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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這樣的一個紅衫軍

(2007-09-08 13:39:18) 下一個

2007-09-08 05:41

去年此時,我在凱達格蘭大道;明天,我不會去點蠟燭。

也許你會說,唉,就是被另一種政客給騙了嘛,受傷的心激不起熱情了,九九運動終不能成就九九神功。我不否認,紅衫軍的頭頭們,特別是施明德的作為,讓我非常失望;策畫者範可欽把活動定調為一種街頭的嘉年華會,「一定讓大家出口氣」的輕佻,也讓我覺得整件事情的本質和參與其中的人,包括我,被嚴重的褻瀆了。

但是,我必須說,參加或者不參加,本來就是個人的決定,不是某個政治人物或者行銷專家把事情搞砸了,而是台灣還沒有準備好──既不習慣激越的革命,也不擅長陰魂不散的盤據。但,事非經過不知難,當時,始料不及。

去年參加紅衫軍活動,我是 100% 真的相信可以把陳水扁趕下台,不是去好玩的趕集;大大的「禮義廉」汽球曾讓我感動萬分。

我訪問過許許多多人,他們最常說的是,阿扁對台灣的傷害不隻是表麵的經濟下滑這麼簡單,而是「價值的崩潰」,愈來愈少人相信傳統的「做人的道理」,這個社會趨勢讓很多人簡直無所適從,連孩子都不知道該怎麼教──隻要你宣稱「愛台灣」,那麼你所做的一切都可以合理,天底下有這樣的事嗎?

紅衫軍運動一年後,我看到杜正勝在高中校長的會議上誇誇其談中華民國、謝誌偉要司法人員表明黨籍....忍不住悲嘆,上帝啊,台灣怎麼變成這個樣子?論到知識分子,這些人讀的書,難道算少嗎?他們都是博士啊;但他們怎麼可以無知、無聊甚至無品到這種程度?

鈞特‧葛拉斯得到諾貝爾文學獎後,我工作的出版社出版了他的書,想邀請他來台灣,特別和在德國方麵很有人脈的留德博士謝誌偉聯絡商量此事;雖然因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行程都太滿,沒有邀到葛拉斯,但是我對謝教授的熱情和專業,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也很感謝他一口答應幫忙。

也許不是因為阿扁,而是人的確有很多麵。但我一直認為,陳水扁是近年來台灣最大的「黑暗力量」,他的出現,把許多人內在黑暗與邪惡的那一麵淋漓盡致地激發了出來;或許陳水扁沒有「創造」小人,但他讓人肆無忌憚地呈現自己小人的那一麵,讓台灣變成一個口出惡言、行出惡行也不在乎的地方。

人跟「邪惡」之間保持距離,往往就是依賴那一點點薄薄的「自覺」與「自製力」,甚至於,覺得自己「怎麼可以這樣」的那一點點「不好意思」的羞恥心,這個分際的拿捏需要幾千年、幾百年的文化傳統養成,卻可以在不到十年的時間裡崩潰崩盤;人的破壞力是非常強大的;台灣就在這個大破壞的過程裡。

去年我參加紅衫軍活動的初衷是希望用人民的力量讓這個不適任的總統下台,沒想到的是,為了對抗這種意識與力量,陳水扁用了更多極端的手段進行自我保護,結果是整個社會為了這個拉不下來的總統,付出了更多代價,整個政府,人不像人,事不成事;抓狂的杜正勝、起乩的謝誌偉,隻是其中兩個比較明顯的例子;還有多少讓人傷心失望的人和事呢;政府像癱瘓了。

我開始思考,麵對一個完全沒有任何反省力的當權者,紅衫軍有沒有一點「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助紂為虐?

一年多來,因為採訪之便,也因為有心的尋覓,讓我看到另一個新的台灣在悄悄升起。參與過紅衫軍活動後,包括我在內的很多人理解到,陳水扁是不可能被「趕」下台的,不必再多花力氣跟他爭這件事,畢竟,製度會讓事情自然發生,陳水扁總有不能在台上做總統的一天;同樣的,我們的人生也不可以被這個不會被趕下台的爛總統給糟蹋了。我們的人生不能活在一種「距離阿扁下台還有 xx 天」的期待和安慰之中,而要有新的視野,和新的過日子的辦法;管它選出好總統還是選出壞總統,人生都是我們自己的,我們都要認真好好打拚。

我認識很多夢碎阿扁的人,也認識很多夢碎紅衫軍的人,這些人之中,最後有些人有了一些交集,這就是明天我不去點「倒扁蠟燭」的理由──街頭抗議我也去了,寫文章罵陳水扁我也做了,接下來我還能怎樣?紅衫軍銷聲匿跡後,我給自己一個新的功課:尋找「後紅衫軍時代的台灣反扁運動」,好吧,這樣說,一定有很多人不贊同,因為「反扁」已經不再是他們的人生 mission,或者說,因為倒扁不成,讓他們在絕望中找到了另一股力量:好好做點事,好好做人,好好地,活下去。

我的心中不再有那麼強烈的「氣」要出,也不再有那麼多情感要宣洩;我的眼淚,在去年紅衫軍的活動中已經流完了,憤怒,也已經表達得清楚了,再多,就隻是跟著扣應節目的政治人物和名嘴起舞,我的人生沒有這麼閒;現在,我要把力氣留下來、把情緒留下來,讓自己成為台灣有可能變得更好的一個元素之一、一個小小的元素之一。

你問,後悔去年投入紅衫軍的活動嗎?我告訴你,答案是不會。第一,我很驕傲自己曾經用了很大的力氣去「企圖」阻止台灣這麼大的道德危機,這是我個人的人生中,一段非常重要的經歷;第二,若非歷此一遭,我不會知道,身為台灣人一分子的我,不去做點什麼有實質意義的事,是不行的;哀莫大於心死的正麵教訓是:一個死都不肯下台的總統終於逼使我們學會用正麵的力量去對抗負麵的摧毀;別想靠口水淹沒阿扁,因為他的口水比誰都多,我已經明白了這點。

這是我認為自己不再需要紅衫軍的街頭的理由。

引用:http://blog.chinatimes.com/prayer/archive/2007/09/08/195939.html
2007-09-08 05:41 |作者:彭蕙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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