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到三月的時候,我就會去村子裏的Spreitenbach小河邊的那片樹林裏采野韭菜。瑞士人叫它Bärlauch, 熊蔥。
踩著軟軟的土路沿著河邊散步過去。穿過一個流水聲震耳的橋洞,上一個小坡,就看到左手邊高大的樹林。一路初春的景象。路過的樹叢和灌木,光禿禿的枝幹上已經可以看到呼之欲出的幼芽。有一條隱約被腳踩出的小岔路一直通入林子的深處。那裏的樹腳下,是大片的野韭菜地。十年前,那時候Coco還住在拉亨,就在這條小河的附近。是她把我帶到這片隱蔽的地帶。我一直都會記起那段當時隻道是尋常的時光: 她帶著七歲的兒子,我帶著七歲的女兒,我們一起去河邊散步,順便采摘野韭菜。三月初的時候,野韭菜都還很嫩,小小的葉子,新鮮翠綠,光澤如同緞子,從地上厚厚的棕色落葉裏冒出來,在風裏輕輕搖擺。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辛辣的清香。兩個孩子在林子裏歡快無憂地跑動,一邊玩耍一邊幫著我們摘野韭菜。那個場景,每當我站在這片樹林裏,它就會出現在我的眼前,讓我看到那時候的我們和我們的生活狀態。這種對生命的痕跡的回味,讓我又高興又傷感。
我後來帶過幾個曾在拉亨落腳的中國人來這裏采野韭菜。他們多數一兩年便會因為工作或身份的關係離開,隻有我是長期駐留於此。也有幾次是帶作客的朋友來過。孩子長大了後,專注於緊張的功課和青春期的煩惱,就再也沒興致陪我來過。可是我每次去才野韭菜的時候卻依然很開心。
瑞士的野韭菜在山野裏比較常見,是大自然在初春慷慨贈與的野味,季節隻是限製在三到五月,象極了家鄉的味道,濃鬱清甜可口。把它們采回家後,趁新鮮下水洗了,至少可以做幾樣簡單的小菜,炒蛋、炒臘味或豆幹和糖醋涼拌。用來做成餃子或盒子餡也非常香,不比真正的韭菜差。因為這個噓頭,我們幾個走得近然而平時無暇的朋友無論如何會湊一起包一次餃子,就此成了每年春天的固定節目,這樣也蠻好的。
朋友圈裏有能幹的女子,用野韭菜作了彩色餃子、盒子、調味醬和各種菜歡喜地拿出來曬。我想,對於每個在歐洲這一帶的國家生活過的華人,野韭菜都會是這段生活中的一個小小印記。
今年去采過第一次野韭菜後回到家給Coco發了一條微信。她寫回來: 人老了,就多了回憶。
能夠有很多回憶挺好的。我的記憶力已經大不如前。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所以從去年起重新又偶爾寫點日記。現在的瑣事,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讀到,會有不同的體會。那種回到過去、溫柔地注視著以前的自己和身邊的人、事的感覺,是欣慰的,如同偶爾品嚐韭菜,便能嚐到那種令人懷念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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