恢複鬥誌,恢複自尊心,要信任自己的領導,要樹立完成任務的信心。這些情況靠第二手資料是無法掌握的。因此,我決計立即到前線巡視一下,同前進指揮所裏的野戰指揮官見見麵,聊一聊,憑著自己的眼睛和感覺估計一下第8集團軍的鬥誌。鬥誌不象某些事情,很難用語言來向你描述或闡述。不過,一個有經驗的指揮官卻可以憑著自己的各種感官,透過前線士兵的姿勢、舉止、言談乃至一舉一動感覺到它的存在。

  在同莫西奧大使(通過接觸,他的勇氣和才幹使我深感欽佩)一起仔細研究作戰形勢時,我發覺,我們的右翼很危險地暴露在敵人突擊的威脅之下,敵人可以穿過原州向南突擊,爾後轉向西南方向,切斷我通往釜山的“主要補給線”和鐵路線。我知道,美第2師在清川江一帶遭到重創之後尚未恢複元氣。但是,形勢十分緊迫,我不得不命令該師立即開往原州,封鎖通向我右後方的接近路(後來的情況證明,我們隻是比敵人稍稍搶先了一步,及時阻止了敵人的突進)。然而,除此而外,在後來的好幾天中,我還忙於調查第8集團軍進攻的準備情況。

  我借助一架輕型飛機、一架直升機和一輛吉普車會見了美第l軍、英第29旅、美第25師、美第27步兵團以及南朝鮮第l師的指揮官。不出兩天,我便會見了各軍軍長和除南朝鮮首都師之外的各師師長(首都師當時遠在平靜的東海岸地區),並且直接了解到他們對發動一次大規模進攻的看法。他們認為,我軍此時無論實施何種進攻都會歸於失敗,而且,可能要付出重大的代價。我也發覺,部隊在思想上、精神上可以說根本沒有做好準備,無法實施我一直計劃采取的那種進攻行動。他們依然具有很大的勇氣,隨時準備接受我交給他們的一切任務。但是,部隊過於瞻前顧後,這裏看不到一支信心十足、決心取勝的軍隊所表現出來的那種特有的熱情、活力和朝氣。在乘坐吉普車巡視前方地域時遇到的第一名憲兵的那副樣子,使我深感這支部隊與我以往所了解的在歐洲作戰的部隊大相徑庭。這個憲兵的姿態、舉止都很正常,無論怎麽說都很正常,但是在精神麵貌上卻有些反常。那種敬禮時特有的麻利勁,那種機敏、潑辣的言談舉止,那種咧嘴而笑時很自信的表情,這一切都不見了。我始終認為,這種精神麵貌一直是經受戰火鍛煉的美國士兵所特有的標誌。

  我沿途遇到了一些士兵,與他們進行了交談,聽取了他們的不滿意見。從他們的身上我也深源感到,這是一支張皇失措的軍隊,對自己、對領導都喪失了信心,不清楚自已究竟在那裏幹什麽,老是盼望著能早日乘船回國。要想使這支軍隊恢複鬥誌顯然有許多工作要做。有些工作我是可以立即著手進行的。我聽著他們抱怨(他們發牢騷時沒有情緒高昂的得勝之師所慣用的那種忿激的腔調,而是帶有一種不滿的、猶豫不定的語調):食品供應經常不足,有時不能按時送達而且不熱;往家裏寫信沒有信箋;服裝不適合這裏的氣候條件。這些問題我可以立即采取措施加以解決。我讓直升機送來了信箋;命令將廚房挪到部隊附近,以便大量供應熱餐。而且,還要求提高口糧的標準和質量。

  (當地食品嚴禁部隊食用,因為,有許多食品很容易使那些還不適應當地飲食的人罹患腸胃玻)我親眼看到許多部隊沒有手套,他們的雙手在十二月凜例的寒風中凍得通紅、皸裂。我從切身的體會中知道,遺忘一隻手套或者射擊時將手套扔在一旁再也找不到的事情是很容易發生的。在歐洲作戰時,我有一個習慣,到部隊巡視總是在吉普車中額外捎帶一些手套,以便送給路上遇到的、缺少手套的人員。

  於是,我立即采取措施,發放了足夠數量的手套,以保護作戰人員的雙手。

  我視察過的每一個指揮所都給我以同樣的感覺,即喪失了信心和鬥誌(應當指出,編有三個師[第3師、第7師和第1陸戰師]的第10軍當時還示納入第8集團軍的編成)。軍士以上的指揮人員都好象很冷淡,不願回答我的問題,即使想從他們口中聽到一些牢騷意見也不容易。他們悶悶不樂地提供著情況,在他們身上看不到情緒高昂的部隊所具有的那股機敏勁。他們的精神麵貌不禁使我聯想到了一個英軍中尉。那個中尉認出我吉普車上的軍階標誌後,從一座小山丘上一溜小跑地下來歡迎我。

  他很精神地敬了禮,報告了自己的姓名、軍銜和所屬部隊。

  聽說英國旅隻有為數甚少的一點人馬防守著前線的一個寬大的地段,而且,幾乎每隔一小時中國軍隊就要發動一次進攻,於是,我便問他對這種形勢是怎麽看的。

  “非常好,先生”。他立即回答,接著又令人愉快地笑著補充說,“不過,我們這兒就是有點太通風了。”“通風”一詞便是他對形勢的概括,因為,戰線上有許多寬大的間隙地完全可以讓一支軍隊成連橫隊通過。

  然而,我不能責備我們的部隊,他們表現出那樣的精神狀態是有其原因的。他們在兵力極其不足、武器嚴重缺乏、服裝和食品不夠的情況下被派到了這個不幸的國家,分散地配置在一個過於寬大的地域內,無法構成有效的戰線。這些都不是他們的過錯。他們想知道為什麽來到朝鮮,打算讓他們幹些什麽,這也是無可指責的。如果說我們國家進行過的戰爭中有一場可以稱得上不為人所理會的戰爭,那末朝鮮戰爭便是這樣的戰爭。人們似乎忘記了軍隊的首要目標——隨時準備有效地作戰。由於削減軍費,我們的武裝部隊落到了無法有效作戰的地步。可是,我們卻讓他們用陳舊過時的武器去對材敵人現代化的裝甲部,讓他們穿著在美國隻適合秋季作戰的服裝到近似北極氣候條件的天地裏去作戰。

  我多次發覺部隊缺乏領導的現象很嚴重,並為此而大聲疾呼過。部隊不願放棄某些物質享受,害怕離開為數不多的公路,不願在沒有無線電和電話聯絡的條件下實施運動,此外,在同敵人(我們的部隊不久便在火力上壓倒了敵人,並在空域和周圍海域占了上風)作戰時頭腦過於簡單。所有這一切都不是士兵們的過錯,而應歸咎於政府當局的最高決策人物。我在指出這些問題時恐怕有許多話講得不很客氣。

  我實際上是想告訴野戰指揮官們,他們的步兵老祖宗倘若真能看到這支軍隊目前的狀況是會氣得在墳墓裏打滾的。這支軍隊是這樣地依賴公路,不重視奪占沿途的高地,不熟悉地形和難得利用地形,不願意拋開使部隊傷亡慘重的汽車而代之以步行,不願意深入山地、叢林到敵人的駐地去作戰。談到通信聯絡,我要指揮官們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恢複祖輩的一些老辦法——在無法進行無線電通信和有線通信時,就利用傳令兵來送信;在別無他法的情況下,也可采用煙幕信號這種聯絡手段。

  我十分清楚,我們的部隊兵力過於單薄,無法橫貫整個半島建立一條穩固的戰線。可是,我卻不明白,這些部隊為什麽相互間不進行支援,如師與師之間,軍與軍之間。

  我們裝備的榴彈炮射程達數英裏之遠,所以,在許多情況下,各部隊都可以向友鄰部隊提供相當大的支援,尤其是翼側部隊之間完全可以連成一氣,以便在必要情況下相互提供一定的炮火支援。

  不錯,敵人通常在夜間輕裝行軍,而且比我們熟悉地形情況。他們習慣於這裏的氣候條件和清苦生活,可以自己解決口糧問題。他們利用在這裏所能獲得的一切運輸手段如中車、騾馬甚至駱駝等運送所需要的武器和補給品。

  這些運輸手段不少是中國人從國內帶來的。他們也利用當地勞工肩扛背馱地運送武器和補給品,甚至有時部隊自己也背負這些東西。但是,我們變得對公路這樣地依賴完全是由於我們自己不願意放棄舒適的條件,而不是其他什麽原因。我提醒野戰指揮官,我們可以進山搜尋敵人並將其箝製在陣地上。我一再向他們提起陸軍的這樣一句古老的口號:“找到他們!咬住他們!打擊他們!消滅他們!”

  在我放棄了立即轉入進攻的打算之後,當務之急便成了做好準備,以對付中國幾乎肯定要在元旦發起的攻勢。

  我們原以為這次攻勢會在聖誕節發起,結果至今尚未開始。

  中國軍隊在人數上超過了我們。但是,我們的裝甲部隊現在比他們強多了,而且不用說,我們還握有製空權。我們防兵力不足,無法阻止敵人的夜間進攻。但是,我們采取如下辦法曾獲得一次很好的機會,給敵人以嚴厲的懲罰。這個辦法是,在夜間收縮部隊,讓部隊與部隊之間緊緊銜接在一起,到晝間,則以步坦協同的分隊發起強有力的反衝擊。因此,我極力要求我們的指揮官占領一係列有利的高地,而且,為誘使敵人在夜間實施突破還要適當配置部隊。

  這樣,我們便能依靠優勢的炮火支援和空中火力支援在晝間將敵人消滅。

  我很清楚,我們將被迫放棄一些陣地。但是,我希望部隊能在周密地勘察並精心構築後方陣地之後有秩序地按照調整線實施後撤。在這個問題上,李總統派給我的當地勞工大隊幫了大忙,他們構築了供我們後撤時占領的陣地。

  我還知道,為了使部隊恢複鬥誌,必須讓部隊明白指揮人員對他們的安全是關心的,不會用他們的生命做無謂的冒險,也不會丟下被敵人切斷的部隊不管。所以,我極力向軍長、師長說明:不允許丟下任何部隊讓敵人壓垮和消滅;要奮力解救被切斷的部隊,除非主要指揮官本人通過分析認為,解救這些部隊會損失同樣多的部隊甚至更多的部隊。

  下麵不妨舉一個例子說明我們所采取的做法。我聽說,某軍長在給一位師長的指示中命令要“不惜一切代價”扼守某個陣地。於是,我命令馬上把這段話勾銷。隻有集團軍司令本人才可以向一支大部隊下達這樣的命令。我對他們說,除非我親自勘察了地形,觀察了現場的情況,並確定有這樣做的必要,否則,我決不下達死守陣地的命令。

  軍長和師長們對於我的有關配置強大的兵力以便在晝間實施反衝擊的指示還是遵照執行的,但是,我發覺他們助措施不夠有力。結果,我們失掉了許多重創敵軍的好機會。我知道,我必須竭盡全力,確保不再發生此類事情。

  下麵的士兵肯定談不上有什麽真正的失敗情緒,但是,總部乃至華盛頓認為我們有可能被迫全部撤離朝鮮半島的這種帶失敗情緒的看法多少會傳到下邊。十二月底,參謀長聯席會議將如下看法通知麥克阿瑟:.部隊現在十分強大,如果他們全力以赴,完全可以迫使聯合國軍撤出朝鮮。

  在中國的新年攻勢取得勝利之後,麥克阿瑟同意:如果參謀長聯席會議不改變其決定(不向我們提供大規模增援;不封鎖中國海岸;不空襲中國大陸;不許轟炸滿洲的基地;不放國民黨軍隊“出籠”),則在沒有極其重大的政治原因的情況下,“我們的部隊應以作戰情況允許的速度盡快撤離朝鮮”。

  我從不認為敵人能把我們趕出朝鮮,也不同意從朝鮮撤退。當然,我是隨時準備遵照上麵的命令將這支軍隊帶到任何地方去的——返回日本或者再次越過“三八”線。但是,我認為,不管什麽決定,都應盡量提前作出。這樣,如果下達撤退的命令,我便能做好充分的準備,秩序井然地撤退,將部隊順利地由港口運走。我非常清楚,如果突然決定實施預先毫無計劃的撤退會造成怎樣的後果:沒有時間搜集足夠的船隻盡快將部隊順利轉移出去;無法預先周密地部署防禦圈;無法按照輕重緩急的順序合理安排撤退行動。如果做出了撤退的決定並過早地泄露出去,甚至僅僅出現有關這種決定的謠言,這會對南朝鮮政府產生怎樣的影響,我也是清楚的。因此,我強烈要求,如果做出撤退決定,一定要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嚴防走漏風聲。

  此外,還有一個非同小可的問題,即如何來安置南朝鮮的軍隊、地方官員以及戰俘。我們決不可將數量上處於劣勢而且武器裝備又很差的南朝鮮士兵(在以往的艱苦歲月中,他們一直很英勇地與我們並肩戰鬥)、李總統及其政府棄置不顧,丟給虎視耽既的敵人。我們隻能堅決履行我們的義務,保障這些人員以及政府和民間機構中曾經幫助過我們的全體人員的安全,除此而外,沒有其他辦法。我當時估計,這一類人員的總數接近一百二十萬,並且就此向上麵作了匯報。

  戰俘問題是個很棘手的問題。如果我們真要撤退,如何處置這些戰俘,我還沒有現成的辦法。但是,我認為,我現在就得將這個問題提到日程上來了,而且,還必須強調一下問題的複雜性,因為,為了看管這些戰俘,我們要派出很多的部隊,並且要為戰俘撥出大量的食品和物資。

  這個問題以後究竟會棘手到何種程度,我那時當然是沒有預料到的。

  關於在何種情況下撤出朝鮮的問題很快就定了下來。

  杜魯門總統以其一貫具有的洞察力做出決定:隻有迫於軍事上的需要,美軍才撤離朝鮮半島。他授權麥克阿瑟,在他認為迫不得已時,可以自行將部隊撤出朝鮮,以便確保部隊的安全,或者完成其保衛日本的根本使命。

  可是,我們仍須做好實施遠距離後退的準備,我們甚至有可能被迫退回釜山。關於敵人的實力情況,我們此時了解得仍然不夠。敵人每天都在廣播上吹噓,決心要把我們趕人大海。這一回,我不想組織臨時性的防禦圈,也不想組織間隙很多的防禦。所以,我指定加裏森·戴維森準將(後晉升為中將和西點軍校的負責人,在獲得將軍軍銜之前曾是工兵軍官)在遙遠的南麵設置一道防線,以保衛釜山港地區。於是,戴維森動用了成千上萬的朝鮮勞工,開始規劃一個縱深很大的防禦地域,構築大部分塹壕體係,選擇炮兵陣地,甚至還設置鐵絲網。我乘坐飛機由低空沿著選定的防線走向飛過,感到很滿意。因為,萬一我們真的被迫占領這一防禦地域,我們將可以在這裏牢固地堅守下去。在我第一次檢查該地區工作情況的幾周之後,我再次乘飛機飛越“戴維森防線”,這項工作的進展速度和效率繪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們從未占領過這些位於我們後方大約二百英裏處的防禦工事,也沒有檢驗過這些工事的牢固程度。但是,不能說這項工作沒有起到絲毫作用。附近貧困的農夫幾乎把全部的沙袋都偷了去,為自己壘牆、墊堤,並且“解放”了大部分鐵絲網,對於他們,這些鐵絲網就象市場上任何暢銷的商品一樣,是很寶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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