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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向小時候的老朋友訴苦家裏的煩心事兒。以前我們兩家關係極好，她有三個哥哥，家裏就她一個心尖子一樣的女兒。可惜後來她父親六十多歲就得了老年癡呆，一年多就去世了，她母親多熬了幾年，也是老年癡呆，七十歲也去世了。
老友在稅務工作，當年我還幫過她的忙。後來她找了個內科醫生姓解，出身農村，很知道疼她，兩口子一個兒子，小日子過的不錯。
她寫了很長的電子郵件，回複我的煩惱說：
我不比你煩的輕，夥計！也是因為幾個哥哥家裏的事情。唉，咱們的侄兒們都是 80 、 90 後，是現在國內公認的最不幸的一代。磕磕碰碰上了大學卻四處碰壁找不到工作是這一代的特色。我大哥的女兒當時上了個貴族高中，花了大哥大嫂不少的積蓄（說實話那根本不是工薪階層能負擔起的，他們偏趕潮流）。上了大學學的是金融專業，畢業後我找過現在當官的老同學翠蘭看能不能進建行係統，我明確表態不怕花重金的，結果她說建行要 211 工程大學的畢業生，我當然不好再說什麽了。後來我大嫂不知從哪裏找到一個送禮的渠道，花了幾萬塊把侄女送進了剛剛成立的郵政銀行。當時承諾的是 1 年轉正，現在已經快兩年了還沒轉，工資也就是一千多點，侄女整天抱怨幹銀行如何辛苦如何壓力大，更抱怨同勞不同酬，我勸她要珍惜現在的這份工作，他們當時包括考試都是暗箱抄作的，都是些內部的子女或親戚什麽的，能進去已經是不容易了，況且現在有了這份工作整天穿著漂亮的行服，還是很體麵的。我大嫂也賣掉了老家的房子在城市裏買了個兩居室。見了我就是哭窮，說經濟如何如何緊張，說她娘家給了她多大多大的幫助什麽的。我和老解都很煩她這一樣，隻能無語地聽著。她兩口子都是公務員，每月都有不算少的工資，能窮到哪裏去呢？她用老家的工資買城市的房子當然吃力，誰都一樣，有什麽好哭窮的呢？我有時把家裏人家送的土特產或煙酒茶葉之類的送給她，她搬家還給他們買了個空調，她倒是說我這個小姑子好呢，但是我要是過窮了當然就不好嘍！
我二哥的兒子上了個專科，學的是汽車檢測與維修，還從學校領回個東北的女孩，我二哥二嫂不同意，鬧了個天翻地覆也沒把人家拆開。我問我二嫂憑什麽不同意女孩，她說人家是農村的，長的個子矮，我問你兒子有什麽，她也說不上來。二哥早就不給縣長開車，也揩不了什麽油水，二嫂從酒廠下崗多年過的並不富裕，她還嫌人家窮，唉，真是讓人無語。我開始在這裏給他兒子找工作，很快進了六合飼料公司，雖辛苦可收入各方麵都還行，又把他女朋友弄到這裏來。她是學會計專業的，我從稅務上找這方麵的工作比較方便，很快找了個私營企業幹會計。小女孩也很努力。幹了沒幾個月正巧有一個很著名的台資企業叫聯華電子招聘會計，就在我辦公的樓上我幫她報上名，她幾天後去應聘，人家老板親自麵試就選了她。工資比國內的企業高些，可是比他們本公司的員工差大了，她很是不平衡，說台資企業就是這樣，自己怎麽揮霍都行就是對國內的職員小氣的要命，她說現在主要是想學一些東西，等條件成熟她才不給他們出冤枉力。我倒很欣賞她，肯幹、能吃苦，還比較穩重成熟，整天對我說： “ 姑姑我真的想掙很多錢，想錢都想瘋了 ” 。可現在她跟我侄兒整天鬧別扭，原因是我侄每天除了上班就是進網吧。昨天晚上快 11 點了女孩跟我打電話哭訴我侄兒的種種不是。我很為難，我告訴她三條：你要麽認命，要麽下決心重新改變他，要麽你們分手。今天沒找我，我也懶得去理他們。
我自己靜下來想想我的幾個哥哥都不是幹事的人，懶且平庸，跟老解結了婚才知道他們都不怎麽有能力，主要是生長環境都太順了，所以不倫不類。老解很努力的一個人，特別對家庭責任心很強，比我的幾個哥哥都有閱曆。我媽以前就說過我，你的幾個哥哥都不如小解本分能幹，還很會過日子，疼大人疼孩子，很有心，當時沒體會後來才理解，真的！
我三哥的兒子上了個技校學的數控，按說找工作比較容易。也是我策劃的，當時覺得他太老實，像個木頭人，能掌握一門技術比什麽都好。誰知他是個大青皮，就是不願幹出力的活。氣的我在他耳邊喊： “ 你想去當白領有那本事嗎？你當初不想幹就不要浪費錢去學！ ” 他跟我玩沉默，我快被他氣死了。他現在整天在家裏，他老爸老媽都出去打工掙錢，他就在家傻等著，等吃等喝，我的心比誰都沉重，他這樣想呆到八十歲啊？！這兩天我把他叫來，故意讓他到人才市場上轉轉看看，昨天他去應聘一家工廠，人家到現在都沒給他信息。這我是可以預料到的。但凡有一個心眼人家也不會要他這個木頭人！我昨天晚上失眠想著讓他再去上個學，學個能讓我插手的專業。可是世事難料，畢了業我真的能給他找到他想幹的工作嗎？還沒跟他父母說，說了恐怕他父母又要打怵，他們現在就怕花錢，我跟老解商量好了學費我來出，生活費他自己家出，免得畢了業找不到工作再埋怨我。
我不知道家裏的孩子一個個怎麽就這麽沒出息，沒能力，沒誌氣，唉！我常想，父母要強一輩子，如果泉下有靈，知道他們的兒孫們都混得這般光景，指不定多傷心呢！
我不知道你侄女的專業是什麽，寫信告訴我，或讓二姐給我打電話，我會盡力而為的。壞家夥，你要還在國內單位上班，還有什麽可說的呀。我周圍那麽多當官家的孩子，大學畢業就很輕鬆進了辦公室當白領，上班就是在外網上瀏覽著玩，下班都開著車，悠然自得。我倒是混到了這一步，可我已年紀大了，我與他們不可比，可比起侄兒們，他們之間確實已經有了很大的層次上的差別。
我印象中你大嫂看去挺老實的人啊，怎麽能這樣？況且她年齡也很大了，跟婆婆應該沒什麽好糾結的了，又不是年輕氣盛。
我覺得二姐不應該把家裏這些事情告訴你，你太鞭長莫及了。其實我知道她就是整天告訴你好消息，也免不了你對父母的牽掛與不忍。
其實你比我幸福多了，我沒有姐妹，當初我父母病重時，正趕上我懷孕生孩子，我跟誰說啊，經常在夜深人靜時偷偷哭，哥哥們表麵上還可以，隻是他們不能改變 “ 久病床前無孝子 ” 的古訓。嫂子們更是表麵的敷衍。說良心話我家老解瞞著我為父母做了很多很多，他知道我心裏不能擱事兒就自己去做。我媽媽曾跟鄰居家的阿姨說： “ 唉！養閨女養的太少了！ ” 我後來才知道她這樣說話，更確定了她老年後特別是病重時的無奈，心裏的酸楚隻有自己知道。
其實你別太往心裏去，愁肯定愁，每家都有這樣的事兒。隻是如果閨女在跟前沒那麽多牽掛，再就是如果條件好些可以讓父母更好些。你要是還在國內工作，你大嫂她敢這麽對老人嗎？她會潛意識收斂一下的，人都很現實是不是？
剛才跟老解出去看的病人是兒子的班主任，老解還說 “ 這個世界太現實了，所以造就了一地現實的人。”我們也是，兒子以後考上大學走了，我們可能不用去看他了，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
是啊是啊，唉！先過著再說吧！
這幾天真是桑拿天，熱且濕悶，晚上不敢停空調，可是卻感冒了，一家人都喊嗓子疼，還發燒。老解家裏的老宅子就在那裏閑著，我跟他開玩笑說能不能去翻蓋一下蓋個兩層樓，把院子整得漂亮些，種上樹，每年公休我跟孩子去那裏過夏天，他說去那裏度假可沒什麽意思。嗬嗬，什麽話都是他說，以前他爹媽活著時，他整天哄我到他家去，說大自然的風光如何好，說過慣城裏的生活到鄉下也是種享受，權當旅遊，還說農村的空氣是最有益健康的了，雲雲，雲雲，現在爹媽都去世了卻說那裏沒什麽意思。我昨天把他以前那幾條背給他聽，他說回去的心情不一樣了，說看見他莊上的人就不舒服，以前家裏幾輩子的恩怨就湧上心頭，最後嚴正表態：我是不回去，愛咋地咋地！
要造反了，還得收拾收拾他。
20108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