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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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3/31
這個周六起了大早，為了早早去球場練球，然後趕在上午十一點半的時候，去到Bertastrasse街去拍午間陽光下的櫻花。
3月下旬有幾天持續的暖陽天氣，好像季節從冬天直接飛躍到夏天。白天明顯變長，天空呈現柔和明媚的淡藍。春風和煦、微帶清涼，城市的上空飄過大朵的雲層。各種植物都開始蘇醒，路邊居然有了星點的野花。我貪戀高爾夫，開始了每個周末持續泡在球場上的常態。家附近的蘇黎世湖高球俱樂部在兩周前重新開門營業。作為高爾夫球季開季熱身的重要部分，我和閨蜜也已經陸續開始訂教練的私課，一一檢查發球、短杆和果嶺上推杆動作的偏差。
這樣的日子充實和安詳，亦過得飛快。印象中，冬天的尾巴，似乎隻是上周，可是居然就到三月底了，開始有網友在攝影群裏貼出街道上櫻花初放的照片。我於是有兩個周中間的傍晚，下班後一個人特地兜到蘇黎世Wiedikon區的Bertastrasse街去看花。
Bertastrasse街那一帶屬於蘇黎世城區裏比較另類的街區，有點像完美世界都市的燈火闌珊處，有點鏽跡的，僻靜的，雜亂、舊、不那麽特別幹淨，帶著微微慵懶的氣質。
近些年很少去那一帶了。剛來瑞士的時候，一度在那裏的語言學校跟讀商業德文，下了課在廉價的小店裏買長途電話卡和各種生活用品。我喜歡的一家有名的建築事務所就在火車站的附近。
瑞士加入申根後，這個離市中心很近的區似乎聚居了很多外國居民，走在街上總是能聽到各種語言。到處停滿了汽車和自行車。市井氣味濃。有時候可以看到街邊住宅樓門口堆放著清出的小家居用品供人拿走。建築側麵或院落裏堆了雜物和垃圾箱。
街邊有各種層次不齊的店鋪和餐館，裏麵隱藏著一些獨立藝術家或買手的小品店和設計師的工作室，小本經營、看著有點搖搖欲醉的那種，比如說我以前的一個客戶、獨立服裝設計師桑德拉的男裝店，就在一個特別隱蔽的後院裏，而且是要下個室外的獨立樓梯進入一個地下室裏，不是熟客的話，也不會知道這個角落。
Wiedikon就是這樣一個有點不安和野性的街區。
這個周六中午去到Bertastrasse街的時候，櫻花似乎又盛開多了些，整條街的天空被粉紅色的樹冠覆蓋，連綿不斷。一路散步過去，有柔嫩、細碎的花瓣不斷地從上方緩緩飄下。風一吹，便又密集些，真的像一場微弱的小雪。地麵上是透過花樹縫隙撒下的斑駁陽光和到處散落或集聚的花瓣，非常動人。露天的餐館、小吃店都已經坐滿了閑散的食客。我溜達到Idaplatz，閑著沒事，好像該拍的景色亦已拍完，於是在一家意大利餐館門口的露天座位坐下，點了一瓶啤酒，又看了看菜單，特地問老板要了一款菜單上沒有的白鬆露醬拌的意大利麵條。
坐在我斜對麵的也是一個單獨的食客，本地人，穿著像個行者，留著大胡子，看著像個自由職業者。他看著我點菜和不停地用相機拍過往行人和天空中的櫻花，一邊和我聊天，一邊對路過的老板調侃：你這店會成為一個經典櫻花街景點的，我從來沒看到過有這樣又吃又喝又拍照的，不要搞到以後拍照的人都在你這落腳。我看著他不置可否地笑。老板轉身去店裏拿了一瓶白鬆露的蒜醬來送給我。他說，看樣子你很喜歡白鬆露，這個味道很強的，每次一小勺就可以了，你帶回家吧。他轉身的功夫，我忍不住放了兩小勺在眼前的意大利麵條上，味道真不錯。
Somehow我特別理解歐洲人想要放鬆或和朋友聊天的時候就找個這樣的街邊小吃店坐下來的生活方式。坐那裏，吃著喝著點東西，發個呆、啥正經事也不幹，蠻享受的。尤其是這樣的季節，這樣的天氣，這樣周末的中午，這樣的櫻花樹下，就一個人坐那裏刷刷微信、整理整理相機和手機裏的照片，就特別滿足，何況放下手機和相機，一提叉子和勺子，卻看到一兩片櫻花花瓣清清揚揚飄落在食物和啤酒的麵上，這樣的情景，日後偶爾想起來，嘴角也會溫柔地上揚的。
還有看往來的路人、狗狗、孩子，看著他們休閑地散步在櫻花樹下，放鬆的表情和姿態，就覺得人生一場還是有很多值得體驗。
那天早上剛好有在日本參觀的舊友發來當日奈良的櫻花照片，也是初放的光景，背景是日本的寺廟或合屋，散發著東方的詩意。比起日本的櫻花，我在的這個歐洲城市的櫻花，一點也不壯觀，沒有淒美的感覺，倒是可以和日常兩個字放在一起，尤其是在Wiedikon這樣一個混雜的街區，櫻花沾染了很多的市井氣息，安詳世俗。雖然它的花期也是一個星期左右，從開放的時候就開始謝落，可是這一個星期的櫻花季過後，其他的花又會陸續綻放，蘇黎世永遠會是個美麗、不會頹敗的城市。這也是我愛上它的原因。
而Wiedikon街區、Bertastrasse街，這個似乎被城市現代化進程忽視的角落，卻是一個讓我覺得似乎很有趣的所在。它的有趣和獨特，在於它的不完美、它的有點舊和雜、它的生活氣息，在於它的沒有星巴克和麥當勞、沒有Zara和H＆M，在於那些有地域特色的微不足道、在夾縫裏生存的商戶和小吃店。
值得一提的是，我在走回火車站的路上，在一棵樹下，居然發現了一大堆薺菜——真是一大驚喜，薺菜在瑞士可不常見，至少我沒這麽大量地發現過。童年的時候，會在公園采些回家求媽媽煮薺菜糖水蛋湯，非常美味。後來，又知道，它可以用來包餛飩和餃子。所以當下就采了很多帶回家。
如果你想在蘇黎世Bertastrasse街看櫻花，明天、後天、大後天還來得及……也許，四月初的一場春雨，就會衝走所有的花瓣，不過，你還可以經曆那些小店和餐館，它們是不會被那麽快就衝走的。
我呢，今年四月的周末都已經排滿了，不是在高爾夫球場，就是在瑞士的幾個賞花點——地圖和路線都打印出來了，看來買了Leica出門采風都更有動力了，想想就美。
祝你也有一個特別美好的、醉花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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