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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這東西,來無影, 去有蹤,。。。。zt

(2008-10-03 15:36:13) 下一個
愛情這東西,來無影, 去有蹤,。。。。zt

愛情這東西

                ·韓玲玲·

  曉航在收拾行裝。她要回國一趟。她從書櫃裏拿出來一個盒子,那是她要帶回去送給他的。剛要關上櫃門,她的目光掃到了另一個盒子上。那盒子她有很多年沒有打開了。她遲疑了一下,把那個盒子也拿了出來。

  這原是一個裝鞋的紙盒子。

  她輕輕打開蓋子,裏麵的東西一件一件在她的記憶中被迅速檢索。這些東西是利偉留下來的。筆記本,是他用來當通信錄的。那個打火機,是一次他抽煙時曉航抓過來的。他當時笑嘻嘻地說,那就送給你吧。一個小小的洋娃娃,是他在小地攤上賣的,他遞給曉航,說,和你一樣,都是小黃毛。一條細細的項鏈,他們結婚時他送給她的。

  利偉,已經離開她十幾年了。每次想到利偉,她的心都會軟下來,人也會靜下來。

                  一

  當年大學畢業後留校,曉航瘋瘋顛顛,咋咋呼呼地教了幾年書。熱乎勁過去了,發現這種日子很沒勁。看到大堆朋友同學都出國了,她也覺得是該換個活法了。在她開始張羅國外學校和資助的繁雜手續時,她在一個朋友家遇見了利偉。

  利偉不是一個典型意義上的帥哥。他中等個子,身體很結實,皮膚黑黑的,鼻梁挺直,眼神輕鬆又溫和。她覺得他有趣,詼諧,又很腳踏實地。和在大學裏到處晃蕩著的又瘦又小的男生們比,他讓她聞到了男人味,剛陽的男人味。

  利偉大學畢業後一直幹律師。當時行業還不太規範,他風裏雨裏,黑道白道都趟過來了。他臉上的滄桑感,讓曉航有了興趣。曉航拽著他,聊東聊西。

  兩人很自然地認識了,來往了。就象他是她的一陣清風,她也讓他感到了新鮮的活力。

  沒有電閃雷鳴,也談不上刻骨銘心,兩人自然而然,舒舒服服地走到了一起。初夏,他們一起去北戴河。買了一堆張牙舞爪的螃蟹,兩人張牙舞爪地大嚼著。

  突然,利偉抬起頭,看著曉航,來了一句,和我結婚吧!

  曉航傻嗬嗬地看著他,手裏還攥著個螃蟹腿。

  他又說,你都二十好幾了,找到我不容易,我就把自己犧牲了吧!

  曉航心裏一暖,臉上現出了閃光的笑,回道,唉,你都三十多歲了,我要不嫁你,不定哪個良家婦女要倒黴呢。這火坑還是我來跳吧!

  從北戴河回來,他們利索地把結婚手續辦了,然後通知了雙方家長。兩邊的老爸老媽氣得七竅生煙,可兩人在各自家裏的無組織無紀律是如出一轍,還真拿他們沒辦法。

  兩人小日子沒過幾個月,曉航出國的手續就都辦下來了。

  表麵上,曉航沒心沒肺,說,我先去打前站,看看那邊的日子好不好玩,你帶大部隊隨後跟上。她心裏,很是舍不得利偉。

  在曉航麵前,利偉總是象個大哥哥。他拍著她的臉說,行,你先去偵察一下。我很快去和你會合,咱們共同完成解放全人類的任務。

  分別時,她靠在他胸前。他抱著她,任她把淚水鼻涕大肆蹭到他衣服上。

                  二

  剛到美國,曉航想家想得厲害,也特別想利偉。電話費挺貴,實在忍不住了也會打過去。利偉大部分時候會溫柔地安慰她,盡力逗她開心,但她能聽出來,他心裏也非常思念她,有時情緒也很低落。開學了,一下子忙了起來,曉航才覺得好些了。

  曉航費了好大力氣,把利偉來美探親的材料很快準備好了。她告訴利偉,一分鍾都不要等,馬上開始辦手續。利偉並沒有打算放棄他在國內的事業,但他必須去看看她。他實在太想她了。曉航知道他開始緊鑼密鼓地跑這事了,就耐下心來等。

  有一段時間,她覺得他好象沒有什麽進展,有點急。打電話催了兩次。

  利偉告訴她,最近太忙,覺得身體有些累。曉航說,那你就少和你那幫哥們踢點足球,你已經不是毛頭小夥子啦!

  後來有幾個星期沒有聽到利偉的消息。再打電話就是他們家別人接的了,他們告訴曉航,利偉身體不太舒服,好象肺有些問題。醫生讓他住院檢查一下。曉航想,告訴他別抽煙了,看看,有毛病了吧。

  曉航給利偉往醫院打電話,他說,應該沒事,不用著急。

  再後來,病房的電話都是別人接了。然後,壞消息就來了,是肺癌。再一查,已經擴散,而且原病灶很可能不是肺。

  曉航沒有等自己把這消息想明白就上了回京的飛機。可還是晚了。當她來到他病床前時,由於腦子裏長的腫瘤,利偉已經說不出話了。

  曉航沒有嚎啕大哭。

  她進來,拉著利偉的手,告訴他,你的黃毛丫頭回來了。

  利偉看著她,眼睛裏盡是溫柔。看到她,他是快樂的。但他已經無法盡情地享受這快樂了。每天,隻要可能,曉航就這麽拉著他的手,和他喃喃輕語。說有用的,沒用的,發生了的,和沒有發生的事情。

  利偉明白自己的處境。他用眼睛告訴曉航,他心疼她,對不住她。他不能再陪她折騰了。

  很快,利偉的神智時有時無。清醒時,曉航可以從他的眼睛裏感受到無助和絕望。曉航的心被這無助和絕望的目光擊碎了。

  就這樣,這個曾經活力十足,自信剛強的大男人,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麵前,一點一點失去了生命的跳動。直到有一天,他四周的儀器上所有的生命指標都顯示,這個三十五歲的生命已經逝去了。

  目睹一個生命就這樣無可奈何地逝去,曉航最初感到的震撼甚於悲傷。麵對一群悲悲戚戚的親人和朋友,她發現她居然還有心思去思考,生命為什麽會如此脆弱?死亡意味著什麽?想的過程中,曉航才漸漸明白,利偉永遠離開她了,再也不回來了。曉航此時感到她的心象是被一個巨大的冰塊包裹著,壓迫著,在無可抑製地顫栗著,冰冷無比,疼痛無比。

  她無聲地流著淚,沒遮沒攔。

  曉航試圖在心裏和自己的男人告別。她現在必須一個人去麵對今後的日子。利偉是個心胸比海都開闊的人。他帶給周圍的人都是快樂和陽光。他走了,太陽好象也暗淡了許多。

                  三

  曉航沒有更多地流連在利偉長眠的地方。她帶了幾樣利偉的東西,返回了學校,一頭紮進書堆。再抬頭時,她已經是曉航博士了。利偉這些東西她一直帶在身邊,雖然她很久沒有打開這盒子了。

  如今,利偉已經離開她十二年了,但她總覺得利偉一直在心裏陪伴著她,給她自信,給她勇氣。她一直努力把日子過好,過精彩。讓利偉知道她還是那麽能折騰。

  曉航剛要蓋上盒子,又停了一下,象是想起什麽。她把那條項鏈拿出來,給自己戴上。然後才又把盒子蓋好,放回了原處。

                  四

  曉航原來是個陽光女孩。現在,她還是很陽光,但已經是個四十出頭的女人了。這些年,她的朋友一直很多。男朋友也斷斷續續地有過幾個,包括現在同她“搭夥過日子”的男朋友麥克。

  這個洋寶貝是她參加一個慈善誌願者活動時“淘”來的,比她還小兩歲。這位機械工程師總想把自己搞成一副“嘻皮士”的做派,可是生不逢時,年紀輕了點。而且,他那書呆子氣也不是那麽容易掩蓋的。所以,他老想耍酷,可總是不得要領。他再怎麽留大胡子,小胡子,可他那雙清澈的藍眼睛總是把他的內心暴露無遺。

  在曉航眼裏,他既可笑,又可愛有趣。麥克高高的個子,寬寬的肩膀,明亮的眼睛,尤其讓曉航心動。曉航喜歡輕鬆明快的人,麥克讓她感到輕鬆。沒有山盟海誓,也沒說要地久天長。甚至兩人的生活開銷都全部對半分,簡單明了。

  這和之前同另外幾個男友相處不同。他們也都是很出色,自我感覺很好的男人。他們往往喜歡說永遠,最最什麽的。他們常常急於信誓旦旦地定終身,“確定關係”,而漠視順其自然的默契。曉航不喜歡由此帶來的無形的壓力,給她一種死乞白賴的感覺。這會讓她跟著瞎著急,累得沒有名堂。

  到現在,這些男人沒有一個讓曉航想到婚姻。不是因為第一段婚姻的結局,也不是因為對生命的思考永遠沒有個頭緒,隻是覺得沒有哪個人能真正走進她的內心,包括麥克。她總覺得,她的內心世界很少能和別人的重合。周圍有很多朋友,但她還是常常感到不可名狀的孤獨。朋友麵前,她是個輕鬆有趣,又有些粗拉的人,但她的內心卻充滿了幻想和渴望。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直到她在網上和他“重逢”。她似乎明白了她心裏一直在等待著什麽。

                  五

  和他相識時,曉航才十六歲。那天,她和同學湊熱鬧,去一個大學聽個講座。講的什麽她記不清了,反正主講的是個老頭,而主持會場的是大學的一個年輕老師。曉航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人可真帥啊!他高高的個子,寬寬的肩膀,明亮的眼睛,表情認真又輕鬆。整個講座,她的目光基本上就鎖定在他身上了。講座完了,朋友是個小學究,拉著她上前去問問題。

  曉航想都沒想,徑直走到他麵前,說,你是這裏的老師嗎?

  他說,是呀,你是今年的新生嗎?

  她說,兩年以後就是啦!沒說幾句,她們就發現,他原來是她們的中學校友,隻是比她們早了十來屆。大家很熱絡地聊了一會兒,互通了姓名,她記住了他叫季尚舟。然後,他要陪老教授離開,就和幾個小姑娘說再見。

  曉航看著他的背影大聲說了一句,季老師,兩年後你來教我吧!

  他回頭衝她們揮了揮手。

  兩年後,曉航果然上了他所在的大學,隻是和他不是一個係。她還打聽過他,聽說他出國進修了。後來在校園碰到他,她高興地直蹦。然後心裏就覺得非常愉快。當然,大學的生活讓曉航整天忙得不可開交。雖然同季尚舟很少見麵,但她心裏總有他的影子。有男孩子對她感興趣,她總是下意識地把他們同季老師比,結果沒有一個比得上他的,無論是模樣還是氣質。她就老是覺得不來勁。晃蕩到大學畢業,她還是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男朋友。

  後來留校工作了,又聽說季老師到中科院做什麽項目去了。還聽說他已經結婚好幾年了,兒子都有了。太太是他大學的同班同學。曉航心裏就有些說不清的酸溜溜的感覺。

  出國前不久,曉航見到過季尚舟一次。那是在一個夜校,他和她都業餘在這裏兼著課。當然他教的是高級班,她是初級班。他們都很高興又見到對方。特別是曉航,居然感到有些緊張。他還是那麽帥,那麽迷人。曉航的眼睛差不多就是直勾勾地看著他。

  她的心有所動,可是她拿不準自己能怎麽樣,而且她一下子又想不出什麽更多理由拖著他,不讓他走。東南西北的扯了一圈,再見說了幾遍了,可曉航還是不肯轉身走開。

  “噢,季老師,我下個月要去美國念書了,我那什麽……”

  “好啊!你年輕,去見見世麵也好。”他說。

  “那你以後到美國來,你告訴我,我……”曉航想說,我去看你,可沒說出來。

  “好,我會的。保持聯係,曉航!”

  “……季老師……再見……”看著他的背影,曉航真想大聲告訴他,我喜歡你!可她沒有。她已經不是那個十六歲的小姑娘了。

  分手後,曉航總覺得失去了什麽,心裏一時空落落的。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他。

                  六

  這些年,風風雨雨,曉航心裏一直有一個安靜的角落,存放著對季尚舟的記憶和憧憬。曉航沒有刻意去思念他,可她從沒有忘記過他。他並不構成她每天生活的一部分,但是,他是她青春記憶的一部分。是他給一個小姑娘開啟了第一扇認識男人的窗口。雖然他是遙遠的,夢幻的,但想到他時,曉航總感覺很美妙。對他的記憶和感情,讓曉航在生活的起起伏伏中,感到心有所倚。

  曉航念完書,留在美國工作。事業上雖然沒有什麽驚人之舉,但物質上也算是小康加小資了。她不是個有大目標的人,人隨心動,不想費勁。有錢有閑了,她開始到處旅遊。北歐,西歐,非洲,南亞,西藏,敦煌,想起來哪兒去哪兒。和前些年不同,她越來越喜歡一個人出門。感受更真切,心情更浪漫。她享受這份清靜和孤獨。

  每到一個地方,曉航總會買幾樣當地的特產和紀念品什麽的。有的是她自己喜歡的,有的,她會下意識的想象季老師是否會喜歡,或用得上。東西帶回來,她沒有認真想過該怎麽處理,就順手放進眼前這個盒子裏。那串佛珠是她在尼泊爾買的,那個木雕頭像是她在非洲買的,高爾夫球型的水晶瓶塞是法國的,還有一個犛牛角,是她從西藏帶回來的。

  曉航心裏總覺得會有那麽一天,她會見到他。他也會喜歡這些東西。可哪年哪月,因何緣由能和他相會,她沒有顧上多想。

  直到去年,無意中從一個朋友那裏聽到他的一些消息,曉航的心一下子翻騰開了。她意識到,她不單沒有忘記過他,對他的思戀簡直就是呼之欲出。她馬上從網上找到了他的電郵地址,給他發了個信。他很快有了回信。曉航興奮不已。這樣,郵件來來往往,她稱呼他“季老師”,他叫她“曉航”。她知道了他已經離婚若幹年了,他兒子已經快大學畢業了。他也知道了她目前沒有婚姻,但是有男朋友,如此等等。

  同季尚舟的交流給曉航帶來了很大快樂。每天看他的郵件成了她最期待的事情。他們兩個都是用英文交流。曉航覺得英文寫得快,而且,不是母語,總是隔了一層,想說什麽敏感的話,更容易說出口。不用象用中文,總覺得需要斟字酌句。而他好象喜歡聽曉航扯一些她生活裏雞毛蒜皮的事。這讓曉航稍感意外,但是很高興。她開始總怕他一個大男人,哪有興趣聽個傻丫頭扯閑篇。他回信不那麽快,但能看出來,他在盡力跟上她的話題。他的工作很多,還要滿世界去開會。不象她,上班下班都掛在網上。

  漸漸地,曉航感到,這個男人填充了她腦子裏所有的空閑。想他的時候越來越多,對他的期望也越來越多。有時他回信不及時,她會著急,會胡思亂想。

  他們之間說話的口氣也有了變化。她在心裏把他當成了自己的愛人,叫他“親愛的”。他會稱呼她“寶貝兒”什麽的。反正英文裏這類稱呼比中文要豐富得多。用起來既順溜,又達意。如果把這些稱呼翻成中文,怎麽說都透著曖昧,聽著不倫不類。無論他怎麽稱呼她,她都喜歡,隻要能聽到他的信息,看到他給她寫的文字。她特別喜歡聽他說些“甜言蜜語”。在曉航看來,他除了學問好,還是個調情高手。曉航對他十分著迷。她沒事的時候,總是翻來覆去地讀他那些讓她心跳加快的話。

  她後來和他通了電話。他的聲音富有磁性,很性感,讓她心跳不已。她迷戀他的幽默和詼諧,智慧和城府,喜歡他的極度自信,喜歡他和她開玩笑。有時他還會象個孩子一樣,耍耍賴,貧貧嘴。這一切,都讓曉航感到非常愉悅,甚至是幸福。

  她寄照片給他,他說很可愛,他喜歡。他說,他還記得她小時候聰明可愛的樣子。他一直覺得她很特殊,是個不平凡的女孩兒。

  有什麽話,曉航懶得同麥克講,覺得說不清。她隻想同季尚舟說。

  有一次,有兩個星期沒有收到他的郵件,曉航坐立不安,魂不守舍,感到全身的每一寸肌膚都在思念他。她突然意識到,她愛上了他。沒有他的日子是暗無天日的。思念越是強烈,曉航對自己越是有些拿不準。她怕自己會不會有點荒唐。兩個人十幾年沒見過麵了,各自經曆了多少事情,現在隻是在網上寫寫信,能真的“愛”上嗎?自己對他有多少了解呢?曉航在心裏同自己爭來鬥去,不想輕易承認這就是“愛情”。可她自己又很不習慣這種猶豫不決,不清不爽的感覺。她最後很煩自己了。還掙紮什麽呀?她不是從十六歲時就喜歡他了嗎?隻是那會兒不懂愛情,還朦朧著呢。現在,自己的心已經明白告訴自己了。這不是愛情,又是什麽呢?這麽多年後又和他重逢,而且還能有這種互相吸引的感覺,這不是緣分嗎?

  一旦想通了,她就覺得心裏一下子特別輕鬆。好象天也藍了,連空氣都透著新鮮。在她心目中,他就是她的完美愛人。

  他們這樣電郵電話,來來回回,有一年多的時間。一天,曉航突然覺得,還羅嗦什麽呢,是時候了。

  她給他發了個信,隻有三個中文字,“我愛你。”很快他就回了信,是英文:“我也愛你。”曉航沒有猶豫,轉身就買了回京的機票。

                  七

  現在,曉航正在打點簡單的行裝,準備上路了。當然,她沒有忘記帶上這麽多年以來給他買的那些“禮物”。

  麥克進到書房,看到她拿著個盒子發呆,問她,要幫忙嗎?

  她頭都沒抬,說,謝謝,不用。

  停了一下,感覺麥克並沒有離開,曉航抬起頭。看著他那麽個大個子戳在那兒,關切地看著她,她覺得心頭一熱。她必須要對他說點什麽。

  “我要回中國去看一個男人。如果我要是不回來了,就說明我已經嫁人了。”她故作輕鬆地說。

  “如果是那樣,你會請我參加你的婚禮,對吧?”麥克已經習慣了她的調侃和惡作劇,知道怎麽對付她。

  她說:“我是認真的。”

  他答道:“我也是認真的。”

  看著麥克那可愛的娃娃臉和一頭亂蓬蓬的卷發,曉航突然感到一陣愧疚。她由衷地說,“麥克,我愛你。謝謝。”

  麥克眼睛定定地看著她,說,“不客氣,寶貝兒。”然後他一板一眼地用中文對她說:“我也愛你,航。”他一直想讓曉航教他中文,曉航都懶得和他費勁。結果,他隻學會了這麽一句。

  曉航從來都覺得用英文說“我愛你”比中文要容易得多。但今天,這話說得不容易。

                  八

  曉航飛回了北京,事先沒有告訴任何人。在機場,她給好友打電話,說,我回來了。自從前些年父母相繼去世後,她就很少回來了。即使回北京,不是住酒店,就是住在朋友那兒。隻有臨走時,才會給哥哥打個電話。

  瘋丫頭,你在哪兒?朋友問。

  機場,北京機場。她說。

  什麽?出什麽事了?朋友問。

  沒事。是你來接我,還是我打的過去?

  我來吧!真是個瘋子!朋友忍不住叨叨著。

  上了朋友的車,她半天沒說話。朋友了解她,等著她開口。

  “知道季尚舟住哪嗎?”她問。

  朋友一下沒反應過來,“你是說……季老師?大概地方知道。你想幹嘛?”

  “我愛上他了。我要見到他。我要和他在一起。”曉航說。

  朋友頓了幾秒鍾,然後說,“你不要開玩笑!你……是在開玩笑,對吧?”

  看看她不象是開玩笑,朋友猶猶豫豫,說,“他已經有……女朋友了。聽說已經……和那個女孩同居了。好象那女孩……三十多歲。他們好象……馬上……要……結婚了。”

  看到曉航麵無表情,什麽反應也沒有,朋友幹脆把話就都說完了:“消息絕對可靠。我見過他們兩人在外麵吃飯。一看就是兩口子”。見曉航還是沒有反應,朋友知道該打住了。

  在朋友家住了兩天,曉航睡了一天半。醒著的時候,曉航總共沒說上三句話,也沒有做深沉和若有所思狀。

  到第三天,曉航好象從一個夢裏醒了過來。她梳洗打扮,然後大叫,“吃烤鴨去!餓死我了!”朋友提著的心放了下來。陪她連吃兩頓烤鴨。

  第四天,曉航說,好啦,我要回去了!一轉身,看到自己帶回來的盒子。

  她對朋友說,噢,那個盒子裏,給你的禮物。

  朋友苦笑,好啦,我可不敢當!要不要我替你送給他?

  曉航愣了一下,然後高著嗓門說,好吧!他們結婚的時候,以你的名義!曉航覺得自己的聲音很遙遠……

  在機場,朋友沒多說什麽,隻告訴她,傻丫頭,好好照顧你自己。別讓我為你犯心髒病!曉航隻是緊緊地抱著朋友,一直到要離開了才鬆手。

                  九

  飛機上,曉航想起了第一次出國時,她是獨自一人走的。十幾年了,她還是要一個人上路。第一次,身後有利偉惦記她,他們有對將來的期待和承諾。她的心有所屬。這次,她滿懷期待而來。離開時,身後沒有了等待她的人。此時,她的心失去了那夢幻般的美麗家園。她覺得她應該很傷心,痛不欲生。可是她沒有。這些年她所經曆的感情,無論是喜是悲,是苦是甜,讓她覺得自己得到的比失去的要多得多。生活待她不薄,讓她真真實實地愛過。她愛過利偉。那是平靜,溫馨,踏實的愛。利偉讓她體驗到了生命的美麗和珍貴。她愛過季尚舟。這個男人在她十六歲時就闖入了她的夢想。因他,她體驗到了刻骨銘心的愛戀,體驗到了滲入每個細胞的思念和痛楚。她似乎應該恨他,可是她恨不起來。他,不屬於她。他從來都不曾屬於過她。那曾經撞擊過她心靈的熾熱的情感,現在正在慢慢地沉澱在她心底。

  她感謝命運給她的生活畫卷橫添了如此濃墨重彩的一筆。

  女人愛過,她因此是幸運的。也因此是富有的。

                  十

  麥克在機場接她。

  曉航想和他開個玩笑,可自己卻笑不出來,“親愛的,對不起。我沒能有一個婚禮請你去參加。”

  麥克藍幽幽的大眼睛盯著她看了幾秒鍾,然後可愛的臉上現出輕鬆而狡猾的笑容。他把她攬在懷裏,說,“如果曉航和麥克要是結婚的話,我們兩個就一起去參加他們的婚禮。這個主意怎麽樣?”

  曉航覺得自己的淚流下來了。很多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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