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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戎:《毛澤東-鮮為人知的故事》53 樹不起來的毛主義

(2007-01-14 21:41:55) 下一個
506-507

53 樹不起來的毛主義
1966~1970年 72~76歲

毛澤東在一九六八年十一月對澳大利亞毛主義黨的領袖希爾說,他認為“這個世界需要統一”。“蒙古人、羅馬人、亞曆山大大帝、拿破侖、大英帝國,都想統一世界。今天的美國、蘇聯,也想統一世界。

希待勒想統一世界,日本想統一太平洋地區。但是他們都失敗了。照我看,統一世界的可能性並沒有消失。”“我認為,這個世界是能夠統一的。”

毛顯然認為這個角色非他莫屬。他說美國、蘇聯都不行:“這兩個國家人口太少,到處打起來人力就不敷分配。而且,它們都怕打核戰爭。他們不怕別的國家死人,可是怕自己的人口死掉。”哪個國家人口最多呢?哪個國家的領導人不怕自己的人民死掉呢?自然是中國,自然是毛澤東。他夢想著在不久的將來如願以償:“再過五年,我們的國家就有條件了”。

正是為了實現統治世界的野心,毛發展核武器不惜一切代價。一九六六年十月二十七日,中國在本土進行了一次攜帶核彈頭的導彈試驗。沒有任何一個核國家敢這樣做,因為梢有偏差就等於自己往自己人民頭上扔下一顆原子彈。這枚核導彈在中國西北部穿行八百公裏,飛行軌道下有人口稠密的城鎮。這種類型的導彈在不攜帶核彈頭的冷試驗中,曾屢出差錯。三天前,毛指示做這次試驗時說:“這次可能打勝仗, 也可能打敗仗,失敗了也不要緊。”他不在乎原子彈掉在自己人民頭上。

參加試驗的人都準備一死。發射團的人寫了遺書,交到毛的桌上。落彈區基地司令員把他的指揮部設在一座山頂上,他說:“一旦導彈出現偏差,如果落在前麵,我們可隱蔽在山後:如果在山後爆炸,我們可隱蔽在山前。山頂成了我們進退依托的屏障。其實,這完全是一種自我安慰。”

幸好發射成功。這當然是“毛澤東思想的偉大勝利”。但成功是僥幸的。負責導彈研究的七機部一院副院長說:該導彈進入小批生產階段時,“問題接踵而來。”“故障表現非常相似,都是在起飛不久即向前翻滾,所不同的隻是時間早晚而已。其中的一枚剛起飛二十二秒,就向前翻滾在空中墜毀。”官方懷疑“階級敵人破壞”,科學家有的被迫害致死。在這樣的高壓氣候下,毫不奇怪,毛生前未能擁有他向往的洲際導彈。中國的第一枚洲際導彈是一九八。年發射成功的,那時毛已死了好幾年。

一九六六年十月的那次成功,也許有個外來因素。納粹德國的一名主要導彈專家皮爾茲(W。l屯angP”lz)當時秘密在中國工作,一位印度外交宮在北京看到他跟三名德國同事一起。皮爾茲來中國前曾在埃及主持核武器研製工作,但中國用高薪和更好的技術條件把他引誘了來。中國也曾努力引誘別的德國核專家,可是美國出更大的價錢把他們弄到美國去了。

十月試驗成功後,毛十分樂觀。十二月十一日,周恩來在主管核武器製造的“中央專委,會上說:各種導彈,包括洲際導彈,要全部在這四年內解決”。

一九六七年六月十七日,中國氫彈爆炸成功。毛更加樂觀了。七月七日,他在接見參加試驗人員時說:“新武器、導彈、原子彈搞得很快,兩年零八個月出氫彈,我們發展速度超過了美國、英國、法國、蘇聯,現在世界上是第四位。”毛也許忘了,這樣的發展速度很大程度上得益於蘇聯的幫助。

雄心勃勃的毛對核試驗人員說:“我們中國不僅是世界革命的政治中心,而且在軍事上、技術上也要成為世界革命的中心,要給他們武器,就是刻了字的中國武器(除了一些特殊地區),就是要公開地支持,要成為世界革命兵工廠。”

在這樣一種趾高氣揚的心態下,毛把對自己的個人崇拜在全世界推向高峰。’宣傳毛澤東思想,成為中國外交政策的首要任務。官方自吹自擂地宣布廠世界已進入毛澤東思想的新時代”,不惜血本地把小紅書推銷到一百多個國家去,聲稱“這是世界人民的大喜事”,“世界人民最愛讀毛主席的書”,“喜得這紅寶書,就像久早逢甘露,霧航見燈塔。”中國對外人員傾巢而出,逼著人家頌揚毛。

緬甸是一個例子。中國外交官向華僑和緬甸國民散發小紅書和毛像章,規定華僑學校的學生老師揮舞小紅書、佩帶毛像章、唱語錄歌、向毛的肖像三呼萬歲等等。緬甸政府認為這些舉動是對它的權威的挑戰,在一九六七年中下令禁止。毛生氣了,要外交機構鼓勵華僑公開抵抗緬甸政府的法令,流血死人在所不惜。這引起緬甸全麵排華,禍及所有華僑。“

毛讓他扶植起來的緬甸共產黨大打內戰,推翻緬甸政府。一九六七年七月七日,他說:“緬甸政府反對我們更好,希望他同我們斷交。這樣我們可以更公開地支持緬甸共產黨。”周恩來在人民大會堂召見在中共五十四軍受訓多年的緬共骨幹,要他們“返回緬甸鬧革命”。這批人的中國妻子隨著他們去了緬甸。

當初緬共骨幹為了找妻子,在大街上到處看,看上哪位漂亮姑娘,由陪同的中國軍官出麵問女孩的單位住址,然後到她單位去進行政治審查,合格後單位領導找女孩談話。女孩們有的受寵若驚,有的不情願。對不情願的要“做工作”,說這是“政治任務”,直到答應為止。

緬共的營地裏掛著毛的像,每天要向毛的像敬禮,背毛語錄。打了勝仗開慶祝會,對著台下的緬甸老百姓,宣傳隊唱的是“毛主席語錄歌”,跳的是“忠字舞”,喊的是“世界人民的偉大領袖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和在中國沒什麽區別。

中國國內建立了秘密營地,訓練外國的毛主義者。其中一個在北京西山,內容包括如何使用武器炸藥。“毛澤東思想”是每日必修課,雷打不動。

在這位“世界革命人民的偉大領袖”的光環上,有一大汙點:香港、澳門仍然是西方殖民地。要收回它們再容易不過,隻要截斷中國大陸供水供食品就行。當毛指責赫魯曉夫“對美帝國主義實行投降主義”時,赫魯曉夫曾反唇相譏,說印度的尼赫魯剛剛收回了葡萄牙殖民地果阿(G。a),港澳的“殖民主義者放的屁不會比果阿的更香吧?”赫魯曉夫挖苦說,毛是住在“殖民主義者的廁所旁邊”。香港、澳門於是便成了毛的一塊心病。有一次他主動對從英國統治下獨立的索馬裏總理舍馬克(Abd-irashidAliShermarke)說:香港“是特殊情況,我們暫時不準備動它。這一點也許你們不了解。”

毛不願收回港澳完全出於實用目的。香港是中國最大的外匯來源,是獲得西方軍工技術設備不可或缺的要道。中國要進口的都在美國禁運的單子上,大多得通過香港暗地做交易。毛隻能把香港留在英國人手裏,方針是“長期打算,充分利用。”

在香港有一大批台灣情報人員,他們所幹的事之一是向美國政府提供西方公司破壞禁運的情報,使西方公司因為怕受到美國製裁而不敢放手作交易。這批人是毛的眼中釘。為了把台灣情報網除掉,毛政權不惜采取極端手段。一九五五年的“克什米爾公主號(KashmirPrincess)”事件就是一例。

那年四月,周恩來要去印尼萬隆開亞非會議,中國包租了印度航空公司的“克什米爾公主號”,可乘一百來人,從香港飛往印尼。台灣特務以為周恩來會乘這架專機,擬出一個在香港機場往飛機上放定時炸彈的計劃。中國政府在三月就擭悉這一計劃,但是沒有采取任何行動阻止它,沒有告訴印度航空公司,沒有告訴英國駐北京代辦處,沒有告訴香港當局,更沒有告訴乘客--十一名中共幹部和外國記者。飛機在空 中爆炸,這十一個人和五名機組人員做了犧牲品。

飛機剛一落海,中共馬上宣布是台灣特務在飛機上放了炸彈。萬隆歸來後,周恩來向港英當局提供了一係列台灣特務名單,要求把他們驅逐出香港。英國政府人士懷疑:“這起事件完全可能是中國自己製造的,他們做得出來……即使不是自己製造,他們也隻想利用它而不想製止它。”英國人以為製造這起事件的目的是“以犧牲自己人的生命,來做反對我們的宣傳材料”。

為了與大陸保持良好關係,港英當局滿足了周的要求,在一年中遞解了四十多名台灣重要諜報人員出境,盡管沒有任何立得住腳的證據證明這些人犯了什麽法。蔣介石在香港的情報網幾乎破壞殆盡。沒有這些人從中阻撓,毛政權經香港跟西方秘密做成了好幾筆為核工業服務的大生意,僅一筆就花了中國三百萬兩黃金。

文革開始後,毛政權在香港也搞起了對毛個人崇拜的活動,受到港英當局的壓製。毛感到有必要讓全世界看見他才是香港真正的主人。一九六六年十二月,澳門葡萄牙軍隊對抗議的人群開愴,打死打傷二百多人。隨後,葡澳總督被迫在毛的大肖像下當眾認錯道歉。毛想在香港重演這一幕,用香港左派的血,來迫使英國人低頭。

在一九六七年五月一場勞工糾紛後,毛政權鼓勵香港左派搞暴力示威,以誘港英鎮壓,造成死傷。當有人被警方打死後,中國外交部馬上向英國要求賠禮道歉。英國沒有按中國說的辦。

為了繼續擴大事端,北京給香港左派打氣,公開暗示會提前收回香港(《人民日報》六·三社論,周恩來六月二十四日講話等),使香港左派有恃無恐。在持續的暴力衝突中,又有數人死亡,但港英當局仍拒絕道歉。

《人民日報》七月五日社論號召香港左派把目標對準警察:“要嚴厲製裁這些壞家夥,殺人要償命,血債要用血來還。”七月八日,周恩來派中共士兵穿著便衣偷越邊境,在當天的衝突中槍殺了五名警察。

這次行動是外交部的人在中國境內的沙頭角監督實施的。殺警察的目的是刺激警方報複,以造成更多的死傷,壓港英當局認錯。

港英當局寸步不讓,對付辦法是大肆逮捕香港左派。中方能做的,除了從北京發抗議,就是組織人在香港到處放“真假炸彈”。港英當局的回答是繼續抓人。英國人在顯示:我才是香港的主人。

毛的最大弱點是:他不能收回香港。用周恩來引他的話說:“香港還是那個樣子。創周解釋說毛的意思是:香港現狀不變。周還特別擔心英國人會歸還香港,幾次在內部憂心忡忡地說:“搞不好,要搞出一個提前收回香港。”

英國人摸準了毛的底牌,將了毛一軍。中方騎虎難下。八月二十日,周恩來不明智地批準了一份“最後通牒”要港英當局四十八小時內釋放被逮捕的十九名新聞記者。英國人置之不理。時間到了,毛下不了台,隻得在北京進行報複。

八月二十二日,一萬多暴民放火燒了英國駐華代辦處,把英國外交官和他們的家人陷在裏麵幾乎燒死,英國代辦被粗暴地揪鬥,英國婦女被流氓侮辱。

這段時間,一連串其他國家駐華使館、機構也同樣成了毛泄憤的對象。遭到圍攻打砸的有蘇聯、蒙古、印尼、印度、緬甸大使館,都是官方批準的,由外交部告訴紅衛兵誰可圍,誰可攻,誰可砸。從百萬人遊行示威把使館圍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地貼滿大字報、大標語,到在毛巨幅畫像下用高音喇叭破口大罵:從砸家具燒汽車,到對外交官和夫人孩子推搡恫嚇,一邊喊:廠打死他!打死他!”

就連北朝鮮也未能幸免。金日成不服毛管,毛曾支持北朝鮮領導中的“延安派”設法推翻他。金把這些人抓的抓,殺的殺,其餘趕到中國。據北朝鮮官方文件,毛後來“再三為中共不正當地千涉朝鮮內政表示歉意”,按金的要求把留在北朝鮮的中國軍隊全部撤回。中蘇分裂時,金又不站在毛一邊。毛怒上加怒。一九六七年一月,專管在國外搞顛覆的康生對阿爾巴尼亞領導人說:“金日成應該被推翻,這樣朝鮮的局勢就能改觀。”在圍攻使館的浪潮中,紅衛兵衝著北朝鮮大使館高呼:“打倒金胖子”。金日成以牙還牙,給平壤的“毛澤東廣場,改了名字,把朝鮮戰爭紀念館中關於中國的部分全部關掉,跟蘇聯靠得更近。

到一九六七年九月底,中國同建交或半建交的四十八個國家中的近三十個都卷入了外交紛爭,有的外交關係降格,有的關閉大使館。“十一,國慶節的時候,天安門城樓上隻有稀稀疏疏的幾個外國人。毛後來說這段時間是“極左派當權”,都是他們的錯。事實上,中國外交從來沒有離開過毛澤東的掌握。

推銷毛主義在西方獲得一些成功。小紅書在知識分子和學生中一度走紅,有人把毛當作“哲學家”。

深具影力的法國作家薩特(Jean-PaulSartre)甚至說毛的“革命暴力”是“道德”的,“道德”二字他還加了著重號。

可是,大多數“毛主義者”,不是對毛抱著不實際的幻想,就是喜歡標新立異,再不就是“吃毛飯”的。他們並不真聽毛的話。毛主義黨成員屈指可數。一九六八年西方學生鬧事時,不少打著毛的旗幟,毛滿懷希望地說這是“歐洲曆史上的新氣象”把在中國受訓的西歐人派回去搞組織領導。結果一事無成。

在亞非拉,毛派組織帶來的也隻有失望。在非洲,紮伊爾(Zaire)總統蒙博托(J。seph M。butu)告訴我們,毛見到他時半開玩笑地對他說:“真是你嗎?蒙博托?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錢來推翻你啊,甚至要把你幹掉。可你還是活著。”毛提起他曾資助的蒙博托的對手,說:“我們給他們錢和武器。就是他們不會打,打不贏啊,那我有啥辦法啊!”

毛在中東也白費心血。在一九五六年的蘇彝士運河危機中,他曾想+扮演指導者的角色,十一月三日給埃及一份“反侵略戰爭的軍事部署和戰略方針”。可納賽爾總統沒當作一回事。納賽爾的主要顧問赫克爾(M。hamedHasaneinHeikal)告訴我們,毛的建議被擱在一大堆來往電報的底層。毛提出派給埃及二十五萬“誌願軍”,納賽爾沒有接受。毛還向埃及提出:“我們可以給無代價的援助。”“你們能還就還,不能還就算了”,如果埃及硬要還,“過了一百年以後再還吧。”中國贈給埃及兩千萬瑞士法郎的現金,並在中埃貿易上故意讓中國吃虧,埃及得利。納賽爾要的是軍火,毛指示“無償援助”。可是,中國隻能出產步兵輕武器,埃及不需要。毛心有餘而力不足。

一九六七年六月的“六日戰爭,中,毛又給納賽爾寄了一份“人民戰爭”計劃,要納賽爾“誘敵深入”,退到西奈半島,甚至退到另一個國家蘇丹的首都喀土穆去。納賽爾謝絕了,耐著性子解釋說:“西奈是塊沙漠,打不了人民戰爭,那裏沒有人民。”毛一怒之下轉過頭來支持反納賽爾的勢力。可毛始終未能在中東建立起任何毛派組織。

毛失敗的原因之一是他硬要別人在他和蘇聯之間做出選擇。拉丁美洲就是如此。他在古巴身上花了不少錢,要拉古巴反蘇,但卡斯特羅不聽他的。卡斯特羅在毛活著時從未訪問過中國。一九六六年一月二日,他在群眾大會上抨擊中國,說中國在供應大米的問題上向古巴施加經濟壓力,以逼迫古巴跟著它走。一個月後,他進一步指責中國企圖在古巴軍隊中策反。毛說卡斯特羅是“豺狼當道”。卡斯特羅說毛是“一 堆大糞”。

毛把希望寄托在卡斯特羅的戰友格瓦拉身上。格瓦拉一九六。年第一次訪華時,毛對他異常親密,拕著他的手問長問短,說他讀過格瓦拉的文章,很讚賞他。格瓦拉也恭維毛,但毛最終未能拉住他一起反蘇。一九六七年他被殺害後,康生對阿爾巴尼亞國防部長說:“拉丁美洲的革命進行得很不錯,特別是在格瓦拉失敗以後。”

毛一生都沒能看到一個像樣的拉美毛派組織。秘魯的毛派“光明之路”(ShiningPath)’是在毛死後四年的一九八。年才成立的,領導人加日曼(AbimaelGuzman)也自稱“世界革命領袖”。成立那年,他們紀念毛的生日,在首都利馬的街燈上吊著死狗,狗身上裹著標語,罵鄧小平是“狗崽子”背叛了毛的路線。

即使是毛所在的亞洲,毛也處處受阻。最慘的是廠失去”越共。越共是斯大林一九五。年劃歸毛“管”的,多年來毛出錢出人,幫越共先打法國,再戰美國。但毛把越共當棋子使用,導致越共反目為仇。

一九五四年,毛軍事工業化起步,需要從西方購買禁運物資。他把法國作為打破禁運的缺口。那時法國同越共在打仗。毛的計劃是讓越共擴大戰爭,“以增加法國內部的困難, (周恩來的話),在法國人焦頭爛額時,中國站出來幫法國跟越共達成協議,以換取法國在向中國出口戰略物資問題上的通融。

四月,解決印度支那和朝鮮問題的日內瓦會議召開,周恩來率中國代表團參加。開會前一個多月,毛就已經決定要在會上達成停戰協議。但是他沒有向越共交底,而是給越共領導人印象,他支持他們一直打下去。當時越共在南方勢力強大,在北邊,奠邊府戰役正在進行。毛於四月四日指示中國駐越共軍事總顧問韋國清轉告越共*:“爭取雨季前(五月初)結束奠邊府戰役,利用雨季休整補充。八月或九月開始向琅 勃拉邦和越曾(萬象)進攻,解放該兩城”。這兩個城市是老撾的雙首都。毛要越共“積極準備本年冬季至遲明年初春開始向河內、海防地區進攻,爭取一九五五年解放三角地區[紅河三角洲]。”

越共五月七日攻下奠邊府,法國政府六月十七日垮台。做交易的時刻到了。六月二十三日,周恩來在瑞士會見新任法國總理孟戴斯·弗朗斯*毛參與指揮越共的戰爭。朝鮮戰爭時,他縮小了越戰的規模。一九五三年五月,他一決定在朝鮮停戰,就把大批中國軍官從朝鮮直接派去越南。打奠邊府戰役,中國起了關鍵作用。是中國搞到法國絕密的戰略部署“納爾瓦計劃、(以法國將軍納~HenriNavarre命名),由韋國清親自交給胡誌明。正是根據這份情報才決定打奠邊府這場決戰。一九五四年五月,在大量中國的軍事援助和顧問臨助下,決戰大擭全勝。(PierreMendes-France),和他商定了停戰方案。

回轉身周要越共接受這個方案。越共領導人不願意簽字。黎筍後來回憶說:周表示,“要是越南人還想繼續打,隻好自己管自己,他不會再幫忙,他壓我們停戰。”越南戰爭沒有中國就打不下去。胡誌明要主持談判的範文同總理簽字,範流著眼淚簽了。黎筍受命向越南南方的部隊報告這個消息:“我坐著牛車到南方去,一路上,同胞們都來歡迎我,都以為我們打了大勝仗。真是太痛苦了。”越共對中共的不信任感從此而生。而法國著手放寬對中國的禁運。

多年來,中國可說是北越唯一的資助者。一九六五年初,蘇聯新上任的勃列日涅夫等人開始大量援越,提供打美國飛機最需要的高射炮、地對空導彈等重武器。毛十白蘇聯取代他做越共的保護人,勸蘇聯人不要管越南的事。他對蘇聯總理柯西金說:“北越人民沒有蘇聯的幫助也打得很好……他們能靠自己的力量把美國人趕出去。”他還說:“越南人民自己能照顧自己,空襲炸死的人不多,而且死一些人也沒有什麽了不起。”中共領導人建議蘇聯“在西邊其他地方對付美帝國主義”。

毛也竭力想說動越共拒絕蘇聯援助。周恩來對範文同總理說:“沒有蘇聯援助更好,我是不讚成蘇聯誌願人員去越南的,也不讚成蘇聯援越。”周甚至對胡誌明說:蘇聯援越的目的“是改善美蘇關係”。哪怕周恩來有三寸不爛之舌,這樣的邏輯也實在欠缺說服力。

毛沒有辦法阻止越共接受蘇援,更沒有辦法拉越共同蘇聯決裂。他想通過親華的胡誌明掌握越共。但胡在越共領導人中並非說一不二。胡經常住在中國,曾向中方表示想找一位中國夫人,中方也給他物色了一位。但越共否決了這一婚姻,說他們的領袖保持獨身對事業更有利。毛要維持他對越共的影響,唯一的辦法是多給錢,多給物資,多派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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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一九六五到一九六八年,中國向北越派出三十二萬多人的軍隊,包括十五萬多人的高炮部隊,有的到一九七三年才回國。這些部隊使北越得以騰出兵力到南越打仗,有的還有中國顧問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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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這樣,越共也不買帳,未經毛同意就在一九六八年四月三日宣布同美國談判。周恩來責備他們說:“好多人都不明白為什麽你們要急急忙忙發表這個聲明。……這是世界人民的看法。”周居然還把美國黑人領袖馬丁·路德·金(MartinLutherKing)於四月四日被害怪在越共頭上,說,如果你們的聲明晚一兩天發表,暗殺也許根本就不會發生。”

談判時,毛想插上一手。周對越共說,中國比越共更有談判經驗。越共不予理會。毛的報複是讓周拒絕接待來要援助的越南黨政代表團,理由是中國領導人“國內事忙”。但毛最終還是不得不繼續向越共大把撒錢。要當世界革命領袖,他不能不站在打美國人的越共背後。

越共不僅不聽毛的,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發展自己的勢力範圍。盡管中國給老撾共產黨人大量援助,老撾人還是選擇了追隨越共。一九六八年九月,老撾領導人幾次委婉地請中國聯絡組組長“回國休假”中方隻得撤走。老撾同越共一樣,與莫斯科越來越貼近。

到六十年代末,世界“反美”領袖仍然是蘇聯,而不是毛。中共官員在大小場合喋喋不休地指責蘇聯給帝國主義幫忙,聽眾常常聽得不耐煩,替他們臉紅。不止一次,有人站起來叫中共的人閉嘴。美國官方也得出結論:毛主義在發展中國家不再構成威脅。毛清楚他的失敗。一九六九年,他對中央文革小組說:“我們現在孤立了,沒有人理我們了”。毛認為那些’毛主義,組織簡直沒用,削減了對它們的援助。

一九七。年三月十八日,東埔寨發生政變。被推翻的西哈努克親王堅信政變是美國中央情報局幹的,決心同美國戰鬥到底。西哈努克在政變第二天從蘇聯到中國。毛請他留在中國。越南戰爭已由此變成整個印度支那的反美戰爭,印支三國之一的首腦西哈努克流亡中國,毛希望通過做西哈努克的靠山,樹立起反美領袖的形象。

西哈努克留在中國後,中國給他提供了七個廚師、七個糕餅師傅,還從巴黎專門給他空運鵝肝。他有自己的專列,出國旅行時有兩架飛機,一架載他的行李和禮品。毛對他說:“告訴我們你們需要什麽,可以提出來。我們可以多為你做點事。沒有什麽了不起嘛。”西哈努克一提錢,抱歉給中國增加負擔,毛就說:“我請你給我們多增力口一點負擔。”

秘密住在中國的“紅色高棉,領導人波爾布特在中方壓力下同西哈努克合作。中國曾支持“紅色高棉”要推翻他。兩年前的一九六八年三月,西哈努克公開指責北京“玩肮髒的把戲”,說“紅色高棉是他們一手造出來的”。“就在前兩天,我們才繳獲了一大批各式武器,都是從中國運來的。”

如今西哈努克成了毛的寶貝。毛以西哈努克的名義召開印支三國高峰會議,會議四月在廣州舉行。開幕時中國發射了第一顆人造衛星,向與會者和全世界顯示實力。衛星繞著地球播放毛的頌歌(東方紅)。毛接見放衛星的有功之臣時,樂得合不攏嘴,一再說:廠了不起啊!了不起D阿!”

毛然後以全球反美鬥爭領袖的口氣發表“五·二。”聲明,題目是:“全世界人民團結起來,打敗美國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他登上天安門城樓,西哈努克站在身旁,由此時還得勢的林彪麵對五十萬人宣讀聲明。

為了念這個聲明,病鱖撅的林彪打了一針興奮劑。出場前,西哈努克注意到,林“看去好像輕飄飄有點管束不了自己,他不時打斷毛,手舞足蹈,滔滔不絕地大聲發表反美演說”。到他講話時,林拖著長長的顫聲說:“我要發表講話!--我講講關於越南--兩個越南--半個越南一一”這樣顛三倒四了幾句之後才言歸正傳,但還是把“巴勒斯坦”念成了“巴基斯坦”。

聲明點名譴責美國總統尼克鬆(RichardNix。n)。喝醉了酒的尼克鬆暴怒之餘,下令調動軍艦。但他很快鎮定下來。國家安全顧問基辛格對他說,毛“除了口頭上鼓勵鼓勵越南以外,拿不出什麽東西”。美國人於是對毛的聲明沒有反應。即使在印支戰爭中,西方人看重的也是越南。倫敦《泰晤士報》(廠he廠imes)稱:西哈努克“要想重返政壇得依靠越南”。基辛格開口閉口談的都是“河內對柬埔寨的野心”。毛對西方不把他當回事大為光火,罵基辛格是“臭知識分子”,“大學教授根本不懂外交”。毛想了一個別的辦法讓自己處在世界的聚光燈下:把美國總統“釣”來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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