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那個周四,又去慕尼黑出差。這個城市跑了很多次了,漸漸成了一個除了蘇黎世讓我最覺得親切的城市。如果在網上搜一搜它的鳥瞰,就會看到一大片迷人的橘色屋頂,和點綴期間的各色教堂的高塔。是的,它有很多經典的曆史建築以及各種博物館和美術館,是個內涵很豐富、比蘇黎世更熱鬧、擁擠和富有動感的城市。我二月的時候,專門寫過一篇慕尼黑老畫館的遊記,是關於出差期間忙裏偷閑的一小段時光和體會。
五月後,在這個城市獵取到三個新的國際客戶,去慕尼黑次數開始增加。一般來說,如果留宿一晚,我會在晚飯時分一個人坐公交去Karlsplatz,從Karltor門走進步行街,混雜在擁擠的人流裏,去到Marienplatz(老城中心廣場)的戶外餐館坐著喝一杯啤酒,發發呆、上上網和看看來往的遊人。
Marienplatz
有時也坐在Hirmen男裝商場的附近。Hirmen的外立麵有傳統的美,而且每個窗台上都垂落繁茂的鮮花,精致幹淨,背後又有聖母教堂的綠頂雙塔作背景,是慕尼黑經典的景點之一。
Hirmen男裝商場
又曾經在一個空暇的下午不看地圖地四處亂走, 去到一處繁華集市,銷售各種農貿產品和鮮花,成片的樹蔭下亦有坐滿客人的大排檔,蠻有意思的。後來查了下,應該是有名的Viktualienmarkt集市。一個城市去的次數多了,在心裏留下的印記也慢慢家常和熟悉了些,尤其是在一個人去的情況下。
Viktualienmarkt集市
第一次來慕尼黑那個春天正是我成年後第一次進入人生低穀的時期。還記得複活節的傍晚站在Marienplatz的人群裏聽他們唱德文的讚美詩,感動得流淚。所有的人手裏都舉著點著的蠟燭。那樣的時刻,仿佛聖靈在我昏暗的心理世界裏投下一束溫柔的光,讓我安靜,讓我溫暖。後來和馬克又來過兩次度周末。有一次是聖誕前來的,到處都擺滿了集市的攤檔,根本看不到街景了,所以老迷路。記憶交互混雜,新的覆蓋舊的。但是似乎冥冥中,慕尼黑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
還是Marienplatz
這一次來,街上情景又很不同,男男女女都穿著Tracht(指的是德語國家的傳統服裝)來來往往,到處都是很特別的、喜慶的氣氛。著名的啤酒節已經開幕,全城都在Party。來接我去打高爾夫球的客戶佟博士告訴我,他們事務所頭天晚已經集體去高潮過了,同事還專門為他準備了一頂特殊的搞笑的帽子。他作為領導到了午夜就離開了,而同事們好多喝到早上五點,外地專門趕來湊熱鬧的同事甚至跑回辦公室打地鋪。
人流: 身著巴戈利亞傳統民族服裝的德國男女
離市區車程半小時的Olching高爾夫球俱樂部卻仍然是靜土一片。草坪舒展,平整得如同綠色的地毯,其間點綴著湖泊以及樹林,周邊偶爾出現幾座小房子。天真好,藍藍的,幹淨得沒有一絲雲。又特別溫暖,如同夏末。這樣甩開繁忙和煩惱、結伴打球的時光,讓我想起高中的時候逃課去郊外的熟悉感受,興奮得聽得到自己的心跳。如果說,啤酒節的帳篷是大眾的狂歡,那麽這球場則是小眾的幽樂。而於我,後者似乎更合乎此時此地的心意。
晚上去吃飯,被帶到Augustiner Keller去。夜色深沉,Augustiner Keller室外區被橘黃色的燈光照耀,看到一桌桌的客人在樹下喝啤酒聊天,據說這是德國典型的一種生活場景和社交方式。那天晚上,毛博士走在我的右邊,佟博士走在我的左邊。他們兩個都是德國人,個頭高大,處事冷靜老練,同時特別幽默,亦平易近人。一個是德國著名建築事務所的慕尼黑掌門,一個是頂級結構事務所的慕尼黑掌門,都具有知識分子特有的溫文爾雅的人性魅力,夾在他們中間,有特別被優待的快樂。這個城市我出差來了那麽多次,有人陪伴的傍晚卻無三兩,所以就覺得很珍貴,盡管每分每秒都在流逝。
初秋的夜,室外還是有些涼了。我們決定還是去室內用餐。用餐前,他們帶我從一把很窄的環形樓梯走到地下,參觀已經改建為酒吧的酒窖,為我娓娓道來地講述德國啤酒花園的來曆,還是蠻有意思的。那是十八世紀,當時的政府鼓勵啤酒廠擴建已有的酒窖,並在伊薩爾河沿岸的工廠旁建造新的地下酒窖。這些酒窖通常約40英尺深,用於儲存冬季釀造的啤酒,以便人們在5月至9月的幹燥月份之間飲用。這些酒窖牆都特厚,上部有很多開口,如同一個個通道。冬天時候,工人在地麵采集冰塊,從開口處倒進酒窖中,將啤酒桶覆蓋。為了進一步確保低溫,啤酒廠在地窖上方種植寬葉板栗,利用巨大的樹蔭覆蓋地麵。啤酒廠後來逐漸地開始在樹下放置桌椅,從而使這些地區成為熱門的飲酒場所。到了19世紀初,這些場所漸漸被很多人喜愛,以至於他們從酒店和小酒館那裏搶走了很多客戶。為此旅店老板和酒館老板請求當局撤銷啤酒廠直接向公眾出售啤酒的權利。 1812年1月4日,巴伐利亞第一任國王馬克西米利安一世簽署了一項妥協法令,允許釀酒商繼續銷售啤酒,但禁止他們出售除麵包以外的任何食品。因此,啤酒花園誕生了。佟弗博士說,這裏也是很多當地家庭聚會的野餐場所,因為有很大一片區域是允許客人自帶食物和桌布的。當天晚上,Augustiner Keller並沒有滿場,尤其是室內的啤酒廳和地下的酒窖廳都寂寥無人。毛博士說那些人都去啤酒節的帳篷裏了,不然平時會有很多客人。晚飯的時候,為了應景,我自然也喝了啤酒,當地常飲的白啤。
Augustiner Keller的酒窖
酒過三巡,自然也談到正在進行時的慕尼黑啤酒節。佟博士提議明年為我特別安排個日子,先帶我去買Dirndl(巴戈利亞的傳統女裝裙)裝扮起來,然後帶我去帳篷裏喝酒狂歡、在桌子上跳舞。我被這個主意逗得哈哈大笑。巴戈利亞的傳統女裝裙源自阿爾卑斯山民的服裝,最重要的特點和作用是將女人的胸部擠上去,顯得性感結實,有農婦般的活力。我如此纖細,卻不知如何消受。勉強穿上,可能氣質上也無法達到預期效果。不過,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光,我卻是貪戀的,又風趣又溫暖又漲知識,我們一起是一支很酷的團隊。
Dirndl
次日辦完公事,我和德國的同事結伴又去了Augustiner Keller喝啤酒。天仍然很溫暖明媚。我們四個人坐在栗子樹巨大的樹蔭下,喝著大杯的冰鎮啤酒聊天。微醺之時,舉目四望,斑斕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裏投下來,隨風跳舞,那一刻突然記起德國十九世界畫家Max Liebermann的一幅慕尼黑啤酒花園的繪畫。當時的場景好像就是這Augustiner Keller,真是一份意外的驚喜。
啤酒花園
德國十九世界畫家Max Liebermann的一幅慕尼黑啤酒花園的繪畫
他們散了後,我為了打發等車回蘇黎世的時間,一個人暈乎乎地隨著密集的人流穿過Hackerbrücke溜達到啤酒節區。也許我是唯一的一個旁觀者,隻是因為好奇才想去瞄一眼。已經有很多年,我對於狂歡已經失去興致和參與感,也許那隻屬於人生的某個階段,也許有其他不明緣由。
慕尼黑啤酒節區有點像瑞士的嘉年華遊樂場,隻是異常巨大,一眼望不到邊際,特別擁擠和吵鬧。人們都如同趕集一樣,處於亢奮狀態。各種名堂的巨大的啤酒帳篷裏,雖然是下午,也不是周末,卻都高堂滿座。客人和服務生都穿著Tracht。一升一升的啤酒被端上桌。人們喝了酒,就大聲又說又唱。場子中間有音樂和領舞的地方。可以想象午夜時分狂歡達到高潮時的情景,在酒精和荷爾蒙的驅動下,估計每個人都高潮,據說會集體站在凳子上跳舞。我站在帳篷的一角看著密密麻麻的人群,一邊拍照一邊想,這樣的活動,如果有好玩的當地同伴同往,像我這樣需要時間預熱的人或許才會有被帶動的感覺,不然永遠會是一個不置可否的旁觀者。
周五晚上六點,夕陽西下,我坐上了回蘇黎世的大巴 。可是我知道,每個小時都有成千上萬的人正向慕尼黑的啤酒節趕來,隻是為了在狂歡的人群裏一醉方休、載歌載舞。慕尼黑,在這樣的日子裏,靜靜地為你的放縱幹一杯。
源自簡妮真人在北美文學城的博克 http://blog.wenxuecity.com/myoverview/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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