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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

(2007-01-21 14:07:42) 下一個

難怪鬧同學說倫敦象北京,別的不知道,拐個彎就讓人轉向,倒是真象。

 

在曼哈頓住六年,習慣了那種橫平豎直的馬路,橫的叫street,豎的叫avenue,越往北(或者西)數越大,越往南(或者東)數越小。走路上打個電話,你在哪兒呢?57街第9大道啊。多清楚,智商60都知道哪哪。

 

就這樣還迷路呢。有一回遙遙去紐約玩,吃完飯兩人出來,要去某地,人家是客人,我是主人,隻好由我來掐方向。但見我站馬路中間,左比劃,右比劃,跟個交警似的,一會兒仰天冥想,一會兒念念有詞,最後一拍遙遙的肩膀,知道了,往那!結果走了一個街區,還是錯了。

 

遙遙大笑不止。不識路不奇怪,奇怪的是明明不識路,還弄得那麽煞有介事。

 

我承認,在方向感方麵,我智商16

 

在一猜就錯方麵,我已經成了概率史上的奇跡。

 

北京就不用說了。有時候也問人家住哪,人家說“五棵鬆”或者“左家莊”或者“玉泉路”,我點著頭做若有所悟狀,但實際上對我來說,我聽到的隻是“%%#*”或者“×◎%”或者“%!@”而已。

 

在北京住八年,是臨走那年才搞清楚西單是在天安門往西北的方向。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安貞橋、安定橋到底是什麽關係,如果一定要我猜,我就猜是表兄弟關係。

 

我的問題在於,第一次到一個地方的時候,總是固執地認為自己的前方一定是北邊,而且一旦形成了這個基本錯誤,就無論如何都糾正不過來。比如在人大的時候,我第一次是從東門往西門走,因此無可救藥地形成了西門在北邊的觀念,接下來的8年都沒有扭轉過來。從理智上講,我知道西門在西邊,但是從感情上講,我始終認為西門在北邊。理智和感情衝突得非常嚴重,當它們扭作一團的時候,我腦子裏所有的方向就糊成了一團,於是北京在我記憶裏的形狀,就是一個轉動著的漩渦。公主墳、車工莊、知春路什麽的,在我腦子,全都有腿,還健步如飛,我緊趕慢趕都趕不上。

 

倫敦就更不用說了,它甚至不象北京,還有個二環、三環、四環,在你找不著北的時候幫你重新定位。據我從地圖上觀察,倫敦的主要大道好像都是斜線,有的45度,有的20度,有的75度,非常無規則地擰成一團,象那些後現代畫家的“潑墨”作品。紐約因為曆史短,典故少,所以幹脆所有的大街按數字排,簡單省事,倫敦就不一樣了,曆史長,典故多,街道都不夠用,為了公平分配,隻好一條街這段叫這個,下一段叫那個,再下一段又換一名字。這還是大街呢,大街框架下的還有無數支離破碎的小街、小小街,完全是一盤散沙。

 

於是這兩天倫敦就多了一個人,戰戰兢兢地抱著一張地圖,每拐一個彎,就端起地圖,嘴裏念念有詞,眼裏充滿了解三元二次方程的困惑。

 

要不怎麽說我適合小國寡民的農業社會呢?隻能記住從大院到玉米地的路,左手邊,翠華家,穿過兩個路口,再經過旺才家,走100米,繞過村口那棵大柳樹,往下走,就到了。

 

再遠就不認路了。

 

有時候幹脆自暴自棄,迷路就迷路唄,迷到哪算哪,反正我對“名勝古跡”本來就沒有什麽興趣。於是幹脆將自己的“迷路症”給美化成了一種小資情調,想象每一個城市都是一個沼澤,每一個人走著走著都將淪陷在它的腹地。別人的旅行是去發現,而我的,是去消失。

 

我想一個文藝女青年不識方向,就像一個科學家不會做飯一樣,是可原諒,甚至可炫耀的吧。

 

順便說一句,我中學地理學得很好,老考第一。第二次上地理課的時候,複習第一次地理課的內容,黃老師點我起來回答各國首都名稱,我一個不差地答出來了,清楚地記得她當時用了一個詞:漂亮。我想她應該也問了英國的首都,我想我應該也回答了:倫敦。

 

當時回答問題的小姑娘,完全不曾想到有一天自己將周遊世界,更不曾想到她周遊了世界之後,還是想回到她自己的小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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