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暑假隻見過他一次,之後他們全家回了英國度假兩周,再之後要開學了,他當然也要回到他所在的大學。學校遠在北加州,想必學期中間他很少回來,他的父母都要上班,不知是否有去看過他。他有一個大他九歲的哥哥早已大學畢業,在同一個城市當中學老師,應該可以照顧他。
最初的故事,至今仍然令我難以接受。那應該是三年前的聖誕節前夕,深夜時分,忽然聽到窗下有很大的動靜。隻是窗外的樹叢很密,既聽不清聲音,也看不到確切的人,又沒有膽量出去察看,因為這個小區的治安一直很好,極少發生一些不安全的事件。
次日清晨,出門便驚嚇的呆在那兒了。鬱鬱蔥蔥的樹上掛滿了白色的紙,有長有短的隨風飄蕩,似乎真的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之後才知道,與我們隔樹相住的鄰居是猶太人,他家的老二在馬路對麵那家小有名氣的私立中學讀書,這些紙是他的同學的傑作。他們還有一點兒小聰明,用的是洗手間的那種卷筒紙,扔上去紙會自己滾落下來,所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紙掛滿樹枝,而且一些很高的樹枝也能掛到。但想要清理卻極不容易,且不說沒有那麽高的梯子,即使有,那些紙也是一拉就斷。傍晚回來時,已沒有飄蕩的紙,但仍然有很多掛在樹叢中。
好在是冬天,時常會下毛毛雨,不幾日,那些紙便消失了。但過不了多久,又會再上演一次。每年的聖誕前夕,都會有幾次這樣特別的夜晚。
知道原由後,心裏便開始同情這個孩子。覺的他真可憐,在學校的日子一定很不好過。他從家裏去學校,走路也隻是兩三分鍾而已,所以很少能碰到他。問到他家裏的女兒怎樣怎樣,才知道他們隻有倆個兒子。我所說的那個女兒,就是他。不高的個子,瘦瘦弱弱的,淺棕色的頭發披至肩膀,活脫脫一個秀氣的女孩兒嘛。
他家的四輛車都停放在外邊,車房裏擺滿了他的東西,我是個樂盲,隻認識架子鼓和電子琴,其他的大都叫不出名來。幾乎每個周末,他都在忙乎他的音樂。偏偏他家的車房門正對著我們二樓的窗戶,心情好時也願意聽聽,就當是聽免費音樂會。但想安靜時,便越發覺得那鼓聲是極大的噪音,吵的人心煩。周末大都他一個人,偶爾有一幫同齡的孩子參與,都在平時的晚上。門前的路邊停滿了車,夜裏兩點也常有車出入,明亮的車燈,刺耳的急刹車聲,未曾壓低的談話聲,總會把我從夢中驚醒。心想,真是奇怪,他們為什麽總是喜歡半夜裏聚在一起?也許他的父母知道他被同學歧視,所以允許他帶朋友玩到半夜,算作對他的補償。曾在電影中看到,有鄰居打電話叫來警察,說隔壁開Party,影響了他們休息。我們周圍的鄰居大都住了多年,也從沒人對他的父母提起投訴。看來都是好鄰居。
原來,那些孩子大多是他在樂隊的朋友,鬧到半夜,是他們在練習,尤其有演出時時間都很緊,太晚時,也會住在他家。半夜裏進進出出,或許是餓了去買吃的。
就這樣,因為同情他,便恨起那些從沒見過的扔紙的孩子,說他們真壞,這樣欺負人。偶爾也會想起小的時候,一幫小女孩兒家在學校裏,今天和這個好了,明天和那個嘔氣不說話了,但都沒有他的處境這樣難過。想到這兒,便也從沒因他讓我們無數個周末和夜晚得不到安靜,而責怪他。好在去年他終於畢業,想必大學裏沒有人這樣對待他。
他的父母也是好鄰居,他家院裏的竹子隨風飄過落在這邊,未曾注意已衍生成一片。有一日,卻隻看到竹根,原來他們讓園丁過來割去了。
也許自己耳聞目睹的太少,在國內時從不知道猶太人被歧視。來了之後,偶爾聽到有人談論某個中國女孩子時,說她嫁的不好,因為他的老公是個猶太人,不怎麽照顧她。女孩子自己倒從不覺得不好,逢人即說我老公是猶太人,所以我們家不過聖誕節。
時間久了,聽到說猶太人不好的多了,但也發現周圍嫁給猶太人的中國女孩子也多了。但她們似乎從不知道猶太人被歧視一樣,過著自己的快樂日子。
再久點兒,也時常有人談到一些政界的重要人物,很多好萊塢的大明星都是猶太人,很多身價以億計算的富豪也是猶太人,而且他們時常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朋友中也有嫁給猶太人的,婆婆是虔誠的猶太人,每周特意從Santa Monica過來幫她看孩子,隻為了支持她去基督教會。
無論哪個種族,哪個民族,應該都是友好的人占絕對多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