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嫋嫋

夢自蟬聲起,詩從歲月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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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花點滴 (7-13) By三江有月

(2005-02-22 11:24:59) 下一個

(七)
  時語入詩詞,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艱難。
  因為我們突然發現,那些“定式”突然派不上用場了。
  下圍棋的時候,背定式甚至背譜都比較容易,網上下快活棋的時候,俺有的時候開盤會把棋子下在書上少見的地方,然後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布局,碰到實力相差較遠的,可能會起到奇兵的作用,但碰到實力相當的,往往是苦戰。
  相信很多很多朋友都嚐試過使用時語,但許多人慢慢撤退了,俺倒一直堅持,哪怕把它弄成了洪水猛獸。
  時語既然缺乏詩家常用詞那樣經過千年文化洗禮的韻味,寫進需要韻味十足的詩詞裏,自然要用更多的手藝去調整。
  首先,是語感上的問題,所謂語感,是對語言的有效性或合適性的感覺,它涉及看和讀兩方麵的感覺。看的層次,主要考察其對遵循或背離某一語言的既定用法的敏感性,使句子具有張力;讀的層次,主要考察其朗誦是否流暢和符合意思的色調,也就是是否合氣韻。在讀的層次尚是不能僅靠格律這樣基礎的玩意就能去調整的,它和字的色澤、發音過程、朗誦習慣和相互配合等有關,但這個話題似乎很難展開下去說,俺也沒琢磨出什麽名堂來,僅僅靠自己讀著去感覺,故就此打住。
  當然,舊語也是講語感的,但由於其外延更具有粘合力,感覺問題相對要容易解決一些。不過,也看了很多俺覺得沒什麽語感的舊語句子。
  其次是謀篇的問題,章法這個東西有時候和用典一樣,貴在無痕。不能不講章法亂來一氣,卻又不能輕易讓人看出來。
  夫之詩詞,情感為命,意境如骨,運字成肉,章法則合氣血為體。
  實際上,前麵說到的氣韻中的相當一部分也是屬於章法的內容。
  俺自己更喜歡絕句一些,可能是工作比較忙,絕句章法相對簡單一些,瞬間有些感覺,往往就口占而來,回頭貼之前再煉煉字,調整調整語感。
  而律詩和詞往往要花很長時間。有了一個感覺,一看是律詩或者詞的架勢,就把情緒醞釀一下就開始收手,然後找個空閑的時間,仔細琢磨,多番修訂,往往要折騰很多天才放一放。
  說句題外話。關於改詩,俺有一句話:“詩是一念,改是一世”,(實際上,俺的絕句幾乎是不多改的)。有的朋友認為詩一旦改起來,總會丟掉原來的意思,雖然很多朋友改詩把意思都改變了,但俺依然堅持認為這個不能成為不改詩的理由,所謂改,主要是手藝層麵的問題,能把意思改變了,隻能說明那一念不足成詩,而手藝,隻有在這個多次的修改過程中得到鍛煉而進步。
  絕句的謀篇大概是詩詞這個東西裏麵最容易的,把二句的問題解決好,一個不錯的絕句就很容易出來了。另外,以俺的感覺,絕句使用時語相對容易一些。
  關於二句的問題,俺上次在砸一個朋友的時候寫過的,摘錄如下:
  從網上詩者的喜好而言,喜歡寫律詩的多,喜歡絕句的少得可憐,究其原因,因為絕句更難一些。絕句要在短短四句中表達某種心情,經常還得啟承轉合,還得要人亮眼睛,確實比較不好辦,所以紛紛去做相對容易顯示水平的律詩去了。
  俺所看到的絕句,人們講的是,結句如何餘韻,三句如何振起,首句如何平出歪出之類的東西。實際上,顯示一個人絕句水準的落腳點在二句上。真的好絕句,二句的處理上尤其在意。
  首句的起興,似乎也沒什麽好多說的;結句是一念的關鍵,在做詩之前多數已經有數了;三句是玩弄手段的,誰也不會輕視;而這個二句經常就會被人忽略。
  於是,絕句便有了那些頭重腳輕的,分成兩段的,振起無力的,先賣天機的突兀費力的現象。
  出現這些現象,多數毛病就是二句造成的。打個比方,詩是一座大壩放水的過程,如果說三句是按總控室按鈕的話,二句就是蓄水和調配機械的階段,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一切都沉在靜靜的布置中。俺理解,此處不可重、不可斷、不可亮、不可通、不可暗。
  中國有個好東西叫中庸,中者,折中調和,庸者,立而不易,用這個詞表達絕句第二句的要求是最適當不過了的。不過大家似乎有個共性,寫好會,寫得不一定要那麽好反而不會了。
  詩如壩前流水,當行則行,當止則止。
  (注:這裏說的絕句是指通常章法的絕句)
  
  平時,俺看得最多的題材是七律,似乎大家也很喜歡七律,這個原因大概是七律比七絕更容易出彩一些。
  一般來說,絕句更需要靈氣,這東西不大好找,又不是太值錢,所以,該是絕句的也定要拉進兩個對仗成為律詩。而那兩個對仗自然要找幾本舊書裏的稀罕故事來展開。
  我們知道,律詩更講究啟承轉合,通常意義下,每聯一個功能,承轉的重任就落到那兩個對聯身上,而每聯內,出句和對句之間,出句當輕,對句當重;兩聯之間,頷聯舒展,頸聯蕩開,也是有輕重區別的。律詩最有趣的就是通過對仗的手法,讓意思在中間四句遞進和流動。
  雖然不是所有的律詩都按照這個樣子寫,有的時候具體承轉的地方會有所變化,但應大致如是。
  多數時候,俺看到的律詩就是這個樣子的。那些工巧的對仗和呆板的結構結合在一起,毫無流線可言,而那些對仗,很有些為對仗而對仗的意思。甚至有些律詩2句就承完了,後麵兩聯不過是2句的細化,一直到7句才慌裏慌張的轉,詩裏最出色的是那兩個對子,不要那兩個對子那詩能更通順一些,卻又沒什麽文采。
  從這個角度說,很多時候,對偶已成詩之禍。
(八)
    說到律詩的寫作手藝,自古以來著作甚多,但幾乎以江西一派為主,所引也多是杜甫、蘇軾、黃庭堅之作,所述也以詩律與句法為主,所涉不過音節、格式、字法、字眼、結構等方麵。雖宣稱從有法可循入手,先依規矩,而後知無定法,脫前人束縛,不煩繩削而自合,但少見詳論,多擺弄幾句禪宗大義匆匆帶過,而對取法則津津樂道,動輒萬言。
    後世學子或因才力不濟,或因無巨人肩膀所站,一直就在規矩裏轉圈,律詩模樣還很有些一致的勁頭。再加上,上述三人都是博覽群書的文學大豪,不免有些東西就用了古人的,大家學來,經常就成為了書中求詩、專務字句一類的。
    上網的時候,俺最怕看的就是律詩,特別是七律,不光“低手”的不願意看,就連大多數成名高手(兩三人除外)的也怕看,一來典多讀不懂,二來把典弄懂了卻覺得沒什麽意思,不值得寫七律這麽費神,三來也偷學不到什麽高明的布局謀篇的高招,最關鍵的,總覺得困與章法而缺乏氣韻,少了一些自然流暢的感覺。
    我們總說我們寫詩大不如古人,俺一定程度上同意,當今所謂名家,送到古人堆裏,能排進二三流的或者沒幾個,但借一句古人的話說:言必遵字句之法,已不如古人遠矣。
    這裏,繼續說一句反麵的話,如果咱還沒一定程度搞明白手藝,還是言先遵古人字句之法為好。
    一分鍾寫出一首絕句,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本事,好壞不論,絕句就該這麽來。
    五分鍾寫出一首律詩,則是一件很無趣的事情,除非作者是個天才,但俺目前還沒認出某人是天才。
    對於俺來說,或者說俺所理解的情況是,一首律詩是一個巨大的工程。
    首先是明確要表達的意思。這一點很重要,藝術是一種表達,最後光剩了藝術而丟掉或者變更了想要表達的可不大好。當然,那些寫之前本沒有什麽可表達的可以直接進入後麵的程序。
    然後,定韻並大致構思一下啟承轉合的地方,也就是統籌詩意的流向和表達手段。
    流向本來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問題,古人也不大喜歡說,但一旦忽略了,那詩還真沒多大看頭。
    所謂流向,解決的大概是一個基本的表達結構,換句話說,就是聯與聯的關係,準備說點什麽或者怎麽來連貫的表達,怎樣按照要表達的意思把各聯之間串聯起來,一層層展開卻又跌宕起伏的過程。
    由於律詩需要對仗,而那對仗又不能合掌,跌宕起伏也往往體現在這兩聯中,與其前後聯又要自然銜接,如何把對仗和詩意的流向結合起來是相當費神的,是需要靠手段支撐的。
手段和流向的構思是不可分割的,所謂手段,大致就是確定狀景抒情、用事用物的承轉和其他的一些手法,哪些東西是需要著重渲染的,那些東西是需要輕輕帶過,那些東西根本就不必說,留白到讀者的想象中去,此時,應該大致有些眉目了。而手段基本上沒有特別固定的模式,應當根據詩意自行設計,當然,從前人手段中吸收營養或者照搬也是可以的,隻要這個手段符合詩意的要求。
    律詩的結構決定其風格總體看來是比較雄闊的,適合於表達一些比較濃鬱厚重的感情,大喜大悲言誌向述豪情的東西比較容易下手一些,這大概也是造成律詩更容易具有偉大意義或者偽大意義。
    俺有一些類似律詩模子的東西就在這個過程中被槍斃了,而改成其它的體格。因為俺無法構思成俺所能夠接受的律詩,往往就成了鷓鴣天、瑞鷓鴣或者浣溪沙之類的詞。或者,俺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善於協調堅持和放棄。
    也許是俺的功力不夠,每次寫起律詩,這份構思對於俺來說,是一個艱難的過程,不管堅持或放棄,結果是自得或者放放再說,樂趣都因艱難而倍生。換句話說,俺更關注那艱難的過程。
    今天先到這兒,刻意的選擇了一種自定義的語言,是因為俺的律詩差得一塌糊塗,正好按照自己的理解總結一下,縱然可笑,與俺也是個曆練。

(九)
    流向和手段確定下來,接下來大致就是布置了。
    想表達點什麽,用怎樣的方式表達,用什麽東西表達,怎樣去表達,當這些東西大致有數了之後,下來要根據總體布局考慮句子和句子之間以及句子本身的基本構架了。這個句子的構架主要涉及句型和如何用事用物。
    句子和句子之間的問題,往往大家對每聯內部的處理更為拿手一些,而對各聯的出句關注不夠,特別是頷聯頸聯的出句。這往往也是別人讀出各聯割裂的感覺的主要原因。
    俺所理解的最通常的一種七律正格範本,在各句之間大約是這樣展開的:
    第一句起興,或高或低,或平或陡,總是要找個由頭的,一般情況以平起居多。
    第二句點題,也隻能是輕輕點一下,讓人家知道你大致想說什麽方麵的事情或者偉大意義以及偽大意義。
    第三句接著第二句的話題展開,因第二句而新生一語,最宜微起波瀾,但不宜鬧事太過。
    第四句和三句形成對偶,在三句的基礎上加大力度,圍繞著二句的話題,形成第一輪重拳出擊。此處對仗,雖偶有反對,但正對居多,以大博小,不必求甚工,常以借對得其妙味。
    第五句略有低回,由四句衍生一意,開六句之頭,或開始轉,或繼續承接成欲轉之勢,句以機警或工巧為勝,一般情況,為避免單調,句讀不可類似四句。
    第六句大開大闔,再度出拳,和五句形成對偶,多用反對,對求工,句求拙,意已轉出卻暗扣二句。頷聯往往是詩眼所在,挺拔與否多因此處,詩者當下力用謀,卻不留刻意雕琢痕跡。說到拙,大致有兩種情況,或者天然巧句,雖巧而不顯輕佻;或者蓄力於內,厚重而不見斧跡。
    第七句沿著第六句蕩開一筆,似信口而來,卻有待發之勢,大有“同誌們,先靜一靜,聽俺發言”的意思,句忌奇巧鑽營。
    第八句似平平滑過,句無奇而言有未盡,尤以顧左右而言他為勝,頗有無招勝有招之功效,詩者不言而讀者知其言,詩者不出拳,讀者都幫著出拳了。當然,還有一種情況就是結句力有千均,如大潮湧,餘音不絕,不需要別人幫忙出拳了。
    當然,如果所有的七律都一定要這樣,古人也沒多少東西可以到俺這裏算作七律了。
    實際寫作過程中,人們往往會根據意思的流向,選擇他們認為最合理的處理方式,啟承轉合的地方可以變,對仗的地方也可以變,句子的功效自然也會有變化。實際上,就算俺在前麵一直批判的可以砍去中間四句的形式,在古人中亦有不少佳作,俺所批判的,主要不知章法者,這個和說格律一樣,不能拿高手手裏的不律佐證低手不知律的合理。
    有別法,有別趣,不過因意製宜而已。
    下棋的時候,俺會通過自己對局麵的理解,選擇一些俺知道的書上明文規定虧損的變化。
    詩當然也如是。
    也許我們的想法不對,但一定要去想。想得多了,總會逐步接近對。手藝的樂趣往往在此。
    再說一次俺前麵說到的話題,俺一直認為,在詩裏,要特別講究強弱搭配,不是所有的句子都要是本句子的最善,句需服從章,這點在七律裏應尤為關注。俺個人就經常有意把句子改弱,隻是因為沒找到周圍某句子最強的表達方式。
    這一段,主要是還一個債,俺答應一些朋友講一些俺理解的七律基本章法,所以就在這裏處於半跑題的狀態,好在跑題這件事情俺一向擅長。
    句型和用事用物的布置,前麵似乎已經涉及不少了,這裏就偷懶了。反正偷懶也是俺所擅長的本領。

(十)
    布置完畢,大致就是煉字了。
    煉字是個有意思的事情,很有樂趣,但具體到某個字談起方法來,似乎就沒什麽樂趣了。因為很多時候的好,是和你要表達的意思有關,但真正需要從意思角度去煉字的地方比我們想象的要少得多。一來很多句子是你在寫之前已經準備好了的,再者很多地方煉字太過反而不好。
一般情況下,我們的煉字對象最多的是動詞以及代動詞,除動詞外,大約就是形容詞和副詞稍微多一些了,我們會把那些字營造得稀奇古怪的,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但俺以為,光講究這麽煉字象把力氣用錯了地方,非詩意和結構需要,多數情況下,用字還是平和一些的好,比如俺的招牌動詞就是“隨”字。
    (虛字的問題,後麵要專門論述,這裏就不展開了。)
    這樣的煉字,主要跟底氣有關,平時寫得多,看的書多,煉字起來可供選擇的就多了,多數情況,唯手熟耳。
    而俺想說的煉字,含義要廣闊一些,簡單說,就是一個氣韻的調和。或者說,叫它調和更合適一些,這裏也是一個手藝的過程。它主要涉及如下幾個方麵。
一、 字的表達力求貼切,這個和前麵的說的沒什麽區別。
二、 檢查有無不妥的用事用典,盡量自然,堅決廢棄不必要的。
三、 確認句型的選擇合理,盡量工整且鬆緊適度。一般情況下,五言貴鬆,七言貴緊。
四、 檢查語感和聲韻是否和諧並調整之。這裏主要涉及到句子本身各字之間的關係。
五、 檢查全詩的貫氣性。這個最為重要,卻很容易被忽略。我們往往把手藝的過程變成了亂用斧頭和繩子(斧頭的問題,後麵還會細論),把一首詩弄得傷痕累累、上氣不接下氣的。
    一直以來,把詩比作流水,自然流暢為佳,而手藝不過是因勢利導的問題。
    一切的手藝,最終都會歸結到煉字這個問題上。隻是有煉多少字的區別。這裏麵的方法,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談過高論,俺隻是補充俺認為的一般情況下幾點忌諱的東西:
    忌硬:拉郎配總是不會太和諧。
    忌熟:看來看去都是前輩的東西,讀者鞠起躬來總是比較辛苦。
    忌用力過猛:嘶啞著嗓子喊,反而讓人聽不清楚,感覺也不會舒服。
    忌賣弄花巧:好看則好看了,也就好看了。
    忌俗白:白得好不是問題,象順口溜就有問題了。
    忌俗雅:雅過頭了,甚至不如順口溜。
    最後一句,忌呆象詩:太象詩的東西往往比較偽,一首詩裏,總要有些讓別人覺得有些“別扭”的地方,那裏往往是你的根基所在。
    有些時候,很好的想法,寫了一個東西,煉字多時依然不大滿意,俺的意見是可以考慮先放放,過陣子翻出來看看,也許在煉字上就會有新的念頭。
    一般來說,俺推崇那些把手藝看得比詩重的人。
    詩意那東西不是太值錢,隨便就可以找出來,隻有你眼裏有詩意,而那手藝,是需要通過你的曆練才能達到一個高度。隻有通過手藝的曆練和提高,你才能把你看到的那些詩意表達給讀者而不至於憋在你手裏發黴。
所以,我們為每一個詩意的手藝負責。
    我們可以遊戲詩意,但不遊戲手藝,更不把手藝當作遊戲。

(十一)
    又隔了很久,似乎情緒上不是太連貫。但沒有關係,反正是想到哪裏說到哪裏。
    突然想說說自身麵目的問題。
    說到這個問題,似乎隻能針對一些具有一定成就的高手。
    打個比方,當今網上就有幾個水平很高(反正比俺高)的朋友,他們寫出來的詩詞,相互之間換名字貼出來,恐怕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人能夠分辨出來。
    他們還有不少的追隨者,這些追隨者也大有步後塵的奮勇情懷。
    這肯定不是一個好現象。
    一般情況下,這樣的朋友都很有學問,學清詩的更多一些,模仿的人也就那麽幾位,隨著功力的增加,不免就愈發類似了。
    這麽說,並不是反對學清詩。論到細致,恐怕唐詩也要輸清詩一籌。從清詩中吸收營養,比讀唐詩要來得快得多。何況,清詩有大量的成法可供借鑒甚至照搬,有些速成的捷徑,可以迅速達到頗為可讀的境界。俺作過對比,關注過幾位幾乎同等資質者,宗唐一年方稍有味道,宗清半年可獲高手頭銜。
    但不可否認的是,速成的不免有些薄。說起來也挺奇怪,寫清詩最需要的就是讀書多,但一個類別的書讀多了,反而造成眼界的狹窄。實際上,掌握不當的話,“知識越多越反動”這句話有對的時候。
    關於知識,有個叫培根的老外說過一句“知識就是力量”的話,似乎是個真理,但俺總覺得那話頗有些不確。
    在俺看來,知識分為三個層次:
    第一層是解決什麽是什麽的問題,是定義和解釋。對於詩詞來說,就是那些字詞各有些什麽意思,有什麽典故,關於這個類型的知識,俺認識兩個絕頂高手,一個叫康熙字典,一個叫金山詞霸,據俺所知,他們兩個比俺知道的所有飽讀詩書的朋友都要厲害許多倍,但他們兩個不寫詩,實在是件有些可惜的事情。
    第二層是解決各種處理的能力問題,是辦法和技術。對於詩詞來說,就是手藝的問題,關於這個問題,前人的成功經驗汗牛充棟,一般來說總是知道得越多越好,掌握得越熟練越好。不過這類知識到清朝似乎被分割成了無數的門派,每一派的成功經驗似乎都汗牛充棟了,但顯然,詩詞也被這些經驗複雜化了。
    第三層是解決如何認識和處理各種問題的問題,是理論總結和理論聯係實際,換句話說,是運用和總結前兩類知識的方法論和思維方式。對於詩詞來說,就是建立自己的詩詞理論體係,用自己的方式為詩詞。俺有一句話:“出一切法,得一切趣”,說的大致就是這個問題。由於清詩的門派眾多,每一派都很複雜,其實仔細讀下來,俺發現那裏簡直就是無數個聚寶盆,可惜,如果不能夠綜合借鑒和揚棄各門派的好東西,那盆子終究是別人的。
    回到培根的那句話,俺認為,隻有第三層知識才是真正的力量,前兩類,並不是力量的充分必要條件,缺少第三層知識,前兩層知識是散落在泥沼的珍珠;當然,隻有第三層而缺少了頭兩層知識,就是古時候那個無米的巧婦,和俺一樣,隻能靠弄些玄虛來好為人師混日子。
    詩是要表達點什麽的,一般來說,表達的那點什麽,意思上總不能總和別人一樣,手段的運用也不能總和某人一般,隻能是施展第三層知識,把你的意思按照你具體分析的手段表達出來,這就是所謂自家麵目了。
    模仿是個積累的過程,到了一定程度,該自己做個自己的宗師了。就算模仿,也是一樣可以把自己模仿進去。
    不管怎麽說,寫詩是件快樂的事情,沒有必要一定要看別人的臉色,更不必去看古人的臉色。
    這裏所說的清詩,是指多數的擁有某種明顯特征的清詩,實際上,清朝人寫的詩詞有很多是俺喜歡的那一類,也是麵目猙獰得很的。
    俺在一首詩裏寫到過:道棄千流我作宗,經常被人理解錯,不希望看過這段的朋友繼續再誤會了,更不希望熱愛詩的朋友寫了一輩子詩,卻隻有一片大方巾算得自己的。

(十二)
    又過了很久,雖然還有許多工作要加班,畢竟可以抽點時間出來,繼續說點什麽,換換腦子當作一種休息。
    說到詩意,似乎比詩還要神秘得多,幾千年的中國文化史凝結到現在,似乎把詩意這個東西凝結成了點什麽,也許由於這些詩文化的製造者和傳播者多數都和江南有相當密切的關係,於是,詩意這個東西就愈發江南了。
    江南是個美麗的地方,山清水秀,特別是夜晚,燈火朦朧,煙月蒙蒙,安靜而似乎有些禪意,著實是一種美。
    也許這種美比較容易被文人所接受,寫進書裏,大家也這樣認可了。
    也許是曆史上文人中數量上占絕對優勢的那部分終日寒窗苦讀的樣子,夜晚趁大家睡著了,偶爾偷跑出去轉轉,也隻見得過這樣的江南,很美,於是以為美就是這樣,後來出名或者當官,見的幾乎隻有自己或者別人家後花園的假山、荷池和亭月,愈發覺得江南的美,就教給了自己的徒弟,回合多了,也就流傳了下來並被公認。
    平凡因久成神聖,慢慢的,一部分詩詞、一大部分詩詞就開始成了這麽一個幾乎相同的樣子:文字是清秀的,題材是浪漫的,意境是朦朧的,感覺是清寒的,道具主要就是前麵說過的那些江南風物。
    其中有一部分朋友認為詩就該是這個樣子甚至隻該這個樣子了。
    俺從來不反對這樣寫詩,公平的講,俺自己也喜歡寫這樣的東西,包括三江有月這個名字的來曆詩,大抵也是屬於這個係列的。
    俺一直以來,反對唯此為詩,這個包括兩個方麵,一是反對隻認為這個玩意是詩,再者是反對一個人總寫這樣的詩。
    但似乎這個反對沒什麽大的效果,目前,這一類別的詩在網上日漸增加,似乎也成了一個派別,有人把這個叫作新花間派,俺以為不確,就叫他江南煙月派吧。這個派別的朋友,在這一首和下一首之間,在很多首之間,心境和語言方式並沒有什麽明顯的不同,唯一不同的是,確實用了不同的語言。
    俺在一次和朋友聊天的時候,不負責的打過這麽一個比方:老師問,“哪兩個整數相加等於10000?”有人從1+9999到9999+1進行了艱苦卓絕的窮舉。
    俺佩服這樣的毅力,卻不讚同這樣的方法。
    
    當俺敲下上麵這段文字時,首先想到的是,俺可能會失去一大批曾經追隨俺的美眉,因為她們最喜歡這個調調。
    但是,有些話,隻能是怎麽想就怎麽說。
    畢竟,這個世界在不斷的變化,人們見到和知道的東西在變化,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也比以前有了更多的相互交流和關聯,縱然是江南,也似乎不全如過去的模樣了,這個江南煙月派,還應該千年一調的這樣繼續下去麽?
    當然應該有些變化和進步,這個變化和進步,在你的眼中,也在眼睛看到的東西對你腦袋裏那些溝狀物的觸動。
    我們總在說學習古人,殊不知,古人也在不斷的變化和進步。
    從某個角度說,在詩詞這個文學體裁上,俺一定程度地反對舊瓶裝舊酒。

(十三)
    隨隨便便看過前麵的一些章節,有人便要叫了起來:這個三江,是個改革派。
    把俺嚇個半死。
    我們這個社會,在各行各業,特別流行兩個意義相近的詞:改革和突破。任何事物,一旦沒和這兩個詞相聯係,就是落後、就是迂腐,不能代表先進思想。
    一直以為,這是個危險的風潮。對於詩詞這樣,對於很多事情都這樣。
    俺好多次在給其他單位的人講管理的時候,一直喋喋不休地說到兩個詞,規範和經驗。其實,這也是兩個意義相近的詞,往往,規範是經驗積累到可以條文化的那一部分。
    很多時候,俺搞不懂那些整天把改革和突破掛在嘴上的人,他們是否真的搞明白了他們所要改革和突破的那些東西的本來麵目。遺憾的是,俺更多看到的景象是,一些人借改革家這個頭銜來謀取私利,或者掩飾他們的不學無術和淺薄。
    俺個人曾在俺的專業領域裏有過一點小小的所謂突破,在那套東西提出以前,俺對著此前的規則苦苦地看了整整一個多月,從五體投地到若有所思再到五體投地,然後是大量的調研,終於在至今五體投地的原規則基礎上整了一套更適合當前社會大規則的東西,但原理和核心骨架沒動。
    從某個角度說,俺更願意說俺那套東西是一種略有發展的繼承。
    回到詩上,我們經常能讀到一些所謂名家的發言,特別是一些職業就是專門研究詩的大人物,他們沒事總喜歡去一些名勝古跡開會,每次都提出相同的課題:古體詩詞的大眾化和古體詩詞的改革。
    再看看大人物提出來的改革方案,讀來讀去,要不就是幾句雅俗的重新定義,要不就是進行格律改革,換句話說,要把那格律給廢了。
    這些所謂的改革,更多情況下是把詩詞這個文藝體裁和順口溜、蓮花落、二人轉等廣大農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文藝體裁合並。刻薄一點說,怎麽看,好象他們隻不過是自己作不出好詩來,隻好爭取讓詩容易起來並且把好的標準降低到讓人無法接受的境地。
    俺是農民的後代,一直以來對所有的農民都敬重有加,也相信農民們的智商,俺肯定,起碼有一半以上的農民不會認為他們說的那些個東西能算作好詩。他們喜歡順口溜、蓮花落、二人轉,但對詩還是有必要的尊重的,甚至是比那些職業詩人更多的尊重。
    當然,俺也並不是說古人的規則就那麽不容侵犯,但前提是你必須是不帶任何私心的去思考去發掘那些規則背後的經驗,然後有所思考。就算思考點什麽很好的改革方案出來,那也是思考者自己的東西,當不得什麽共同綱領。
    詩終究是個個性化的東西,每朝每代甚至每次動心思,寫的東西都不一樣,關於圍棋有個千古無同局的說法,其實,何曾又有過同詩呢?換句話說,多數情況下,當你每次寫下幾行韻文的時候,不都是一種對自己的突破麽?但它對別人並不需要有領導意義,當然,如果有些東西被人認可了,借鑒了,那是人家的問題,和你沒有太大的關係。
    從這個角度說,詩的改革是個偽命題。
    很多朋友,一輩子都怕沾上個詞:傳統。實際上,通常意義的傳統不代表守舊。
    在詩這個問題上,相對於所謂改革派,俺更願意當個守舊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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