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的境界

消費的境界

珈玎

總在夢想著有一天發了大財，變成了一個富人，過一把花錢如流水，大把大把的鈔票扔除去連眼睛都不眨一眨的癮！人活一輩子，能到那份上，一定會很愜意很風光吧？

看來這輩子是注定沒那福份了，這不，三年前已經過五十的坎了，還在美國一家小公司苦力地幹活，掙一份辛苦錢。錢來得不容易，平時花錢總是算著花，扣著花。日子也總覺得過得緊巴巴的。不過在需要“出血”的時候，根據實力，從容應對。換得物有所值，換得“賞心悅目”，也是人生之樂。

 

 

“香車”

叫她“香車”，我一點兒也不覺得俗氣。說實話，除了這個美譽，我是再也找不到其它合適的詞來表達我對她的喜愛之情了。

“香車”是我在1994正月初一在印地安娜州一個名叫拉斐耶特小城買的一輛馬自達626 型的二手車。標價$：4,999，1988年出產，自動檔，已經跑了89，000英裏；漆水卻還明光水亮，透著一股青春氣息。我上車說是試一把，一掛檔，車就像上一個小坎式的“噶登”一聲，車身也跟著晃蕩搖動，像是地震一般。請老美朋友幫著試了試，說是沒問題，可以考慮。我說那“地震”是個問題。可人家說那不是問題。那時我是外行，人家說行也就行。和車行砍價時，想好了先砍它一千下來，不行再慢慢一點一點往上加。可臨陣心虛，開口說成了$：4，300 。當時覺得如果殺得太狠會被車行笑話：“這小子也太他的那個了！開玩笑也不找地方。”其實，生意場上是不怕開玩笑的。所謂“兵不厭詐”。我為我的書生氣很是自嘲了一陣子。我們這代人在大陸計劃經濟觀念的長期熏陶下就隻剩下“無為”和“等待”，一旦被投入到工商為本的自由經濟的國度裏，就露出酸氣十足的迂腐，連商品社會裏的討價還價的起碼規則也被視為無情與殘酷。車行老美一聽了我開的價，接口就說：“這個價比較接近我們的實際要價。但還是壓得低了些。如果你們能給個更合適的價的話，說不定這生意就做成了。”我這才意識到我給出的價還是沒有留出和車商周旋的充分空間，至少得有幾個來回才足以讓買賣之間的精力和才華得以表現和擴展，也才能使一黜人世間的市場交易喜劇光鮮飽滿，韻味深長！也許車行老美從我憂柔的神情看出我確實是個生意場上的新手，不忍把對付奸狡客戶的招術拿出在我麵前撲騰耍弄。最後，也就在我給的價上成交。

車開回來了，就停在樓前窗下。我的心情是喜憂參半：說喜，畢竟是第一次買車，畢竟是第一次有了自己的車；說憂，誰知道這車的真實情況。二手車的可信度誰說都不算，得“車”自己說了算。一有空，我就拿著使用手冊去這裏翻一翻，那裏弄一弄。看得出前車主是個會照料車的人，裏裏外外都沒發現什麽人為的過失所留下的痕跡。隻是用車用得狠了點。朋友鄰人問起車況價錢之後的反應都還不錯。“還不錯。”也就是不好也不算壞。我的心稍稍得到些許安慰。這天來了個博士老兄，是太太同一個實驗室的，他是聽太太說了之後特意來幫我們看車的。他來美國早我們一些，對車有些經驗。他先發動車子，然後打開引擎蓋，又聽又看。接著，在停車場就地試開了兩圈。下得車來，我問：“怎麽樣，博士？”博士看了看車，城府很深地說道：“隻怕是大姑娘的臉，老太婆的心了。”博士扔下的話讓我苦笑不得，對這輛車的前途不得不懷疑起來。

木已成舟，開著瞧吧。

這年，華盛頓盛開的櫻花樹下，我們全家人坐在緩慢行駛的“香車”裏，任情在花海裏暢遊，任花在車身上流連。此行全程1300多英裏。

次年，“香車”隆隆車輪又把我們載到了九天銀河的尼加拉瓜大瀑布。在這裏，我們領略了造物主的神奇與偉大。美哉！壯哉！<<詩>>曰：“高山仰止”。我且道：“高水仰止”。此行全程1100多英裏。

佛羅裏達州的迪思尼樂園，“香車”帶著我們先後去報到了兩次。我真的服了老美的“玩性”。對“玩”的追求可謂到了“玩不驚人死不休”的地步！算起來兩次來回也是非常了不起的行程記錄。

生活更多是屬於平常，屬於單調。“香車”陪著我們全家人工作，上課，購物、、、

俗話說“真金不怕火來煉。”假如說前麵“香車”數次從容長途跋涉是普通級別的考驗的話，那麽在後來的兩次舉家大遷徙中，“香車”的超常表現便是華彩樂章的交響化，史詩化了。96年年底，我太太從普度大學轉到路易絲安娜州州立大學讀書。從拉斐耶特到巴騰儒基全程885 英裏。學生搬家是沒人給你支付搬家費的。而全家人的衣物用品僅僅一輛車是沒法安頓的。經過一番考察，花了$：120 請修車行的在“香車”的車尾安裝了一個拖鬥裝置，然後又到UHALU 租了一個小尺碼的拖鬥廂。這樣，連塞帶擠剛好把生活急需用品裝完。

不巧，臨行前夜，大雪如席，早上出門一看，足有一尺多深。我暗暗叫苦：“媽喲，我的‘香車’能行嗎？”

“香車”開始啟動了，黑色的輪胎在與雪的白碰撞時發出了“嚓嚓”的脆響。出了校園就下一個坡。我感覺到拖鬥從後麵衝壓主車的一股重力。過了一座橋轉彎就是個兩百多米長陡坡。我的神經開始緊張起來。我的心底在呼喊著：“香車，你行嗎？”據谘詢，在正常情況下，馬自達626 四缸前驅動車拖拉負重在一百多磅是可以的。但是在一定坡度和雪地條件下呢？我沒有答案。更何況我們裝進拖鬥廂裏的東西絕不止一百多磅。開車前我已經盤算好了，如有必要，把排檔從D換到L ，再不行換到S，還不行就人下來推，如果再不行____我也就沒招了。在還沒到坡腳時我就換成了L檔，盡量保持住一定車速。這時，“香車”仿佛領會到了我對她寄予的希望，也意識到了自己使命的神聖，高昂著頭，挺著胸，迎著凜冽寒風轟轟而上。瞧，衝上去了，衝上去了！我情不自禁地叫起來：“香車，你真是好樣的！ 上得65號公路，視野頓時開闊，茫茫原野一馬平川。此時，隻有隆冬綿綿的太陽看到，在她柔和的光芒照射下，有一輛拉著一個小拖鬥棗紅色的小車，在白色的大地上劃出的一道長長的黑線上緩緩運行著。車裏坐著的人都在為一次長途旅行的成功啟程高興著，歡笑著。女兒和太太的情緒感染了我，一種崇高的悲壯感在我心裏陡然升騰起，此時此刻，我確確實實認定，在有生命的人和無生命的物之間是可以交流的，是可以溝通的，是可以理解的，是可以寄托的。那些長相依，互為伴的無生命之物為什麽常常被人所珍愛或敬為知己，是因為他們之間已經存在著一種神奇的情感關係。一個特殊的時期，一段神秘的經曆，人因物之靈而成仙，物因人之情而為神。

“香車”，謝謝你！

兩年之後，我們又以同樣的方式，讓“香車”幫我們從路易絲安娜州成功地遷到北卡州州府羅麗，又完成了一次近1，000英裏的長途行程。

是“香車”的軲轆轉動著歲月，還是歲月轉動著我們的年輪？“香車”的裏程記錄從1994年的87，000英裏攀爬到了今天的249，500多英裏。隨著她一身風彩變得黯然，我們也在風雨中磨蝕了青春。太太和女兒都先後有自己的新車了。唯有“香車”於我情有獨鍾，仍然和我朝夕廝守。這些年，“香車”是我在美國生活的最親近的見證人，驚險與幸運，失去與獲得，痛苦與歡樂。可以說，和“香車”相處的時間有多長，就有多長的故事。我常常在算這筆賬：1994年年初花$4，300 買來一直使用到現在，除了例行的保養，修理和耗損零件的更換之外，我沒有為“香車”花過大錢。迄今的耗油指標雖有些羞澀____每加侖高速為25英裏。不過，一年隻花四百多大洋的保險卻是不可多得的優惠。“香車”為我省老錢了。

“香車”還是那個老脾氣：隻要掛檔，就會出現“地震”般的聲響和晃動。我早已習慣了“地震”。哪天上車要沒“地震”我可能還會懷疑“香車”是不是哪兒有問題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愛“香車”。我知道她已經過了“更換期”。我已經幾次下決心要與她分手。我總是纏綿於她依依難舍的似水柔情。

是的，“香車”，你為我已經做了許多，該歇歇了。你心香一片，我當相思。

 

“美女”

“水仙花，你快長大，開出花來香噴噴。”

三歲的女兒一雙美麗明亮的大眼睛凝視著桌上一個紫沙扁平花盤裏水嫩蔥綠的水仙花，和她媽媽一道幸福地唱著這首兒歌____這個鏡頭就定格在我的腦海裏至今不忘。

女兒是我們養育的一朵鮮花。在她沒有走出家庭獨立放飛之前，她始終是種在花盆裏嬌嫩的花朵。常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一百年太久，我們能夠做的恐怕隻能是女兒成長的前二十幾年。除了供她吃穿用玩之外，最大的財政義務就是供她完成應行的教育。

女兒是在國內上到五年級時來的美國。在美國結束了真正的義務中學教育之前，我們掏腰包的為她支付的僅是鋼琴課的學費，一周$30 。當她高中畢業之後，我們這才正式麵對有償教育的嚴峻：女兒上大學，所費不貲！

女兒申請的三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陸續飛進家裏信箱：DUKE，UNC和NCSU。這是對女兒中學階段學習的最好褒揚。那些日子，喜悅之氣始終盈繞著整個家庭。我們嗅到一股花香，誘人無比。

我們可以有美麗的夢____在醉裏；我們難道不可以在現實裏有美麗的夢嗎？是的，隻要你有足夠的金錢，你願意編織怎樣璀璨奪目的夢都可以。盡管當初填報DUKE時和女兒商量好____這僅僅是一次有益的水準測試，但無論杜克接不接收都不予考慮____年學費$36，000。

DUKE是私立大學，學費無州內州外之別。UNC和NCSU雖屬公立，州外生的學費分別是$24，000 和$22，000 。對於新移民來說，隻有吃到那顆青色綠果的人才能享受到那滋潤的種種優惠。女兒暫時與“青色綠果”無緣，因此，即使上這兩所學校都得按州外學生交付全額學費。

借水均益的一句名言“痛並快樂著”____我們將愉快地“出血”著。

這日，女兒帶回一個信息：PEACE COLLEGE招生人員到她所在的高中遴選優秀生員時，對她的情況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午餐時抽空特意麵試了她，並當即拍板，同意給她四年的全額獎學金，包括吃，住，用等學雜費____隻要她說聲：“YES”。

與其說最終同意女兒上了PEACE COLLEGE是全額獎學金的誘惑，不及說是熱情享受良好的美國教育製度給予的榮譽。這對於正處於蓬勃向上的青年人來說，優越感是比巧克力好一萬倍的動力源。

兩年過去了。女兒在PEACE COLLEGE學習，生活如魚得水。她出色的鋼琴彈奏給她帶來了一定知名度，也給她後來出任學校學生會副主席創造了有利條件。

我不知道女兒身上好於破靜求動的基因源自何處。有一個周末，她從學校開車回來，PEAC COLLEGE做的一張新學年招生廣告：“THIS IS WHERE I'M GOINGTO COLLEGE。”封麵照片竟是以女兒為主體和其它同學在一起盡致聊天的一個校園生活場麵。看得出攝影師和所拍主體之間的隨意，輕鬆，畫麵也才會如此這般真實，自然。而女兒的美麗更給攝影師提供了廣闊的創作天地。當我的興致還沉浸在廣告照片上的時候，女兒卻把我拽到了另一個嚴肅的話題：她愛PEACE，隻是不想做一條淺水域的大魚。她想轉學到UNC，做一朵教堂山上嬌潔的白玉蘭。

看來，老爸老媽的腰包是“守”不住了____我們愉快“出血”的時候到了：兩年學費$48，000 。

兩年又過去了。女兒即將大學畢業。畢業後將向何處？找工作，開始獨立生活？讀研究生，將來做一名大學教授？上法學院，當一名律師也不錯、、、

太太有一雙老資格的近視眼。這些年女兒沒少陪她到眼科診所看眼睛。看到那些穿著白大褂在窗明幾淨的診所裏工作的眼科醫生，我曾跟她開玩笑說，你將來就做一名眼科醫生吧，媽媽的眼睛就交給你來看護了。她自信地答說沒問題。說時無意，聽時有音。在反複權衡更高學位之專業認定時，她最後決定去讀全美有名的某眼科醫學院，今後做一名眼科大夫 。她說將來有機會，她要到南美，到非洲，到中國，義務為窮人看眼病、、、女兒的計劃是潔白的，芬芳撲鼻！不過我們都明白，在美國上醫學類的院校基本都是自費，隻有很少人拿到獎學金的。眼科醫學院的學費每年$44，000 。學製四年。

夜，黑得比往日沉重。

躺在床上和太太議著女兒這筆高昂的學費，更是個沉重的話題。

我的工資收入很低、、、

太太才找到正式教職不久、、、

房子剛買一年、、、

退休離我們已經不太遙遠、、、

最後太太的決心征服了我的猶豫：“隻要女兒自己願意讀書成材，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資助她！”

我們十分清楚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麽：女兒從上大學到將來眼科醫學院畢業，總共花費$214，000 。我想，在美國，一個普通低收入的家庭要去為子女支付那麽大一筆學費的概率恐怕很低吧。

兩年又將過去了。在這期間，太太總是以另一種腔調在我耳邊喊著：

“女兒下個學期的學費帳單又來。”

“眼科醫學院又來信催著交學費了”。

“你把那張稅務局的退款支票趕緊存了，我好湊夠這筆去交女兒的學費”。

、、、、、、

女兒常打電話回家，敘說她在眼科醫學院的故事。

“水仙花，你快長大，開出花來香噴噴”、、、

“金鑰匙”

五年前，太太讀書剛畢業，在DUKE找到了一個博士後的位子。正在PEACE COLLEGE求學的女兒的轉學申請也得到了UNC批準。UNC就在DUKE附近。兩校距離十幾英裏。於是，一個現實的問題擺在了麵前：買房。來美近十年，從中部到南部，又從南部到東部。輾轉迂回，都是在漂泊中度過，都是租住Apartment。 每個月每個月，都得把昂貴的房租支付出去。十年下來，那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朋友也說，嗨！是買房子的時候了，不能再把大把大把的錢貢獻給租房公司，應該用來投資屬於自己的住房了。雖然不知道太太的博士後會做到什麽時候，女兒離大學畢業至少還有兩年。應該說，整個家庭的生活進入到了一個相對穩定的時期，家庭成員工作和學習的地域也相對集中了。也就是說，全家人都可以住在一起而不必出去租房。無論從生活的便利角度還是從經濟的角度來看，房，勢在必買。

那些天，有空就在網上查資料，到超市門口的廣告架上拿取賣房公司的廣告材料，開著車在預定的區域踏勘，從私人賣房戶主門前收集資料傳單。晚上飯後，就把所收集到的信息材料攤成一桌，和太太一道翻來倒去，左右論證，“辯”個不亦樂乎。最後，終於在太太和女兒工作和學習的兩校之間的位置選定了房址。工作的和讀書的都能兼顧。那是個新開發的中或偏低收入層混合住宅區，所處地理環境，交通條件，社區治安等可圈可點，片區房屋的設計風格遠離俗套而讓人感到清新流暢，充滿現代人文氣息。紅磚白牆，台欄轉閣，綠草紅葉，流線般地沿街道一路舒展開來。開發商的口碑據說也不錯。這一點也在後來的一個問題處理上得到了證實：由於原來賣主答應更換二樓洗漱間的單洗麵池台為雙洗麵池而到期沒有做到。接到我們抱怨電話的公司副總裁直道抱歉，並答應下周完工。事後，這筆應是我們支付的近五百元的賬竟不了了之！我們不是這裏買房的先到者，捷足者安住進新房已經大半年之久。而新的小樓還在繼續平地冒出，小區裏幾天就換了一副模樣。有一幢被稱為“THE KENIFWORTH c ”式樣的房子座落在一條東西走向的街邊的樓群中，開始並沒有引起我們的注意。說實在的，第一次買房，第一次麵對這麽一大片新房，這房進，那門出，我們的眼都看花了，到後來也都記不得哪房麵積多大，特點是什麽，標價是多少。有時，進了門洞房子之後才發現這房昨天才看過的。要不考慮價位的因素，蒙上眼隨意走入任何一幢房也足以讓人駐足安居了。有一幢被稱作“ABBY a ”的房子地處兩街轉角，房前外延草坪麵積自然就更多出了一份寬敞。房後為坡度傾斜而下，站立房後平台邊欄，一簇簇青鬆的嫩葉幾乎帖到了你的臉上。再往遠看，一大片開闊的平地，綠茵草坪，野花撒落。你一眼可以穿越草坪，望到遠處盡頭密密匝匝的森林。房子內部為上下兩層，三室一廳，廚房，衛生間，設計簡潔合理，小巧玲瓏。對我們三口之家所需恰到好處。價位也在我們預算之內。一個預想悄悄地爬上了心頭：就是它了。我們為我們的“發現”而欣喜，兩人像孩子一般，樓上樓下，叫著喊著，興奮地述說著這裏長處，那裏的優點。好，就這麽定了。明天，明天就和商家談。趁著天明，我決意拉開距離，從外圍相對遠處來考量此房的空間合理性。左，右，前，都是新房街道，無可議論。信步來到後部仔細看時，這才看清那片開闊地原來是一個大墳場！那草地上的花都是祭頌長眠大地眾靈的。我不忌諱死亡____我們有一天就會這樣，我們無從選擇！隻是覺著，當我們尚還健康，尚還快樂，我們應該暫且忘卻死亡。我不願意每天清晨醒來，推開窗戶看到的就是凝滯，空靈，無極！即使我的從容與坦然能支持我每日裏坐看雲起雲落，對女兒來說，恐怕又嫌殘酷了些。

買房，不是到Wal-mart買件衣服買雙襪子那麽隨便簡單。對我們來說，也許，一輩子也就隻能享受一次買房的快感。幾十萬的消費，大半輩子的積蓄，你不能不慎而又慎。

這天傍晚，下了班，和太太一道餓著肚子又看了幾幢房，也都沒有找到感覺。在準備收兵回營的時候，忽然看到那幢“THE KENIFWORTH c ” 式的小房門草坪插著一塊招牌：“GOLD KEY ____$:8，000 OFF”。這塊廣告是先前就有還是新近立出，我們似乎不是記得很清，但是，那明明白白的$：8，000可是個實實在在的數字啊！也就是說，在你還沒和賣房商討價還價之前，這$：8，000 已經是鐵定沒有的！我和太太不由得心頭一動：不妨一看。因為賣房商下班了，拿不到鑰匙。倆人就在房子外前後左右看了起來：房基座北朝南，最是東方文化的之好；前後草坪麵積，留存適中；左右與鄰空間，略嫌逼窄，但也差強人意；正麵右側為車庫，左側短徑引向正門。門右側有一方形廊，能容二三人閑適對聊。左邊是一拱形立窗。隔著窗戶往裏透視一周，雖看不明內裏腸肚，卻也得了些饒有趣味的想象。

第二天，推門而入， 看了個透徹仔細。最愛客廳高闊空間，直拔天頂，頂麵兩個長方形天窗，好似一雙大眼，天際蒼穹，垂眉相連。人為天物，天為人護。我要買一座沙發，正對天窗，一天勞作回來，打開音響，放平身子，仰天而臥。白晝，看藍天白雲；黑夜，觀星辰明月。采冬來太陽光焰彤彤，聽夏季雨點撞擊咚咚。“精騖八極，心遊萬仞”。這是何等的極至！何等的享受！時常感歎，人逐俗世，物欲橫流。隻顧了用金錢去堆積一座座宮殿樓閣，低簷黑牆，窄門暗窗還怕泄了天機，巴不得隻露僅容身子擠得進去的小縫。肉身皮囊，藏得越深包得越嚴見光越少就越好。如此，豈不辜負了山脈江流，蒼穹宇宙？廚房的設計也是喜歡見得。灶爐靠牆一側，有油煙外排通道。水池吧台，由淺米色水磨石麵整體裝就，尤其是泛S 形吧台，一道流暢的曲線把客廳和廚房的臨界生動地勾劃了出來。洗菜做飯時，你可以邊看電視邊做事而不嫌單調。若有客人光臨，也大不必為做事忙亂冷待了客人而擔心：就讓客人坐在客廳用茶看電視，你可以邊做飯邊與客人聊天搭腔。忙也融融，閑也融融。周末帶女兒一道看房，她也是滿心的喜歡。

也許這是一個套：這“金鑰匙”降的“$：8，000” 本來就沒有。可商場上的真真假假誰又說得清呢？這叫做“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這房我們全家人著實喜歡。但這房的價位足足超出了我們預定支付能力的五分之一。我們能拿出頭期付款嗎？貸款公司能同意我們的貸款申請嗎？我不得不懷疑我們欲買此房的“奢侈”動因。

賣房商的代表是個名叫凱瑞的中年女人，看得出她那身棕黑色的皮膚是經常性海邊日光浴的結果，而那從皮鞋尖露出的十個抹著紅甲油腳指似乎跟你說著她幹這一行業的老道。我們和中間商開始與她談價。我們開始和她交鋒。我們僅僅得到的是些微的讓步。最後，我們隻好采取那陳舊而無法創新的老路子：“如果您同意我們給的價的話，請給我們打電話。”

凱瑞擺出了一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的架勢。一個星期過去了，兩個星期過去了。她仍然沒有動靜。我和太太相互告誡：“別著急，要穩住。”在此期間我也幾次去看那房前有無“SOLED”的紅條覆蓋在“GOLE KEY”的上麵。近鄰的幾幢房陸續掛出了“SOLED”的招牌。時間在考驗著我們的心理____我們擔心第二者在此期間捷足先登，奪我所好；也同時在審閱著我們所給出價錢的合理性。我們明白，現在已經進入了買賣雙方互不讓步的僵局。而當賣方執意不作讓步，而買方欲意購買的話，做出妥協的必定是買方了。我們幾次打算改變主意，放棄購買“THE KENIFWORTH c 的計劃。在此區域的賣房商有的是，又必在凱瑞這棵樹上吊死。而對“THE KENIFWORTH c” 的衷情，我們確實有些像迷上了某一個戀人一般，並且“愛”得死去活來，完全墮入了非“她”不娶的“陷阱”而不能自拔。甚至在增加了一部分財政開支的壓力下也覺得值得一搏！就像“灰姑娘”的那雙水晶鞋，或大了或小了都不適合於她那雙與眾不同的腳。

“眾裏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住進新房之後我常常在想，我們買房的總花費比原預算要超出了一些。同時，從賣房商那裏沒有砍下多少。假如我們再等一等，拖一拖，凱瑞也許有會做出一點讓步。不過我們花了基本合理的錢買了心滿意足的房子，這就是最佳的消費境界。要是你買了帶有欠意的房子，即使總花費少一些，在討價還價時占了些便宜，可心裏的那份遺憾天天和你住在一起，那該多沒勁呐！這裏值得一提的是，我們買房是203年夏，正值全美購房貸款率三十年來下迭的最低穀。我們找到一家公司貸到的購房貸款利率為 5.15%，三十年為期。“金鑰匙”確實給我們帶來了好運。

開啟生活的大門，你得有把“金鑰匙”。

2-25-2007

進門就遞給我一張大三十六開多折式蝴蝶裝卡片。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