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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恩格斯《費爾巴哈與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

(2007-02-11 08:23:53)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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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恩格斯看來,與黑格爾哲學體係的淵博與豐富相比,費爾巴哈顯然要遜色許多,但他畢竟從黑格爾唯心主義向唯物主義邁出了一步。可惜的是他也僅僅止於這一小步,所以在恩格斯《費爾巴哈與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一書中,除了由衷的讚賞,更多的是嚴厲深刻的批判。

“凡是現實的都是合理的,凡是合理的都是現實的。”黑格爾這句名言許多人包括近視的政府和近視的自由派其實都沒有讀懂,隻有在恩格斯的詮釋下我們才看見它蘊藏著革命的烈火。
“根據黑格爾的意見,現實性根本不是某種社會製度或政治製度在一切環境和一切時代所固有的屬性。”(P4)
“在發展的進程中,凡從前的現實的一切,都會成為不現實,都會失掉自己的必然性,失掉自己存在的權利,失掉自己的合理性。”(P5)

這樣,按照黑格爾:凡是現實的東西都合乎理性的這個原理,就變成另一個原理,凡是現存的一切,都是應當滅亡的。

黑格爾哲學革命意義在於永遠結束了那以為人的思維和行動的結果具有最終性質的一切看法。現在,真理包含在認識的過程本身中,那些關於絕對真理和與這絕對真理相適應的人類絕對狀態的夢想都被打碎了。但是黑格爾絕對觀念的理論也存在著自相矛盾的地方:

“人類既以黑格爾為代表想出了絕對觀念,那末人類在實踐領域內也一定已前進到可以把這個絕對觀念變成為現實的地步了。就是說,絕對觀念就不必向自己的同代人提出太高的實踐的政治要求。”(P9)當黑格爾在《法權哲學》一書中證明貴族的必要性時,我們終於目睹了如此“高度革命的思維方法竟達到了極其溫和的政治結論。”(恩格斯語)他關於思維是第一性的理論也給後輩造成了被動。在反對現存宗教的激烈鬥爭中,黑格爾的唯心主義與保守傾向使他的衣缽傳人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終於,現實鬥爭的實踐要求,使許多最堅決的青年黑格爾分子不得不紛紛開始傾向於英法的唯物主義了。

費爾巴哈跨出了這一步,“直截了當地恢複了唯物主義的王位。”(恩格斯語)但是他的缺點也是明顯的,辭藻華麗的費爾巴哈與古奧隱晦的黑格爾相比更容易受人歡迎。但不應忘記的是,黑格爾哲學隻是被他拋棄在一邊,“黑格爾哲學還沒有經過批判而被戰勝。”
“象這樣對民族的精神發展有過巨大影響的黑格爾哲學,是決不能靠簡單的置之不理的辦法就可以排除的。應該從黑格爾哲學的本來意義上‘揚棄’它,就是說,要用批判方法消滅它的形式,而救出它所獲得的新的內容。”(P12)顯然,費爾巴哈沒有能夠辦到。

“……在從笛卡兒到黑格爾和從霍布斯到費爾巴哈這一長時期內,推動哲學家們前進的,……實際上,推動他們前進的,主要是自然科學和工業的日益迅速的和日益猛烈的強大發展。”看來費爾巴哈從黑格爾唯心主義邁向唯物主義這一步注定要跨出去,可惜的是這一步顯得拖泥帶水。他畢生在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之間遊移不定,他唯物主義又往往與鄙陋庸俗的形式混為一談。他看出黑格爾的體係無論方法或內容都不過是按照唯心主義倒置起來的唯物主義,他自己最終也沒能擺脫唯心主義的束縛,成了“下半截是唯物主義者,上半截是唯心主義者”(恩格斯語)的怪物。他看到了隻有自然科學的唯物主義“是人類知識大廈的基礎,但還不是大廈本身。”然而他自己卻沒有進一步去建設這一座大廈。
“任務就在於使研究社會科學,即所謂曆史科學和哲學科學的總和,同唯物主義的基礎協調起來,並按照這種基礎來改造社會科學。”(P20)
費爾巴哈他隱約看到了這個偉大的目標,但卻沒能去完成它。

在費爾巴哈論理學和宗教哲學中,他的唯心主義就更加明顯了。他認為兩性的愛縱然不是他的新宗教的最高的信仰形式,也是最高的信仰形式之一,單是這一條就夠荒謬的了。他斷言人類各個時期彼此借以區別的,僅僅是宗教上的變遷更是睜眼說瞎話。他的唯心主義在於認為把人類以相互傾慕為基礎的一切關係與情感都打上宗教的烙印才能趨於完滿,獲得自己完整的意義。為了使對唯心主義的回憶很寶貴的“宗教”一詞不致從使用中消失,竟把性愛和性關係抬高到宗教的地位。恩格斯批評的很幹脆:“費爾巴哈想根據本質上是唯物主義的現實觀來建立一種真實的宗教,這就等於把現代化學當作真正的煉金術。”

“我們現今不得不在其中生活的社會,是以各階級的對立和階級的統治為基礎的,在這種社會裏麵,在對他人的關係上表現純粹人類感情的可能性,本來就已經少得可憐了;我們沒有絲毫的理由去把這種感情抬高到宗教的地位,使這種可能性變得更少。同樣,現在流行的曆史編纂學,尤其在德國,已經充分模糊了我們對於曆史上的偉大的階級搏鬥的理解,我們也沒有必要去把這一鬥爭的曆史變為教會史的簡單附屬品,使這一理解成為完全不可能。由此可見,現在我們已經超過費爾巴哈多遠了。現在甚至連他那讚美新的愛情宗教的最精彩的篇章,都不堪卒讀了。(P25-26)

在道德理論方麵和黑格爾相比,費爾巴哈的機智與文采並不能掩飾他的貧乏空洞。黑格爾的論理學或關於道德的學說,其中包括1、抽象的法律,2、道德,3、倫理領域,此外還包括全部法律、經濟及政治,可謂洋洋大觀。反觀費爾巴哈,卻是“驚人的貧乏”(恩格斯語)。他根本沒有講到人們生活在其中的世界,因而他所說的人仍然是宗教哲學中那種抽象的人,他沒有找到從他本人所極端憎惡的抽象世界通向那活生生的、現實的世界去的道路。從抽象的人轉向現實的活生生的人,就必須從這些人的曆史行動上去研究,費爾巴哈這一步卻沒能跨出去。現在他除了“愛”,這個空泛的“愛”,已別無長物了,這個“愛”也就成了包辦一切隨時隨地創造奇跡的神,可以幫助他克服實際生活中的一切困難。恩格斯不免譏嘲說:“這樣以來,他的哲學中,最後一點革命性也都消失不見了,而留下的隻是一句老調子:彼此相愛吧!不分性別,不分等級地相互親嘴吧。”

“簡短地說,費爾巴哈的道德是和它的一切前驅者一樣的。它適用於一切時代,適用於一切民族,適用於一切情況;正因為如此,所以它在任何地方和任何時候都是不適用的。”(P30)

費爾巴哈有兩件事沒有完成,需要由馬克思來接手。一是他並沒有應用批評的武器去克服黑格爾學說,而隻是機智的將黑格爾哲學作為過時的東西拋在一邊。二是他看到隻有自然科學的唯物主義是遠遠不夠的,人類社會同自然界一樣也有自己的發展史和自己的科學。可是在社會領域內,費爾巴哈卻無所作為,現在這些工作都要由馬克思去完成。

“改裝”黑格爾哲學,是要用批判的方式消滅他的形式,而把握他的辨證方法。黑格爾的辯證法是概念的自我發展,這個絕對概念,不依賴於世界並且先於世界而永古存在於某處的,永遠是第一性的。
“在自然界中和曆史上所顯露出來的辨證的發展,亦即通過一切迂回曲折和一切暫時退步而由低級到高級的漸進運動的因果關係,在黑格爾看來,隻是概念自我運動的痕跡,這種概念的自我運動,永遠不知在什麽地方發生的,但無論如何,是永遠同任何能思維的人的頭腦完全無關。”(P33)

現在該把這絕對概念降一級了,重新把人的概念看做現實事物的反映,而不把現實事物看做絕對概念的某一階段的反映。這樣,辯證法便歸結為研究外部世界和人類思維的一般運動規律的科學。如此,擋在現實世界與人之間的這道“唯心主義成見”的屏障一除,“概念的辯證法本身就變成隻是現實世界的辨證運動的自覺的反映。從而,黑格爾的辯證法就被倒轉過來了,最好是說,使它兩腳著地了,因為以前它是用頭著地站著的。”(P33)馬克思從黑格爾學說中走出來,就是要決意毫不痛惜的犧牲這些和事實不相符合的唯心主義的虛構,他做到了,而這也正是唯物主義的意義所在。

前文已經提到推動哲學家們前進的不是純粹思維而是自然科學和工業的強大發展。到了19世紀自然科學的突飛猛進已然敲響了形而上學的喪鍾。如果說在18世紀以前的自然科學是搜集材料的科學,即研究既成事物的科學,那麽在19世紀自然科學已成為整理材料的科學了,“即研究過程、研究這些事物發生和發展、研究那把自然界這些過程結合為一個偉大整體的聯係的科學了。”隨著三種偉大的發現(細胞的發現、能的轉化的發現和進化論)以及自然科學其他巨大的成就,以往自然哲學用以描繪自然界的虛構、幻想的伎倆已相形見絀。我們開始應用辯證法去發現自然界中諸多領域間的內在聯係了,“並且對這種聯係的辨證性的意識,甚至已不顧自然科學家們的意誌而滲入到他們的形而上學的頭腦中了,所以,現在自然哲學也就完結了,凡想使它複活的任何企圖,不僅是多餘的,而且是後退一步。”(P36)

“凡可以應用於現在被我們理解為曆史發展過程的自然界的,同樣也可以應用與社會曆史的一切部門和所有研究人類(及神的)事物的各種科學。”這是重要的一步,當初費爾巴哈簡單的棄置了黑格爾哲學而錯過了辯證法這樣一種利器,以至隻能在社會領域門前徘徊。他看到了改造社會科學的必要性,然而他浮誇的“愛”和貧弱無力的道德倫理使他根本無法完成這一任務。隻有在馬克思這裏,才擺脫唯心主義那些“臆造的、人為的聯係”,運用辯證法去發現那些作為支配規律在人類社會史上起作用的一般運動規律。

說到“臆造的、人為的聯係(恩格斯語)”有必要提一下黑格爾,在他看來曆史的發展是觀念逐漸實現的過程,曆史是不自覺的、但必然地為實現某種事先抱定的理想目的而努力,這樣,目的就是黑格爾的絕對觀念,力圖達到這個絕對觀念的意向便是曆史事變中的內在聯係,這樣,“真實的、還不知道的聯係就由某種新的、不自覺的或漸漸意識到的神秘的天意所代替了”。(P37)所以當追尋曆史事變背後的最終動因時,黑格爾的曆史哲學並沒有在曆史本身中尋求這種動力,反而從外麵,從哲學的思想體係裏把這種動力輸入到曆史中去了。

在曆史行動背後的動機是什麽?這些動機背後隱藏著的是什麽樣的動力?行動者的頭腦中采取的這些動機形式表現出來的曆史原因又是什麽?黑格爾的答案不能使我們滿足,隻有馬克思在回顧了歐洲自采用大工業以來的曆史後得出正確答案:占有土地的貴族、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這三大階級的鬥爭,和他們的利益衝突,是推動整個近代史、至少是英法兩個最先進國家的近代史的動力。

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這兩大階級的起源和發展是由純粹經濟的原因決定的。恩格斯簡短回顧了資產階級的發展曆史(從起初的行會手工業轉向工場手工業,隨後又從工場手工業轉向用蒸汽和機器裝備起來的大工業。在發展的一定階段上,就同封建社會製度不能相容。後來是資產階級暴動起來推翻了封建製度,如今大工業又與資產階級製度相衝突,它的兩個互為因果的產物:生產過剩和普遍貧困使大工業又陷入一種荒謬的矛盾之中),最後一連用了三個“歸根到底”來歸納他的總結:

“這樣,至少對於近代史,已經被證明:任何政治鬥爭都是階級鬥爭,而任何爭取自身解放的階級鬥爭,不管它不可免地具有政治的形式(因為任何階級鬥爭就是政治鬥爭),歸根到底,都是為了經濟上的解放而進行的。因此,毫無疑問,至少在近代史上,國家,政治製度是從屬的要素,而市民社會,即經濟關係領域,則是決定性的要素。“(P42)
“在近代史上,國家的意誌,整個說來,是由市民社會的要求的變化,是由某一階級的統治,歸根到底,是由生產力和交換關係的發展決定的。“(P42)
“既然甚至在我們擁有巨量生產資料和交通工具的近代,國家也不是一個獨立的領域,並且不是獨立地發展著,無論其存在與發展,歸根到底,都是依賴於社會生活的經濟條件,那末,這對於以前的一切時期更是如此了,……”(P42)


200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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