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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文人學者知識分子

(2009-08-27 01:16:29) 下一個
閑來無事亂翻書,再讀顧亭林《日知錄》。見其中引《管子·牧民》四句:“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顧氏對此進一步解釋說:“人之不廉而至於悖禮犯義,其原皆生於無恥也。故士大夫之無恥,是謂國恥。”國恥一句,針砭時弊,發人深省,震聾發憒(虛無主義是無恥的前提和基礎。儒家講禮儀廉恥,天然地反對任何形式的虛無主義)。

  中國曆史上當權者極愛抬高孔孟之徒,在野的文人墨客卻經常反其道而行之。因此孔孟之徒在曆史上的名聲總是有好有壞。但平心而論,儒家知識分子也不都一無是處。顧亭林一類就很不一樣。翻遍二十四史,似此公此輩者其實為數不少。這些人特立獨行的時候,確實光彩照人。比如講到學術學問,至少以下三條是今人所不能比的。一是他們做學問最在乎的是內行人的看法。內行人的評論,哪怕隻有一、二人,一、兩句。他們都很忌憚,很畏懼,很在意。時時戒慎恐懼隻怕在內行人中留下笑柄。至於外行人的捧場,雖千萬人亦不足論也,所以夫子有當仁不讓於師之說(見曹聚仁先生對朱紫陽此句之解的說明)。而當今萬人迷戀的大師,雖能玩昏官愚氓於股掌之上,強項也就是乖巧柔佞而已。

  二是古人認定有學問不一定有科名(相當於現在的所謂學曆職稱學銜之類),有科名不一定有功名(相當於博士畢業、院士出頭不一定能當上院長、校長、委員長、主席的意思)。古代的大學問家很重視這個區分。而儒家傳統士為知已者死一說,其中就隱含了強調獨立人格的意思。獨立人格為士之魂魄。士為知已者死,不知已便不理你。耐得住寂寞也就是堅持自別於芸芸眾生,不為世俗所動。學夫子道不同不相與謀,理想不一樣,魯國的司法部長不幹也罷。所以儒家知識分子的傳統中便有不食周粟的一批人。在中國學術傳統裏學問、科名、功名三分之說很重要。直到近代,遊學隻為求真,不把任何證書放在眼裏的如陳寅恪那一批人,就深受這個傳統的影響。這說明儒家知識分子中並不都是不分是非,不分流氓外族,隻要是強人暴君,就捧作奉天承運的無恥小人。由於原生態的儒家知識分子獨立人格,獨立精神太強,秦始皇才有焚書坑儒之舉。後來的統治者采取招安戰略,孔聖人便被供於金鑾殿之上。這是後話,暫且不表。心學祖師王陽明所謂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是謂致良知也。深得夫子要義。心學後進王心齋倡泰州學派,一心也隻是反複在是非之分之上。可見是非二字事關大局,事關獨立之人格與精神。因此古人也把話說到了底,昧是非者雖廉實蠹。

  今天就不一樣了,不當校長、書記你就拿不到大課題,拿不到大課題當然也當不了博導院士大師。這時候程序、慣例、人情世故就比是非重要。但老師不分是非,學生也自然不分是非。不分是非就是小人。而僅靠無恥之徒與勢利小人無法建設一個偉大國家。

  三是古代的廟因菩薩而揚名,不像現在的菩薩靠廟吃飯。古人見麵,經常問的是你這個廟裏供的是何方神聖?如果是真神,蓬蒿滿地也必肅然起敬,如果隻是金碧輝煌的泥塑,縱有天子禦筆也會拂袖而去。今人見麵,先問你住在哪個廟裏?如果是奢華無比的京師相國之家,你就是一塊磚頭,也會自覺得意無限。如果是在荒郊野外,真神亦無人問津。

  故而古代的仙神下凡先介紹自己是誰?現在的泥塑出場則用廟號來包裝自己。

  所以現代的泥塑隻看重表麵包裝,不願意深研學問,把正常的討論當作對自己的冒犯,不接受任何不同意見,不修正任何學術錯誤,老子天下第一,老子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其實學問是一個積累的過程,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雖聖人亦不能免。所以古人不以不知為不知為恥,隻以虛心為榮。

  且不論孰是孰非,至少古人有獨到奇磈之處。並不像現代人解釋的那樣,古人隻會講華麗空洞的詞句。

  在我們的傳統中,不用說六經,就是二十四史也留下了信息無限。隻不過沒人下功夫讀就是了。

  西學東漸之後,西方的耶路撒冷公平正義的傳統與現代哲學的虛無主義傳統把中國當作鬥爭的試驗場和新戰場,搗亂了中國人的思想。耶路撒冷告訴我們虛無之後是信仰、是公義平等、是博愛與自由。西方現代哲學卻引導出虛無之後是強權,是赤裸裸的生存競爭、是沒有限製的不擇手段、是強者對弱者的欺淩。我們這個時代受西方現代哲學的毒害是太深了。人在不斷的被解構中,變成了不如野獸的怪物。無休止的自我欺騙,無意義的裝腔作勢,無止境的巧取豪奪。人和社會被不斷地扭曲。過去我總認為西方現代哲學不過是一堆垃圾,但在一遍又一遍地讀現代哲學的經典,在他們的垃圾場上不斷搜索之後才發現,還真不能輕視和忽視他們。這使我想起叔本華的警告:“啟蒙運動尋找著它自己可怕的命運,孜孜不倦地研究下去,結論對它自己十分恐怖。” 時也命也,此話不幸而言中。經過幾百年的曆史檢驗,我們已經清楚地認識到,沒有信仰指引的理性與啟蒙,已經進入死胡同。在全球化的時代裏,他們是一切虛無主義的根源,是各種怪胎的母體。神被否定了,進而否定了人。一切都成了功能分析的材料。曆史過程變成了個體生存的戰場。求生意識代替了崇高,不擇手段了驅逐了廉恥。同時,在地球變成了一個小村莊時,好與壞,優與劣,各種傳統、各種思想都已犬牙交錯地融合在一起。這個時候尤其需要知識分子挺直腰杆、打起精神,堅持信仰,反對虛無主義,帶頭建立新的價值標準。早在二戰結束前夕,美國前總統羅斯福在生前最後一次演講中就指出:“今天我們正在麵對著一個顯著事實。那就是,如果文明應該存在下去,我們就必須研究人類關係這門學問,——即一切種類的一切人在同一個和平的地球上共同生活和共同工作的能力。”毫無疑問,在全球化的時代裏,共同生活和共同工作是人類繼續生存和發展的客觀需要。全球化產生了在人類創造的所有知識財富基礎上綜合新的文化與文明的需求。易大傳有言,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途。而要實現共同和平生活的願望,最重要的是要在思想界連根拔除虛無主義。這種虛無主義正在各種華麗虛偽的包裝下麵侵蝕狀害人類文明的基礎。在這方麵,中國知識分子能不能帶個頭呢?

  今天我們的國家有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曆史機遇。正行進在一個偉大的航程中。獲得的成績舉世矚目。但是盡管我非常讚成英國人湯姆·尤因的話,中國是世界經濟百年中的最大成就。盡管和過去相比,中國已變得麵目俱非。我還是認為在這個偉大航程中,我們乘坐的是一條老船、破船。千瘡百孔又超載過度。所以隻有保持船的穩定才能繼續航行下去。在這個重要的轉折與發展時期,非常需要不造假,有信仰的知識分子!可是看到有個名校長官造假真相事無巨細已大白於天下的情況下,公然諉過於學徒門生,士大夫如此無恥,國家危矣!所謂的名校中,學術欺騙學術欺詐橫行,某些教授博導在權勢麵前在金錢麵前五體投地,依附腐敗分子在陰溝裏暗箭傷人。學術機構裏到處都是丁春秋丁老怪,豢養了一大批徒孫爪牙,隻會黨同伐異對自己山呼萬歲(在這些人手裏,當代教育已變成了純粹的動物訓練)。到處遊蕩著有證書穿製服的南郭先生,雖無大害,卻浪費著寶貴資源。在黨給知識分子留下活動範圍的地方,在腐敗分子的支持下,各種學術流氓卻搞起了學術黑社會。難怪毛主席曾一針見血地指出,某名校就是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看來共產黨失去領導的地方,學術流氓必然會站出來領導。長此以往何談崛起?詩雲,行必慮正,無懷僥幸。這是對統治階級講的,是對士大夫講的。其中蘊含的隻是一個簡單的道理,如果沒有共同的價值標準,一個社會、一個團體根本無法維係。人們講叢林法則,總是強調弱肉強食的那一麵。但卻忘記了,在叢林中,法則才是第一位的。沒有法則就無法維係種群內部的團結與平衡。法則是維持這個環境的根本。

  當然,如我前麵所說,中國的問題並不是孤立的問題。中國的大多數問題都來源於西方。而虛無主義是現代西方病的總根源,也是現代中國病的總根源。它可能穿著理性的外衣,戴著現代哲學的帽子,拿著金融資本主義的武器。但如果任其發展下去,地球與人類必永無寧日。隻有一個地球,所以中國病和美國病有聯係。所以美國的問題不解決,中國的問題也難以解決。中國出了問題、美國也好不了,整個地球也好不了。這就是全球化。有一個中國概念叫誰也離不開誰,這是周惠同誌說的,後來寫進了中央文件,但發明權應歸周惠同誌。如果我們把這個概念放到全球化裏麵,我們就知道,在有了核武器和即將出現的更加可怕的基因武器或納米層麵上的各種武器的小村莊,——地球之上。我們誰也離不開誰。要記住美國前總統尼克鬆的第一屆總統就職演說中的那句話:在挪亞的方舟上,人類必須和衷共濟。因此發達國家應當用建設性的態度幫助中國,而不是搗亂中國。發達國家尤其需要站在全球化的角度上,重新審視檢討西方文明,重新審視檢討今天的金融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的知識分子也應當認識到,沒有信仰的哲學家,決不可能發現真理。

  回到主題,知識分子士大夫的表現事關國家地球,事關國運球運。知識分子需要時時警戒自己。知識分子尤其不能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改用裴毅然年輕時寫的詩,真的需要一支警惕的騎兵隊,巡邏在知識分子良知的國境線。君子大器,要在知恥(見龐光華先生君子丕器解)。而存在於信仰之中,還是存在於虛無之中,這是一個問題。這也就是塞維提諾所說的偉大的和最後的鬥爭。


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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