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看球趣事兩則

之一、韓國戰多哥


2006年6月13日晚是一個很平常的夜晚，夜裏11點有一場世界杯賽轉播，是韓國隊與多哥隊的較量。韓國隊是亞洲強隊，但要放到世界杯賽場上來說，最多也就是一支普通的隊伍，而多哥則是第一次參加世界杯的非洲隊，以前沒聽說過。

幾個好友來我家看球，其中有位仁兄叫老晏，他是我們之中的年齡老大，是一位藝術家：自己領銜開了一個給人刷油漆的公司，據說在他公司裏打工的多是一些國內來的青年油畫家，這老晏在國內是不是個畫家尚待考證，但他既然能領導一群藝術家，那他自己自然也算藝術家了，這樣的推論在邏輯上是合理的。好了，老晏的工作背景就介紹到這裏。說正事兒，老晏是一超級世界杯迷，而且是純藝術足球巴西隊的崇拜者，這一點，我們大家都差不多。

由於來自中國，老晏對亞洲人民有深厚的感情，這表現在他對亞洲球隊的感情上。他認為：至少應該有一支亞洲隊打進前16名，作為五大洲之一的亞洲才有麵子。原先老晏心儀的球隊是日本隊，據說日本隊是亞洲隊裏技術水準最高的一支球隊，但日本人不會抽簽，抽了跟俺們澳大利亞隊分在一組，那就隻好取消這個計劃內的名額了；另一支亞洲隊伊朗隊已經在前兩天以1:3輸給了墨西哥隊；還有一支沒上場的亞洲隊是沙特隊，那也是世界杯賽場上的常敗將軍，上屆世界杯以0:8輸給了德國隊，根本就不能指望；算來算去，就隻剩下眼前這支韓國隊了。如果說從矮個子裏麵選高個子的話，那韓國隊在亞洲隊裏還算表現突出的。至少在上屆世界杯上，借東道主的便利，他們還打進了前四名。於是，老晏就決定要突擊提拔一下韓國隊，把這個計劃內名額撥給韓國隊算了。

至於韓國隊的特長嘛，按老晏的話說就是：“有幾條硬腿！”老晏講話一向比較簡略，但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麽回事，細數幾次世界杯賽，韓國隊都有遠射破門。韓國隊確實有幾名隊員遠射功夫了得。由於看韓國隊順眼了，逆定理同樣成立，老晏看多哥隊自然就別扭，評論就難免刻薄一些：“什麽多哥多弟的！一聽就是非洲窮地方來的破隊。”又是一句精辟的評價，多哥這名字我們大多數人都是頭一回聽說，估計肯定不會是誰家裏的老大。好像是為了證明老晏的話之正確性似的，ＳＢＳ的評論員正在說，多哥隊是如何如何地窮，連球員和教練的工資都發不出來，參加世界杯的飛機票錢都是借來的，正等著拿世界杯的幾百萬美元出場費，用來還債呢！

說說笑笑，比賽很快就要開始了。先是奏韓國的國歌，也很快過去了；然後就是奏多哥的國歌了，沒想到，這多哥的國歌時間比較長，所謂比較長，最多不過3、4分鍾而已，比一般的國歌也就長了那麽一兩倍的時間。但老晏卻不這麽看，因為多哥國歌開始奏的時候，他就上衛生間去了，也是趕上他放水的速度快一點，加上多哥的國歌時間長一點，待他上完衛生間回來，發現多哥的黑人兄弟們居然還站在那裏念念有詞，不由得讓老晏勃然大怒：“你說這窮得都要脫褲子的國家，一破國歌整那麽長的時間做什麽？”老晏的話把大家都逗笑了。我也來了靈感，抓緊時間給大家說了一個笑話。

說的是清朝末年的舊事，當時的清政府準備借鑒國外的先進政體，搞“君主立憲”製，派出五位重臣到西方各國去考察洋務，由於清政府閉關鎖國很多年，當時西方國家的一些基本禮儀都搞不懂，其中一個重要的國外迎賓禮儀就是：要奏雙方國家的國歌，但清朝哪有什麽國歌啊？於是大臣們就請示太後老佛爺，怎麽辦？老佛爺一想：西方淨是一些荒野之地、蠻夷之人，哪裏知道我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既然要奏國歌，就要讓他們徹底領略一下我堂堂大清的宏鍾大呂，於是頒下一道聖旨：就用全套的“春江花月夜”當國歌好了。好家夥，你知道當時的全套“春江花月夜”要演奏多長時間嗎？三個多鍾頭！把當時西歐各國的迎賓官員們都嚇得半死，一聽清朝大臣們來了，沒人敢去迎接，什麽緣故呢？沒有人敢站那兒聽三個多小時的清國歌！三個多小時是什麽概念？一場足球賽連加時帶罰點球也用不了這麽久啊！

這一笑話起到了神奇的效果，比起三個小時的國歌來，三分鍾的國歌還是可以容忍的。大家笑過之後，老晏也笑著罵了一句：“懶人屁話多，苯人廢話多！”我想：他原意大概是要罵多哥隊吧，但我聽著卻好像在罵我自個兒似的，有點兒對號入座的意思。於是趕緊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跟老大過不去！既然球賽已經開始，那就安心看球吧。由於前兩天寫球評的經驗教訓，我深切認識到：自己的球評水平比較業餘，那就不具體評價兩隊的戰略戰術了。隻說結果，上半場，多哥多弟的懶人們和苯人們竟然都跑得挺勤快，居然還利用一次反越位戰術，成功地突破韓國隊的防線，攻進一球！1:0領先。中場休息的時候，把老晏的鼻子都氣歪了，大罵韓國隊不識抬舉，簡直就是一堆扶不上牆的爛泥。但足球畢竟是以實力說話的運動，這樣一來，大家對非洲的多哥多弟們印象也好了幾分。

下半場，韓國隊的表現還算勉強，兩條硬腿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一個定位球加一個禁區外的冷射兩次破門，兩記射門都是遠射，以2:1逆轉了形勢，反敗為勝，挽回了亞洲隊的一點點麵子。其中進第二個球的還是韓國著名的帥哥安貞煥，他不僅人長得帥，球也踢得這麽好，娶韓國小姐為妻也算合理搭配了。老晏對比賽結果很滿意，表示今後仍將繼續大力提拔韓國隊。不過，韓國那一組還有法國與瑞士，都是歐洲勁旅，路還長著呢。

今天早上看體育新聞時才發現，原來昨晚比賽前，奏國歌的時候出了差錯，多哥的國歌時間並不長，是韓國國歌被奏了兩遍，老晏上衛生間那會兒奏的是第二遍韓國國歌，回來的時候，多哥多弟們才真正開始念念有詞，卻莫名其妙地被老晏臭罵了一通，老晏這也應該算是一種誤判行為吧？今晚再見到他的時候，一定為多哥們陳述冤情。

2006年6月14日　寫於　悉尼


之二、賭球有害健康


2006年6月14日又是一個平常的夜晚，晚上11點，ＳＢＳ電視台照例有世界杯賽的現場直播，這天晚上的比賽是兩支歐洲隊之間的較量，烏克蘭隊與西班牙隊的比賽。除我之外的另外四位常委也照舊在晚上10點之後陸續來我家開會。見到老晏大哥，忙不迭地向他解釋，昨晚多哥國歌被他誤判的事，老晏一向是寬宏大度的，大手一揮：“這沒什麽，我已經原諒他們了！”此事就算表過不提了。

說起新的比賽，雙方都來自歐洲。既不關俺們現在的祖國澳大利亞的事，也不關我們過去的祖宗國中國的事，麵對連亞洲都算不上的兩個國家，大家的分析就比較冷靜和客觀了。實實在在地說，西班牙隊是有名的世界強隊，多少巴西的大牌明星隊員在西班牙踢球啊！光憑這一點就可以看出，西班牙隊絕非等閑之輩，贏球十拿九穩。而烏克蘭隊呢，以前壓根兒就沒有聽說過，是前蘇聯解體之後新成立的國家，第一次參加世界杯賽，能跟大家混個臉兒熟，就算他們祖宗積德了，失敗是絕對難免的。大家的看法出奇的一致！ＳＢＳ電視台還播出了澳洲著名博彩公司ＴＡＢ公司所開出的賠率：賭西班牙贏的話，是1:1.73；而賭烏克蘭贏的話，賠率高達1:5。可見賭博公司也分析研究了一切，認定西班牙隊的贏麵要大得多，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嘿嘿！

晚上10點15分，離開賽大約還有45分鍾的時候，ＳＢＳ電視台直播了雙方的記者招待會的實況，西班牙的主教練是一老家夥，用西班牙語囉哩囉嗦地胡扯了一大堆，也沒人認真地聽他說什麽；這時候，冒出一個氣宇軒昂的中年人說話了，電視評論員說他就是烏克蘭隊天才的主教練，大概叫什麽什麽“司機”吧，名字沒記住。但這位教練說一口流利的英文，一開口就震驚四座：“我就講四點，第一，預選賽的時候，在烏克蘭隊的小組裏，我們淘汰了3支隊伍：他們是上屆世界杯季軍土耳其隊，剛剛獲得歐洲冠軍的希臘隊以及另外一支歐洲強隊丹麥隊；第二，在強隊如雲的歐洲預選賽區，烏克蘭隊是除東道主德國之外，最先取得世界杯入場券的隊伍，我們以11連勝的戰績震驚了歐洲；第三，新鮮出爐的歐洲足球先生舍甫琴科就是我隊的著名前鋒；第四，預選賽的時候，我是這麽教育隊員的：凡是不認為我們能以小組第一出線的隊員請立即離隊。現在，我把這話再重複一遍：凡是認為我們不會以全勝的戰績從Ｈ組出線的隊員將會被開除出隊。好，我的話完了，謝謝！”

要不說世界需要猛人，生活需要牛Ｂ呢！這位“司機”的豪氣衝雲天，給我們上了震耳發憒、醍醐灌頂的生動一課。足足有兩分鍾，大家被驚得無話可說。心裏全都撥開了小算盤：什麽？土耳其隊、希臘隊和丹麥隊都是他們淘汰的？難怪本屆世界杯賽場上沒見到這幾支常客！ＡＣ米蘭的著名前鋒殺手舍甫琴科就是烏克蘭隊的？他可是正紅得發紫、炙手可熱的歐洲足球先生！加上這樣生猛的教練，不要說是西班牙隊，就是巴西隊、德國隊，那也未必能贏他們。還有就是博彩公司開出的1:5的賠率，太氣人了！太不把咱們小烏放在眼裏了。

“賭不賭？還剩下5分鍾時間。”我率先提出大家在心裏憋著的問題。早在一個月之前，大家就決定以我的名義在ＴＡＢ開了一個帳戶，下注並不難，隻要一上網，打開我的ＴＡＢ個人帳戶網頁，把信用卡資料一刷新，立刻就可以下注。問題是時間已經到了10點25分，再過5分鍾就到截止投注的時間了。老晏宣布說：“沒時間討論了，現在表決：同意賭烏克蘭隊贏球的人舉手。”表決結果：5:0，一致通過。比ＴＡＢ公司開出的賠率還要高！沒有一句多的廢話，大家每人掏出20澳元交到我手裏，我迅速上網，打開帳戶，代表大家用信用卡押上了100元，賭烏克蘭隊贏球。這是我們第一次押注，大家心裏都充滿了信心，我小心翼翼地把ＴＡＢ公司接受賭注的收據打印了出來，得意洋洋地把它壓在電視機旁的鬧鍾下麵，對大家說：“看著吧！兩個小時之後，這張神奇的小紙條將為我們淨賺400元。”

接下來就是不堪回首的往事，真實的比賽情況就沒必要再描述了，烏克蘭隊從開始到結束，完全都是一副兵敗如山倒的架式，開賽以來，我們還沒有見到過這樣一邊倒的比賽。僅僅比了15分鍾，西班牙隊就連灌烏克蘭隊兩球，而且還在持續穩定地增長著灌球的數量。才過半小時，我們就清楚地知道：那張單據已經成了一張廢紙。烏克蘭的那位猛“司機”給我們這些老球迷上了生動的一課，光有天才的教練是不夠的，主要還是得有一支腳踏實地的球隊。老晏評論說：“在全世界人民麵前吹這麽大的牛，要是擱過去的蘇聯，比賽一結束，他會被立即投進集中營裏去鍛煉身體。”

到第82分鍾，西班牙隊攻入第4球的時候，達到了大家所能忍受的極限，同誌們破天荒地沒有把球看完，以集體退場的方式表示抗議。作為主人，我仍然盡職盡責把每位客人送到大門外；與此同時，作為一個生活閱曆豐富的老人，我覺得自己有責任給這些頭腦容易發熱的年輕人一點告誡，告別的時候，我非常鄭重地握著每一位同誌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香港政府忠告市民：賭球有害健康！”我曾去過香港Ｎ次，廣告詞背得很熟的。不料卻被JASON點出破綻：“你拉倒吧，ROBERT。香港政府說的是：吸煙有害健康。”我這才想起，上個月他剛從香港出差回來。

回到家裏，隨手將紙條扯碎，扔進了垃圾桶。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忽然想起了一句毛主席語錄：“機會主義分子改也難！”

2006年6月15日　寫於　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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