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到瑞士的中國女人們
(2004-08-25 14:5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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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從北京飛回蘇黎世之前的幾個小時,維納帶我去她們家附近的菜市場買了一斤豆幹,六個炸糕和四個麻園。我把它們放在隨身的行李裏帶回了瑞士。走下飛機的瞬間,看到瑞士的天空,有許多複雜的感覺在交織。夜是清冷的。我伸手去摸那一包放在麵上的中國的食物。還能感到它的溫軟,是那種穿洋過海後還能觸摸到根的感覺。
十個小時的飛越,從一個家回到了另一個。我在兩個這樣不同的而又熟悉的天空之間切換,隻是十個小時的差距。忽然想起生活總會少些什麽的,不可能全有。心裏淡淡的惆悵。盡管對過去生活過的世界有無限的眷戀,可是經過了這些年的別離,也不能確定,如果真的回去中國的某個城市生活,是不是還能夠適應,還能夠更開心和安心。
回到家,給三個華人女友打電話。她們的情形大致和我相同,隻不過是先在這裏讀書,然後才嫁了瑞士人而居留在此的。其實能夠留在瑞士的華人裏女人占多數,是因為異國婚姻比較容易光顧女性的緣故。
星期六的傍晚我們聚會,吃燒烤。瑞士的夏天天黑得很晚的。大大的涼台花園在一片淺坡上伸出去。遠處有青蔥的山,牛鈴的聲音隱約地在風中傳送。在這樣安詳的晚上,涼台上的桌子周圍,女人們毫無顧忌地用中國話交談,熱烈,自信和沒有隔閡地,好像久別重逢的朋友。男人們閑散地四處站立著,走過來走過去,相互自我介紹和尋找共同的話題,或者幫廚、看孩子。他們有不同的職業和背景,看起來都很實在和幹淨。娶了中國女人,所以都不約而同地在這樣的場合學會了遷就和不去打擾他們的妻子。
想起一個北京人來瑞士旅遊時說的話,女人嫁在這裏是好的,安逸平穩,生活象清澈平靜的湖水。我們都是在中國大城市打滾過的人,聽過這話,就莞然一笑。
想起當年把自己的日記搬到戶外去燒掉,那樣頭也不回地將自己放逐到國外,讓不安的心去在未知中流浪。年輕的時候可以做到那樣地義無返顧。
我們這幾個女人,走了長長的路,在這片異邦的天空下安頓下來,雖然仍然回到普普通通的日子,卻是自己選擇的一種結局。我有個女兒4歲了,多娜的兒子4個月,莉莉在懷孕,最後那個女友在找全職的工作。在瑞士,家,在經濟上是由男人撐起來的,女人的壓力不大,總是可以心安理得地站在家的屋簷下。所以在離故鄉很遠的這個地方,我們還算安居樂業。生命似乎在自己的手掌之中。當然,在一起的時候,我們談得最多的還是更好地進修德文,交流中國人在瑞士的白領工作機會,一些很切身的關於生存的體會。這些都是多數瑞士本土家居女人無法理解的。
沒有辦法,我們是中國人,操心慣了,習慣了在任何一種天空下都努力去更好地生活和工作。
昨天晚上,我的女兒抽出我從前的相冊,讓我講我的故事。不知如何講,她是那麽幼小,隻會好奇地翻看,一會兒又去看別的東西了。
在燈下,我看到了自己從前在廣州的公寓的照片,是三張不同角度的。一張是窗前的書桌,一張是窗頭,一張是門口邊的電視機櫃。房間的色調是白色和灰色的,很美卻也是很寂寞的顏色。就想起那些蒼白而抑鬱的日子。
那時候會寫日記,爬到桌子上坐在窗框前看巴掌大的那一片夜空。那片天空總是一成不變的,可是我可以很久地看。常常放一些溫柔惆悵的音樂。那時候,窗外的紫荊樹還沒有被砍掉,密密地遮擋著我的靈魂。
不是身邊缺少關心自己的人,也曾經被不止一次地重重地傷害,可是好像沒有真的戀愛過。是一朵寂靜地怒放的鮮花。
因為有很長的一個時期顛沛流離過,所以懂得珍惜今天穩定幸福的結局。人不可能一生都在變化,就好像人總是會變老。能夠最後安定下來,其實是一種幸運。
‘彼岸丁香’裏的橘紅是一個要經過很多挫折才找到自己的位置的優秀的女人。
寫‘ 嫁到瑞士的中國女人們 ’的時候,對我來說,這種愛情上的漂泊的感覺已經蕩然無存了。有一個帖子寫:常常從嫁了老外的中國女人臉上看到一種寂寞的深情, 那是一種徹底的孤寂. 那是生命幹枯的跡象. 這個作者寫得很好,但看起來更像清燈古寺. 生命漸漸死去.女人就是這麽奇怪的動物, 她們總選擇最現實的, 但現實一定會奪去她們的活力.
我讀過之後會微笑。
安定下,是另一種生活方式或者是另一個生活階段的開始。生命沒有死去,是在複蘇。不是隻有嫁了老外的中國女人臉上會有一種寂寞的深情,任何離開了自己的國家的人都會有對家鄉的思念,隨著歲月的增長,這種思念會加劇。可是這與家庭和愛情沒有關係。老外和華人作為人,又有什麽區別?當愛情發生的時候,人種是無法也來不及用理智來選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