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穀之行(89)

肖有德看著王琰的小bug拐了個彎兒上了大路，才鑽進自己的車去買快餐。他這幾天雖然沒跟王琰有什麽直接的接觸，可他注意到她有些神出鬼沒地，很想知道她究竟在忙些什麽。今天下班碰巧堵了她在車裏，她的神色不大對勁，肖有德越發地納悶其中的原因，於是他拿了快餐沒回家，反倒回了辦公室。

等他吃過飯，公司裏已經沒什麽人了。這裏到底不比矽穀，在那兒，是個人就得沒命地加班。他在走廊裏來回轉了幾圈兒，猶豫著自己今天到底要不要做這件事。他兩隻手插在褲兜兒裏，慢慢地攥緊了拳頭。

做人好累啊！肖有德歎了口氣。小時候家裏苦，他幹活累，但是起碼心理負擔不重。等親戚朋友歡歡喜喜地出錢供他念上大學，他反而體會到了做人有多累。自卑，對18歲的他來說是個多麽新鮮的字眼，想不到，它竟在他的心裏深深地紮根，一直跟隨他到今天。沒錯兒，在遠離中國的這個盡是他的陌生人的地方，他仍然是自卑的，為了生他養他的那個農村，為了愛他念他的家人朋友。他想永遠跳出那個圈子，永遠不要回去。正是為了這個，他做人做得好累。

也許他近乎下賤地去追美國女孩很對不起自己，也許他前一陣背地裏想搞臭王琰很對不起她，可是，他有別的選擇嗎? 他不過想要個合法的永久的居留美國的身份，這總不過分吧? 肖有德想著，恨恨地拍了一巴掌桌子，那個喝空了的易拉罐被震得跳了個高，倒在紙堆裏。他媽的，做人可真不容易啊！一不做，二不休。怎麽說，王琰也比他條件優越，她不怕失業。

肖有德看似漫不經心地踱進王琰的cubicle，走到她的電腦前，隨手四處翻了翻。除了些工作報告，兩篇研稿，她的辦公桌上還散落著幾張鉛筆畫。他拿起一張，上麵畫著一隻大鳥，身邊隨著一隻小小的鳥。大鳥的頭偏著，好像在囑咐著小鳥什麽。肖有德想起來，這麽小的鳥，一月份的這個時候，在灣區常可以看到的，它們剛剛學飛。看來王琰還是想念灣區的，她說不回去，也許隻是跟他嘴硬。他訕訕地笑了笑。

他扭過頭，準備繼續搜索王琰的L型辦公室的另一半，卻發現她的laptop落在這兒了。共事了這麽長時間，他始終奇怪她用電腦公私那麽分明，幹活用公司的台式機器，泡網用自己的laptop。王琰說這樣是因為她的bookmark都在她自己的機器裏麵，他倒覺得她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她都在幹嘛。他很好奇她機器裏都是什麽東西，猶豫了一下，還是掀開了laptop的蓋子。

機器醒了過來，可是屏幕被密碼鎖著。肖有德有些興奮地搓了搓手。現在他不僅僅是好奇了，他把這個當成了挑戰。他拉了椅子坐下，先試驗了王琰的生日，然後是阿傑的名字，他們項目的代號，可是密碼都不對。看來猜密碼是沒戲了，今天要想進去，他隻能來硬的了。

肖有德跑回自己的cubicle，在抽屜裏胡亂翻了半天，沒找著他的啟動盤。他懊惱地又砸了一拳桌子，從網上再現刻張盜版盤吧。那點花些時間，他先去泡咖啡。

咖啡煮得吱吱響，肖有德莫名地停下來問自己，今天晚上值得這麽忙嗎? 搞清了王琰在幹什麽又怎麽樣? 說到底，這些天都是他在整她，她也沒跟他爭什麽啊。可等咖啡喝到嘴裏，肖有德又恢複了常態，良心多少錢一斤啊? 多掌握點消息對自己沒壞處。再說，今天這麽巧她留這個給他，分明是天意嘛。

又路過王琰的cubicle時，他靈機一動，把用戶名換成了administrator，空著密碼直接回車。機器果然開始登陸，王琰的係統管理員沒設密碼。“聰明啊！”肖有德情不自禁地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