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兒&漁童兒

"子當為吾擊築, 吾為子高歌; 相伴乾坤裏, 同舟昆侖河."
正文

一首船歌,在吉他的流水裏- RONDA

(2006-11-04 10:22:01) 下一個


我和漁童兒乘火車去的隆達. 出國這麽多年來, 基本上乘飛機旅行, 但是心中對火車的眷戀不曾隨歲月的蹉跎而減弱. 總覺得,火車可以幫我更真實地了解一個區域的風土人情;  另一方麵, 那轟轟作響的車輪, 那進站和出站前的長鳴, 更承載了我對往昔的留念和記憶, 仿佛哼起一首久違的歌, 端起一杯陳年的酒…

曾在加拿大乘火車繞世界上最大的湖泊旅行過. 依舊記得那寬敞明亮的大玻璃窗,以及窗外那曼妙得讓人心醉的風光. 西班牙的火車, 設施遠沒那麽好. 但, 這並沒有影響我欣賞沿路景致的心情. 旅行中, 環境是一回事兒, 心情是另外一回事兒; 好比同樣跋涉在茫茫夜幕下的小路, 有人看到了路盡處的曙光, 有人隻看到滿眼黑色的絕望.

很多的黃土高坡, 一坡連著一坡.  坡上是一望無際的橄欖樹, 占據了整個視野.  生命中從來沒見過那麽多的橄欖樹, 多得讓我至今懷疑它們是野生的還是種植的. 年少的時候, 聽齊豫的“橄欖樹”, 那聲聲切切, 直讓我把橄欖樹想象成文竹一樣纖細婀娜的東西; 哪成想真正的橄欖樹竟有這麽旺盛的生命力: 赤日炎炎下, 荒山孤嶺上, 橄欖樹倔強地挺立著; 沿路人煙罕至的角落裏,唯有橄欖樹在延續著著生命的禮讚, 仿佛野火春風…  這是一種催我亢奮的精神!         

而隆達, 更把我的這種亢奮推向極至. 這座白色的山裏小鎮, 建築在泰加斯峽穀桀驁不遜的峭壁懸崖上; 曆經千百年的踐踏依舊凹凸不平的鵝卵石, 極有性格地鋪就著鎮裏高高低低的羊腸小路; 如同生生不息的經脈, 遵循著亙古不變的節拍, 記錄著小鎮獨特的曆史, 守護著小鎮質樸的情懷. 大峽穀把小鎮攔腰切成了幾近筆直的兩截,穀底有河道直通到遠方的塞維利亞, 上麵有新舊兩座橋把峽穀兩側連接起來, 頗為壯觀. 在晨曦和暮靄中,小鎮罩著柔和的金縷衣, 嫵媚而嬌嬈; 不時地,嫋嫋炊煙從白色的民居上若有若無地升起, 讓你忍不住地問: 這是天上還是人間?

兩座橋頭, 是遊人最喜歡光顧的地方. 看看橋下光怪陸離的深澗, 深澗裏自由翻飛著的鳥, 再看看不遠處金光閃爍的原野,原野上開心地吃著草的馬, 即便之前心存什麽芥蒂便也慢慢地化解開去…  在那一刻,在隆達, 你隻需要一雙願意接受美的眼睛. 別的, 都不需要想, 你也不會想想.

我喜歡舊橋勝過新橋. 舊橋坐在深澗的下遊, 小巧而古樸; 如同一首雋永的小詩, 走過了幾多春秋, 依然恬靜地躺在小鎮的心底. 小橋靠近鎮中心的一端, 連著一段頗陡的坡, 坡上同樣是卵石古道, 道口立著一個同樣古樸,類似牌坊一樣的城門; 城門有些斑駁, 仿佛刻滿了曆史的年輪, 沉甸甸的. 在國外, 除了在中國城,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城門. 隻是這個城門沒有彩塗, 更沒有喧嘩著什麽“天下為公”的橫匾, 你卻依舊能感到它的份量.

當然, 遊客還是在新橋的多; 新橋居高, 視野更為開闊.  橋的兩側, 還應勢修建了小有規模的觀望台, 一饗遊人好奇的心.  那個傍晚, 一位身著西班牙傳統服裝的藝人, 正在橋頭的夕陽殘照裏彈奏著吉他.  於是, 一首首悠悠的船歌, 便在這吉他的流水裏, 劃向周遭每一個遊客的心海…                              

山裏, 天亮的晚. 第二天, 我懵懂地睜開了眼, 窗外還是一片黑.  正琢磨著是否已過了午夜, 忽聽到了此起彼伏的犬吠和雞鳴, 心裏好生歡喜. 想起了陶潛的“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的確, 陶老先生筆下的這一切,都能夠在隆達找到印記. 於是隆達, 作為我在西班牙的最愛, 儼然已成了我心中的桃花源. 這種聯想, 無比美妙地開啟了我在隆達的一天.  立馬兒跳將起來, 爬到窗台上.  伸長了脖子往下看去, 能見到下麵微弱卻在這黎明前的黑暗中更顯得溫暖的橘紅色的路燈; 燈光灑到路麵的卵石上, 化成了星星點點.  推開窗, 倏地鑽進了一股清涼的空氣, 飄著山裏特有的甜絲絲的味道. 頓感神清氣爽, 幻想著每天都能呆在這寂靜的一隅迎接第一縷晨光… 

然而, 隆達並非僅僅這樣一個祥和寧靜的隱逸之地. 西班牙最古老,也是曾經最重要,的鬥牛場就在隆達.  海明威也曾在隆達生活過一段時間, 他的“DEATH IN THE AFTERNOON”就是在這裏寫成的. 從海明威的小說裏, 我們不難看出, 美麗的隆達曾走過了怎樣的血雨腥風.

如果問我和漁童兒在隆達有沒有什麽遺憾,那還真有一個. 隆達有一個唯一的MICHELIN星級飯店, TRAGABUCHES. 因為事先我們沒有預約, 那天下午我和漁童兒便早早地去了飯店門口等候. 不出所料, 和西班牙的許多飯店一樣, TRAGABUCHES也是到晚上八點才開門(注: 西班牙本土居民晚餐普遍很晚). 它旁邊倒是有幾家已經開業, 於是找了一家順眼的先坐下, 點了TAPA小吃. 本想著等TRAGABUCHES開業之後, 再過去點正餐. 可是, 時過八點半,TRAGABUCHES還一點動靜沒有.  至少還有另外三四撥遊客與我們同病相憐: 過去敲敲門, 搖搖頭, 折回來在附近的餐館落座. 最後實在等不及,我們都放棄了去TRAGABUCHES享受的機會.

MICHELIN星級飯店在倫敦很有幾家. 我和漁童兒也不過是想嚐試一下隆達風味的星級烹調水平. 但是, 看來TRAGABUCHES並不屑於理會我們這些匆匆的過客. 這也許是隆達小鎮迷人風骨的一個側麵吧, 但對我們而言,不得不說是個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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