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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北方的麵食

(2009-02-06 17:23:40) 下一個

因為聽說了那些關於麵食的傳說,我們提著這些貌不驚人的饃饃,心裏竟然有一種帶著彼鄉的親情與禮儀回京的意味

  春節放假前,彥希一副嗷嗷待哺的樣子,麵帶神往地對我說:“春節回家我一定會吃得很多。”“吃什麽?”“吃麵啊!”彥希來自甘肅,在北京生活了十幾年,我們一起吃了數不清多少頓飯,我看她大部分時候選的“主食”倒都是米飯。
  其實,“主食”這個詞是我來北京之後才開始學著使用。在我們長江流域,米飯幾乎是所謂主食的不二選擇。而在北方,除了米飯,你還可以選擇吃“餃子”“麵條”“饅頭”“玉米餅”等等,簡直讓人陷入選擇焦慮症。
  彥希吃麵食長大,現在也常常說“自己最愛吃麵”,可她總嫌在北京吃到的麵不好吃,漸漸就把主食改成了米飯。另外一個愛吃麵的朋友鐵鋼來自新疆。他不像彥希對麵那麽挑剔,有一次跟他一起在南京吃刀削麵,隻見他夾起麵條送到嘴裏,哧溜一下就吸進喉嚨。“你怎麽不嚼?”我瞠目結舌。鐵鋼見怪不怪地說:“我從小在家就是這麽吃麵的。”當然,這實屬少見,我更多從“麵食動物”嘴裏聽到的說法是:“一天不吃一點麵,就好像沒吃飽一樣。”
  我曾經感到困惑,為什麽偌大一片西北地域,人們不追求菜的味道,而孜孜以求於一塊麵疙瘩,就算把它做出各種花樣,它不還是小麥磨成的麵嗎?
  這個問題在成年之後“不問而解”。設想在物質匱乏的年代,一個忙碌在灶台前的母親,想方設法地讓家人不對重複的食材感到厭倦,就像是解決創意產業裏最挑戰人類思維的難題——把一個耳熟能詳的主題無限地豐富下去。我生長在長江流域,深知稻穀是否飽受陽光的沐浴和潔流的灌溉,是否能被巧婦煮成濕軟恰當的米飯,它傳遞到嘴裏的清甜味道是絕不相同的——“麵食動物”對各種麵食的挑剔品鑒雖然尚屬我的盲區,但我絕對相信朋友們口中品出的好壞之差別。
  有一天,鐵鋼向我描繪了在他年幼時,家鄉的人如何仔細地磨麵、擀麵以及揉麵的過程:磨麵時必須掌握好濕度,一般以半幹不濕中性為宜,但不能久放——久放會減弱麵的韌性。麵團的發酵更是講究,人人家中的麵缸裏,必然會存著一塊久用不衰的酵母團,而發酵調麵會因季節天氣溫度不同而有所變化……這樣精妙近乎藝術創作的理論,竟然和歐洲手工麵包的製作工藝在很多地方都不謀而合。可見全世界人民對於麵粉這種古老食材,都有共同的理解。
  據說,在某些地方有這樣一個民俗:一個姑娘在與男方訂親那天,要在媒人麵前親手擀一束麵條,放在由男方帶來的訂親柬匣子裏,由媒人帶回去交給婆家。婆婆藉由這束麵條來檢驗未來媳婦兒是否心靈手巧。結婚後,新娘子還要當著爹娘和公婆的麵,當場表演一番擀麵條的手藝——能幹的新娘子手腳得利落,而且和麵是要“三光”,即兩手光潔、麵盆光淨、和的麵團光亮。用這樣的麵團擀出來的麵餅則白如薄紙,摔在案板上聲響清脆。切刀技術上更是得講究節奏,切出來的麵條要一般粗細,下到沸水裏,煮出一鍋細嫩可口的好麵。這樣的媳婦,才能贏得婆家的認可!

羊肉泡饃是西安的傳統小吃
羊肉泡饃是西安的傳統小吃

  年前,我第一次去西安。西安賣羊肉泡饃的老字號“老孫家”門口掛了一個條幅,頗有“恐嚇”意味——“不遊兵馬俑,不吃老孫家的羊肉泡饃,等於沒到過西安。”走進食客濟濟的餐館大堂,隻見人人麵前一隻大碗,大家都在親自對付手裏的“白吉饃”——一種半發麵的燒餅,把它撕成指頭尖大小的碎塊,丟進碗裏,再讓服務員端來香濃的肉湯往碗裏一澆,便亦葷亦素、亦幹亦湯地吃開來。看到這種直接用手處理食物的方式,習慣了以筷子或者其他器械取食的我,心裏頓時冒出一種與大自然和諧相融的親切感。
  不過,聽他們說,饃饃對於西部的人來說不僅是食物。事實上,一個西北人一輩子幾乎都離不開饃。比如有些地方認為,嬰兒出生,遊魂不定,家人用麵做成虎頭蛇身的圓形圈狀饃,蒸或者油炸之後,套在孩子脖子之上,就會鎖住靈魂。這樣的孩子才好管,容易長大成人。
  在回北京的前夜,我到超市裏買西安特產,發現還是非買饃饃不可。到機場看到的也盡是手提各種饃饃的旅客,很奇妙。因為聽說了那些關於麵食的傳說,我們提著這些貌不驚人的饃饃,心裏竟然有一種帶著彼鄉的親情與禮儀回京的意味。春節正是回到舊時禮儀與親情的時分,西北部的各家各戶都已經擀好潔白柔亮的麵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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