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與魂

心魂,作家,現僑居北美.
正文

陰陽太極(小說)

(2006-11-20 18:44:00) 下一個
 
    一

    上海外灘,陽春四月。

    和往常一樣,臨晨五點,陳文正就來到外灘,在黃浦公園選一塊臨江之處,麵
朝東方,修煉師傅傳授的“一氣混元功”。

    他今年二十六歲,是上海某大學計算機係的畢業生,現在是某外資企業的銷售
工程師。他在校成績中偏上,但在應聘麵試時卻被他的香港老板看中,可能是他對
銷售的獨特見解,也可能是他的一表非凡的外型,也可能是他練武之人特有的沉著
氣質,總之,這家公司錄用了他。現在他做銷售已是第四個年頭了,結累了一點點
經驗。他有著一股韌勁和耐磨的性格,話不多,但能洞察對方的心理。這種特殊的
才能和他的身世有關,他出生於河南的一個武術世家,自打有記憶起就跟著父親練
武,父親雖說是一位莊稼漢,但繼承了祖傳的一身好本領,尤其拿手的是太極拳,
是本地有名的大俠。父親對訓練要求很嚴格,從陳文正八歲起就傳授他混元樁,一
開始,小文正站了幾分鍾兩腿就開始發麻,父親在他背後拿一根鞭子,隻要小文正
稍稍移位或屁股下蹲或立起,父親就是一鞭子,久而久之,到了陳文正十四歲那年,
已能一站就是一個時辰,這時他的基本功已比較紮實,他父親開始傳授他形意拳,
六合拳和一般療傷手法,在他十六歲那年,也就是上高中一年級的時候,他父親開
始傳授他家傳的太極拳。他曾參加全國農民運動會得過太極拳的第二名。後來上海
某大學錄取了他,他從河南的鄉村來到了大上海。在大上海,他從一個地道的農民
的兒子逐步變成了一個城裏的知識分子,但他仍保持著濃厚的純樸的鄉下人的品德
和本質。他每天堅持習武,風雨無阻,從不間斷,就是出差再忙,也要偷閑練上一
練。他練的“一氣混元功”是他父親的師兄一清道長傳授給他的峨嵋派的道家秘傳
功法,是以通過對筋體的鍛煉,來達到經絡的暢通,他經過十年的修練,已打通了
小周天和奇經八脈,渾身充滿了真氣和內力,所以即使是冬天,他也隻穿一件西裝
就可禦寒。

    現在他練功完畢,一輪紅日早已悄悄爬上了東方明珠,和煦的朝霞夾雜著一點
黃浦江的腥風,透過漸漸散開的雲霧,懶洋洋地向萬物灑來。駛往武漢去的“江漢
一號”客輪一聲汽笛長鳴,宣告了這個世界都市繁忙喧鬧的新的一天的開始。他抹
了一把汗水,準備打一套家傳太極拳。

    這時他似乎察覺背後有人,回頭一看,原來是每天都碰到的小光和小康,他們
倆是大一的學生,酷愛健美操,是東方電視台“五星獎”擂台賽健美操單項的擂主。
小光和小康都是上海人,兩人剛剛成年都隻有十八歲,小光略大小康二個月,他們
每天都來外灘跑步壓腿,時間一長,就和陳文正熟了起來,他們很願意和陳文正聊
有關體育啦武術啦等等有興趣的話題,陳文正也愛用明顯帶有河南口音的上海話與
他們交談。因為一般上海人都很勢利,看不起鄉下人,若你不會講上海話,在上海
連問路也沒人理你,或指給你相反的方向。小光和小康從沒譏笑過陳文正,相反他
們對他很尊重,很樂意用普通話和他討論問題。說來也怪,小光長的很帥,有點象
《還珠格格》裏的永祺,小康呢則有些象爾泰。他們經常是行影不離,穿著一樣的
運動裝,旁人不仔細分辯,很容易誤認他們是雙胞胎。

    “看你們倆個鬼鬼祟祟的。最近有什麽計劃?”

    “我們有個計劃,怕你不答應。”小光故作神秘。

    “跟我有關?我可沒時間,每天忙得要死,還要經常出差。”陳文正便說邊做
一些準備活動。

    “我們想跟你學太極拳。”小康比較直爽。

    陳文正把左腿舉過頭頂,他拉了拉韌帶:“我這三腳貓的功夫,中看不中用,
那談得上收徒學藝,練太極不是一二天的功夫,再說我年齡大不了你們幾歲,不行
不行。”

    這時,隻見小光和小康兩人對視做了個臉色,不由分說,兩人一起上前,左右
按住陳文正,意圖把陳文正按到旁邊的石凳上,陳文正冷笑一聲,他右手輕輕一撥,
小光早已被彈出幾米遠,左腿順勢一勾,夾住了小康。

    “你們兩個想用強,好,先學一下怎麽挨打?”

    小光這時已一個鯉魚打挺,正準備衝上來,聽陳文正這麽一說,趕緊膝蓋一軟,
就叫起師傅來。

    陳文正說:“慢,慢,慢,我什麽時候答應你們了。”

    “你不是剛才說要教我們學挨打嗎?”小光說,這時小康已被陳文正夾得喘不
過氣來。

    陳文正是又好氣又好笑,他鬆開小康:“你們兩個起來,做師傅不敢當,大家
都是朋友,這樣,我教你們一套擒拿格鬥術,可以作防身用,不過先得練基本功,
你們基礎還可以關鍵是力量,特別是手指的力量,我先教你們一些基本知識,你們
回去可以拿幾粒豆,用手指搓,搓到黃豆粉碎為止,到時我自然會教你們招式。”

    小光和小康聽了齊聲說:“謝謝師傅。”小光又說:“我們今天在大上海請你
吃飯,作為拜師禮。”

    陳文正想了想,說:“我今天還要去客戶那裏,晚上有些應酬,明天周末,你
們到我家裏來就是。我在城隍廟附近租了一套公寓。”說著把地址留給了他們。

    二

    說是拜師禮還不如說是朋友聚會,他們平時在外灘就經常交流,但他卻實很喜

    歡他們,願意他們交朋友,在上海,除了同事同學,他還沒有一個知心朋友可
以說說心裏的苦悶和痛楚,他的生活除了公司客戶和住所三點一線外,就是練武術。
他不是上海人,在上海也沒親戚,他覺得和小光他們很談得來。隻是這樣的聚會是
第一次,陳文正很高興,他頻頻和小光他們兩個幹杯,小光本來和小康商量好了輪
流勸酒要把陳文正灌倒,沒想到陳文正是從小練武,家傳的內功心法,他來者不拒,
暗暗地運氣把酒逼出腳心湧泉穴,小光和小康那裏招架的住。

    小康的舌頭都發硬了:“師…師傅”說話已說不出連貫的句子。

    陳文正笑了笑:“怎麽樣?你們那點把戲也想來跟我玩?你們也不用叫我師傅,
叫我文正就行。”

    小光看來要比小康強一些,盡管滿臉通紅,還不至於醉倒:“那我們稱你文大
哥吧。”

    小康附和到:“文…大…大…哥”說完他已打起呼嚕來。

    陳文正把小康抱到裏間的床上,給他蓋了一條毛毯。

    小光繼續與陳文正比酒,他有著一張英俊漂亮的臉蛋,酒精的作用使他的臉就
象一朵綻開的桃花,他癡癡地盯著陳文正,陳文正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他不敢正
視小光。

    其實小光並沒喝醉,他眼睛盯著陳文正,心裏想著和小康打的這一塊錢的賭,

    這個賭就是如何讓陳文正成為他們的同誌。

    他從小生活在一個富裕而又不幸福的家庭,他父親是一位個體商人,母親在他
六歲那年跟一位相好私奔了。他父親請了好幾位阿姨把他帶大,他學習不算用功,
但資質聰明,父親又有錢,請了家教,他現在是某大學服裝設計係的自費生。他父
親發財後沒有再娶老婆,但是經常光顧風月場所,有時還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帶到家
裏來玩,小光是處於發育階段的男孩子,對性是充滿了好奇,他有時偷偷在門縫裏
窺視他父親和別女人作愛,他父親是個粗人,經常與女人鬼混時發出淫蕩和不堪入
耳的叫聲,全然不理會家中有一個未成年正處於發育階段的孩子。小光生長在這樣
一個環境裏,耳聞目睹,自然那顆花季的心要比其他同學早熟一些。他也追求過班
上的女生,可對方家管的嚴,不準孩子與他這個“小流氓”玩,他正處於騷動期,
五個手指就閑不住了經常“自摸”。

    也是機緣湊巧,在他高中二年級時,他父親給他請了一位數學老師做家教,這
位有妻有子的數學老師要比他整整大一倍的年紀,表麵上道貌暗然,為人師表,其
實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偽君子,他是一位玩男同學的高手,有一天他趁小光父親南下
廣州做生意,他帶了一盒錄影帶與小光一起觀看,那是一部典型的毛片,小光隻是
一個孩子,哪經得起這樣的誘惑,看片子的時候,他那玩意已是硬梆梆的豎起,當
他不知不覺發現數學老師的手伸到了他的褲襠時,他沒有反抗,反而感到了從未有
過的快感。很快他沉迷於與數學老師的幽會中,每一次都是老套路,但他每一次都
是異常的興奮。好在不久那位老師在江西路同性戀角嫖男妓時被警方拘留,他父親
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問小光他有沒有受到這位老師的性搔擾,他是死活也不承
認,他父親也沒辦法後來高三時他父親給他請了年齡大有水平的女教師做輔導,女
教師又耐心又嚴格,待小光象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小光感到了多年失去的母愛,
也許是為了不讓他父失望,也許是更為了不讓這位象母親一樣的女教師失望,他靜
下心來,認認真真看一年書,終於考上了某大學服裝設計係。

    在大學裏他和小康最投緣,小康出生在一個新疆知青家庭,從小跟著外婆長大,
住在舅舅家裏從來就沒有得到過舅媽的好臉色,他父母每年從新疆回來過年,除了
給一些錢外,實在是沒有辦法來教育和關心孩子。老外婆是個典型的小市民,除了
心疼外甥給他做一些好吃的東西之外,也談不上什麽教育。好在小康有誌氣,再怎
麽也要考上大學,不能呆在外婆家受舅媽的氣。

    進了大學,兩個命運相似的大孩子很快成了朋友,由於他們長的出眾,他們很
快被選進係裏的時裝表演隊,大學裏是六個男孩子住一個宿舍,兩個人是同舍,吃
飯,學習,鍛煉,排練,跳舞,看電影,整天是行影不離。上海學生到了周末有回
家的習慣,這兩個孩子一個是無家可歸,一個是有家不想回。有一天這種事就在兩
個孤寂無聊而又互相需要安慰的孩子身上發生了,小光是有一定的經驗了,小康一
開始還有些不自在,可他覺得小光象親兄弟那樣疼他,從各方麵照料他,他又覺得
若不答應,他有些對不起小光。再說小光一表人才,那分疼他的關愛和嗬護,使他
不忍心拒絕小光,他也就逐步願意了。好在中國的大學裏兩個男生很要好是最平常
不過的事了。所以其他同學並沒有任何懷疑。加上小光很豪爽,經常和同學們上館
子他請客,還得了個“小孟嚐”的雅號,他們經常去參加健美訓練,看到東方電視
台“五星獎”擂台賽有健美操比賽,他們就報名參加了,他們專門請了編舞和健身
教練,結果過關斬將奪得了第一屆擂主,還獲得了一張往返紐約的飛機票,當然他
們沒去紐約,而是把這筆錢請了教練和同學,買了一套健身器材給係裏模特表演隊,
所以他們兩人是係裏甚至學校裏的偶像,他們的肖像還進了學校的校刊。大家都知
道服裝設計係有一對健美操王子。

    他們在外灘遇上陳文正後,被他的翩翩風姿所吸引,更是發現陳文正是武林高
手,他們就很想結交陳文正,所以經常和陳文正打招呼,經常討教一些問題,他們
發現陳文正不僅不討厭他們,而且很樂意與他們交往,他們從陳文正的眼神裏隱隱
約約感到一種信息,於是就又多了一種企盼。不知是誰倡議,他們賭一塊錢,看誰
能先把陳文正贏到手?小光自以為經驗豐富,自告奮先行一步。

    這時小光用食指在酒杯裏沾了一些酒,他眼睛瞪著陳文正,然後在桌上畫了一
個圈,又抬起頭看了一下陳文正,陳文正心想他在賣弄什麽玄虛,隻見小光飛速地
在圓圈中間畫了個S 型,在在兩邊一邊點上一個點,是個太極符號。

    “文大哥,你能解釋一下太極是什麽意思?”

    陳文正不加思索就答道:“《道德經》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
物。這裏的二就是指陰陽太極。太極就是陰陽對立統一。”

    小光把太極符中的S 和兩點塗抹成一團,他盯著這個符,不緊不慢地問道:
“什麽是陰?什麽是陽?”

    陳文正微微一笑:“天是陽,地是陰;太陽是陽,月亮是陰;白天是陽,晚上
是陰;雄是陽,雌是陰;男人是陽,女人是陰;多了,自然界都是由陰陽組成,…
…”

    小光打斷陳文正的話:“那麽兩個男人之間誰是陰誰是陽?”

    陳文正沒想到小光會這樣問,他預感小光是有意往這上麵引,他喝了一口酒,
想了好一會,他看了看小光,小光兩眼灼灼地發出光芒,他撇開與小光對視的眼光
:“兩個男人之間當然都是陽!”

    小光“哦”了一聲:“難道他們之間就不會陰陽轉換?”

    陳文正雖然可以稱的上武林高手,可這架式還是第一回遭遇,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隱隱約約覺得小光這人不簡單。

    他沒有回答小光的問題,說:“不喝了,再比你也不會贏,我們看一場電影吧。”

    小光沒有再問下去,他從陳文正避開問題的做法上從中看出了一些破綻,盡管
陳文正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陳文正從書架上的一個盒子裏取出一張牒片是獲多項奧斯卡獎的《鋼琴別戀》,
他把它放進了VCD.

    《鋼琴別戀》講一位酷愛音樂和鋼琴的女人,為了得到鋼琴,甘願犧牲貞節以
換取她心愛的鋼琴,男主角從以性交換鋼琴到愛上了女主角,情節很感人。

    陳文正深深地被影片吸引住了,除了美麗動人的愛情故事,他還悟出一個道理,
這就是他父親和一清師傅常教誨的太極拳的精要在於四兩撥千斤,而四兩撥千斤說
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太極,顧名思義就是陰陽,世界萬物都由陰陽組成,人類是
這樣,生物也是這樣,動物也是這樣,連地球都有二極,可見陰陽平衡是自然的法
則。體內陰陽平衡了,真氣發動才能帶動四肢,才能如何避重就輕,卸去對方的外
力而利用對方的力量轉化為攻擊對方的力量,這就是太極拳的精髓。陳文正很明白
這個道理,因而也更心裏矛盾,他已二十六了,正在青春旺盛期,可他發現他對女
性一點也沒有興趣,他看到女性那豐滿挺拔的雙乳甚至有一點點厭惡,在大街上他
遇到年輕英俊小夥子不自覺地就會多看他兩眼。他有一種負罪感,他受過傳統的教
育,深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已二十六了,雙親每一次來信都問他有沒有女朋
友,如果上海不找,就在鄉下定一個,他每次都是回信說正在談,城裏人講究事業,
現在事業無成談結婚太早,再說上海人過三十結婚不稀奇。可他知道自己的毛病出
在哪,關鍵是對異性沒興趣,他看到女人豐滿挺拔的一對大奶子忍不住就要惡心,
他被這個問題纏繞好久了,他試過要糾正這種癖好。他買了很多愛情小說和電影牒
片,試圖從中挖一些對他有益的東西。

    現在陳文正努力把自己放到影片主角的位置去體會那種男女之愛。剛才小光的
問題把他隱藏在心底的懸念激活了,他也曾思考過這樣的問題,小光今天的神情有
些不對頭,莫非小光是?他有些不敢想下去。這時小光也已靠著他睡著了,他輕輕
地把小光放下沙發,這時小光的手抓住了陳文正。

    “文大哥”。

    “你醒了。”

    “嗯,我想洗個澡。”

    “毛巾在櫃子裏,我收拾一下。”說完陳文正把餐具拿到廚房去了。

    陳文正收拾完餐具,小光已洗完澡,用毛巾在擦濕漉漉的頭發。

    陳文正拿過自己的浴衣:“快穿上,光著屁股容易著涼。”

    小光咧嘴做個鬼臉:“文大哥,我的身材怎麽樣?”

    “不錯,隻怕中看不中用。”

    “那你試試?”

    “試什麽?”

    陳文正覺得有些心跳加快,他的眼光從小光身上移開。

    他說:“我也洗個澡,你快穿上衣服,別著了涼。”

    陳文正走進盥洗間,他旋開熱水器的開關,水流嘩嘩地衝在他那健美的軀幹上,
他想起從懂事起父親就教他練站樁,父親很嚴厲,他稍稍偷懶就會受到懲罰。

    大師兄對他最好,經常掮著他去逛集市,還常買些冰糖胡蘆什麽的給他吃,後
來他上中學時大師兄娶了鄰村的桂花做媳婦,他還生了好大一會悶氣,覺得大師兄
再也不喜歡他了。

    等他考上大學,大師兄帶著桂花和他們的娃來祝賀,他才發現大師兄是那麽的
黑黝,臉上布滿了皺紋,身上的煙味嗆人。

    上了大學,他從弗羅伊德的《夢的解析》中知道自己有同性戀的傾向,可他一
直不敢暴露出來,他在班裏是體育委員,班上有好幾個女生向他暗示過,有的還寫
來了情書。他和其中一位漂亮的女同學一起晚自修,看過幾場電影,相處了幾個月,
他也沒有吻過對方。女同學很是敬佩他,但她受不了這種冷漠,她與他分手了。

    從此他專心練,武功精進很快,後來他又拜了一位老道長為師學《筋經內丹功
》,已到了一火候。

    畢業後他留在了上海,在公司裏麵,他想盡量表現出輕鬆,愉快和自在。他與
漂亮的秘書小姐一起吃午飯,有時還一起去打保齡球。但他在他偽裝的外表下他的
心在哭泣,他經常被晚間做夢與男子同床而驚醒。他罵自己變態,他唯一的方法就
是背誦《筋經內丹功》。

    他從沒想過要去搞同性戀,他覺得那是一種罪孽,他受過嚴格的訓練,深知
“一滴精一滴血”的原理,盡管剛才小光的引誘使他有一點點把持不住。

    他洗好澡,穿好褲子,光著古銅色的背,他的體型雖不如小光和小康,可他的
胳膊,胸肌,腿和腹肌都非常發達,甚至他的脖子也能接受重擊。

    他走出來倒了杯水,發現小光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避開小光熾熱的眼神,

    他能明顯感到同類遇上同類的直覺,他端起水站到窗口。

    突然他感到背上有手指象一根根絲線那麽癢癢地輕輕地劃過他的脊背,劃向他
的耳陲,他感渾身的顫栗和莫名的衝動,血仿佛要衝出脈管,心怦怦亂跳,下身噌
的一下就挺直起來。他能聽得到背後粗粗的喘息身,他猛一轉身,一把把小光抱起
放到了沙發上,小光仍舊光著身子,他睜著那雙略帶桃花的大眼期待著,他的那玩
意已挺起,有一些淫水已漏出來。

    隻見陳文正緩緩地坐下,他用浴衣蓋上小光的私處,輕聲而又充滿愛意:“穿
好衣服。兩陽是相拆的。”

    小光一下子象泄了氣的皮球,眼角有一絲無奈,又表現出了一種尷尬和自嘲的
玩世不恭的神態。

    晚上他們又喝了一些酒,小光臉上失去了平時歡快的笑容,他目不轉睛地盯住
酒杯裏的酒,他慢慢地喝著酒,象是在品嚐酒的味道,又象是在研究一本作品,又
象是在琢磨一件雕塑,他覺得陳文正不可思議,很明顯陳文正已被他打動心菲,他
也被陳文正一身氣質所強烈吸引,是什麽會使陳文正最後放棄?他有些後悔和小康
打這個一元的賭,他應該多花些時間和心思來研究一下陳文正,他不能輕易放棄,
他又擔心陳文正會看不起他,或者冷落他,他的心就象亂麻一樣理不出頭緒。

    陳文正連正眼也不敢看小光,小光那誘人的胴體在他腦海裏抹也抹不去,還有
他那豎起的陽具,他正處於極度的矛盾中,他夢中和潛意識裏多少次想要得到的,
真放在眼前,他卻不敢去要,還要裝出一副假正經去傷害小光,他有些後悔自己為
什麽那麽懦弱,不感正視自己的現實,明明想得到他,可偏偏拒之門外,他是多麽
一個從裏到外,從上到下的完全扭曲了心靈的人阿!他拚命的喝酒,試圖麻醉自己,
這是他第一次不節製。

    小康已是長長地睡了一個美覺,很是精神,他已注意到了兩人的神情,他不露
聲色,和陳文正劃拳,陳文正老是輸,輸一次就喝一杯。小光察覺有些不對頭,可
陳文正已醉倒了這次他沒有運功逼酒,他是想一醉方休。

    陳文正隻覺得好像騰雲駕霧,隱隱地聽到一段對話:

    “輸了還是贏了?”

    “你贏了。”

    “看我的。”

    “你不要試了,文大哥是真男子,不知怎麽,我有些害怕。”

    “我們來一次,幫你解決一下。”

    陳文正已聽不到聲音,他腦子脹的昏昏沉沉,酣聲已打起來了。

    第二天他們去外灘練武,陳文正教他們兩個練站樁,他很嚴格仿佛當年他父親
訓練他一樣,手把手地教小康怎麽練指功,卻連小光碰也不碰,但總是指責小光這
也不對,那也對,有時不免說幾句粗話,小光一開始還能忍受,後來幹脆不練了。

    他很忿忿地說:“你不想教我就算了,用不著這樣挑三揀四,吹毛求疵,我沒
做錯什麽,是自己心裏不平衡,”他還要說下去。陳文正已滿臉通紅,他把手伸出
來,看著小光,小光遲疑了一下,也把手伸給陳文正,他們用力握了握,彼此覺得
有一股暖流流向對方。

    三

    陳文正坐在南去的雙層列車上,他穿著藏青的西裝,白色的襯衫上打了一根暗
紅的金利來領帶,這是當今中國洋買辦標準的出差服飾。他的任務是爭取南方某省
會的郵電97工程。他在出差前和某省會城市郵管局的黃付局長已通過電話,這個項
目參加竟爭的公司很多,黃付局長答應見他是因為他代理的是某大公司的產品,這
種產品在其他幾個省已被采用,所以有成功的經驗,因此他還是很有信心拿下這個
項目,關鍵是要找突破口。他想到這裏,取出便攜電腦,整理一下他的演示稿。

    見過黃付局長,對方很客氣,聽完他的演示後,希望他回去後根據客戶的要求
做一套方案,他邀請黃付局長共進晚餐,黃付局長說晚上有重要會議。

    回到賓館,他想就這麽回去,老板肯定不滿意,想起有個趙同學在市府信息中
心,就給他打了個電話。

    趙同學很熱情:“老同學,你找對人了,你怎麽在這個公司做?我有個朋友,
是主管郵電的付市長的兒子,我們關係不錯,怎麽樣?介紹你認識認識?不過你要
有數?你們上海話叫拎得清。”

    陳文正雖說不上生意場中的老手,可熏淘了這麽幾年,還是滿拎得清的。

    賓館二樓餐廳包房內已擺上了一桌豐盛的酒席,有烤乳豬拚盤,清水大閘蟹,
清蒸甲魚,白灼台灣草蝦,椒鹽大黃蛇,魚翅海鮮羹,時令點心疏果,兩瓶精裝五
糧液,紅中華香煙。

    大家分主賓做下,陳文正的同學幾年不見,已是發了福,看來他的狀況不錯,
坐主桌的一位十左右,很胖,眼睛眯的象一條縫,塌鼻梁,獅子口,隻有耳朵很大,
麵色還算紅潤這位就是吳付市長的公子。吳公子相貌不濟,脾氣還算豪爽,他說黃
付局長怎麽不來給他打個電話。趙同學撥通了電話。

    “喂,黃局長,我是吳京,我們在建國賓館有位朋友請吃飯,你要來給個麵子。”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陳文正解釋黃付局長有會議。

    “有什麽會?我叫他來他敢不來。”

    “那我們就等一等”

    “不等了,吃完飯還有什麽活動?”

    什麽活動?陳文正也想不起來,他就打算請吃個飯。

    趙同學趕緊說:“打保齡。”

    “昨天剛打過。”

    “卡拉OK”

    “這裏現在就可以唱。”

    “洗桑拿。”

    “不錯!怎麽樣,陳老弟?”

    陳文正趕緊表示同意,今天豁出去了。

    一會黃付局長已趕到,他見是陳文正,很客氣地解釋本來有會,現改期了。陳
文正趕緊敬酒,黃付局長已不推讓,酒過三杯,已和陳文正稱起朋友來。吳公子趁
機提醒黃局長:“生意應該給朋友做,朋友是不會虧待你的。”黃付局長連連稱是。

    飯後,吳公子邀黃付局長一起洗桑拿,黃付局長說:“那是你們年輕人的娛樂,
我老了,老婆管的緊,陳先生,你的方案做好後早一點給我,這是我家裏的電話,
我還要和鄭局長通個氣,下次你來我帶你見見鄭局長,雖然我主管,可鄭局長是當
家的,他也是聽吳市長的。”說完就先告辭走了。

    趙同學問:“怎麽樣?有沒有戲?”

    陳文正笑了笑:“項目拿下來我不會忘記你們的,我們一般給一個點。”

    吳公子說:“好說,朋友之間不談這些,我們將來合作的機會很多,現在去溫
沙堡洗桑拿。”

    他們坐上了吳公子的桑塔那。溫沙堡桑拿城坐落在一條繁華的大街上,這裏客
人很多,值班理見是吳公子帶了客人到,屁顛屁顛地跑前跑後很快就騰了一間包間。

    他們三人更衣後進入溫泉和蒸汽浴室,吳公子和趙同學都嘖嘖稱讚陳文正的體
型,他們兩人一身的粕肉。

    蒸汽完畢,他們睡在休息室裏,值班經理親自端了各色點心和水果進來,謙恭
地附在吳公子的耳邊說了些什麽。

    “弄些上檔次的來。”隻聽吳公子說。

    值班經理點頭出去了。

    不一會,進來幾個隻穿著三點式的妖豔女子,陳文正知道一定是雞。

    他趕緊把浴衣穿好,幾個雞己都向他撲來,他忙說:“你們服伺這一位,我不
用。”

    吳公子哈哈大笑:“想不到陳先生還是如此高雅,來小姐們,你們誰先現幫我
按摩按摩呀?”

    有一個雞伸手去解陳文正的浴衣,手還未伸到他麵前,已痛的大聲叫起來。

    陳文正正色地說:“對不起,我沒有興趣,你們陪這兩位大哥玩,我喜歡看。”

    那個被弄痛的雞說:“是不是變態啊?不玩女人玩男人啊?看你長的這麽標致,
姐們是喜歡你。你倒不知趣。要玩鴨子,我幫你拷。”

    還是趙同學打園場:“這位陳先生是練武之人不近女色,來,我們玩吧。”

    陳文正也不知那二個鍾頭是怎麽熬過來的,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女性,
但他看到的是如此醜惡不堪的場麵,對他的心靈衝擊是震撼的。他強忍著無比的厭
惡,一直背著《筋經內丹功》的口訣,看到他們一個個哼哼唷唷精皮力盡,總算出
了口長氣,。雞們一個個出去了,值班經理送來了賬單,打了八折,上麵寫著服務
費3499元,陳文正沒說什麽,他把信用卡遞給了值班經理。

    在回去的列車上,陳文正取下了領帶,他有些興奮,看來拿合同的希望很大,
因為吳公子答應幫忙盯緊黃局長。吳公子對陳文正很滿意,拍著胸脯保證幫他把合
同拿到手。

    出了新客站,他回到了住所,推開門,他略顯意外。家裏已整理的幹幹淨淨,
被子疊的整整齊齊,書櫃也整理過了,廚房還漂出香味。他有些不信地又看了看,
小康已蹦跳過來了:“文大哥,你回來了。”

    “小光呢?”

    “他家有些事最近來不了,他有一封信給你。生意怎麽樣?”

    “我餓壞了,先吃飯。”

    他拆開信,是一張白紙。他感到一點點心動,他趁小康不注意把那張白紙放進
了褲兜。

    他們享受著小康做的飯菜,一邊看著新聞聯播,在播了幾條國家領導人出訪後,
播音員請大家注意今天的《焦點訪談》節目是關於哈爾濱某常務付市長貪汙受賄被
刑事逮捕的新聞。

    吃完飯,陳文正洗了個澡。

    他很興奮,繪聲繪色地向小康描述著他出差的經過,在簡要講了和黃局長如何
周旋,黃局長見了吳公子一付奴態,溫沙堡發生的醜劇後,他很得意。

    忽然,小康問:“文大哥,你在那種情況下也能熬過來?我有些不信?難道你
對女人不感興趣?”

    陳文正沒有正麵回答,他盯著小康的眼睛,小康的眼睛沒有小光漂亮,但很清
澈,那付神情真裏帶一點點淘氣,同時又充滿著無限的柔情和期待。他禁不住用力
摟著小康,用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小康的眉毛,他緩緩地吹了一口氣在小康的眼睛上。
小康趁勢躺到文正大腿上,他用手摩挲著陳文正大腿根部,陳文正的防線崩潰了,
他不停地背著《筋經內丹功》的口訣:“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
之父母,生殺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於本。故陰陽四時者萬物之始終也,死
生之本也,逆之則災害生,從之則苛疾不起,是謂得道,道之大敵,為一色字,色
之害人,甚於虎狼。修仙家隻要留得精住,便可長生。如有不節,則侵克年齡,蠶
食精魂,真氣去矣。即日夜打坐,有何益乎?語雲:油盡燈滅,髓竭人亡,誠非虛
語”。他心裏似乎清醒,可控製不住體內冒出的另一種邪念和欲望,體內正邪兩股
力量在激烈地交鋒,他平時堅信正能勝邪,可不知怎麽這次《筋經內丹功》口訣不
管用。他那玩意已不由自主地勃起,小康已感覺到了陳文正同意的信息,他拉開了
陳文正褲子上的拉鏈,用舌尖有力地舔著陳文正的陰莖,陳文正閉上雙眼,盡情享
受那強烈的快感,多年的壓抑一拋而空,他是人,他感覺到他是一個有血有肉,有
情有欲的人。他仿佛看到了多年沉睡的火山要噴發,看到了起落架上的火箭點火要
發射,看到了大漠荒處的油井要噴湧。他隱隱約越迷迷糊糊仿佛在欣賞一株含苞待
放的鮮花,那花開了,是一朵奪目亮麗的雄蕊。他眼睛濕潤了,他不記得是怎樣粗
暴地從小康後背撕開了他的襯衫,象一頭饑渴久未進食的餓狼一樣吻著小康後背,
他把小康輕輕抱起,放在沙發上,他吻著小康的眼睛,眉毛,耳朵,頸脖,和乳頭,
他們倆長時間的接吻,他感覺到小康的舌尖送入他的嘴裏,還有一點點淡淡的清香,
他喜歡這種清香,他把它都咽下肚去。

    自此以後,總是小康陪伴在陳文正身邊,小光雖說照常來練武,可沒了往常的
熱情,眼睛上漸漸起了黑圈,明顯睡眠不足。陳文正很是疼他,他悄悄地和小光談
過幾次,表示願意和他一起共度幾日。

    可小光不同意,他說:“文大哥,我要的是你的心,你現在心裏有了小康,你

    就不能不顧他的感受,我們以前是特好的朋友,他現在碰都不碰我一下,他心
裏隻有你。“

    陳文正不知如何是好,隻能給他一些祖傳秘方服用,怕他傷了元氣。

    他又忙著公司的事,手上有好幾個案子等著他去處理。南方某省會的郵電97工
程已近尾聲,就等著去簽合同了。

    春去夏來。一天,他收到了黃付局長的電話,叫他去一趟,他想該是簽合同的
時候了,他通了老板在公司做鎮,自己乘了飛機趕到南方某省會,一到郵管局,黃
付局長神色不定關上門:“陳先生,我們是朋友,有些話對你說,你不要激動。吳
付市長被隔離審了,大家都知道你是吳的朋友,所以這個項目不能給貴公司了,但
我們是講義氣的我和鄭局長在各種會議上都將貴公司是有實力的,有樣板工程,可
是現在風聲緊,這次恐怕不考慮了。”

    陳文正聽了如當頭一棒,他下意識地擰了擰耳朵,沒有聽錯。他用哀求的口氣
請黃付局長再幫幫忙,黃付局長拿了一個裝有厚厚一搭錢的信封給陳文正,說:
“大家還是朋友,來日方長,這是鄭局長和我還給你的,希望能保密。”

    陳文正還能說什麽呢?他欲哭無淚,他沿著大街走了好長一段路,他想回公司
該怎麽交代?

    當陳文正托著疲憊的身驅半夜趕回上海,打開房門的時候,他不敢相信自己的
眼睛。

    小光和小康兩人赤裸裸地抱在一起睡著了,衣服扔了一地,一看就知道發生了
什麽。他直楞地看著這兩個熟睡中的大孩子,他愛他們,但他又覺得他受到了背叛,
他想叫醒他們嚴責問他們,可又覺得他們也沒做錯什麽,他忽然醒悟他們本來就是
一對,但不知怎麽又把他牽涉進來,他看著這兩個健壯青春的胴體,他們相親相愛
的神情,他真想去摟住他們,可他怕驚嚇了他們,隻是拿了條毛巾毯替他們蓋上。

    他輕聲退出來到客廳沙發上,他太累了,所有他媽的事都扔一邊吧!什麽公司
簽得到簽不到合同,還有他與小康他們的三角關係,什麽道德約束啦,他要好好睡
一覺,他已打定主意,明天就提出辭職。

    當窗戶外的陽光刺得他揉開惺忪的睡眼的時候,小光和小康已站在他麵前好長
時間了,他們隻是看著他,兩個人的神情有些可憐吧吧,他們在想陳文正發火該是
怎樣?

    陳文正的眼光從小康臉上掃到小光臉上,再從小光臉上掃到小康臉上,足足掃
了幾分鍾。他出乎意料地說:“你們昔日的氣焰哪去了,你們都坐下,告訴我這陰
陽的真相。”

    四

    陳文正來到新客站大鍾底下,離開車還有半小時,他買了一份新民晚報,看了
一下標題,有一則新聞是昨晚警方大行動掃蕩江西路同性戀角,其中有某佛寺的主
持和尚也被拘留。

    他歎口氣,想起他和小康他們的關係,他有些不寒而栗,他知道這個社會是怎
麽看待這個問題的,他更害怕讓家裏朋友同事知道。但他已陷入情網,深深而不能
自拔。他在兩個人之間衡量,說心理話他比較喜歡小康,因為他和他發生過,但小
光勇敢,堅毅,熱情,他也很喜歡他。

    現在他知道他們的遊戲了,他們本來就是一對,在外灘憑直覺,他們覺得陳文
正也應是同類他們就打了個賭,誰能和陳文正好誰就贏一塊錢。他隻值一塊錢,想
到這裏,他苦笑搖了搖頭。

    本來小光覺得他贏的把握大,所以第一個嚐試,不想失敗了。小康獲得了意外
的成功,但他實愛上了陳文正,要不是同情小光和舊情複發,他原本不想再與小光
發生關係,小光陳文正也有托付終生的意思,則是小康占了先,他覺得他什麽也沒
了。

    陳文正沒有責怪他們,他們在他眼裏始終是大孩子。他定了一條遊戲規則,在
某一時刻某一地點,他會同時通知兩人與他會合去黃山,誰先到誰就算贏。現在他
就在等贏者。

    這時,他聽到一聲文大哥的叫聲,是小光,他穿一件淺色T 恤,白色牛仔短褲,
運動鞋,背著背包。青春氣息透過他強壯的身軀象濃烈醇香的美酒一樣放射出來,
陳文正似乎看到了他念大學時的影子。他微笑了,舉起右手,小光也舉起右手,他
們對掌致意:“走!上車。”

    火車慢慢駛出站,陳文正的心情就象那火車碰鐵軌的聲音一起一伏,他的眼睛
盯著窗外,他起短短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情,想起老家的大師兄,想起他辭職時公司
的同事們奇異的光,想起南方某省城發生的那一幕幕醜劇,想起他和兩個天真充滿
幻想的大孩子之的浪漫。

    小光見陳文正陷入深思,不敢打攪,他感到興奮,幸運和一絲滿足,他想文大
哥肯定更喜歡小康,小康也對文大哥更癡情,那次要不是他百般引誘,欲火難熬,
小康本來是不會再和他發生關係的,他們從打賭已變成了正式竟爭,他們壓根也沒
想到陳文正會提前回來,他想今天先到的本來應該是小康,不知他怎麽會沒來。

    正在這時,一個氣喘噓噓的聲音打破了他們的沉默:“文大哥,我總算找到你
了!”

    陳文正抬頭一看,一張躺著汗略帶淚水的臉,汗水已濕透了整個胸脯,一鼓一
鼓的掩蓋不住青春的蕩漾,是小康。

    陳文正有一點意外和激動,他站起身把小康的行李接過來放到行李架上,示意
小康坐下。

    “我打的從高架走,本想快一些,沒想到堵車,等我到大鍾下,我就知道我輸
了,不過我想還是要來。我買了一張軟座票就上來了,總算找到了你們,你們不會
嫌棄我吧?”

    陳文正沒有說話,在小康沒來之前,他卻實有些遺憾,他覺得這個賭打的太荒
謬了,更荒謬的是他又利用他們兩人來賭自己,他怎麽了?他還是那個河南來的陳
文正麽?他還是那個武功高強懂陰陽太極八卦的陳文正麽?他還是那個風度翩翩周
旋於客戶之間的陳文正麽?他變了,自從遇到小康和小光,他完全變了,他墮落了?
他居然有勇氣上黃山,他辭了一切,難道這是他想要的新生活?他緊緊地握著小康
的手心裏一團糟說不出話來。

    小光見狀,他怕了小康胸口一巴掌:“我們是鐵哥們,文大哥一直在想你呢?”

    小光和小康又恢複了昔日的友好和歡快的本性,陳文正受到了感染,既來之,
則安之,現在似乎沒有退路,他反正已無所牽掛,他暗下決心,希望通過黃山之行
實現新的自我,他再也不想讓假麵具一直這樣帶小去,他似乎作出了選擇,以一個
武功高手的姿態去迎接個社會的挑戰。他讓小康坐下,三人擠在了兩人的位置上。

    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

    黃山奇異險要的風光使三人暫時忘記了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他們比竟都是朝
氣蓬勃的年輕人。他們比起了武功,小光和小康不分伯仲,陳文正明顯功力深厚,
開始不久已遠遠超出他們,他隻能停下來拍拍照,喝口水,或和沿路的小販討價還
價。

    他對兩個小夥子說:“你們還不如送貨的山民和抗滑幹的農民,你們天天在健
身房練的一身好肌肉,但沒練內力,所以爬山就不行。”

    小康說:“文大哥你並沒教我們吐納練氣,你是從小練的,我們當然跟不上。”

    “既然如此,就不比了,我們慢慢走,反正今晚住在山上,多拍些照片,看看
風景。實在走不動可以坐纜車,明天下山才是真正難呢?”

    小光和小康堅持要爬上去,坐纜車太對不起自己了,難得的鍛煉機會,其實他
們要比一般遊客身手敏捷多了,隻是與陳文正相比才顯遜色。

    他們一路觀賞著奇鬆,怪石,雲海,在各式各樣的溫泉裏嬉戲,在這裏可以看
到百年鬆,冷杉,銀杏,中國膠皮糖香樹,樟木和冰川時代的古樹遺跡;這裏怪石
星羅棋布,有“仙人指路”,“南海十八羅漢”,“童子拜觀音”,“飛來石”等
;這裏漫山遍野開滿了杜鵑,美人花,茶花,李樹花,百合花,紫薇花。陳文正最
喜歡百合花,它散發著一種特有的略帶苦味的香味,他采了一朵放在了皮夾裏。

    小光和小康早已融入大自然的絢麗懷抱裏,小康還朗朗地背了一首李白的詩。
他們目不暇接,到處拍照留念,三人忘記了煩惱,忘記了約定,忘記了不愉快的過
去。

    忽然小康指著遠處的兩棵迎客鬆興奮地嚷道:“文大哥,快看那,那兩棵樹聯
在一起哎。”

    陳文正順著小康所指的方向望去,兩棵挺拔的青鬆聯根屹立在懸崖峭壁上,一
高一矮,仿佛一對情侶:“那是連理樹,一棵是雌樹,一棵是雄樹。”

    小光大聲反駁:“兩棵都是雄樹。”

    小康拍了小光肩頭一下:“文大哥說的對,一棵雌樹,一棵雄樹,才叫連理樹。
兩棵雄樹怎麽能叫連理樹呢?”

    小光哈哈大笑,幾乎直不起腰來:“那我們以前算不算?你和文大哥又算不算?
難道我們不是兩雄,你是雌還是我是雌?幫幫忙,朋友!我看你給文大哥慣壞了?
腦子不知哪去了?”

    陳文正也被小光逗得大笑起來,小光直爽豪放的性格和武術是相通的,他比陳
文正勇敢,似乎他才是武林高手,傲笑江湖。小康推了小光一下:“去!去!去!
你是搗漿糊!”

    他們三人躺在“醉石”前修息了一下,據說李白遊覽黃山來到這裏,看到如此
優美奇異的風光他喝得酩酊大醉,繞著這塊巨石大聲歌唱,最後這塊石頭也和李白
一齊醉倒在地上,文正多麽希望他也能醉倒再也不用爬起,他幾次想對他們兩個說
對不起,可話到嘴邊縮了回去。

    晚上他們夜宿月屏樓,由於白天太累,小光和小康已很快打起了呼嚕,陳文正
聽著窗外樹葉在夜風中搖曳的沙沙聲,忍不住起來看了看他們,兩人睡得很熟,小
光的一條腿還壓在了小康的胳膊上,兩個人都隻穿了一條短褲頭,毛毯已被踢到床
下去了,他檢起毛毯替他們蓋上,他們還是大孩子,他想。

    他坐在地毯上打了個坐,家傳心法很有效,很快他進入狀態,隻覺腦子嗡的一
聲,他感覺身子已飛出了窗外,他飛呀飛呀,飛到了一坐城市,他進了一家家門,
有個年輕英俊的小夥來迎接他,好像是小康,他和他上了床,一會這個小夥又好像
變成是小光,陳文正道自己走火入魔了,他想逃跑已來不及,隻覺得那一股熱東西
就要從那玩意裏噴湧出來猛然間他看見他父親帶了大師兄手裏拿了繩索來捉他,他
一下子嚇醒過來,暗暗叫聲慚愧,慶幸自己沒有失了元神。

    他重新回到床上,練功是不行了,好在他底子好,放鬆一下就睡著了。

    第二天他們向天都峰進發,他們拾階而上,天都峰很陡,有的地方隻能緊貼著
山崖,手足並用拉住鐵索匍匐上前才行,越往上,鐵索上掛的鎖就越多,這叫同心
鎖,是那些年輕夫婦和情侶永結連理的象征,當然也有些是同誌掛上去的。

    小光和小康的背包裏也各有一把鎖,隻是他們互相都沒告訴對方,也沒向陳文
正吐露,他們都想爬到鯽魚背時再拿出來與陳文正一起掛上,到時看陳文正接哪一
把他們就心中有數知道陳文正喜歡誰?

    在他們的前麵有四個大學生,看來也是結伴來的,這四個學生體力要差一些,
所以陳文正很快就超了上去,小光和小康不甘示弱,他們也準備超這四個學生,天
都峰的路就夠一人上一人下,兩個毛頭小夥子,身材本來就魁梧,再加上一較勁,
就撞著了這四個學生中的一個,隻聽一聲尖叫,那個學生被撞出了路,手掙開了鐵
索,眼看他就要滾下山去。

    見此險情,小光一把伸過手去,正好拉住了那位同學的腳脖子,但他也被拖出
了那條路,小康見此情景,一麵大叫“文大哥”,一麵一個猛撲抱住了小光的雙腿。
三人尖叫著滑下山去,其他遊客也是齊聲驚叫。

    這時,隻見陳文正雙足一點,幾個起落,他已到了他們三人的下方,他在一霎
那間連接三人,止住了他們下滑的勢頭,周圍是一片寂靜,約過半分鍾後,不知是
誰帶頭,周圍的遊客報以熱烈的掌聲,那位同學的夥伴們也已趕到,他們連聲向陳
文正道謝。

    陳文正看了看小光他們的傷勢,還好隻是一些皮外傷,他取出一些藥粉替他們
敷上。又給這位同學看了看。這位同學留著長發,穿著休閑的淺黃色的外衣,一雙
明亮而清晰的大眼睛,陳文正注意到這位同學與小光他們相比要瘦弱一些,但同樣
散發出一股讓人擋不住的朝氣,更是小光他們不具有的,他在朝氣後麵還有一種靈
氣,看得出他很聰明。陳文正打心眼裏暗暗稱奇,天下如此之大,他卻能接連而三
碰到如此清秀軒的人物,不能不說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真真是上天的按排了。
小夥子很大方,伸出一隻手給他:“謝謝你大哥,我叫阿陶。”

    陳文正遲疑了一下把手伸過去:“陳文正。”他隻覺得對方那瘦小白晰的手比
他這把斷金切的手還要有力,就在握手的一刹那,一股電流“唰”地流遍了他的全
身。

    陳文正不敢往這方麵多想,他回頭摟了摟小康和小光說:“今天你們兩個中間
無論誰出了事,我也就不回去了。這裏很險,我們手拉手,上麵的人拉下麵的人一
把,再扶著鐵索上去。”

    小康很動情地說:“文大哥,剛才一刹那我想我完了,你現在這麽說,我覺得
死了也值得。”

    那位同學看著陳文正他們三個,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麽但沒說出來。

    經過兩個小時的攀登,他們終於到達了鯽魚背,鯽魚背名負其實,象一條大鯽
魚臥在海拔1800米的天都峰頂,它有幾十米長,隻能容納一人通過,兩麵用鐵索欄
杆欄住,往下兩邊都是光溜溜的萬丈深淵,要是剛才一幕發生在這裏,那肯定是粉
身碎骨,屍骨難尋再有幾個陳文正也不頂用。

    從這裏遙看東海,群山巍峨,雲海茫茫,氣象萬新。

    大家是忙著拍照留念,那位同學堅持要和陳文正合個影,他挽住了陳文正的胳
膊,頭微微地靠向陳文正的肩頭,這時陳文正除了聽到自己胸口“撲通撲通”的心
跳外其他什麽也聽不到了。

    小康嫉妒的眼睛象兩把鋒利的刀,他看著這位同學,在心裏說,你別臭美,文
大哥他是我的。小光則很樂意幫他們照相。

    照完相,陳文正和這位阿陶輕聲交談些什麽。小光和小康在翻他們的背包,小
光的背包在剛才出事時已劃了個大口子,看來丟了一些東西,小康的背包則是拉鏈
早已鬆散,東西已掉了一半,剛才由於太險,他們沒有顧得檢查背包,陳文正問他
們丟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兩人的眼神都有些異樣,小康甚至顯得很無奈,他用拳頭
捶打著自己的腦袋,陳文正安慰他們人沒事就行,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丟了幾樣東
西就算了。

    小光說:“文大哥,難道你真的不懂嗎?我們都帶了一把鎖,本來讓你挑一下,
我們要和你把這把同心鎖鎖在鯽魚背上,可現在一把鎖都沒了,我們覺得好遺憾。”

    陳文正好一陣激動,他不露聲色,說實話,他很難取舍哪一個,但他不可能再
與他們保持這種三角關係,他忽然覺得他應該退出,本來他們就是一對,為了個賭,
倒弄假成真了。再說他遇到阿陶後,他發現他與阿陶有一種神交的感覺,他覺得與
阿陶在一起很自然,而且也有那種衝動,但他覺得發生了他與小康和小光他們的事
以後,他已毀了自己的前程,他不可能和阿陶有什麽結果,他眼睛眺望著遠方,思
緒是象滾動的車輪,止也止不住。

    這時阿陶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鎖:“嘿,兩位同學,我還有一把,如不介意,把
我的這把鎖借你們。”

    小光和小康理也不理阿陶,陳文正同意:“今天我陳文正對著大山發誓,你們
兩個我誰也不偏誰,我們就和這位小兄弟來個天都峰四結義。”

    五

    時光如電。新年元旦的燈籠還掛在上海虹橋國際機場的大廳裏,陳文正正在和
兩個穿了一式夾克牛仔看似雙胞胎的小夥子告別,他們長的是那麽相像健美,也許
隻有他們的父母才能分辨,他們正是小光和小康。他們和陳文正一一擁抱,目送陳
文正走進出關處,在通過邊檢後,陳文正再次回首,向緊貼在玻璃牆外注視他的兩
人揮了揮手,再見了,朋友,多珍重。

    在飛往加拿大的飛機上,陳文正要了一份報紙。

    這時隻聽有人輕聲問了一下:“你是文大哥嗎?”

    陳文正很驚奇,抬頭一看,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是阿陶。

    “你怎麽在這裏?”

    “我還想問你呢?自從黃山結義後,我寫過好幾封信給你,可從沒收到你的回
信,我想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怪,我一直盼望能再見到你。”

    “哦,對不起,我想給你回信,可沒勇氣,你不了解我。”

    “我了解,天都峰上的事,我看得出來。不過誰一生中又不犯些錯誤呢?不要
對自己太苛刻,要相信自己的判斷,更要對自己有信心。我也一直在尋找,我想我
們能同係一把鎖是命運的安排。”

    “你去讀書?”陳文正想換個話題,他真的還不具備足夠的心裏準備,去加拿
大本來是對命運的一種逃避,可誰又想到會再次遇見阿陶,盡管飛機上的邂逅有些
使他相信命運的神使鬼差。

    “是的,我得到了多倫多大學的獎學金。”

    “我去滿地可,我辦了移民,滿地可有我一個親戚在那裏。”

    他們坐在一起,一點困意也沒有,阿陶靠在陳文正的一側聽陳文正講他怎麽練
武,怎麽讀大學,怎麽與客戶打交道,他想把他與小康和小光的事也講出來,可想
了好多次終於又咽回了肚裏。

    阿陶沉浸在與陳文正的偶遇中,他忽然輕聲背誦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
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剛柔相摩,八卦相蕩,變在其中矣,陽極變為陰,陰極
變為陽。天地相鄰”

    陳文正吃驚非小,他接下去背到:“天地相鄰,陰陽配合,而生成之道存乎其
中,故五行之化無乎不在,你是誰?怎麽會《筋經內丹功》的口訣?”

    阿陶很坦然地笑了笑:“文大哥,你以後教我太極拳好不好?我怎麽知道《筋
經內丹功》的口訣並不重要,關鍵是陰陽在不同的時間空間裏是會轉換的。你說是
不是?”

    好個阿陶,他要比小光高明,甚至比陳文正高明,他怎麽逃也逃不出他的手掌
心。

    飛機進入加拿大領空。陳文正從舷窗向下望去,他想起毛主席的《沁園春。雪
》,“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那是一個
冰雪的世界,逃避看來也不能解決問題,就象這茫茫白雪,無疑是給逃避者一種艱
難的暗示。

    飛機開始下降,多倫多機場跑道上都是雪,隻有航標燈在飛雪中或隱或現。

    出了關,陳文正和阿陶道聲再見準備去轉機,阿陶則堅持要送陳文正。

    “轉機還有好幾個小時,不用送了,記得給我發email ,自己多保重。”

    阿陶點點頭,他取出一張照片給陳文正,那是他們在黃山上的合影,照片背後
貼了一朵白裏黃的百合花。

    陳文正目送阿陶依依不舍出了機場。

    他等在托運行李處,手裏拿著那張散發百合花香的照片,想起阿陶關於陰陽的
理論,若有所悟。這時已輪到他辦理托運,他忽然問到:“請問哪裏辦退票?”

    阿陶正在門口孤伶伶地等著機場的班車,忽見陳文正已推了行李微笑著迎麵走
來,阿陶興奮地跑上前去,把陳文正的行李搬過來和他的放在一起。

    雪越下越大,昏沉沉的,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哪是路,他們稍稍靠近了一
些。

    他們等待著下一次班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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