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古謝小禾
鍾漢良主演的電視劇我隻看過兩部,一是《逆水寒》,二是《午夜陽光》。從此記住了兩個人:小顧與於佑和。
小顧是毒,豔烈入骨。他在風聲呼嘯中趔趄遠去的背影,讓人縱把欄杆拍遍亦歎此恨難平。我總認為,喜歡小顧的人,外表再是沉靜安詳,深心裏依然住著一匹野馬,依然有著不曾被歲月風霜磨滅的桀驁,依然在平淡生活中心懷一個關於江湖的夢想。在那個遙遠的夢境裏,男兒間一諾以重天下,紅顏歿一吻以別江湖。醉墨般夜空明月一輪如泣血殷紅,我們執清冷素弦,為他唱那不絕的挽歌--慕他相思了無益惆悵作疏狂,哀他彈劍徒激昂出門悲路窮,傷他獨立三邊靜輕生一劍知,恨不能前越九百年--隻求與君同一身,身化骨,骨成灰!
於佑和則近於仙,誤入人間。他在婚禮上微笑合目倒下的身影,讓人任是斷送一生憔悴亦覺惆悵難遣。
說實話,《午夜陽光》確實算不得好片子。老套陳舊的劇情纏夾不清,女主角偏低的衣著品位和她性格模糊的表演實在欠缺說服力,可是它真的會看得人寂寞如狂,讓人突然想要找個人來戀愛--不管到頭來是不是隻換得一聲歎息一生淒涼。整部劇集設置了種種煩瑣無聊,將之鋪陳為繁複的背景,把小鍾襯托得像一個由童話中空降世間的王子--家世高貴氣質優雅眉清目朗笑容溫暖。
以前看書的時候讀到一句話“原來我們夢想中的那個男人真的是不存在的。”,心下恍然,卻又不禁惻然。
古時候的女子紅袖低垂,幽咽地唱,杜十娘,恨滿腔,可憐誤托負心郎。
現代的我們,偽裝得銅牆鐵壁百毒不侵,太懂得愛惜自己,太明白沒有人能夠承擔過於盛大的愛情--至於誰是誰的幸福,我們裝作從來不在乎。
可是如今看著電視屏幕上的於佑和側頭微笑,看著他專注地投入工作,看著他寵溺地摸摸女主角的頭發,看著他獨自承擔著所有重負依然在別人看向他的時候立刻展顏--我突然感覺酸楚,原來,自己依然心有眷念,依然貪戀不甘。
我想,所有初入職場的女孩子都渴望遇到那樣一個BOSS。
我想,所有獨自回家的女孩子都渴望在路的盡頭有人張開雙臂,給出一個可以埋葬一切風霜的擁抱。
我想,所有循規蹈矩的女孩子都渴望能有一個人,讓我們為了他不管不顧,赤腳在大街上狂奔,然後與他緊緊擁抱。
我想,所有欠缺溫暖的女孩子都渴望能聽到一個人在耳邊溫柔地低聲說,你怎麽去了那麽久,我心裏一直在想,你到哪裏去了,怎麽還不回來。
我想,所有在心底裏依然等待愛情的女孩子都渴望有一天,可以與一個人牽著手去巴羅仰望午夜陽光。
我想,所有平常凡俗的我們都渴望有那樣一個人可以等待,有那樣一段感情值得托付漫長的流年去期許。此情可待是多麽美好的事情,心有期待的人有更多力氣去抵擋歲月風塵侵蝕。更美好的是,等過了十年光陰,轉身看見那人--依然那麽好。這真是至為奢侈的幸福。
於佑和,他讓我們相信這個世上還有愛情這回事--也讓我們看到所謂真愛如同神跡,遙遠如天上明月光。
因為,童話中的王子若是真的降落到人間,那注定是要受苦的。
如果說小顧是為命所欺,於佑和則是為世所累。那比紅樓夢更複雜的家譜關係讓我們看得滿頭霧水,也讓於佑和先生頭暈目眩。
故事的開篇,愛著的人倉促離散,十年音訊杳無。
突然,再次重逢。
自然,重又相戀。
竟然,被告知是兄妹相愛,有背倫常。
陡然,命運步步進逼,於佑和身患重病。
雖然,鋒回路轉,兄妹關係被證明並非親生,於佑和的骨髓移植也終於成功。
依然,他們的故事終了也沒能逃開一場生離,一場死別。
當看到結尾處撲入眼中金黃燦爛的SUNFLOWER,我恨恨地摔了一個杯子。
上帝在雲端隻眨了眨眼,命運就刻畫出扭曲的線條。
所有的等待終成泡影。
所有的誓言脆弱如紙。
所有的堅持和勇敢都抵不過命運的翻雲覆雨手。
我不知道導演在拍攝最後一幕的時候是否心懷叵測暗自冷笑--他塑造出於佑和此等人物,然後先以鈍刀,再以利刃謀殺他--也謀殺掉我心裏對愛情最後一點可憐的幻想,隻剩得空蕩蕩舉目荒涼。
小美人魚化作薔薇色的泡沫,愛情難道就是在尖刀上起舞心事萬重口不能言?
一曲梁祝成絕唱,那白衣咳血化蝶雙飛的是誰的前塵?誰的今生?誰的生生世世在人間?
小顧,他的紅顏終成枯骨,情之一字隻得是水拍絕壁心碎成粉,掌不住的是燈火明滅還是世情冷暖?
於佑和--當他於散入冥河之際停眸回望一生輾轉,他是否亦隻能歎一句:獻盡愛竟是哀?
於佑和。
溫和的。
清朗的。
專注的。
微笑的。
憂鬱的。
憔悴的。
可以撫慰每個人但救不了自己的。
於佑和。
流光碎影散落於荒頹人間,我在這千瘡百孔的世上固執地凝望他生如夏花,笑如芳草--
終了才知,原來真的竟是--愛如捕風。劇中的於佑和與現實中的我們,一樣是在折了翼斷了翅地追逐那--注定要離散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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