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學期很快就結束了。大使館那邊要求雪要為簽證麵試。雪在考完最後一門課後,連夜趕回家收拾行李,飛去北京。麵試和體檢都很順利。簽證很快就批下來。雪還趁機在北京玩了一圈。她從來未遊覽過這個中國政治文化中心。站在八達嶺長城上,雪感到了世界之大,人之渺小;曆史長河的浩瀚,人生的匆忙。
在二十世紀最後一年的正月元宵,雪拿到了飛往加國的機票。機票定的是三月初,所以雪還有時間回回學校,跟同學們交代一切,並說聲再見。是的,跟那個喜過悲過,愛過也恨過的高中生活作個了斷。然後,她就可以拋下一切心理包袱,繼續她的前程。
雪是在她出國前一個禮拜回學校的。高三下學期早已開始,其他同學已經上了兩個星期的課。由於雪的完全失蹤,班主任必須向全班有所交代。於是,所有的人都在雪回校前,知道了雪要出國的事。這也好,雪也不用再大費唇舌,一個一個地講。
雪回到學校是周四的下午。室友們都去上課了。宿舍房間顯得前所未有的空洞。雪默默地看了一下這個陪過自己走了兩年半高中歲月的地方,心裏百感交雜。時間過得多快啊!兩年半前,那個幼稚的膽怯的她在父母牽引之下,第一次來到這個房間的畫麵,還曆曆在目。她還清楚地記得,她對室友的羞澀的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雪。來自**市”。 那好象就隻是昨天的事。
雪靜靜地把屬於她的東西,一件一件放進從家裏帶來的行李箱中。當她在收拾書桌時,不經意看了一下窗外。窗外樓底下,還是那棵孤零零的柳樹。和去年的那個時分有點不一樣,雖然樹還沒變綠,但已經可以看到隱隱約約的葉牙。這讓雪想到了唐人崔戶那首著名的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是啊,一年,隻不過是短短的一年,就已經物是人非。算了吧,都要走了,還計較那麽多幹嘛?
收拾完舊物,雪來到教導室,跟老師們打聲招呼。即便是對那個並不招人喜歡的班主任,雪還是客客氣氣地道了謝,話了別。
從教導室回到房間時,已過了放學時間。室友們圍上來,七嘴八舌,既問了雪的近況,又問了她將來的打算。雪都一一解答。室友們是又羨慕,又憧憬,紛紛叫雪要跟她們保持通信。
雪見欣並不在,就裝作滿不在乎地問:“小欣呢?又跟耿傑跑到哪裏瘋去了?”身邊的露說:“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裝傻?他們倆早就吹了。那是寒假裏的事。我春節跑到小欣家,好幾天都見到她哭紅了眼。哎!這個耿傑,不知道他怎麽想的。我們這個寢室的女孩,好象前輩子都欠了他似的。一個個先後喜歡上他,然後又被他甩掉。先是你,然後是小欣。你們可是我們兩大美貌與智慧並重的‘室花’啊!他真是一個混世魔王!”
露一向是口直心快,有一句說一句。其他室友想阻止她也來不及。聽完她這篇牢騷後,室友們都麵露尷尬之色,始終覺得在雪麵前對耿傑評頭品足並不適合。為了緩解這時的尷尬氣氛,雪說:“沒關係啊!我早就放下了。一輩子背著感情的包袱,那有多累啊!耿傑是誰?或許一年以後我就不記得了呢!這是我走之前最後一次和姐妹們相聚了,有話本該直說嘛!幹嘛要吞吞吐吐呢?”說完,她臉帶微笑,還頑皮地吐了吐舌頭。見她這樣子,大家才釋然。
但是,雪的微笑之下,帶有一絲不輕易為人所察覺的惆悵:“也許別的人我可以輕易忘記。但是,耿傑,這個曾給我帶來過快樂和悲傷的男孩,無論我再愛與否,都是一生一世都忘不了的了。愛一個人難。忘掉一個我真的愛過的人更談何容易。如果可以輕言忘卻,那就證明我未曾深愛過。”雪突然發現,原來她的心房從未真正地完全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