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紅簿

等我真有時間再說吧!
正文

最早的記憶

(2006-08-31 16:16:52) 下一個
很可惜,現在我隻能憑當時我住的地方來確定一些記憶的時間順序。而在同一地方的許多事,我已無法確定它們的先後了。我最早的記憶是一本名叫“小黃鶯”的書。記得書的每頁上三分之二是框起來的彩畫,下麵是字。這段記憶非常模糊。書的封麵我已毫無印象。書的故事情節我也實在是想不起來了,好像是這隻鳥兒要麽走丟了,要麽就是別的小動物們都不理她了。據我老父親說,當時我盡管不識字(兩三歲的孩子,我還沒那麽有天才),但把書上的文字背下來後,裝作識字的樣子看著書背。

也許這算不上最早的記憶。因為這隻是對一樣東西的印象。

我記得我太奶奶(我爺爺的母親)去世時的情景。她的遺體在一個我當時覺得挺高的台子上。我在台子前跑來跑去。爺爺借來的一尊瓷塑被我打碎了。我記得好像是嫦娥奔月之類的東西。當時雖沒有到文革,可這類瓷塑是買不到了。爺爺隻好買了一尊人民公社女社員挑擔子的瓷塑還給人家。

太奶奶的喪事辦完後,我爺爺帶我到郊區一戶不知是親戚還是朋友的人家去回訪。我們帶了紅棗和餅幹。原本是要把紅棗送給人家,餅幹路上吃的。結果我們把餅幹送給了人家,紅棗反而帶了回來。回來時在農田邊的路上實在是餓了,就吃了些棗兒。結果到家後肚子疼了好一陣兒。

我爺爺經常帶我出去走。每次走到裏弄口他都會給我買個大肉包子吃。有的時候他還會帶我到馬路對麵買小籠饅頭吃。記得他還給我買過飯糍糕,油條之類的東西。豆漿裝在一隻大白搪瓷杯裏。杯子上有幾個紅字排成弧型:紅月書場。下麵的字我就不記得了。有一次我好奇拿了一個鄰居掛在外麵的幹辣椒咬了一口,結果哭天抹淚了好一陣子。當時還是他給我買了各種味道顏色的棒冰(冰棍兒)幫我去掉嘴裏的辣味。

我有一個玩具吉普車也是他給我買的。這個玩具做得很精細。隻可惜後麵的備胎從買來時就沒了。車身上裝備胎的洞是空著的。後來有一天他和我在另一個店裏看到同樣的玩具吉普車都有備胎時,我們還探討了一陣子導致我的玩具吉普車沒有備胎的各種可能的原因。

我還記得有一次跟大人們去買襪子。我自作主張地挑了雙天藍色。大人們說我小小年紀就有主見,我聽了很得意。

爺爺家裏有一間“天井”(一間頂部全是玻璃窗的房間)。一下雨奶奶就要用長長的竹竿把中間幾扇窗關起來。穿過“天井”後進入的大房間裏有張紅木方桌和幾隻紅木凳。我爺爺就在這張桌子上教我認字。他剪了許多兩寸見方的白紙,每張紙上寫一個字。我跪在紅木凳上,剛好可以趴在桌子上和他一起念這些字。一開始我隻能認出這些紙片上的字。同一個字搬到報紙上我就不認識了。當他給我指出哪些字是相同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

當時國家正在頒布簡體字方案。有些字剛學了又要重學。但很快我就可以讀報了。鄰居們見到這麽小的孩子會讀報紙都會誇幾句。我聽了又得意了一番。

我爺爺不懂拚音。後來他說曾請鄰居的大孩子教過我。可我卻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但是我卻隱隱約約地記得他曾教過我老式的拚音。由於從來沒有機會再用這種老式的注音符號,所以我也早已把它們忘得一幹二淨了。

我爺爺曾用描紅簿教我練毛筆字。可我描得實在太差,連自己都覺得沒法看。每一筆都抖來抖去,就是寫不直。一頁寫完到處見紅。字帖書裏說筆鋒要這麽轉那麽轉,當時我實在是搞不懂。因為我爺爺手把手教我時我感覺不到象字帖書上說的那種轉法。可字帖書裏大黑字上每一筆裏都畫了那麽多小白箭頭,實在叫我費解。

我的字雖然練得不怎麽樣,可有一本爺爺給我買的“今古賢文小楷字帖”,我幾乎背了下來。裏麵的許多話四十年後我仍記憶猶新:
戶樞不蠹,流水不腐。
勿臨渴掘井,易未雨綢繆。
有些話是稍通俗些的:
晚飯少吃口,活到九十九。
有些是稍時髦些的:
我們一天天好起來,敵人一天天爛下去。

除了認字練描紅,其它的活動似乎不多。有幾天裏弄裏來了一些大概是逃荒的人,他們當中有人賣很小的小螃蟹給孩子們玩。我隻記得小螃蟹是灰黑色的,好像爺爺給我買了一兩隻。還有一次一個鄰居的大孩子拿了隻老鼠籠子要把裏麵的老鼠去喂貓,後麵跟了一群小孩。我好像是在最後麵,什麽也沒看到事情就完了。記得那是隻淺黃的虎皮貓。當時在我一個四歲的小孩看來這隻貓不算小。另一次有人殺雞(也可能是鴨子),沒殺死,滿廚房撲騰。我記不清是不是爺爺幹的了。按說不應該是他。他殺雞很利索,後來別人殺雞都請他去幫忙。記得他跟我說鵝最難殺了,頭都沒了還能到處跑。

剩下的關於當時的記憶就是吃的方麵的了。我記得一開始我還喜歡吃紅燒肉裏的肥肉。幾次吃下來吃傷了就再也不吃了。我還記得那時飯桌上碗裏一塊塊長方形的帶魚塊,米飯,蛋羹, 早上燒開的牛奶,和那偶爾用來“補一補"的豬腦子。

我記得當時我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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