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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風很大很涼。我準備去接塵兒他們中文學校放學的時候，翻出一件十幾年前在上海買的炭黑色長款風衣。年輕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喜歡黑色，大概那時候膚色很亮穿起來也不會覺得黯淡。
垂感很好的料子，樣式簡單，170的碼，比我實際長了5公分，穿起來一身黑就快及到腳踝，所以需要穿上幾公分的高跟鞋才可以撐起來。而我已經不穿高跟鞋很多年。
一個人瀟瀟灑灑的時候穿這種款型的長風衣，走起路來會感覺飄飄逸逸的。不過兒女成群尤其他們還小的時候這樣的衣服就顯得華而不實，太累贅。隻是這麽多年一直也沒有舍得捐掉它，因為我買了一件一模一樣的風衣送給曾經的嫂子。在那座故鄉的小城我們曾經一同穿著像兩個冷麵神秘的女俠。
那些往事曆曆在目，而今人已非昨。不知道另一件衣服的命運如何，我卻隻想執意地留下它，像是一份長久的紀念，雖然一切其實那麽短暫易逝。於是這件衣服一直在衣櫥裏安靜地守著一些往日時光。
因為嫌少穿的緣故，愛兒幾乎沒有見過。所以當我穿著它從教室裏接出愛兒，她就不停地上下打量我，滿眼的新奇和喜歡。女愛衣裳，我心裏想，這個小家夥又該打什麽注意了。
果不其然，愛兒的小甜嘴巴開始主動讚美了，“媽媽，這件衣服好漂亮啊。你穿著真好看。”
這麽黑也好看。我心裏笑。愛兒一向隻喜歡五顏六色的衣服。不過我嘴上笑著說謝謝，耐心等待著她的下一句。
不出所料，又向前走了沒幾步，愛兒就忍不住眼巴巴地對我說，“媽媽，等我長大了，你可以讓我穿這件衣服嗎？”
我忍不住得意大笑。知女莫若母。三兩年以前愛兒就幾乎將我衣櫥裏的所有衣服預訂了給長大的自己。這件怎麽可能逃過去呢。
很想說寶貝兒，我們可以有點品位嗎？等你長大了不知道會有多少漂亮衣服等著去挑選。這件隻是最簡單的款式。再過十幾年，不知道算不算出土文物。
然後不知怎的，我想起母親衣櫃裏有一件已經四五十年的深棕色長毛大衣，穿到如今的母親身上依然會顯出一個時代的華麗。母親曾經要將那件大衣送給我我卻拒絕了。不是嫌棄年代久遠，而是它太華麗不適合我的氣質。不知道我的拒絕是否讓母親傷心過。我也曾經勸母親將它捐出去。隻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母親很少穿它，它卻始終在那裏。現在想或許它也有著我不知道的獨特而無法被忘記的故事。
那一刻我忽然很希望愛兒長大了還會真的喜歡穿一件我曾穿過的衣服，讓我看見曾經的自己。這該是一件很美的事。我有些盼望那一天的到來了，即使那一天真的來了我心中會難免驚慌。
於是我笑著向愛兒保證，寶貝兒，等你長大了，這件衣服一定送給你。我一直希望如今身材小小的愛兒可以長得和我一樣高。
這件長風衣，我低頭看看被風揚起的衣角，它讓我想起很多傷感往事而將會依舊存放在衣櫥最深的角落裏，隻是此後它安靜的存在將不再僅僅為了紀念，還額外承擔了一份希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