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碧藍碧藍的,無雲,微風,G市的仲秋十月,美好得讓人想狠狠地抓一把空氣,把這多情的姑娘捏出水來。
“如果現在,眼前是一片細膩純白的沙灘,身邊是無數嬉戲追逐的美女——當然,全部要穿著比基尼——那該是多麽愜意的生活啊。”江一暗想著,低頭望了一眼左右兩手掛滿的購物袋,頓時垂頭喪氣,奄奄一息,“為什麽……為什麽女人都喜歡逛街買東西呢?”
江一覺得身邊驟然一片黑暗,他伸出了手,顫抖著探向前方,就像身陷囹圄的囚犯想要觸摸久違了的自由,可惜,結果是胳膊上又多了一個購物袋。
“走,再去香奈兒看看。”菁菁說完,兩眼閃出興奮的光芒,自顧自的走了。
江一下意識地望了一眼身邊的牆壁,如果不是很痛,他就撞死。
已經三天了,自從解決星光百貨謀殺案(詳見偵探江一第一篇:再也回不去的十月六日)之後,他就一直陪著菁菁這個敗家女,吃飯,逛街,吃飯,逛街……
“人吃飯是為了活著,菁菁吃飯是為了逛街。嗯……說起吃飯,也應該差不多是時候了吧。”江一這麽想著,拖著麻木的腿,艱難地挪步向前,就像中了生化危機裏的T病毒。
“你幹嘛呢?這麽慢吞吞的。”菁菁回過頭來,皺著眉頭說。
“你今天好像沒帶手機啊?”江一說。
“誰說沒帶?”菁菁伸手從提包裏取出手機,“瞧,這不就是。”
菁菁話還沒落音,手機就響了起來。江一低頭狡黠地笑了笑,低聲自言自語:“不是怕你聽不見嗎?”
每天這個時候,菁菁的爸爸都會打電話來約她吃飯,今天也不例外。
江一豎起耳朵,在微微波動的空氣中捕捉到了“吃飯”這兩個字,這讓他陡然間精神振奮,跑得比兔子還快,取車,駕車,一氣嗬成。隻不過二十多分鍾的時間,江一和菁菁就從二十多邁以外的名店街來到了中華路上的頂級西餐廳。
周先生早就滿臉堆笑地坐在那裏了,一如既往,不同的是,今天他的身邊還多了一個男人,四十來歲的年紀,絡腮胡子,西裝革履,看起來也是個生意人。他們原本低聲地談論著什麽,看見菁菁和江一進來,就不約而同地住了口。
“菁菁,你們來了,來,我給你介紹,這是順達公司的總經理穆奇。”周長武說。
“菁菁小姐你好。”穆奇禮貌地打著招呼,臉上的笑容好像是擠出來的。
江一可沒什麽心思交際,隻虛與委蛇地應付了兩句,就懶洋洋地躺在了座椅上,開始幻想今天吃些什麽,這是他的保鏢生活中唯一的盼頭。
周先生的品位向來是沒得說的,今天大概是為了招呼朋友,居然還點了鬆露和鵝肝。江一兩眼放光,高呼酣戰,酒足飯飽之後,他愜意地咀嚼著芝士蛋糕,開始打量起餐桌上的人。
穆奇坐在他左邊,看起來有點憔悴,目光低垂,眉頭微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菁菁在他右邊,左手支著臉頰,右手輕輕地搖著酒杯,時不時地瞥自己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最老到的還是對麵的周先生,他細嚼慢咽,臉上始終堆著讓人摸不出深淺的笑容。
“這兩天都還好,沒出什麽事吧?”周先生一邊問,一邊把最後一塊芝士蛋糕塞進嘴裏,順便舔了舔手指。
“您放心,一切正常。”江一說。
“嗯,那就好,那……”周先生的聲音忽然中斷,就好像喉嚨被蛋糕堵住了。
“爸,瞧您,趕緊喝點酒,緩一緩。”菁菁說著遞上了酒杯。
周先生卻沒有接,他的臉色變得鐵青,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口中發出痛苦的“嗚嗚”聲。
江一覺出不對了,他猛地站起來,一個箭步衝到周先生身邊。
周先生顯然不是噎住了,他倒在江一懷裏,全身抽搐,眼睛瞪大,死死地盯著前方。
周先生死了,就在頃刻之間,帶著痛苦,驚怖的表情。
菁菁花容失色,目瞪口呆地愣了一會兒,才搖晃著父親的屍體失聲痛哭起來。江一迅速起身,環顧四周,把所有人的表情和動作牢牢記在心裏,包括身邊驚駭得手足無措的穆奇。
五分鍾後,警察來到了現場,帶隊的是文輝,江一的好朋友。
“到底怎麽回事?”文輝問江一。
“不太清楚,看起來是有人投毒,很可能是氰化鉀,案發後我立即叫老板關閉前後門,封鎖了現場,應該沒有人離開。”
“中毒死的?”文輝思考了一陣,說:“我先去廚房看看。”
文輝對廚房的調查沒有取得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他給現場所有人都做了筆錄,並且把有重大嫌疑的人等帶回了警局,其中也包括江一和菁菁。
菁菁接受不了這突出其來的打擊,她歇斯底裏地哭叫,耗盡了精力,現在,她睡著了,在江一懷裏,臉上還掛著沒幹的淚水和難以言喻的悲傷。
江一望著菁菁,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歉疚,他自命是一個目光敏銳,頭腦靈活的偵探,可菁菁的父親就在他麵前被人謀殺,他卻看不出半點端倪。
江一把菁菁送回了家,在外間的沙發上躺下,輾轉難眠。
“周先生為女兒雇傭了保鏢,顯然,他知道自己和家人的生命正遭到威脅,威脅他的是什麽人?會不會就是凶手?案發後西餐廳裏的人反應,表情都很自然,完全沒有任何破綻。如果硬要說有什麽奇怪的,那就是……周先生的表情,他一直死死盯著前方,那是為什麽?難道他當時看到了凶手?周先生死了,菁菁會不會也有危險?”江一苦思了一夜,不得要領,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早晨八點,江一被手機鈴聲吵醒,電話是文輝打來的。
“法證科已經有了初步的結果,周長武的確是氰化鉀中毒致死,初步認為,有毒的應該是芝士蛋糕。”
“嗯,你有什麽看法?”
“我覺得最有可能下毒的應該是侍應生,因為隻有他,才能確定誰是目標。”文輝說。
“問題是,你怎麽能肯定凶手的目標就是周先生?周先生給女兒請了貼身保鏢,卻沒有給自己請,顯然,周先生認為菁菁的生命正受到威脅,所以,凶手的目標也可能是菁菁。”江一說。
“這……也有道理。”文輝說。
“還有,你可別忘了,餐桌上還有個叫穆奇的,他是什麽來路?”江一問。
“他是順達貿易公司的總經理,跟周長武一直都有生意上的來往,表麵看來並沒什麽可疑。得,我不跟你多說了,小傑已經把侍應生帶來了,我去問話,這小子肯定有不妥。”
“可是……”江一還要說些什麽,電話那頭卻已經傳來了忙音。
“這家夥,總是這麽沒頭沒腦的。”江一小聲地嘟囔著,掛了電話,回過頭來,裏間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菁菁伏在門邊,憔悴的容色,哀傷的眼神,讓人看了心痛。
“是不是文輝來的電話?他怎麽說?誰殺死了我父親?”菁菁問。
“菁菁,你冷靜點,凶手暫時還沒有抓住,法證科的初步結論,認為有毒的應該是芝士蛋糕,可是我……”江一說到這裏,忽然停住了,接著一把抓起沙發上的外套,衝向門邊,“菁菁,快,帶我去周先生的辦公室。”
“出什麽事了?”菁菁茫然地問。
“別問這麽多了,快,我遲一點給你解釋。”江一話還沒落音,人已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