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下客

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要不是我自己為自己建立紀念碑,這紀念碑,它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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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爾街瘋人日記

(2009-08-04 22:20:02) 下一個
編者按:《華爾街瘋人日記》(Memoirs of a Minyan)是財經信息網站Minyanville.com創始人托德8226;哈裏森(Todd Harrison)的回憶錄。Harrison講述了他從摩根士丹利交易員到對衝基金合夥人再到網絡媒體人的職業生涯,冷眼剖析了華爾街對金錢的錯誤崇拜。從7月6日起,《華爾街日報》中文網將每天轉載其中的一個章節,敬請關注。)


當時正是世紀之交,變化即將到來。

當對千年蟲的恐懼席卷大街小巷,股市把憂慮擋在牆外時,華爾街正為新發現的財富和非理性繁榮而頭腦發熱。

對於交易員而言,這是段激動人心的時光,財富就像會飛的魔毯一樣神奇地扶搖直上。如果你不是也在手舞足蹈,你就是沒趕上趟。從出租司機到家庭主婦,每個人都如同穿上舞鞋般停不下舞動的腳步。

在我這行裏,我已經是個老手。我在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打磨了七年後,開始為一家規模達數十億美元的紐約對衝基金管理衍生品投資組合。

當我30歲時,有人說我已經在這個到處都是前輩的世界中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還有許多可以做的事,還有更多的錢可以賺。這也是我激勵自己做出下一手漂亮交易的自私原因。

我認識吉姆8226;克拉默(Jim Cramer,譯者注:是Cramer Berkowitz & Co.創辦人,現為有線財經頻道CNBC節目Mad Money主持人)和傑夫8226;伯科威茨(Jeff Berkowitz,譯者注:是Cramer Berkowitz & Co.的合夥人)有好多年了。我在摩根士丹利工作時曾跟蹤過他們的對衝基金。不論在人品還是在專業能力上,我都很尊敬他們兩個人。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逐漸建立起一 互利共生的關係。

我們交換意見、分享見解,交易價值數十億美元的股票,我們走的是獨立而又相似的路。這是一個探索發現的時期,而且──當時我們還渾然不知的是──是永遠改變了我們的生活的關係的開始。

1999年臨近結束時,我們的生活重合的部分越來越多。我準備邁出職業生涯中的下一步,而Cramer Berkowitz對衝基金準備將其交易部門改造為強大的合法收入來源,而不再隻是執行命令的平台。

他們已經擁有知識資本,也有證明這一資本的業績。我們的聯手將把我們提升到新的高度,使我們這個基金成為不可小覷的一支力量。

當我們這段關係進一步發展的過程可謂天衣無縫;我將作為合夥人加入公司,管理全部交易業務。我要求在人事決策、委托投資方向和風險管理係統上擁有完全自主權。我的每項要求都得到了滿足。

當我們在Gramercy餐館(Gramercy Tavern)開瓶慶祝時,這筆交易以擁抱和握手圓滿敲定。我將親手打造公司的交易業務,在華爾街上為別人打了10年工後,我終於擁有了一份屬於自己的事業。我向Galleon集團遞上一封辭呈,搭上我能打到的第一輛出租車前往離華爾街幾條街的富爾頓(Fulton)街40號。

我當時是如饑似渴而又謙恭、興奮而又緊張、滿腔熱情而又從容不迫。

公司已有的交易員已經為幹了許多年,他們所做的就是按克拉默、伯科威茨和研究主管馬特8226;雅各布斯(Matt Jacobs)的指令行事。我的理念與他們有些不同。我認為交易過程可以使僅靠研究人員算出來的利潤增值。

我擔任了交易部門的領導,並開始靜靜地觀察哪些人可以成為今後三年我事業上的左膀右臂。

但我很快就認識到,我在Cramer Berkowitz的時光絕不會是那種太平無事、普普通通的工作。

這正是我喜歡的。

2過程就是收獲


我並非一直想成為交易員。實際上,我能找到通往華爾街的路並生存下來實在是個小小的奇跡。

我為是否該講出這個故事而掙紮,因為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對我的人生經曆感興趣。但當我穿越腦海中的迷霧曲折前行時,我決心拿起筆來,細數我一路走來的曆程。

如果這樣做不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自己,隻不過是用倍數更高的放大鏡來觀察我們生活的這個及時行樂、過度消費的社會。有人可能會說,我屈服於對金錢的錯誤崇拜,可能我的確如此。我習慣於認為,成功是用業績來衡量的,而銀行賬戶就是證明。

你在這篇連載中讀到的每件事都是真實的,均為我親眼所見。我是以不帶道德評判,適當謙遜的態度來分享它的。洛烏8226;曼海姆(Lou Mannheim)曾在電影《華爾街》中說過:人類看向深淵,而那裏卻無人回望。就在那一刻,人類發現了自己的本性。正是這讓他遠離深淵。

我曾凝望過自己職業生涯中的幾個黑洞,每次都會煥發新的熱情,產生更大的決心。將障礙轉化為機會的能力是生命中隱藏最深的秘密之一,而最偉大的智慧是在痛苦中孕育而生的。

就像任何旅程一樣,我們所選擇的道路比目的地更重要。我個人的成長道路包括憑借職場晉升出人頭地,追逐成功中的陷阱。一旦到達心中的目的地,我就意識到財富價值和自我價值是完全不同的原動力。

這和我兒時被灌輸的信仰截然不同,而它促成了我職業和精神上的重生。在生活中,就像在金融市場中一樣,宏大的圖景是由許多小圖塊拚成的。

要想充分理解我身處何方,必須首先了解我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3麵包店男孩

我三歲時,父母就離婚了。回過頭看,他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注定要失敗,那是在政治極其動蕩的年代中,越戰促成的倉促結合。

我們從新澤西搬到長島大頸(Great Neck),住在一所俯瞰公園的小公寓裏。我和哥哥共用一個房間,我們適應了沒有父親的生活。媽媽在曼哈頓找到了一份工作,她的收入讓我們得以享受殷實的中產階級生活。

我們住在一個富裕的小鎮上,但我們並沒有住在最富有的社區。在大頸這個地方,孩子們彼此之間是靠鞋和襯衫上的商標來分三六九等的。這就是我對財富的第一印象:雖然有些錢,但對它的欲望似乎永遠無法滿足。

當我去住在鎮子上富人區的朋友家做客時,我感歎於大片的草坪和昂貴的汽車。我問媽媽,為什麽我們生活得那麽簡樸,當時完全沒有意識到,對於一個帶著兩個兒子的單身母親而言回答這個問題是多麽痛苦。她的回答總是千篇一律:如果你想要更多的錢,就去找份工作。

這是她給過我的最好的建議。

13歲時,我開始在當地的一家麵包店打工。周六早上5點我就要起床,準備迎接蜂擁而至的顧客。他們中的很多人是我立誌要仿效的對象。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櫃台的象征意義。當人們遞錢過來交換商品和服務時,櫃台就是一個有錢人和窮人的分界線。當時我並不知道,我將經曆收銀台內外兩側的人生。


4長大成人

我的父親搬到了加利福尼亞,我們的來往僅限於不太經常的交談和在暑假見上幾麵。我曾經在生日時盯著電話等待它響起,期望可以假裝一切如常,哪怕有一絲父愛的暗示也好。然而,就連這點願望也很少得到滿足。

我用許多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我變胖了,變得愛打架了,誰擋我的道我就要把他揍跑。我是那種希望搞出點什麽事來證明自己,並用行動吸引別人注意的孩子。

對於如何管束我的進攻性性格,我母親很有遠見,她引導我去參加體育運動,通過正麵途徑發泄我的精力。我在運動方麵脫潁而出,並認為自己最終征服了心中的魔鬼。不過,我真是大錯特錯。

高中是個醜惡的地方,尤其是在長島這個用財富衡量人的地方。由於被父親拋棄,我的自尊心變得脆弱,但我依然辛勤勞動。我幹著幾份工作,這遵照了母親的建議──如果我想過得更好,就得為之努力工作。

我的祖父魯比(Ruby)是我最好的朋友,但這彌補不了父親在我心中留下的巨大空缺。我開始和父親交流,想了解他為何離開,我在其中起了什麽作用。我決心弄明白這個男人到底是怎樣的人,並在高二開始時搬到了加州伍德蘭德崗(Woodland Hills)。

我父親的心情陰晴不定。和他每次交流都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麽──這一刻我們還在一起打棒球,試著追回失去的時光,而下一刻,我卻要躡手躡腳地在家裏走路,因為他正在氣頭上,我可不想讓他聽見我的聲音。我以為他是個情緒化的人,但數年以後,才發現更令人頭痛的事就要發生,而且是他無法控製的事。

5新汽車,老問題

他的工作是後期製作主管,看上去這行很適合他。一天晚上,他開著一輛鮮豔的紅色法拉利停在我們的車道上,宣布他升職了。我永遠也忘不了他有多愛那部車。他給它清洗、打蠟、不厭其煩地誇耀它,彷佛這部車子就是他成功的標誌。我到華爾街之後,多次目睹了這類浮誇炫耀之事。

我也買了輛車,是一輛紅色的日產200SX,因為我渴望向他看齊。我父親在貸款協議上簽名擔保,但說好由我負擔月供。我靠著幾份工作勉強還貸度日。母親的建議時常出現在我腦海中:如果你想要錢,就去找份工作。

我想念參加體育運動的時光,但如果放棄它能換來汽車,我情願做出犧牲。加利福尼亞和紐約有許多不同,如果你沒有車的話,就會在社交上處於不利地位。總之,車在這裏是個必備品。

一天晚上,父親走進我的房間,說他被解雇了,賣掉了那輛法拉利。他告訴我,他需要開我的車去參加麵試,但我仍然得繳月供。他說,如果我不願意這麽做,我可以搬回大頸。我同意幫忙,希望幫他回到正軌上來。

1987年高中畢業後,我回到了東海岸,在時代廣場找了份快餐廚師的工作。我看著那些衣著體麵的專業人士買單後趕回去工作──盡管我們幾乎沒有什麽目光接觸。當時我正準備到紐約上州上大學迎接全新的開始,真是很難抑製自己的興奮心情。

我唯一的目標是站在收銀台的另一側。


6走在美國雪城大學(Syracuse University)的校園,我在這裏舉目無親,但為自己即將開始新的生活興奮不已。這裏有幾個來自紐約長島大頸(Great Neck)的熟臉,但沒一個稱得上朋友。但這一切在開學第一天,我走進課堂後就都改變了。

《社會學入門》在麥克斯威爾禮堂(Maxwell Auditorium)上大課。我是通過勤工儉學項目來上的大學,我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努力。

我在大學的第一堂課上坐下來,眼睛不由自主地被前排一個男孩吸引過去。他頭發亂蓬蓬的,戴著一頂Zeta Psi兄弟會的帽子,正在畫一張惟妙惟肖的袋獾圖畫。

“這是描出來的吧。”在收書的時候,我對他說。

“不,是徒手畫出來的。”他笑著說,“我叫凱文8226;沃森(Kevin Wassong),大二的,見到你真他媽的高興。”

下課後,我們倆一邊說話,一邊走出講堂。他不時和走過身邊的學生打招呼。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家夥,頗有一種獨特的感染力,介乎於電影《肖申克的救贖》(Shawshank Redemption)中那個挖地道的安迪8226;杜弗萊斯(Andy Dufresne)和電影《兩小無猜》(The Wonder Years)中的凱文8226;阿諾德(Kevin Arnold)之間,讓人一見就喜歡。

我們倆的友情在第一個學期不斷升溫,我也在春天加入了他所在的兄弟會。第二年,我們成了室友,友情愈加深厚。凱文在1990年畢業,去西部的創新藝人經紀公司(Creative Artists Agency)工作,他對娛樂圈充滿激情,這是他追尋夢想的第一步。

他在傳播學院上課而我在學習商科課程時,我們倆曾經談過有朝一日一起辦公司。20年後,這個願望真的成真了。


7打工生活

我在雪城大學溜達前行,但一直沒有確定今後的職業發展方向。我喜歡會計學,但覺得金融學更刺激。我提醒自己,如果想賺錢的話,就得站得收款機近一點。我知道,最大的收款機在華爾街,但我不是名門望族子弟,也沒有機會跟那些家族扯上什麽關係。

我當時是個不錯的學生,在學習上很努力,但也沒錯過豐富多彩的大學生活。我很好強,可能是因為我想證明自己,於是把學習當作一種挑戰,並不可自拔地享受成功所帶來的快感。

在榜單上名列前茅的感覺很爽,所以我一直保持著好成績。大一時,我在學習之餘做侍應生來勤工儉學,暑假時報了一個調酒學習班,後來去幾家酒吧幹過,最後在一家比較熱門的酒吧Harry's得到一份看門保安的工作。我不想在雪城凜冽的寒風中在戶外打工,這是一個打進那地方的好機會,所以我就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在今後的職業生涯中,我一直保持著這種風格。

有一天晚上,上正式班的酒保請病假,於是老板讓我來頂替。在老板的注視下,我“大展身手”,收到錢櫃裏的酒錢比那個年紀大、經驗豐富的酒保更多。就這樣,我成為一名輪班倒的正式酒保,每個晚上收獲甚豐後,老板對我的態度就更好。沒過幾個月,我就有權挑選自己想打工的時段了。

就這樣,我一邊在自己最喜歡的酒吧打工,一邊當個好學生,享受著兄弟會的生活,幹大學生應該幹的各種事情。我什麽都有,但希望得到更多,這是高成就者身上致命的一個缺點。


黑桃A

大三的時候,我在金融學期中考試中得了第一,把其他人遠遠甩在後頭。我有充份的理由驕傲一下,我卻研究答錯了的幾個地方,為自己沒能盡善盡美感到可惜。

這就是我的風格──把目標定得高高的,這樣的話,即使沒能達到目標,也比其他人要好。這種做法並不是最健康的,但能督促我去實現更遠大的目標,避免讓我沉浸在成就感之中不思進取。

期中考試後,教授叫我去他的辦公室。我以為他要表揚我,決定放鬆警惕,讓自己享受一下難得的滿足感,於是興衝衝地從校園另一頭跑過去。到了以後,他卻百般盤問我起來。幾分鍾後,我意識到這是怎麽一回事了。

“你覺得我作弊了?”我問道,一開始還有點發怯,但慢慢怒氣就上來了。“我為這門課累得要死要活,你卻在指控我作弊?”

經過一番激烈的爭論,談話慢慢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那個教授負責國際交流項目,那年暑假正好有幾個實習機會─主要都是麵向MBA學生的─他開始探我的口氣,看我是不是感興趣。

我問他去哪裏實習,他舉了幾個例子:製造商漢諾威信托公司(Manufacturer's Hanover)、上奇廣告公司(Saatchi & Saatchi),還有摩根斯坦利公司(Morgan Stanley)。

“摩根斯坦利?”我認出了這個華爾街最賺錢機器的大名,“如果你能讓我進摩根斯坦利,我很樂意暑假出國去實習。”
8倫敦之行

當我接受摩根斯坦利的實習機會時,根本不知道這是唯一一個有實習工資的職位。對一個身在異國他鄉、欠著好幾萬美元學費貸款的年輕人來說,這是一個好消息。1990年夏天,在大三升大四的那個假期,我收拾行李前往倫敦。

我被分配在運作控製部門(Operations Control),負責告訴那些掌管交易的經理他們的賬戶存在什麽問題。作為一個實習生,我在部門的地位最低;而作為操作控製部門的一員,我是公司最底層部門的最底層員工。

我上大學時練過舉重,肌肉挺發達,這在酒吧打工時還算管用,但在生意圈裏一點用也沒有。每天我走進交易廳大門,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時,都覺得自己異常渺小,既可怕又刺激。這種感覺對我還從未經曆過。

到8月份來臨時,我已經筋疲力盡,情緒灰暗,覺得自己是個傻瓜─而且完全愛上了這一行。

是的,當我回到美國時,會計學已經不在我的職業發展考慮範圍。我不想埋在數字堆裏,我要創造數字。

9社會關係

大四本應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是我踏入社會前天真無邪的最後樂章。利用這段時間,我讓自己的大學生涯更完美,並期待著畢業的那一天。

當時可謂是一切就緒──我在自己最喜歡的酒吧打工,是一個很棒的兄弟會的成員,我的大學畢業成績也盡在掌握之中。我的一隻眼睛在關注未來,而身體的其他部分卻在盡情享受最後在紐約北部這所大學度過的每分每秒。

從倫敦回來的那個周末,我在女朋友的新澤西家中消遣,享受一個浪漫的夏夜。空閑之餘,我偶然想到要給住在附近的嬸嬸打個電話。

凱倫(Karen) 是我媽媽的大學室友,也是我爸爸的表妹,是她介紹我父母認識的,所以她總是對我格外關心。跟我聊天時,她說自己有個朋友在摩根士丹利工作。

“你應該給他打個電話,”她說,“他人很不錯,是我的好朋友。”

於是,我給查克.費爾德曼(Chuck Feldman)打電話,後來我才意識到,他是華爾街上的一個傳奇人物。他是股票衍生工具交易的先驅,負責摩根士丹利在該領域的整體業務。他是個信奉經典學院派理論的交易員,從公司底層幹起,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的聲音調子有點高,但在電話裏聽上去很柔和,溫文爾雅是我對查克的第一印象,但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麽想。

他就住在附近的小鎮,並邀請我過去聊聊。我們聊了半個小時,談話很愉快。他個子不大,但給人印象深刻。

我根本不知道,那30分鍾將永遠改變我的職業生涯,那半小時就是一把打開收款機的金鑰匙。


10快速通道

大四第一學期結束後,我正在籌備每年一次的“古羅馬長袍派對”(toga party)。這時候,電話響了。

“嘿,托德,我是查克。聽著,我們交易室有個空缺,你感不感興趣?”

電話的背景聲十分嘈雜,讓我驚訝於交易室的熱鬧程度。

“嗯,我很感興趣。”我說道,一手拿著話筒,另一隻手拿著一瓶喜力(Heineken)啤酒,“但我的課程怎麽辦?”

“你可以用函授方式完成。”他用一貫的高調聲音回答道。

他停頓了一下,對某個人咆哮著要求下訂單,他的聲音一點也不柔和。

“下星期上班,想清楚就告訴我!”

我的機會來了,我心裏這麽想,這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可以直接跳過頂級公司規定的兩年培訓時間,這段日子不但難熬,而且兩年後還可能讓你回爐去念MBA。而現在,我直接可以坐到全世界最好的交易席位上。

第二天,我整天都追著各位教授,懇求他們改變我的課程設置,讓我既能去摩根士丹利開始工作,同時又能完成學業。一個接著一個,他們都同意了,我在一天之內全部搞定。當我拿起電話告訴查克自己的決定時,我女朋友正在身旁哭泣。

“我下周一早上來報到。”我用自己能控製的最自信的語氣說道,希望能把內心的緊張掩蓋起來。

電話那頭是一片沉默。

“孩子,”他終於開口了,“你不妨畢業以後再給我打電話。”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我得到這份工作了嗎?我哪裏做錯了嗎?他改變主意了嗎?這些想法在我腦海裏翻來覆去,最後我才意識到,他早就掛了電話。

我繼續自己的大學生活,偶爾會給查克去個電話,希望他不會忘記我。每次他都很和善,但一直沒有再提起讓我去工作的事。雖然工作問題不確定,但我還是努力讓自己享受最後的大學時光。

終於,1991年春天,在即將畢業的前幾天,我接到了電話。“來吧,孩子,看看怎麽安排你。”查克說道。

直到今天,我還是不知道查克第一次提出的意向是想看看我對這份工作有多大興趣,還是出於衝動打來電話,但後來又猶豫了。然而,這些都不再重要,因為我已經進了這個圈子,加入了這場遊戲。

第二天,也就是周一,我的一些朋友奔赴歐洲,我的腦袋還沉浸在前一天畢業晚會的宿醉之中,而我的雙腳卻踏入了曼哈頓第六大道1251號摩根斯坦利公司富麗堂皇的大堂。

我幾乎可以聞到鈔票的味道。
《華爾街瘋人日記》連載十一
我記得自己去摩根斯坦利紐約公司衍生工具交易室上班的第一天。那時候的我,身高1米95,體重98公斤,褲兜裏揣著全科A的成績單,但還是嚇得幾乎走不動道兒。

那裏是我的夢想之地:和那些華爾街的大腕們摩肩接踵,在一支精英隊伍中占據一席之地。阿瑪尼(Armani)西裝,翼形前片式皮鞋、鼓鼓囊囊的錢包──我記得當時在想,有朝一日我也會變成那樣。不管付出什麽代價,做出什麽犧牲,我都要呆在這個職業生涯的天堂之中。

但我的宏偉藍圖有一個小小的瑕疵:我對這個行業根本一無所知。

我被安排到交易席位中間的一個小格子裏,在男性荷爾蒙過剩的人海中,我就像一隻受驚的可憐蟲。他們給我一台電腦,兩部電話,幾頁崗位說明書,告訴我要接聽發出閃亮信號的電話,傳遞訊息和市場情況。這倒簡單,我想,小菜一碟。

在連接交易所、券商和全球交易機構的幾百條通訊線路中,有一條線路的電話開始閃亮紅燈,我接起電話。

“238/275,500手!”

什麽?

我坐在那裏,看著電話信號燈發出的沉靜綠光,不知道自己剛剛聽到的是不是人話。我看看四周,想找個人來幫我來翻譯一下,但每個人的兩隻耳朵上都各掛著一個電話。於是,過了幾秒鍾,我掛上電話,覺得天旋地轉。

“是誰他媽的接了美國證交所(Amex)的電話?”

一個高亢銳利的聲音彷佛一把尖刀一樣橫穿交易室的上空,每個人都停下手頭的工作。我勉強咽下一口唾沫,坐在椅子上的身體偷偷往下滑。查克8226;費爾德曼(Chuck Feldman),摩根斯坦利的交易主管,正在電話裏對美國證交所的一個辦事員咆哮,罵他是個騙子,並威脅要開除他全家人。

謝天謝地,我接電話的時候一個字也沒說,謝天謝地,沒人知道接電話的是個新來的穿著蹩腳西裝的年輕人。
12明星交易員

摩根斯坦利的交易室是一個巨型迷宮,占據曼哈頓第六大道1251號的整整一層。股票衍生工具交易組坐落在中間靠後窗的位置,被上市股票交易組、場外交易組、可轉債和國際交易部門頗具戰略意圖地包圍起來。如果說摩根斯坦利血液裏流淌著的是證券交易,那麽期權交易就是這個巨人的心跳。我們交易組似乎是每天各種各樣熱力的中心。

我注意到場外交易席位上有個交易員比其他人更吵鬧,他咆哮著說出指令,每個人都跟著他轉。他是公司的明星交易員,當他大笑時,氣氛就會歡快起來,當他憤怒時,每個人都噤若寒蟬。

戴維8226;斯萊恩(David Slaine)是摩根斯坦利場外(OTC)交易的負責人。有時候他的客戶要做交易,他會走到期權交易組來,談好價格。我剛上班的某一天,戴維正好站到我椅子後頭談一筆交易,我回頭看了一眼,他俯視著我,做了自我介紹。

“看來你經常鍛煉,”他用濃重的波士頓口音說,“閉市後跟我們一起去健身房吧。”

太棒了!我沒辦法傳遞交易指令,幾乎不懂周圍的人在說什麽,根本不知道美國經濟剛剛從嚴重的衰退中複蘇,而下一輪資產泡沫的種子正在種下。但我會舉重,就算什麽也不懂,但我知道怎麽練舉重。

那天下午,我和戴維,還有期權席位上的一個交易員湯米8226;加爾頓(Tommy Carden)一起去附近一家健身房鍛煉。他們倆關係很好,是在一條戰壕裏長期作戰建立起來的深厚友誼。他們都是鬥士,每天都要打一場艱苦的戰役,肩並肩,背靠背,你幫我,我幫你。

這讓我想起自己在大學加入兄弟會的情景,經過一個學期的磨煉,我終於能夠宣誓入會,這種感覺外人是很難理解的。


13
更大的動力

一切都發生得很快:我在家人和朋友的簇擁下,以優等成績畢業;在一家人人都知道我的名字酒吧打工;得到一份夢寐以求的工作,在全世界最有名的一家金融機構工作。

而畢業一個星期後,我搬到祖父母公寓的一個小房間裏,天剛擦亮就起床,工作的時候嚇得都不敢站起來去上廁所。我不得不再次融入一個陌生的全新世界,我下定決心,雖然自己缺乏工作經驗,但要用百倍的努力來彌補。

不幸的是,雖然經過四年的勤奮學習,並有沉重的助學貸款債務證明這一段經曆,但我缺乏投資方麵的從業知識。我問一位教授,要當一名期權交易員,應該怎麽做準備更好。他讓我去看《華爾街日報》,學習Black-Scholes期權定價模型。這兩個辦法都沒太大的效果。

我被交易大廳的速度和強度壓得喘不過氣來。我試圖掩蓋自己的無知,每天低著頭幹活,除非別人跟我說話,否則不主動交談。後來我才知道,那些按常規途徑一步步幹到交易員的同事覺得我很高傲。很多人在後台部門工作,埋頭從事操作控製工作,等好多年才能獲得當交易員的機會;而我卻對其中的激烈競爭毫不知情,對人們的敵意和忿怒一無所知。

這個圈子就像一個唯我獨尊的兄弟會,而我必須自己努力才能贏得他人的尊重,才有資格在胸口別上摩根士丹利的司徽。我不斷拓展自己,接聽更多電話,傳遞更大交易量的指令。我越努力,犯的錯誤就越多,而對自己能力的懷疑逐步轉變為自信的徹底喪失。

我似乎難以抓住當交易員的訣竅所在,但努力去做一些能創造價值的事情,其他人沒有時間去做的事情,我來做。
14接受考驗

經曆了一個市場劇烈動蕩的忙亂早市後,我提出給傑克8226;斯奇巴(Jack Skiba)去買午餐,他是排名在查克後麵的二把手。我半開玩笑地對他說,我配沙拉的水平可不咋的,同時仔細觀察他的反應。他嘟囔了幾句我聽不懂的話,然後準備掏錢。

“我來好了。”我一邊說,一邊慢吞吞地去掏自己的錢包。“得了!”他回答道,明顯看出我缺乏誠意。

我大概花了20分鍾搞沙拉,番茄和洋蔥整整齊齊地排好隊伍,烤雞肉優雅地堆在盤子中間,然後在上麵仔細地淋上沙拉醬。這簡直是件傑作,我迫不及待地想展示一下。

我把沙拉放在傑克的桌子上,然後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假裝忙別的事,而他懶洋洋地看了我的傑作一眼。吃完幾小時後,他轉過身來,對我說:“小子,沙拉弄得不錯。”

這是我在摩根斯坦利取得的第一次勝利,就像烏雲密布的天空中透過一道陽光。我突然明白一個道理,華爾街講的就是關係。斯萊恩,湯米,還有傑克--進展是緩慢,卻是穩步的,我得到了越來越多的認同。

現在,我需要在業務上有所表現。

15這就是命

每天早上,我是頭兩三個到公司的人,也是衍生交易席位來得最早的人。我的職責是詳細記錄查克的交易頭寸,然後把相反的操作兩兩勾掉。

慢慢地,我學到一些東西。“買進/出售”(buy-write)就是買入股票同時賣出股票的看漲期權,而買入看漲期權同時賣出看空股票叫“合成看跌期權”(synthetic put),買進某股票並購入以這隻股票為指定證券的賣出期權叫“掩護性賣權”(married put)。

回過頭來看,這一幕似乎有點可笑。每天早上,在全世界最大的衍生工具交易席位上,居然由一個懵懵懂懂的年輕人用丁字形流水帳來計算首席交易員的風險敞口。更具諷刺意味的是,雖然現代風險管理的提法越來越時髦,但沒有起到什麽作用,衍生工具這個龐然大物最後是被自己的重量壓垮的。

一天早上,我在忙碌每天的這些雜事,突然一部電話上的紅燈閃了。這條線路不歸我管,這是摩根斯坦利與吉姆8226;克拉默之間的直線。多年後,他是華爾街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之一,但在當時,他隻是一個客戶而已。

我看了一下鍾,早上6點。這時,紅燈不再閃爍,我也不用管這事兒了。突然,紅燈又開始閃爍,而且一刻也不停。

“你好。”

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說話聲,似乎沒有意識到現在外頭天還沒亮。

“嘿,你那裏怎麽回事?!?”

“我叫托德,”我說,“大家還沒上班。”

“你新來的?”他問,語氣和善,但聲音急促,“我們還沒見過,我叫克拉默。你有什麽看法?國際市場怎麽樣?你怎麽看?嗯…說話呀?”

我看看電梯那邊,沒有交易員上來。我咽了一口唾沫,決定實話實說。“昨天有些聰明的買家,他們看多股市。”

“那你怎麽看?”他又問,這次的語氣有點不那麽友好。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嗯,我也看多。”

“我也是!!!”他嚷道。我終於給出他想聽的答案。“我要買入,今天一定漲,今天一定漲!”

對方掛斷了,而我拿著話筒久久沒有放下來。我永遠忘不了開市時自己那種緊張的心情,因為這場賭博我也參與了,不是資金,而是聲譽。

我祖父魯比(Ruby)很早以前就教過我一個道理:你唯一擁有的是自己的名字和給出的承諾。現在,這兩者都麵臨著風險。經過一天的來回震蕩,股市在收盤時大幅上揚,創下了新高。

我對這個行當更加著迷了。


16獎金日

上班八個月後,度假季節悄然而至,此時也是摩根斯坦利發獎金的日子。據說其他交易員都拿到了六位數或七位數的獎金,我緊張地等待自己的消息。等大家都離開後,傑克把我叫進後台部門的辦公室。

我在公司的起薪是2.8萬美元,華爾街從業人員的薪酬主要來自於獎金,所以我對低起薪並不是太在意。

“你得再努把力。”他對我說,我的臉色慢慢變得蒼白起來,“如果你明年還想在這兒幹,就得想辦法給公司多賺錢。”

我點頭同意。我知道他說得對,但內心偷偷地期望他們會分我一杯羹。我很快發現,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華爾街因高薪水而“臭名昭著”,但在我之後的職業生涯中,從來沒有一年能讓我覺得自己的收入足以彌補自己付出的心血和汗水。

在接下來的一年裏,我竭盡全力工作以保住飯碗。我期望有一天能再進入那間辦公室,並揣著大把的鈔票走出大門。我還是每天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我研讀期權定價的各種書籍,虔誠地閱讀《華爾街日報》。我開始和交易員們交流,趁他們稍微空閑一點的時候,抓緊時間請教問題。

我得到了一生中絕無僅有的機會,而時間是不會等人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自信,向銷售團隊傳遞市場信息以及記錄交易的能力都有所增長。

“通用汽車,10月到期,40美元,看漲期權,125/150,500手!”

“IBM,1月到期,20美元,看跌期權,250/275,250手!”

我不屬於交易團隊,但已經融入了交易現場。我知道,入司培訓很快就要結束了。


17 交易失敗

查克甩給交易員哈瑞8226;西爾弗(Harry Silver)一個零碎賣單,1000股Pet Industries公司的股票。哈瑞把它轉給我,“去把它賣掉。”他悄聲說,確保沒人能夠聽見。這是我在華爾街上的第一筆買賣,所以不想隻按別人的開價成交,我要當交易員,要以高於市場的價格賣出這些股票。

我拿起電話,清了清嗓子。“Pet Industries,股票代碼P-E-T,賣出500股,價格3/4。”

這時候,Pet Industries的股價突然下跌。整個世界好像都停止了,隻有那紅色的代碼在不停閃爍,我腦門子上的汗一下子全出來了。我一股也沒有賣出去,而那隻股票已經跌了整整一美元。幾小時後,查克對哈瑞喊:“Pet賣出去沒有?”哈瑞看到我臉上露出的恐怖表情,就知道出問題了。“告訴他賣出去了,我來搞定。”哈瑞對我說。

每一秒鍾,摩根斯坦利衍生交易席位上都有成百上千萬美元的敞口,1,000股Pet股票簡直就是大象腿上的一根毛。把它留著沒有關係,也沒人會知道。然而,對我來說,這是職業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刻。

祖父的忠告在我耳邊回蕩。我是犯了錯誤,但不能就此撒謊,一錯再錯。“沒有,”我小心翼翼地說,“沒賣出去。”哈瑞閉上了眼睛。

“真他媽的見鬼!傑克,把這小子開除!”查克一下子把手中的筆扔掉,踢開自己的椅子,搖著頭,怒氣衝衝地離開交易席位。

閉市後,湯米問我怎麽回事。“我沒能把股票賣掉,哈瑞讓我告訴查克賣掉了,但我不想說謊。”

這是一個大錯誤,我永遠不會忘記的一個教訓。在戰場上時,絕對不能放棄那個掩護你側翼的人,而我犯了一個根本性的錯誤,恩將仇報,簡直就是中山狼。

有兩年時間,哈瑞一句話也沒跟我說。


18 草地上的朋友

那年夏季的一天,我去中央公園玩,碰到一個朋友。她坐在一群人當中,絕大多數我都不認識。她讓我也一起加入,於是我坐在草地上,向眾人介紹我自己。

其中有個人叫傑弗•伯科維茲(Jeff Berkowitz),是克拉默所在的對衝基金的分析師。我們很快熟悉起來,不是因為他在哪兒上班,而是因為我們很談得來,彼此有許多共同話題,從股市、體育運動到女人。我們都是揚基棒球隊(Yankee)的死忠,能一起欣賞很多比賽,喝很多啤酒。

我們整天都保持溝通,分享信息,交換見解。他是個睿智的家夥,從一個截然不同的角度觀察市場,與我習慣的方式有很大區別。我開始學習和吸收新的專業技能。

傑弗是個出色的基本麵分析師,對上市公司的資產負債表進行細致深入的研究,判斷公司的發展前景;而我更傾向於技術派分析,研究股票走勢圖和曆史價格。我開始關注市場的結構性問題,影響大類資產價格走向的潛在動力,逐漸理解市場心理學,後者是左右金融資產定價的力量之一。

我開始把這四個方麵作為指導自己工作的準則。當我充分研究了一筆交易的這四個方麵後,獲利的幾率會大大增加。這種思考方式貫穿著我的職業生涯,直到後來政府調整了相關規定和資本市場結構。

***

如果讓我用一個詞來概括1992年,那就是“掙紮”。

我沒能如自己所願更快地學習到更多的東西,但畢竟在這裏還有一席之地,總算是一件幸事。

摩根斯坦利根據四個指標來考核員工:個人業績、團隊業績、部門業績以及公司整體業績。任何一項低於平均水平,都會不可避免地對個人薪酬造成影響。

1989年到1991年的經濟衰退正離我們遠去,交易員們的情緒頗為樂觀。這個地方就像印鈔機一樣,我所在的部門賺得盆滿缽滿。我的個人發展取得長足進步,專業水平不斷提升,與客戶聯係密切。等假日季節再次來臨時,我走入後台部門的辦公室,步伐充滿信心。

等我的還是部門二把手傑克•斯奇巴(Jack Skiba),他看上去有點不自在。

“知道嗎,”他開始說話,“華爾街並不適合所有人,你是個好小夥兒,討人喜歡,但也許並不適合這個行業。”他停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斟詞酌句,“你得想一想--好好地想一想--這真的是你想追求的事業嗎?如果是,那就展現出自己的才華來,而且得快點讓我們看到。”

我試圖掩飾自己的失望,希望看上去不動聲色。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眼睛直視著他,說道,“我屬於這個地方,不會讓你失望的--也不會讓自己失望。”

我停頓一下,看傑克要說什麽,但他一言不發,於是我又開口,這次帶著更多的感情色彩。

“我向你保證。”

他衝我點了點頭,示意我可以出去了,也證實了我之前了解到的消息。在摩根斯坦利,這個全球最成功的投資機構之一,我連續第二年的年薪隻有區區2.8萬美元。

19 走上正軌

如果1991年是給人端沙拉的一年,1992年是覺醒的一年,那麽1993年則是我找到工作節奏的一年。除了記錄交易和傳遞指令,我還自己操作銷售代表傳來的客戶交易指令。

整個過程很簡單。客戶想要買賣證券時,我會找到交易對手執行指令,並向客戶銷售代表發出“完成”的訊息,由他來通知客戶。這叫做代理交易。

如果市場無法以合理的價格提供流動性,摩根斯坦利會介入進來作為交易對手,這一般被成為“便利客戶”交易(customer facilitation)。

我們的衍生工具投資組合由公司履行“便利客戶”交易職能後產生的累積風險頭寸構成。風險敞口被分為幾個“帳簿”,並按行業進行分類。傑克負責工業、醫藥和航空業,湯米•加爾頓(Tommy Carden)和馬克•努伯格(Mark Neuberger)負責IT行業,還有約10個交易員負責其他板塊。

金融和生物科技這兩個行業沒有專門的交易員負責,摩根斯坦利在這方麵沒有頭寸,我負責答複指令流程,並以代理交易的形式為客戶執行指令。

1993年過去了幾個月,有一天下午,交易席位上有一筆指令“踏空”了,即市場沒有給出我們原先與客戶溝通達成的目標交易價格,我提醒湯米這個情況,他讓我“給客戶安排做市”。

我告訴自己的場內經紀人,讓他安排做市交易,並聽著他敲擊鍵盤輸入指令的聲音。我拿到成交確認後,銷售代表馬上告訴客戶,交易已經完成。

湯米讓我盯著這個頭寸,也就是說,這是我在摩根斯坦利的第一筆交易。即使單子再不起眼,這也是我邁出的第一步。最後我把頭寸交易出去,並賺到了錢;於是湯米給我開綠燈,讓我繼續做另一筆交易,結果又賺到了錢。

這些交易的風險並不大,50手和100手而已。股票期權的倍數是100,相當於5,000和10,000股股票,但我還是以嚴格的紀律進行交易操作。慢慢地,我為公司帶來的利潤不斷增長。

1993年告一段落後,我又和傑克坐在後台部門的辦公室中,這次他臉上露出了笑容,並對我說,我的年薪漲到了7.5萬美元。

當時我24歲,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花這麽一大筆錢。

20不斷成長

雖然還有很多東西要學,但我在交易室站穩了腳跟。即使不能像許多交易員那樣創造那麽高的價值,但我還是不斷對公司的利潤作出貢獻。

負責場外交易業務的戴維•斯萊恩(David Slaine)像我的大哥一樣,傑克是父親一樣的角色,湯米像母雞一樣護著我,其他團隊成員也逐漸和我熱絡起來,有時候我在星期一早上講幾個笑話,會引起他們一陣哄堂大笑。

我在衍生工具部門期間,有過幾次重要的人事變動。首席交易員查克•費爾德曼(Chuck Feldman)在我來公司三年後退休,把權杖交給了一位更加年輕、更側重定量分析的風險管理經理。

我已正式成為摩根斯坦利的一名交易員,與其他交易員相比,我的薪酬水平不值一提,但也許正是出於這個原因,我還覺得比較有安全感。

就薪水和我為公司創造的利潤而言,我算是交易員中性價比最高的一個。

新的管理層上任後,我的業績持續提升,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經驗的不斷增長,我做業務的水平也越來越高。每天都是充滿活力的全新一天,就像一幅不停變化的智力拚圖,最終的目標就是給公司賺更多的錢。

當客戶想交易我負責的某個“名字”,指令就直接傳遞到我的交易席位上,我不再需要向傑克或湯米請示,而是由自己來決定交易頭寸。自治權是你在華爾街是否得到認可的最終體現,一旦業務上能夠自主,那麽財富就離你不遠了。

1994年末,發獎金的時候又到了,管理層把我叫進辦公室,通知我本年的年薪是15萬美元。

我請同事大喝了一頓。

大戰開始

一切真的開始越來越順。在我的努力下,我所做的業務在華爾街上位居前列,很快消息就傳了開來,摩根斯坦利有個作風犀利的年輕人。

如果客戶想作金融板塊的衍生品交易,我是他們的第一選擇。我的交易頭寸很龐大,給“摩根媽媽”(Mother Morgan)的錢罐裏添了不少錢,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Keefe Bruyette公司是華爾街上從事金融板塊衍生工具交易的最大玩家,也是我最重要的客戶。我竭盡全力給他們的首席交易員留下深刻印象,沒過多久,就把他們絕大多數交易拿到了手。

國民銀行(NationsBank)、紐約化學銀行(Chemical Bank)、大通銀行(Chase Manhattan)--隻要你能想到的銀行,我們全都負責交易。當時我隻有27歲,卻已在業內確立了與客戶關係融洽的名聲。如果你想交易某個銀行的股票期權,那就來找摩根斯坦利,一定會得到滿意的服務。

起初,第一州際銀行(The First Interstate)的期權交易與任何一個普通交易一樣。當時股價接近70美元,Keefe的首席交易員向摩根斯坦利的銷售代表金姆•迪斯匹格納(Kim Dispigna)詢問“1月標準合約”(Jan par leaps)的價格,也就是明年1月到期的100手看漲期權的價格。

我看了一下掛牌情況,發現這個差價有3美元,掛了50手,也就是說客戶可以在這個流動性不強的市場買入或者賣出50手合約。

“怎麽才這麽一點。”我在心裏想,同時通過做市掛牌降低差價,並把合約數增加10倍。“不管他要買多少,”我記得自己對金姆說,“把指令拿來就行。”

在接下來的幾天,Keefe公司買入不少看漲期權,很快我手頭就持有一個很大的頭寸。我向客戶賣出看空期權,讓他們有權買入股票,同時我也買入股票對衝自己的風險。

他們的胃口越來越大,我開始有點跟不上了。市場無法提供更多的看漲期權,我成為唯一的做市商。

最終,過了幾星期,客戶問我他們能買入的上限是多少。

“8500手,”我回答道,“這是證交所允許買入的最高限。”我們距離這個上限已經很近了。

現在,說我持有第一洲際銀行的股票,就像是在說穀歌(Google)從事的是互聯網業務。華爾街任何一個交易第一洲際銀行股票的人都知道,摩根斯坦利是個大多頭。

我持有的頭寸十分龐大--在向客戶賣出第一洲際銀行股票看空期權時,我自己買入任何可以對衝這一風險的東西。我認為客戶可能知道什麽消息,並準備好搭乘這趟便車。

我玩弄這個龐然大物好幾個月時間。當我看好市場走勢時,就增加多頭部位,當不看好時,就賣空其他銀行進行對衝,但在任何時候我看多的信念都沒有動搖過,也沒有放棄過自己的多頭部位。

交易大廳裏的每個人都知道這件事,知道我現在坐在一列火車的頂上,等待啟程去往夢想之國。

有壓力嗎?當然,但我有自己的優勢,而這種優勢就像剃刀邊緣一樣犀利。

22.收割時刻

一個交易清淡的下午,金姆的聲音突然劃過寧靜的交易室。

“字母I打頭的能交易嗎?”她問道,指的是第一洲際銀行的交易代碼。

我微笑著看她,以為是在開玩笑,因為她經常跟我打趣。Keefe公司的持有部位已經到了上限。

我看著自己的交易屏,根本就懶得讓自己的場地經紀人去查市場交易情況。“現在有50手,報價23.5美元,我可以增加到500手,你想怎麽做?”我說,想戳穿她的虛張聲勢。

“他需要一個雙邊市場,”金姆說,意思是Keefe想知道是可以賣空還是買多。

“真的?”

“沒錯。”

我看著她的眼睛,臉上不再有笑容。“21.5/23.5,500手。”我的嗓音有點沙啞。

“這個價格他願意賣給你500手,”她回擊道,“而且接下來還有更多的賣單。”

我不敢確定自己在接下來的幾分鍾內是否還有呼吸。我敲下500手的賣單,並讓經紀人賣出一些我持有的多頭股票。

不幸的是,市場上每個期權交易員都知道我持有的龐大部位,第一洲際銀行的股票一眨眼的功夫就暴跌了1美元。

離閉市還有一小時,這個本來風平浪靜的交易日突然變成我職業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天。

“不斷重複這個賣單,”金姆說,“我想他希望在今天全部賣掉。”

我得促成這些交易,並問客戶能否讓我“減減肥”,他說可以。

我賣出股票,並準備新一輪賣單的來臨。如果客戶想賣出8000手看漲期權─這代表著80萬股第一洲際銀行的股票─我知道自己必須幾乎照單全收。離閉市還有15分鍾的時候,我大聲喊道:“掛8000手買單!”

我需要Keefe把剩下的頭寸賣給我,這樣我就可以有時間化解風險,把自己剩餘的頭寸慢慢平掉。我盯著金姆和Keefe的首席交易員商量,話筒緊緊貼著耳邊,下巴咬得死死的,我的市場經紀人在隨時待命。

“成交,”金姆說,“客戶確認了,明天早上完成交易。”

我們的交易隻有等待。


23 曼哈頓不眠夜

第二天早上,我第一個來到交易室;不為別的,因為我根本就睡不著。

淩晨6點,上市公司股票交易席位的銀行類股票交易員向我走來,笑著說:“你還有I打頭的股票,對嗎?”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嗯…?”

“你…你還是看多,對嗎?請跟我說你還是看多。”

我的嘴巴張大,但什麽也說不出來。交易員轉身走開,一句話也沒留下。

我抓起《華爾街日報》,走進洗手間最裏頭的一個隔間。三分鍾後,我覺得整個交易大廳天崩地裂。我不知道自己在那裏呆了多久,但沒關係,我很想多呆一會兒。

我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把《華爾街日報》放在地板上,走出洗手間。

你可能會想,人們對我的歡迎程度,彷佛就像自己在揚基棒球隊的主場擊出一個本壘打,隊員們在本壘無比熱烈地迎接我。

銷售代表拍我的背,交易員對我翹起大拇指,華爾街上的朋友們給我發來信息表示祝賀,部門負責人兩眼放光地衝我走來,幾乎就要和我擁抱到一起。

“幹得漂亮,托德,幹得漂亮!”

但有個小問題─我已經轉為看空,非常看空。通過昨天和Keefe達成的交易,我押賭今天股票會下跌,所以大筆做空,希望通過多空的切換來實現盈利。

然而,今天的股價比昨天收盤價高出35個點,本來可以有七位數的盈利,現在卻突然變成幾個七位數的虧損。

富國銀行(Wells Fargo)一直在和第一洲際銀行商談購並計劃,但這筆交易流產了。這可能就是,也可能不是Keefe試圖平掉其頭寸的原因。我不知道真相是什麽,但這並不重要。富國銀行發起一場敵意收購,這在當時的銀行業可謂史無前例。

雪上加霜的是,摩根斯坦利為這筆購並交易提供投行服務,我受到限製,根本不能買賣兩家銀行的股票。我的頭寸一開盤就被人接走,也就是說,我徹底搞砸了。

我在自己的座位上呆著,一整天都沒有挪窩,洗手間沒去,午飯沒吃,不打任何電話,隻是呆呆地看著屏幕,上麵閃爍跳動的第一洲際銀行的股價彷佛在不斷嘲笑著我。

晚上7點左右,部門負責人拉夫.雷諾德(Ralph Reynolds)把我叫進辦公室。完了,我想,這下子徹底完蛋了。

有人曾對我說過一句話,一個人在華爾街的價值是以最後一筆交易來衡量的。我以為這是對業績為王現象的一種比喻,而不應從字麵上來理解,但我突然理解了這層意思。

我離華爾街的收款機近在咫尺,但一個交易過後,我的職業生涯就此結束。如果敵意收購的消息早一天傳出,我就可以賺到成百上千萬美元,但現在,自己卻成為一隻可憐的替罪羊。我的自信和自尊已經蕩然無存,準備迎接無法躲避的壞消息。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向老板說了一遍,他一直盯著我的眼睛看。我今年的交易情況還是給公司賺了不少錢,但我想這一定無濟於事。他在考量著我,就像要審判我的靈魂一樣。經過長時間的沉默,他終於說話了。

“回家,休息一下,明天再來上班。”

他對虧損並不滿意,但不打算對我毀了我的事業。他做出的結論是,我揮拍的動作比擊球的結果更重要。

我從辦公室走出來,坐電梯下樓,走出摩根斯坦利的辦公大樓,繞過街道的拐角。

在那裏,我靠在一棟樓的 上,周圍都是去看活劇的陌生人。我開始大笑起來。

幾分鍾後,我的兩頰上掛滿了眼淚。

下節預告:重拾自信

華爾街瘋人日記》連載24
24重拾自信

我在第一洲際銀行(First Interstate)的交易中遭遇滑鐵盧之後,摩根斯坦利的管理層密切關注我的交易方式,就像棒球隊教練關注一個被快球擊中頭部的強擊手一樣。我花了一段時間才撿回自信,但做過幾筆漂亮的交易後,我又重新找回了工作節奏。

有件事我一直沒想明白,是患有注意力缺失症的人適合做交易員,還是交易員的工作壓力大所有很容易注意力缺失。不管怎麽說,這次慘敗經曆很快就被我拋在腦後了。

幾個月後,發獎金的日子又來了,我的年薪再次翻倍,達到30萬美元。26歲的我還獲得晉升,成為公司最年輕的副總裁。

冥冥中自有天意。13歲的時候,我站在收銀台後,把麵包圈賣給小鎮另一邊家境殷實的同學們。13年後,我已經有錢買下整個麵包圈店。

“托德.哈裏森,摩根斯坦利公司全球股票衍生品副總裁。”

我的名片成為我最愛的財產。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職業生涯,財富決定個人價值,金錢代表事業成功。當時的我並不傲慢自大,但回過頭來看,自己確實有點找不到北了。

在工作之餘,你們可以想象得到,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揣著一大筆錢會找些什麽樂子。我去漢普頓(Hamptons)度假消夏,買了幾輛保時捷跑車,不停地換女朋友,有找老婆的打算,但並不是太著急。

在辦公室,我注意到別人對我的看法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那些年紀大一些的未被提升的銷售代表和交易員態度為之一變。我早上帶著宿醉跌跌撞撞地來上班不再是件可笑或可愛的事,現在我是管理層的一員,從公司利潤大餅中切下較大的一塊帶回家,這種舉動屬於失態,顯得很不專業。

我第一次真正品嚐到摩根斯坦利內部政治鬥爭的滋味,這是絕大多數巨頭企業存在的齷齪潛規則。我清楚,如果自己繼續有上佳表現,批評的聲音很快就會平息下來。天真的我一去不複返,取而代之的是對權力的渴望,這筆交易我心甘情願。

經過多年的不懈努力,我牢牢地抓住了成功,感覺非常棒。我讓衣櫥裏的服裝煥然一新,去高尚餐廳吃晚飯,照顧好自己的家人。生活如此美好,至少我這麽認為,自己多年來渴望得到的,已經成為現實。

也許,對美好前程的憧憬讓我昏了頭,但這並不重要。1996年轉瞬即逝,我確信成功就在下一個拐角處。


25叢林世界

在攀爬摩根斯坦利的圖騰柱時,我對自己做過的事以及做事的方式抱有極大的自豪感。股票交易場地是金融海洋的漩渦,而衍生品交易席位則是漩渦的最中心。

我們胸口佩戴著“摩根”(MORGAN)徽章,就像榮譽勳章一樣。摩根斯坦利與高盛(Goldman Sachs)這兩家華爾街巨頭之間的對抗,讓紐約揚基隊和波士頓紅襪隊的爭鬥看上去就像小孩子打架。

在衍生品交易團隊的幾次人事更替中,我看到一些好人沒好報的現象。那些工作兢兢業業、每天任勞任怨的人得不到晉升機會,而那些玲瓏八麵善於鑽營的人,卻混得風生水起,春風得意。

那些年,我學到了很多東西,尤其在別人認為我對即成秩序構成危險那段時間。那種想法根本不合情理,因為我的交易給公司賺了不少錢,而且成為客戶與公司之間良好的溝通橋梁。

我受命為公司招聘新員工。他們派我去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和北卡羅來納(North Carolina),讓我住豪華酒店,麵試那些大學生。摩根斯坦利的藍血在我血管裏奔流,我竭盡所能,致力於讓公司更好地發展。

錢多的地方是非也多,而且很多事情並不總以公司的利益為先。我從不溜須拍馬,也不拉幫結派,這一點和馬克.努伯格(Mark Neuberger)可謂背道而馳。他善於在人事變更中靈巧地發現機會,並在1996年坐上了董事總經理的寶座。



《華爾街瘋人日記》連載26

辦公室政治

入司後,我經曆了第二次管理層大換血,馬克成為股票衍生品交易團隊的負責人。他是踩著很多人才得到這個位置的,為此不惜手段,並終於得償所願。不幸的是,他的發展藍圖並沒有給一個有自己發展規劃的年輕人留下空間。

在幾個頗具聲望的交易員倒戈跳槽後,馬克將衍生品團隊攬於自己的控製之下,負責戴爾(Dell)、英特爾(Intel)、微軟(Microsoft)和思科(Cisco)等最活躍的技術股的交易,而把流動性較差的股票品種交給其他交易員去做。

他的策略很簡單,把給傭金最高的客戶所青睞的投資品種掌握在自己手裏,把其他做起來難一些的交易交給別人。有時候我們的客戶會要求交易一個流動性較差的股票,馬克就交給我去安排。

“這家公司你來做。”他把交易風險傳遞給我,心裏非常清楚,產生的損失都由我給公司創造的利潤來彌補。

有時候我會接受,但有時也會拒絕。一次,我接下一大筆看漲期權的單子,結果遭受了六位數的損失,他大笑著對我說:“搞砸了吧!”

在那個時刻,他的意圖已是昭然若顯。

上節回顧:辦公室政治
下節預告:行為不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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