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飛天(3)

(2005-10-30 07:24:01) 下一個

這個房子是他和她同時看上的。一前一後有兩個天台。房東也狡猾,一直跟地緊緊的,不給他們密謀的機會。

“啊,開闊,不憋氣,有意思有意思。”吳偉南當了房東的麵,忘了避諱,搓著兩隻大手說。

“嗯。。。倒是有地方種花。不過樓上的人會丟垃圾下來的”繆珊珊態度冷淡地說。

這種時候,既然吳偉南先扮了紅臉,她就得往白臉上靠。

吳偉南心領神會,把房東拉到一邊,好象哥們似的,“我沒意見,至於租金,你就跟我這當家的談,她說了算。女人嘛,總小器些,你也明白的,是不是?”她清楚他這是把皮球踢給她,但總好過跟她唱對台,站錯了隊。

房東好容易找到肯租這種華而不實的公寓的人,心裏先準備讓三分。但他低估了繆珊珊這個女人的殺傷力,技術顧問的嚴密和三十歲的女人的斤斤計較,合起來的力令人畏懼。房東有一陣感覺被逼到牆角,有點麵白耳赤,無心作生意了,吳偉南又走來,哈哈一番這房子如何如何好, 把他又安頓下來。這麽著,幾回合下來,房東給這對男女搞地暈頭轉向,明顯不敵,最後還是以底價成交。

走到街上,這兩人一擊掌,歐地喊起來,“夢之隊!萬歲!”街上的人並不理會他們--戀人的傻氣誰沒有過,沒有過,也見得多了。繆珊珊打開水喉似的一吐為快:“南哥,那裏能看見萬家燈火,日落和晚霞,最最棒的是賞月,最適合了!方向最正!”

吳偉南見怪不怪,並沒有現出“這女人變化如此大而快!”的疑惑,反而說“尤其是跟你。”這也是吳偉南的聰明處,把是一句地地道道的戀愛中的瘋話說地如此水到渠成。

繆珊珊吃過筍粉和麵包,喝了杯熱茶。走去開窗,天邊有一個亮點,緩緩滑遠去,那不是吳偉南的飛機,9點鍾,他應該才到了第一中轉站S城。

天台上涼風習習。沒有比赤道上更能直接感受太陽熱力了。太陽一走,溫度馬上降低,繆珊珊摟住肩膀,看見今晚的月亮是奇怪的藍色。有一句話是“ONCE IN A BLUE MOON”,意思是難得而罕有的。的確。住進來半年了,吳偉南和她一起賞月的機會如同這藍月亮。而她更發現了以前從沒發現過的一個事實:一個人是無從賞月的,除非是為了寫酸掉牙的朦朧詩。

月亮也是寂寞的有些無聊了,蓄意捉弄她取些樂子,它跟她玩變臉的遊戲。欺她一個人一雙眼不夠用,一會園了,一會缺了,她一會看見它是黃的,好象一麵古代的銅鏡,模模糊糊的,照了還不如不照。一會又成了淡玫紅,那是她剛買的今年最風靡的一餅腮紅。

繆珊珊以前是不化妝的。自從認識了吳偉南,她開始真正掃盲。化妝品櫃台的小姐,見她對照著書來買眼影和口紅,驚訝穿透了重重粉底,迷蒙的煙熏眼翻出白光光的譏諷,可能還有憐憫--她沒有給她推薦最貴的。

吳偉南的態度就有點曖昧。而且隻能從一些不技巧的暗示來推斷。比如他說最近公司要招一批新空姐,新人新麵貌,他覺得好,舊空姐的妝畫地好象戲台子上的行當--還不光花旦。而他介紹她給他的朋友和同事時,又明顯很得意--那些男人臉上的豔羨實際是繆珊珊妝容的正麵反映。但大多數時候,尤其是私底下,他和她親熱地時候,會說親愛的,要不,你先卸妝吧?-- 這好過他刻意避開她。繆珊珊有點表麵的惱怒,心底裏卻明白,象賈寶玉一樣,喜歡偷丫頭嘴上的胭脂膏子的男人少之又少。尤其是當他看過化妝品的化學成分後。男人是膽小鬼。她惆悵的毋寧說是另一件事:她為了他而化妝,結果卻與他無關。化妝說到底難道是自憐和自戀麽。

繆珊珊想起自己還沒卸妝,這時的月亮變成了有點灰的白,好象一盆仙女們的洗臉水,提醒她打著哈欠進屋去。

衝涼的當中,有“滴答滴答答”的曲子--外星人和地球聯絡的暗號,一部很老的美國片編造的。她熱氣騰騰出了浴室,把自己簡單裹成個春卷,找手機。

SF”就兩個字母,代表安全.落款是“NG”--南哥的意思。“你最差最差,也得發這麽個報平安的簡訊給我!”繆珊珊每次都極力強調,但這個吳偉南越來越懶,不求上進地隻作到最低要求,而且連這個,也是繆珊珊抗爭的結果。唉,聰明男人,仍是男人,男人都固執並且懶惰。吳偉南上一次飛H 國,連簡訊都沒發,害她急地真魂出殼。他回來了,卻輕描淡寫,“哦,沒-事-兒,你放心啦,閉著眼睛都能飛。”看她淚如珠散,蹦了一臉,他過來草率地摟住她的肩膀,“你睡覺時間嘛,人家怕吵了你。”她心裏已原諒了他,嘴上卻更加氣勢洶洶,“睡覺,我怎麽睡得著?你說,你說,你這樣子,我怎麽能睡得著?”他定也有點委屈,以為他既然平安回來了,她該溫柔些,積極些。“你就是心太小。”她一聽,從他懷裏掙出來,頓時象個冒煙的汽油桶,

“我心小?好,我以後再也不管你了!”

“好好,我明天就搬出去!!”

“好極了,我幹脆現在就走!!!”

吳偉南聽她一連說了三個好,一個比一個程度深,且來的突然,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繆珊珊以為他是看準了她不敢動真格的,蹬蹬蹬就往睡房去,屋子裏好象刮台風,幾扇門叮叮咣咣響。吳偉南這才急忙趕過去,利用身高的優勢,雙臂一圈,把她困住,她作了幾下徒然的掙紮,身子沒自由,眼淚卻盡情冒出來。吳偉南拍著她的後背,並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麽待了一會,還是繆珊珊先忍不住,開了口,但還是氣呼呼的,“我就是心小,你說怎麽辦吧。”吳偉南不慌不忙,不溫不火,將她的手握成拳,煞有介事地端詳著,然後用自己的大手包起來,嘻嘻地說,

“你看,我的心大,我包容你。”

“哼,花言巧語。”

吳偉南又將繆珊珊的拳握著,一直牽到他的胸前,

“你看,你的心就在這裏。”繆珊珊有點眼窩發熱,女人就是這麽容易被感動。

沉默了一分鍾,繆珊珊幾乎要忘情,甚至有點想作某件事了。吳偉南說了一句話,把繆珊珊鼻子都氣歪了。

“好險,總算說圓乎了。”這個該死的吳偉南,還噓了口氣,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

[ 打印 ]
閱讀 ()評論 (3)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