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嫋嫋

夢自蟬聲起,詩從歲月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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灝子:疏影 綠旗袍

(2008-10-10 18:19:07) 下一個


疏影 綠旗袍

2008-9-28

垂簾搖碧。正斜簪低髻,羅褶修密。半月肩圓,鏡裏瞳烏,眉山遠隔秋汐。琵琶扣上風猶渡,捎些許、清商更謐。或天南,恍惚仄長,老巷綠蘿敲壁。

光影如禪似定,有黑貓醒坐,空裏遊息。凋盡蓮青,悉入襟袍,零落小盅香菂。微溫待握霜天腕,同窗幾、朱箋素筆。已多時,一喟回身,隱沒何人畫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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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浩:
這首用字就更奇了,俺就更看不懂了,看著樓上諸位都說好,說喜歡,萬望高人來解釋一下,讓俺也能欣賞欣賞。

一、修密是什麽呢,是修長濃密的簡稱?

二、琵琶扣上風猶渡,捎些許、清商更謐。我不知道琵琶扣上風如何渡了,想是扣子扣不緊的緣故。清商,我的理解是五音之一,或是秋風,謐,是安靜之意,更謐,清商更謐,這種說法,實在是新鮮得緊。佩服。

三、恍惚仄長,這句話怎麽說呢?通之乎?俺不是文科生,實在是讀不懂。

四、有黑貓醒坐,空裏遊息。這是隻神奇飛天貓。。。

五、凋盡蓮青,悉入襟袍,零落小盅香菂。這句我想了很久,猶豫著要不要問,後來為了避免HZJJ誤解,俺看還是免了罷。

俺老實,不會說話,一張口就容易得罪人,但有時看帖後的一些話又不吐不快,為了不得罪人,都是潛水不回帖的,尤其是JY們帖子,都是敬而遠之的,如果版主覺得不合適,就刪了吧。

灝子:

修密:是修長和細密的意思。

琵琶扣那句:不是扣子扣不緊,扣子正合適。風——清商——綠蘿敲壁,這個音似清商的風聲來自仄長老巷裏綠蘿敲壁的聲音。風若有似無,若無還有,是為捎些許、清商更謐。

恍惚仄長:琵琶扣上的清商之聲或許來自天南,恍惚覺得是仄長老巷裏的綠蘿敲壁之聲。

有黑貓句:空裏遊息不是黑貓在空中遊泳和休息,而是空裏浮遊的一絲氣息。黑貓是坐在那裏的。

凋盡蓮青句:不知道這位子浩想問什麽,因此無法為之答疑解惑。

我也有一疑問:不知道HZJJ和JY們是指什麽意思。

微吟無板:

欣賞。感覺那個畫像,好像陳逸飛的仕女油畫。如果一首詞給出一種清晰完整、有條有理的畫麵感,那麽文字首先過關了,不是半通不通之作。感歎現在很多網作,起碼提供一個閱讀的起點好不好?

敘述的切入、鋪敘展開、收結都很漂亮。結尾也自然達到引人遐想的效果。其實,這都是我們小學中學一直教給的文章作法,這種情況應該叫做自然性結尾,也應該算抒情性結尾。另一種常見的是總結性結尾,還有,啟發性結尾什麽的。我想說明什麽問題?謹遵法度,是好作品的開始。記得阿夏評過我的一首詞水龍吟,就是像我現在這樣的思路:一首詞,如果沒有毛病,那一定是好詞了。當然,這個“沒有毛病”是比較高一層次上說的。我現在也是這個意思。

垂簾搖碧。從房間陳設開始,是閨詞常見的套路,也是有效的語境設定。習慣的語境,負麵一點說,叫套路,正麵一點說,是與讀者交流的有效而經濟的手法。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手段沒有對錯。

我懷疑原來畫麵本身都未必畫到窗簾,或者即便有窗簾一角,未必就有“搖碧”那樣的表現。一幅靜態人物,框架有限,很難照顧到那麽多。但是畫的氛圍,或賞畫者的感受,可以延伸。垂簾搖碧,作者很可能是在傳達這樣的感覺而已。作為畫的二手讀者,我不能不讚歎。

緊接下麵卻帶到人物。要記得題目是綠旗袍,是說旗袍,不是說人,至少字麵上應該這樣理解。於是寫人物,就不是結構上的目的。結構上,這人是個衣服架子。這麽說,從人物展開,是旁敲,似乎不是直接扣題。然而從欣賞真諦來說,卻又是正手,旗袍之美,端在人著它如何傳達風韻。那麽先抓住風韻:

正斜簪低髻,羅褶修密。半月肩圓,鏡裏瞳烏,眉山遠隔秋汐。

(為讀詞能力尚不夠的朋友注解一下:眉山遠隔秋汐,秋汐是秋天的晚潮,形容水汪汪的眼睛。眼睛之上是眉毛,彎彎地畫著,聳如山,高高地畫著,距離眼睛很遠,所以說,眉山遠隔秋汐。)

半月肩圓,是最重要的一筆,準確精致的一筆。沒有它,不是旗袍,什麽唐宋仕女裝都行。

寫到這裏接著寫什麽?還要回到旗袍吧,作者滿足了讀者的期待,說到了細節:琵琶扣。然而卻又蜻蜓點水,飛開去了:

琵琶扣上風猶渡,捎些許、清商更謐。或天南,恍惚仄長,老巷綠蘿敲壁。

(再幫助一下需要幫助的朋友:這裏,形式上的斷句處,不一定是意思上的斷句處。意思上應該這樣讀:

琵琶扣上風猶渡,捎些許清商,更謐。或天南,恍惚仄長老巷,綠蘿敲壁。

形式上的斷句隻是詞的節奏的要求。有時,常常,把意思連貫處斷開,有更好的節奏效果。這在歐詩是最尋常的手法,中國的現代詩活剝過來,大肆使用,卻學得很不到家。我們的舊體,詞中卻有很多這樣的好例子。)

一個琵琶扣。一下聯想到琵琶,而清商,而老巷綠蘿,似乎不著邊際。然而作者用要求(“更”),加猜測(“或”)的口氣,給了讀者很多聯想的暗示。這些聯想都會扣上主題。比如,畫上女子可能有調琵琶的身段,或可能作者認為配上琵琶在抱,對綠旗袍的感覺更完整。或者,簡單要那清商帶來靜謐,更能襯托旗袍意態。又,仄長老巷中,靜得掛牆綠蘿都似乎可敲而有聲(蘿一定要綠),合當這綠旗袍背影嫋嫋婷婷一路走去,屏人呼吸。

上闕餘韻悠長,讀者的閱讀胃口卻還在吊著。做文章,這是好的分段間歇。

下闕起手風格稍換,勾勒簡單些,不那麽細密,卻添了神秘。

光影如禪似定,有黑貓醒坐,空裏遊息。

(幫助代注一下:空裏遊息,是貓使其氣息遊空裏,不是貓空裏遊)

這一筆,同前後風味頗有差別,卻有著很彌漫的影響。修正了我的感覺,畫麵的色調,轉暗了許多。作為畫的二手讀者,雖不能把畫一下盡收眼底,卻占了時間拉長的便宜:感到了色調變化的動態。當然,這是連帶效果。主要效果是主人意態冥冥,憑空的神秘感。

凋盡蓮青,悉入襟袍,零落小盅香菂。

終於有了正麵的、純粹寫旗袍的一筆。我們大概知道了,這旗袍是點綴著蓮子圖案的。(菂,是蓮子。)

這一句,我倒覺得稍換兩個字可能更好:“點上”襟袍。一個是,悉入襟袍好像是入懷,不是指袍麵。另一個是,凋盡而悉入,似乎很多,後麵卻說零落,似乎不諧。當然,作者也可能本意是說旗袍上有許許多多蓮子圖案,想象還有些零落在旁。那麽也是“悉上”比較好。

這一筆卻也不是為交代旗袍而交代。蓮的高華脫俗自然是反襯主人。尤其是緊接著神秘的禪意。

到此,旗袍是寫足了。接近結尾,端看怎麽轉身。作者用更明確的口吻延展著想象:如此人物,栩栩如,配合身份的,做些什麽事呢:

微溫待握霜天腕,同窗幾、朱箋素筆。

當憑窗一展才思。然而,恍然之間,

已多時,一喟回身,隱沒何人畫集……

不是畫中人回身,是作者自己回過神兒來了。(我煞風景地揭穿了真相。)

寫的是旗袍,人和旗袍卻難分賓主;人著旗袍,共同塑成文化概念或者記憶。

灝子:

謝謝微吟無板費心點評,而且是這麽長的一篇評論。小詞能入您的法眼,我覺得很榮幸:)

印象中這麽長篇評論我的小詞的,隻有兩次,上一次是天台。

我依然不知道該如何和人探討自己的陋作,尤其是在麵對這種長篇點評的時候,更是茫茫然不知從哪兒說起,就像我上次麵對天台的評論一樣,躊躇再三,最後還是選擇了最投機取巧最省事的辦法:禮貌性回複,也就是說撂下一句諸如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就此別過之類的江湖切口後便落荒而逃。

這次我依然是這個意思並再次感謝您費心點評:)

我依然羞於掏心掏肺地和人探討自己的詩詞,迄今往往僅限於和人進行字麵的探討,當然實際上自己的注裏往往已經很掏心掏肺了。有時候誤讀不僅在主旨上,而且甚至在字麵之上稍深一層的境麵上。

鄭重向所有認真來頂帖並真誠談及自己感受的詩友們道歉,無論這個讀後感是寥寥數字還是長篇大論。

我以後會專程撰文來談及這個問題.

此前除了在詩詞下麵自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解之外,當別人就我的詩詞進行評論的時候,我往往有一種敷衍的態度。

為何會如此?認真想來,原因主要有二:

1 我認為詩詞起源於生命本身,是最隱秘的私人語言,我是推崇真誠寫作的。和別人掏心掏肺地談自己詩詞?那確實是一種把自己的心剖開給人看的感覺,很難很難做到。

2 當別人的評論和自己的本意不相吻合的時候,為了顧及別人的麵子,於是打個馬虎眼過去。

可是當別人是真誠評論的時候,我也應該真誠回應,這是對他人公平的態度。如果別人的閱讀是一種誤讀,我應該認真解釋,這是對詩詞負責的態度。

基於這兩點,我今天先解釋一下這首詞的本意:

綠旗袍 —— 我喜歡綠色,喜歡旗袍,盡管我的旗袍中沒有一件綠色的,但不妨礙我去想象一件綠色的旗袍。

垂簾搖碧——在一個房間裏。這個房間也是我想象中的房間。有我自己房間的原型,但不完全是。我在《夏日雨前的花布窗簾》裏用過類似的意象。

正斜簪低髻,羅褶修密——一個女子的背影,正在對鏡簪發髻。正因為兩臂上抬,使得旗袍出現了很多褶皺,因為是真絲麵料的,所以這些褶皺非常的細密。


半月肩圓,鏡裏瞳烏,眉山遠隔秋汐——旗袍袖子為半月袖,這是一種袖子的款式。半月袖裹住的肩是圓的,鏡子裏看到的瞳子是烏黑的,眉山代指眼睛,眼神是平靜的,和秋天的潮汐隔得很遠。


琵琶扣上風猶渡,捎些許、清商更謐——琵琶扣,當然也是扣子的一種樣式,扣子上似乎有風渡過,這些風捎了些許清商之音來,但是令整個房間更靜謐了。


或天南,恍惚仄長,老巷綠蘿敲壁——或許,這些清商之音恍惚是天南某個仄長老巷子裏,綠蘿敲擊牆壁而發出的聲音。這個老巷子當然也是想象中的。


光影如禪似定,有黑貓醒坐,空裏遊息——房間裏有光也有影,光影有如禪定了一般。還有一隻黑貓醒而端坐,在禪定般的空氣中有一絲浮遊的氣息。


凋盡蓮青,悉入襟袍,零落小盅香菂——這是旗袍的顏色,蓮青色。蓮之青色全凋落到旗袍上,剩下一小盅蓮子零零落落的。旗袍是素色的,上麵沒有蓮子圖案。


微溫待握霜天腕,同窗幾、朱箋素筆——這一小盅(蓮子)還帶著微微的溫度,等著被這位女子握住(品嚐),連同窗幾下的箋和筆,(等待著被這位女子握住,或寫或畫。)


已多時,一喟回身,隱沒何人畫集——已經過了很久很久,這位對鏡簪發髻的女子終於轉過身來,輕輕歎了口氣,(還沒等我們看清她的容顏),就隱沒在一本畫集之中消失不見了。

微吟無板:

我也應當說謝謝,讀了作者的解說,幫助和豐富了原來的理解。

最沒有想到的是,原來畫麵是虛構的,那麽回頭再讀,還是相信是臨實畫而構思的。這不能不說是寫得好的緣故。

有些不同解釋的地方,我覺得作者的更貼切。有些地方我卻舍不得放棄我自己的理解。這才是閱讀的樂趣。

凋盡蓮青,悉入襟袍,零落小盅香菂——蓮之青色全凋落到旗袍上,剩下一小盅蓮子零零落落的。這個解釋我喜歡。比丟棄蓮青讓蓮子點綴成圖案好。

眉山實際上說眼神,是平靜的,是秋水之澄,非秋汐之漲。相比之下,我的理解太泥字麵。舊說眉龐,這個詞我總不大找得到感覺,現在忽然想到,那中間有眼神,所以現在這個詞對我而言就活了。

至於老巷,我還是不願少個嫋嫋行去的旗袍背影。

微溫待握霜天腕,同窗幾、朱箋素筆。我覺得不聯係蓮子也好,因為那邊也可以算作已經說完了。我當時沒有細解,補充一下。我隻是理解伊人正待憑窗握筆:微溫而霜白之腕待握素筆,(展)朱箋,和窗幾親近著,凝思。我為什麽喜歡這句沒有蓮子呢,因為有蓮子,句式不奇。沒有了蓮子,像我這樣解釋,比較一下原句敘述的次序,非常有意思。詩有特別的語法,很多人都用這個當借口。我說,像這樣的句子,才好拿“詩的語法”說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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