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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有美物、婉如清揚●玫茵堂收藏的唐宋瓷極品

(2018-04-12 12:59:58) 下一個

2018年二月的一個晚上，八點半，我是最後一個離開Rietberg博物館中國展館的覽客。獨自沿著被暗淡的路燈照著的蜿蜒小路走出大片黑漆漆的的園林。夾道的樹木裸露著冬日幹枯的繁茂樹枝，突然在右首邊閃出一片開闊的視野，眺望淺坡下樹木和矮房輪廓之後的那片燈火照耀的塵世。它如同漂浮在沉沉夜色中的島嶼。

夜色沉靜，不遠的竹林在風中發出的窸窸窣窣的微聲。突然想起一句詩: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微風撲麵而來，我仍能隱隱聽到遠處那個島嶼裏的喧囂。

如果想要遠離那片喧囂安靜地度過一小段有情味的時光，我有時會象今晚一樣信步到Rietberg。它就在蘇黎世市中心的Enge附近，沿著主路走幾分鍾，斜斜地拐進一條通往大片花園的小路。那路邊會漸漸地出現一些茂密竹林。在出現岔路的時候向右拐，就去到主館後麵的中國展館了。

有誰能相信我第一次看到Rietberg博物館展出的玫茵堂收藏的唐三彩時，顛覆了自己從前對它的偏見。我從前一直不喜歡琉璃黃和琉璃綠的釉色搭配。那種搭配沾染太多的俗氣，風格粗獷。隻是這玫茵堂搜集的，與眾大有不同，竟然傳達出侘寂的意味。不僅僅是色彩有了不可言喻的灰度的調和，人物、馬和器皿的體態也美好流暢。它們靜靜地立在透明的玻璃後麵，近到幾乎可以觸手可摸，在我的目光與之相觸的時刻，將我的靈魂深深地觸動了。已經不記得有多少次我跑回那裏去看它們，一遍又一遍仔細地端詳。很多時候我在想，那些古代的匠人如何把他們塑了形、上了色，然後拿去燒。空氣中又仿佛有清揚的鼓樂輕輕蕩漾。那樣的想象讓我心馳神往。

然後是宋瓷。玫茵堂收藏的宋瓷都是極品。造型極簡極經典，質地細膩精致，顏色清淡單純溫潤，光澤內斂。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回風之流雪。靈性流轉，不可言喻。當年宋徽宗說 “要一個夢一般的雨過天晴色”，他果然做到了。大約是享盡了世間榮華和色彩，領悟到美的本質來源於單純、質地、內涵、淡定和溫和。天然清冽之美，如徒步高山，天空如洗，清風拂麵，路邊樹林繁茂，泉水漴漴，野花星落，暗香流轉……

因為如此的被打動，特地去查了玫茵堂。堂主是兩個有亞洲背景的瑞士商人，有傳奇色彩的兄弟兩人。很老了，一生低調。那個哥哥Stephen Zuellig在2017年被采訪的時候說，曾經的理想是作一個教授。也許隻有擁有這樣儒雅質地和知識履曆淵博的人，才會有這樣品味吧。活到九十幾歲，他的初心應該仍被他小心保護著，清透如水、空靈如月。也是因為他們兄弟兩人的品味和財富，這些美麗的東西才穿越了時間和地域，積聚和安放在瑞士這個歐洲的心髒之處。

春天來了，去Rietberg的那條路上會開滿櫻花。風一吹，就會有花瓣飄落在空氣裏。我想沿著這條路走過去，再看看玫茵堂收藏的瓷器。真的想再看看它們，那麽的美好和純淨，才值得在時間裏停留下來。

Rietberg Museum
Gablerstrasse 15, 8002 Zürich
http://www.rietberg.ch/de-ch/home.asp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