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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客未遂的民工

(2007-02-12 14:21:37) 下一個
2007-02-12 16:47:07

  
  那個中年民工在辦公室門口徜徉了半天,終於鼓足勇氣走到我的麵前,黑黑的皮膚居然遮不住他臉上紅紅的羞怯。以他這副裝束,要從保安威嚴的審視下通過,並努力使自己腿不打閃地走到我的辦公桌前,他的確費了不少力氣。
  可能是因為費了太大的力氣,以至於他說出一句話也很困難,在憋了半天之後,他畢恭畢敬地向我鞠了一躬,其力度和深度頗有點像是在最值得尊敬的長輩的靈堂上的三鞠躬。
  無端受此大禮,哪有不驚不詫的。何況此時同事們的眼神,也使我不敢不驚不詫了。於是,我放下手中的工作,仔細端詳這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在記憶中搜索與他相關的信息。
  這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外來民工的臉。陽光和生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看得出來,對於今天到報社來的這個舉動,他是做了充分的努力和準備的。他身上那套並不太整齊的廉價西裝很不合身地暴露了他在來之前局促而緊張的打扮。
  老實說,我實在想不出他究竟是誰?我們在哪裏見過?他為什麽對我行此大禮?這些問題點燃了我的好奇心,使我決定問他是怎麽回事。在此後的半個小時裏,我從他不太靈巧的敘述中,連推測帶啟發地知道了我想知道的疑問。
  原來,在不久之前,我們組織過一次為民工追討工錢的行動,在那次活動中,有很多被拖欠工錢沒法回家過年的民工都拿到了工錢。他也是其中的一位,他在成都一家小飯館裏被拖了一年的工錢終於討了回來,雖然是不多的1千多塊錢,但是,足以把他即將垮掉的房子和散掉的家重新修補一下,還可以把他即將失學的兒子又重新送回學校,這使他感到萬分感激。他發自內心想感謝那位幫過他的記者,他隻記得那個記者長得胖胖的,卻並不知道記者所在的部門以及他的姓名。所以,一進辦公室,選個最胖的就開始鞠躬,而辦公室唯一的一個胖子我不得不代人領功,愧受一份大禮。
  那中年男人鞠完躬之後,並不打算馬上就走,而是在辦公室東張西望,像是在找什麽東西,一麵找,一麵悻悻地說:“你們這裏怎麽沒有廚房?你們平常吃飯怎麽辦?”
  這時,我才注意到,他腳旁一直放著個菜籃子,菜籃子裏放著一塊肉,一把蒜苗和幾個雞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想請你吃頓飯,又請不起,就隻好把家裏最好的東西帶來,炒給你吃,請你千萬別嫌棄。
  他臉上一臉讓人心酸的誠懇。看著他因為炒菜計劃不能實施的緊迫感,我打心裏替他難過。
  同事們笑得前仰後合。他們說這個民工好喜劇,居然不知道我們新裝修的辦公室不準帶吃的進來。
  後來,保安來了,他一麵自我檢討自己剛才去廁所,將這個人放了進來,一麵把民工帶了出去。那個沒炒成菜的漢子很不情願地走了,一麵走,一麵很不理解地搖頭歎:報社怎麽會沒有廚房呢?
  此後的幾天,那個想炒菜的中年民工的形象一直在我眼前閃動。我那位曾經幫助過他的同事,也許他隻是憑著自己的良心,做了一件分內的事,而且他也很可能和大家一樣,聽到本報這個“民工炒菜”的笑話,和大家一樣哈哈大笑。而我在心中,卻還是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敬意,盡管我直到最後也不知道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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