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心的一頭銀發上,其實還別著一束陀紅的玫瑰。隻是穀瑾事先斟酌了角度,刻意用身體擋著,那陀紅才沒有引起靈堂裏人們的注意。予心知道,爸爸願意看到一個輕鬆平和的予心,不喜歡她悲悲切切。
予心要讓爸爸知道,她現在很好,什麽事兒自己都扛得住,象她一向的做法。記得爸爸說,女孩子要有誌氣,有自己的想法,不能依賴,要靠自己。予心今天大紅盡孝,象這樣有背常規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骨子裏,予心從來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她堅持要戴這紅頭飾,與喜喪的虛幻說法無關。予心不信這些不著邊際的神神道道,盡管予心很浪漫,喜歡做夢,有時甚至沉醉於自己的形而上。予心對自己的心智水平和知晤能力很有把握。不能重現的奇跡,科學不信;感覺不到的東西,予心不信。她很信任自己的感覺,她感覺到爸爸慈祥的目光,在讚賞予心的陀紅玫瑰,在欣喜予心有他一樣高貴的品位。
記憶中,爸爸無條件地喜歡予心,在哥哥和媽媽麵前也從不掩飾,不知道怎麽表達他深切的愛,就給她取了這個名字,既典雅脫俗又親切可愛。予心當然知道洋人有“My darling, my heart”,這並不一定就要說予心這名字不是爸爸的創造。就是爸爸受洋文的啟發,如果沒有很厚的中文底子,生搬硬套,直接譯成中文白話,太膩歪,或者譯成“吾心”,又太文縐縐酸溜溜。予心很為自己這名字為爸爸自豪。
穀瑾爭不過予心,隻能由著她的性子。沒有驚動部屬,他自己跑遍了已經不太熟悉的北京城,最後在良鄉,找到予心指定的那種帶新鮮苞葉的陀紅玫瑰。穀瑾儀表堂堂風度翩翩,又貴為將門虎子,父子將軍運籌帷幄,沙盤推演,煞費苦心,勝利地把予心娶到家。又殷勤伺候,百般經心,但佩劍的穀少將軍似乎從來沒有真正征服過公主的心。幾年前,他倆分居了,逢時過節,穀瑾還來嶽家走動,維持著父輩的交情。穀瑾是父親精心栽培的武將,一個難得的孝子。可是國防大學的製勝法寶加西點軍校的文韜武略,也沒有教會他留住妻子的芳心。他也不知道究竟哪裏有問題。
啟光常年駐外,除了回北京述職,很少在北京常住。這次清明,從歐洲回來,和妹妹會合,一起祭奠父親。妹妹移居美國之後,好幾年沒有回北京了,啟光怎麽忙,也要陪妹妹這一趟的。盡管小時候,妹妹得到爸爸額外的寵愛,啟光和哥哥啟雄常常有些嫉妒,故意惹妹妹哭。 漸漸大了,爸爸回家少了,聽媽媽說爸爸是反動學術權威,在很遠的幹校勞動。啟光似乎突然懂事了,變成一個男子漢,保護妹妹,成了他的天職。竭盡兄長的職責,加上潛意識裏要彌補父親對小妹的關愛,在妹妹的生活中,啟光一直扮演著一個重要角色。啟光比妹妹大不到兩歲,兩個人很談得來。長大長高了,一起出門去,常要聽人說,看這一對,青梅竹馬,郎才女貌,多般配。那一年,各自從學校回家過年,啟光和妹妹深夜長聊,不知從哪個話題,說到將來的婚嫁。妹妹說,要嫁人,就找個象哥哥這樣的。找不到,哥哥也不許結婚,我一輩子和哥哥過。到妹妹上了大學,許多男孩子想法設法過來給妹妹獻殷勤,妹妹不上心,電話裏當笑話說給哥哥聽。 哥哥從心裏希望妹妹幸福,雖然事事關心,卻輕易不幹涉妹妹自己的決定,也是有意讓她有些情感曆練,免得將來遇事受傷。其間,在妹妹的大學生活中,有一個哥們兒,自己有了女朋友,看同室兄弟對予心相思成疾,決定兩肋插刀,代表兄弟來向予心陳情,卻不知情途凶險,自己在情天恨海翻了船,自拔不得,自救不能。
予心從小就不是一盞省油的燈。爸爸文質彬彬,溫文爾雅,很有些女人緣。每次予心去爸爸辦公室,一些同事姐姐阿姨,有事沒事就過來逗父女倆玩兒,有一次,不知說了什麽,把爸爸臉都說紅了,予心挺身而出,保護爸爸,就把她們通通轟了出去。後來,這些風言風語慢慢地傳到媽媽的耳朵裏,拷問逼供爸爸,予心又要替爸爸鳴不平,申冤屈。次數多了,媽媽遷怒於予心,讓予心覺得自己不是媽媽生的。予心不懂,怎麽慈父嚴母,爸爸媽媽的愛,如此不同。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無條件地站在爸爸一邊,和媽媽作對。
啟光與予心妹妹,幾乎是不分彼此,無話不談。啟光自己找女朋友,不說父輩的榮光。除了自己努力,也讓予心幫著進退取舍。啟光帶予心一起出門,作用至少有兩個,其中一個是激起啟光心儀的女孩子的爭強好勝。女孩子常用的戀愛技巧,被啟光盜用。啟光離予心的大學,不算遠,周末常來常往,兩小時火車。啟光要吸引他看中的漂亮女同學的注意,予心就打扮得花枝招展,活脫脫一隻花喜鵲,嘰嘰喳喳,在啟光後麵跟著,不多不少,剛好半步。隨後啟光會“不經意地”告訴那同學,那天跟著他的女孩,盡管漂亮,少點內秀,不會考慮和她結婚。如此這般,真的就有孔雀比著鳳凰開屏。當然,最後那孔雀能不能成為予心的嫂子,還得看啟光自己的造化。啟光當班長,很會做人,輕易不願得罪無辜。遇學校節慶活動,逢場作戲,跟女同學對唱山歌,表演“莫斯科郊外的晚不晌兒”什麽的,很少拒絕,還裝模作樣,又是牽手,又是攀肩。那次,恬淡文靜的學習委員邀請啟光一起郊遊,啟光無心與她深交,就帶著予心一起赴約,巧妙地避免了對學習委員的無端傷害。這是啟光帶予心出門的第二種作用。
想起這些年輕時的往事,予心就反思,看別人的情感進退,身在事外,清醒明白,可以輕鬆談笑;臨到了自己經曆,就七葷八素,不由自主,什麽理智教誨都用不上。這些年來的愛情婚姻如此曲折坎坷,也許是年輕時這些荒唐事忤逆了愛神的聖意。這麽想著,予心昏昏地睡去。
“予心,收拾一下,明天我們去穀瑾那兒吃飯。”予心被啟光來的電話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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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nks for the nice writing!
就是有些不明白這些人物所處的年代。這個學習委員,班長什麽的應該是解放後才有的吧?予心已是如銀的白發(有可能是環境造成的),前夫穀瑾也成了上將(現在中國的少將倒有可能是不到五十的,上將恐怕不太可能)。這些人物似乎已經奔著六十去了吧?
這兩章展開故事,介紹人物,很多info哦,害得蟲子爬上爬下核對人物,腿兒都爬細了,哈!建議LZ表操之過急,悠著點故事發展速度可好?
一蟲之見,錯了莫笑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