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安--一個和瑞士男人結婚的南韓女人
(2004-02-14 23:26:54)
下一個
沒有忘記祖安是因為在來到瑞士的最初那個時間段和她曾經是親密無間的朋友。她很特別,大方、開朗和堅韌,還有友好。然而在我的生活中,她已經像流星一樣無可奈何地消失了。
4年前一個初春的下午,陽光很好。我象往常一樣散步在湖邊的小路上。那時候,我的身體裏正孕育著一個在五月就要出生的小生命。時常在空蕩的水邊這樣一個人走,看對岸的城堡,或者觀察腳下的石磚,在心裏細數著日子。那一段時間是在沉靜的等待裏度過的。
祖安迎麵走過來,笑容滿麵地說,“Hi。”。她有一張很普通和開朗的寬方的亞洲人的臉,眼睛細細的,清澈而秀氣。就那樣地對著我讓人感到愉快地微笑著。我打量著她,也說了一聲,“Hi。”。我想,在這個離蘇黎世一個小時車程的小鎮上,遇見一個同類的亞洲女人,而且都是即將臨產的孕婦,是一種很讓人驚訝的巧合。我們幾乎同時站住了。
她說,“你是從那個國家來的?”
我說,“中國,你呢?”
“南朝鮮。”
“多久了?”
“兩年。你呢?”
“九個月。我能說英文嗎?我的德文不好。”
“我也是。”
我們很快轉用了英文。
我問,“為什麽來這裏?”
“因為嫁了個瑞士人。”
“我也是。”
兩個人很會心地一笑,象發現了一個共同的秘密。
我又問,“怎麽會認識他的?”
“在澳洲讀語言時認識的。”
“我也是在澳洲,讀建築時,認識我的丈夫的。”
有時那種親密的感覺,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能在彼此的心裏感覺出來。
就這樣,成了朋友。
一個月後,祖安的兒子出世了。我常常去她的家裏聊天,有時看看有什麽能夠幫上忙的。她有三個孩子。最大的女兒5歲了,是和南韓的前夫生的。第二個女兒一歲,是來瑞士後和現在的丈夫麥克生的。她會談起他們的愛情。在澳洲語言學校的時候,他們住在同一幢樓裏。常常會在下課後,看見麥克和房東的孩子玩成一片。她覺得他是個對孩子很好很溫和的人。他們開始交往時,她沒有隱瞞地告訴他,她比她大4歲,有個女兒要帶在身邊。麥克是愛她的,把她帶回了瑞士。婚後一直住在阿爾卑斯山上的公公婆婆的農場裏,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麥克是個工人,為了賺多點錢養家,找了一份外地的工作,但是每兩個月才能回一次家。婆婆對自己唯一的兒子娶回的亞洲女人有成見。而祖安出身於南韓一個殷實的商人家庭,習慣了大都市的環境和寬裕現代的生活方式。最後兩個女人關係搞得很僵。麥克在附近找到了個新工作,他們搬下了山,在拉亨安下了家。
麥克的工資不高。祖安和一般的瑞士家庭主婦一樣沒有出去工作,在家為丈夫生兒育女。生出兒子的時候她很驕傲,有很典型的亞洲人的想法。家裏三個孩子,租的公寓比較大,帶著花園。麥克的工資每個月領回來,一轉手就都花出去了。祖安是個大方的人,卻也要精打細算地過日子。在她的家裏,我第一次看到每星期可以收到的很多很多的商店的廣告冊,上麵的東西是便宜實惠的,也會有大減價的信息。除了這些,她還告訴我很多在瑞士生活的體會和經驗。她的家裏,家當幾乎都是二手貨,可是被布置得溫馨得體,孩子們在這個家裏活得很滿足。我也喜歡那裏的氣氛。他們唯一的貴重的財產是一輛新車,祖安的父母送的陪嫁禮物。
再一個月後,我的寶寶出生了。因為壓力大和忙,我不再常去看祖安。但是去散步時有時會繞過去,到她的窗口打個招呼。有一次她的朋友從德國賣了豆腐回來送她,她打電話叫我去拿了兩塊。豆腐在瑞士是稀罕和昂貴的食物,所以,我請了他們一家來吃飯。一切都很好,很友善。我的丈夫蓋瑞和麥克因為都熱愛澳洲也還算談得來。我們兩個女人邊照顧孩子,邊談些家常話。
其實祖安是個不安分的、有夢想的人。麥克對她很體貼,但是工資隻能維持日常生活。她曾經和我談過想出去工作的事,總還是因為語言上的不足沒有發現合適的行業。她是沒有想過要去當服務員或是清潔工的。當時我的一個華人朋友想回國發展,他的在瑞士的公司要關門,想轉讓給別人。祖安很感興趣,請那個朋友談了幾次,花了幾百法郎手續費就把公司接手過來了。
很多在國外的亞洲人開始做進出口貿易都是象這樣開始的吧。祖安和麥克很快搞來了一台電腦,開始學習基本操作和上網知識,作了市場了解。她還托兒帶女,回了一趟南韓,采購了幾皮箱的貨物帶回瑞士。很多是玩具、兒童用品、衣物、頭飾等輕小的物件。並且,他們搬了一次家。房租便宜了一些,房子多了一間,就用來專門陳列貨物。她沒有資金開個小店。她的計劃是,私下賣給朋友或認識的人,或者聯係周圍一帶的零售店老板來看貨。
那一年秋天,拉亨的最大一次集市上,有一個攤位是祖安和麥克租下的。蓋瑞說,象他們這樣的零售生意既辛苦又薄利,隻能當作業餘收入和愛好來經營。可是事實是怎樣,我們不能想象。
從某個時候起,就很少和祖安交談了。緣分盡的時候,人也能感覺得到的。有時散步看見她和另外一個帶著兩個女兒的南韓女人一起。還是那樣令人愉快地笑著問好,隻是有一種疏遠,在她的周圍築起了一道圍牆。
後來,再沒見到他們一家人。有一次,在超市遇見她的那個南韓的女友,告訴我祖安又搬家了,去了離蘇黎世更近的一個鎮子。想來她還是想回到大都市的環境裏,離中心區越近越好。不過,後來,又聽說她打算回南韓和父母住一年,把孩子帶大點,再回瑞士。
僅隔了半年,在拉亨同樣的那個秋天大集市上,偶然遇見了祖安。她隻是一個行人,在哄著哭鬧的兒子,很匆忙地對我們打了個招呼,便消失了。仿佛剪了個新潮的發型,漂亮年輕了許多。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她。推回到第一次見麵,隻有兩年半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