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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寒:公民,草民與屁民

(2010-01-04 01:48:37) 下一個
韓寒:我們國家沒有公民,隻有草民和屁民

    
    來源:南都周刊

    因為這個社會實在太不痛不癢了,所以撓一下就特別癢。真的隻是因為這個時代太……怎麽去形容,時無英雄,讓我這樣的豎子成名。到年底了,我特別謙虛一點,這樣可能大家聽著舒服點。
    
    對隻有27歲的韓寒來說,不論是媒體還是網絡民意,今年都賦予了他更多的東西。
    
    對公眾知識分子的稱呼,韓寒說自己從來不感興趣。他之所以關注杭州飆車、上海釣魚等公共事件,是因為“別的個體都不和我玩了,所以我就隻能和這些公共事件玩”。
    
    公共知識分子這個話題,韓寒談得有點煩了,他說自己說到底隻是一介書生,不是什麽知識分子,也不是什麽文化精英。
    
    他甚至壞笑著說,“看我哪像知識分子啊,我就一小流氓”。脫下頭盔和外套,他穿著黑色襯衣和黑色的賽車褲,黑邊鏡框,酷得像個偶像明星。
    
    然而,不管他願不願意,對這個隻有27歲的80後男青年來說,不論是媒體還是網絡民意,今年都賦予了他更多的東西。
    
    在“南方周末2009年度人物評選”中,韓寒遙遙領先。“韓寒的可愛可敬,就在於他在中國社會追求最大限度的獨立與自由,做自己最喜歡的事,說自己最想說的話。”《亞洲周刊》將他推上“2009年度風雲人物”的位置,獲選的重要原因是“有擔當的公民精神”。
    
    “青春公民”、“意見領袖”、“公共知識分子”、“中國新一代的希望”……各種讚譽蜂擁而至,有雜誌甚至激動地在封麵上打出“選韓寒當市長”這樣的大標題。
    
    “時無英雄,讓我這樣的豎子成名。”韓寒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隨後他又自顧補充說:年底了,要謙虛點,讓大家高興高興。大概他也意識到,這麽謙虛說話不太像是眾人眼中那個習慣“口出狂言”的韓寒。
    
    與博客上那個言辭尖銳、觀點犀利的博主相比,人前的韓寒是輕鬆中帶有幽默的,即使是在批判,他也是麵帶微笑。對很多“嚴肅”的話題,他甚至流露出一種心不在焉,或不屑一提的神情。
    
    無論說話還是寫文章,韓寒都承認自己習慣消解權威。說到愛不愛國,他說自己是愛的,因為他愛這個國家的女人,而不愛洋妞;他說在他心中就沒有什麽所謂的權威,“我相信大家一樣是人類,你他媽再權威,我給你發個妞,你他媽還不是都一樣”。不迷信權威正如他曾經不迷信文壇:“文壇算個屁,別跟我裝逼”。
    
    對韓寒來說,2009年是繁忙的,忙到他沒有時間接受美國總統奧巴馬的對話請求。這一年他寫了近八十篇博客,這是他大肆對社會弊端提出不滿和冷嘲熱諷的陣地,位居全球點擊率最高的博客已足見其影響力;他出版了第六部長篇小說《他的國》、第九、第十本文集《草》和《可愛的洪水猛獸》,第一本長篇小說《三重門》仍在加印。
    
    暢銷書作家,一流賽車手,現在韓寒又有了新身份“雜誌主編”。他創辦的雜誌《獨唱團》已經付印,另一本雜誌《合唱團》也正在籌劃中。身為主編的他希望帶來“文藝複興”的理想。
    
    不過,韓寒卻認為自己沒幹什麽,隻是在玩而已。即便真讓他當市長,他也不會去,因為太喜歡玩了;今年,韓寒對杭州飆車事件、上海釣魚事件、民居強拆事件等等這些公共事件發表尖銳意見,也隻不過是因為“別的個體都不和我玩了,所以我就隻能和這些公共事件玩”。
    
    在韓寒眼裏,2009年最重要的事情是練習室外卡丁車,並且水平以看得見的速度在進步。在剛剛結束的全國汽車拉力賽邵武站的比賽中,他贏得了中國汽車拉力錦標賽N組2009年度總冠軍,也成為中國職業賽車史上唯一一位場地和拉力的雙料年度總冠軍。
    
    攝影師助理索要簽名,韓寒寫下“祝開心”幾個字,隨後漫不經心地說起剛才的經曆。剛剛騎著那輛造價二十萬的摩托車在路上等紅燈,有人就拍拍他的肩膀問:去靜安區多少錢啊?他說,如果是不趕時間,自己會跟那人說“十塊錢,上車吧”,然後將車開得飛快,嚇死這個把他當摩的司機的路人。
    
    “要混個臉熟還是上電視好,上這麽多雜誌報紙媒體,也沒見多少人認識我啊。”
    
    南都周刊專訪韓寒:“對公共知識分子的稱呼不感興趣”
    
    南都周刊:現在大家覺得你是個公共知識分子,你自己怎麽想的?
    
    韓寒:恰恰我對這個稱呼完全不感興趣,我從來就這樣,不覺得今年很特別。因為別的個體他們都不和我玩了,所以我就隻能和這些公共事件玩了。以前會有白燁啊,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都不跟我玩了,所以就隻能轉型了唄。
    
    南都周刊:沒覺得自己今年更成熟點?
    
    韓寒:不覺得。我希望我還是在玩。過了一年,其實說穿了也就是地球繞太陽公轉了一圈,這關我什麽事?說到底我也隻是一介書生,也不是什麽知識分子,也不是什麽文化精英,也不是什麽各種各樣的其它東西,在我腦子裏根本沒有公共知識分子的概念,我覺得寫東西的人就應該這樣。
    
    南都周刊:想過要改變什麽嗎?
    
    韓寒:想過,事實上你改變不了什麽。這些歸根結底沒有什麽特別大的作用。在中國這個社會裏,每一個人就像男女雙方談戀愛一樣,都試圖改變一些什麽,但事實上互相都是改變不了的。大家還是要按照各自的生活規矩走下去。我跟所有的時政評論者和寫文章的人一樣,唯一的區別可能是我比他們寫得好點,但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寫文章的,我隻是寫了幾篇不痛不癢的文章而已。
    
    南都周刊:不痛不癢但引起很多關注。
    
    韓寒:因為這個社會實在太不痛不癢了,所以撓一下就特別癢。真的隻是因為這個時代太……怎麽去形容,時無英雄,讓我這樣的豎子成名。到年底了,我特別謙虛一點,這樣可能大家聽著舒服點。
    
    南都周刊:你怎麽看待權威?
    
    韓寒:我不相信權威,我相信大家一樣是人類,你他媽再權威,我給你發個妞,你他媽都一樣。有些話說出來可能會忽悠一大批人,但對我沒有作用。就比如說張藝謀,他會說:你看不懂《三槍》是因為你的層次不夠,因為《三槍》表現的是這種小人物命運的不可掌控。那種初級文藝青年老百姓,太容易被他忽悠了。但是你不能這麽想,當想得深奧一點,你會發現全世界所有的文學影視作品,表現的都是這個內容。所以像這種模棱兩可、假裝深奧的話是忽悠不了我的。
    
    我曾經也是這麽忽悠大家的。我寫《長安亂》的時候,不列提綱,小說裏的一個人物沒了,寫著就忘了。那我也會告訴大家,其實我寫的這個小說就像人生一樣,有的人就在你生命中如過眼雲煙一樣沒有了,其實是我忘掉了。
    
    南都周刊:十年前你上央視《對話》節目,這個視頻最近在網上挺熱,你看了嗎?
    
    (節目中17歲的韓寒端坐一方,遭遇了一場來自學者、專家和觀眾的集體圍攻,他們用“傷仲永”的故事來教育他,在這些成年人眼中,這個上到高一就退休的壞學生,寫了本暢銷書《三重門》,心高氣傲不可一世。)
     韓寒:我看過,那個節目播出後的四五年左右,我又看了一次,當時我偷偷地對旁邊的朋友說,你看吧,這個節目終有一天又會再紅起來的,而且你看那個紮大辮子的女的,是整個節目的亮點。
    
    南都周刊:現在與當時的你有什麽不同?
    
    韓寒:我那個時候剛剛從學校出來,還什麽都沒有見過,當時感覺全世界都想要教育我,欺負我。其實無論我當時有多麽好的表現,都沒有辦法影響在座那些人的判斷,他們的價值觀、人生觀已經形成了,我改變不了他們。十年以後看一看,我覺得還是很好玩的,那個時候大家都欺負我,現在大家都怕被我欺負,他們絕對說不過我。隻是當時我的發型實在不咋的,別的還可以。
    
    南都周刊:如果現在到那個節目現場,你會怎樣?
    
    韓寒:時代總是在變化的,過了10年,我覺得即使我沒有更好,他們也會顯得更傻。當時我已經是具備懷疑精神的一個人了。央視給我安排的酒店連洗手間都沒有,他們說“我們央視誰沒見過?連金庸我們都是安排在這裏”。當時我旁邊的人都相信了,唯獨我不信央視的忽悠:他們會讓金庸上公共廁所?
    
    現在我的自信比當時要強大很多,我是一個很討厭失敗的人。有一段時間我在北京賽車,不寫書了,很多人說得很難聽啊,說我江郎才盡寫不出書了,變成了一個紈絝子弟,因為玩車給人的形象就是那樣的嘛。
    
    “我們沒有公民,隻有草民和屁民”
    
    南都周刊:你是不是從來不向任何事情屈服?
    
    韓寒:我是有一個原則和底線的,沒有到這個底線,我比任何人都容易屈服。但如果觸及到這個底線和原則的話,我是絕對不會屈服的。但記得曾經有一次在北京和朋友新組了一個車隊,要給車隊做宣傳。我不喜歡做什麽宣傳,但那次我去找了當時國內很差的一個汽車媒體,宣傳我們車隊成立,讓人家過來,還得給人家塞500 塊紅包。
    
    南都周刊:你博客中所呈現出來的犀利、攻擊性和日常生活中的你有多大距離?
    
    韓寒:我其實不覺得自己很尖銳,我隻是在做職責以內的事,包括你們南方報業所有的記者,你們做的是最本質的一個工作,這是你們的職業規範和職業道德,之所以你們會出類拔萃,是因為大部分的記者都沒有達到這個職業標準而已。我寫的隻是一個作者、一個文字工作者應該寫的,我並不尖銳,隻是因為別人太在標準以下了,就顯得我在標準以上了。
    
    南都周刊:萬一你的博客被關掉了怎麽辦?
    
    韓寒:那我就跟我的博客合影一張咯。就像一個朋友,他死掉了我也沒有辦法,隻有和他合影。
    
    南都周刊:沒有想過怎樣去把握一些東西?
    
    韓寒:我一直在把握。從小時候寫作文的時候就在把握,要把握老師喜歡不喜歡。我們現在把握的不是領導喜歡不喜歡,而是先要讓自己生存下來。當局是很怪的,你覺得有問題,他覺得沒問題;你覺得沒問題,他覺得有問題。政府應該立一個法,這個法就叫做“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法”。對我來說,我並不是在和他們爭鬥,隻是相對來說,國外沒有那麽多優秀的素材給我,國內的素材太多了。
    
    南都周刊:你覺得公民是怎麽樣的?
    
    韓寒:你們媒體隻是在找一些更安全的形容詞罷了。這個詞匯既容易被人理解,又安全,既很激進又很進步。事實上我們國家沒有公民,隻有草民和屁民。
    
    南都周刊:社會責任感對你來說是個什麽東西?
    
    韓寒:真的沒有,真的沒有,什麽所謂的社會責任感啊,或者代表年輕人怎麽怎麽樣啊,所謂的意見領袖啊,從來沒有。隻是在職業規範上,我可能做得比這個標準好一點點,文章讀起來可能更有意思一點。但是,我僅僅是在這個職業標準之上那麽一點點的地方,隻因大部分人都已經掉到了穀底,所以才使我這樣的豎子可以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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