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一次，相伴一程(6)---韓

寫到昊的時候 , 提到了韓 , 那是他的姓 , 他叫韓威 , 雖然叫個威字 , 卻麵皮白淨 , 長臉 , 眼睛狹長有神 , 大概是所謂的 “ 鳳眼 ”, 個子很高 , 可惜有點瘦 . 不過還是很帥的 , 是我們那一級有名的帥哥 … 很奇怪想起他來 , 還能想起他的模樣 , 大概因為他曾經讓我喜歡了那麽一小下 , 嗬嗬 … 可惜我們住的太近 , 我那點小小的動心最後也混成了哥們 .

我是上了中學才認識韓的 , 我們家那時候剛搬過來不久 , 到了班上發現他 , 想起他住在我家樓上 , 可惜那時候男生女生之間還是很裝正經 , 不怎麽說話 , 我們倆也隻好裝不認識 , 韓很有意思 , 上初一就出了名是因為他被一個很猛的女孩倒追 , 在 80 年代中期 , 女生追男生幾乎是聞所未聞的 , 曾經在寫過的故事裏寫過的小潘就是那個故事 , 回頭找出來也放在這裏 , 算是另一個故事吧 …

以前那篇說韓是個規矩的孩子 , 其實也不對 , 他在昊出事之後很是沉悶了一段時間 , 昊跟韓關係還是不錯的 , 其起因也應該是小潘吧 , 中間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 因為我雖然是個愛說愛笑愛鬧的女孩 , 可是成績好 , 家教也很嚴 , 放學後也沒有什麽機會去接觸外麵的社會的 , 所以認識的人在外麵都有什麽樣的故事 , 我其實是不知道的 , 韓在昊出事後居然成了昊留下的一幫小兄弟的頭 , 學會了抽煙 , 喝酒 , 打架 , 也學會了追女孩 , 原來那個有點害羞的男孩好象變了一個人 , 我是最後一個感覺到他的變化的 , 就那還是因為他小人家居然在初二的期中考試中把英語考了 0.5 分 , 胖胖的英語老師抖著他的試卷 , 氣的渾身發抖 , 說 “ 你還不如一題不做呢 !!”, 我吃驚的看著沉默 , 卻掛著一臉不在乎表情的韓 , 以前他的成績雖然不好 , 可是及格還是能考到的 , 現在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

那天放學回家 , 我從樓下看了好幾次 , 也沒看到他的自行車 , 到了快該睡覺的時候 , 我才從我房間的窗戶裏看到他晃晃悠悠的騎回來 , 他騎自行車的姿勢很特別 , 看上去總是晃晃悠悠的 . 我跟媽媽說了一聲 , 說到韓家借東西 , 跑到樓下的時候 , 韓正坐在自己車的後座上 , 抬頭看著天 , 一動不動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 還沒走近 , 就聞到一股酒氣 , 他聽到響動 , 轉過頭來 , 看到我 , 笑了一笑 , 沒說話 , 我問 “ 你怎麽考個 0.5 分 , 你媽要氣死了 .”, 他聳聳肩 , 一幅無所謂的樣子 , 我又說 “ 要不 , 我們從明天開始早點到學校 , 我幫你補習 , 一定能考好的 .” 他還是不說話 , 大概就是這麽一瞬間 , 我的心好象一動 , 看著他 , 忽然很喜歡他 …( 嗬嗬 , 我實在是個很容易心動的女孩啊 …), 可是我一旦覺得喜歡人家了 , 立刻就不會說話了 , 韓這時候卻開口了 , “ 沒有用的 , 我是肯定考不上高中的 , 你別操心了 ”, 他又看看我 , 說 : “ 我鐵定是當工人的命 , 我也無所謂了 .” 我很清楚的記得他說這些話的神情 , 小小年紀 , 卻沒有了熱情 , 似乎已經看破了紅塵 . 我卻找不出話來回答他 , 就那麽站著 , 過了一會 , 他說 , “ 你上去吧 . 我得等會 , 身上有味 .”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 , 從窗戶看出 , 韓一直站在樓下 , 不知道站了多久 ,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 就象那時候的我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有些人的成績總是很差 , 我覺得他們也真的是在很刻苦的學習啊 , 在這一點上我相信每人的智力都不會相差太多 , 也可能象我這種記憶力相對好的人占了中國教育體製的便宜 .( 到高中時候 , 我的物理總學不好就是例子 , 我的思維能力和空間想象力還是差了些的 , 可是我的記憶力是確實不錯 , 所以後來隻好選了文科 ), 而韓 , 大概在別的方麵是有特長的 , 可是我們那個時候是不懂的 , 所以他很早就放棄了努力 …

我對韓的小小的喜歡很快就被另一個文靜的男孩代替了 , 嗬嗬 , 那是另外一個故事 , 我和韓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 他的父母也越來越失望 , 往死裏打了他幾次 , 可是都沒有什麽用 , 每次打他他都不說話 , 不求饒 . 韓的父親年歲不小了 , 最後也隻能放棄了對這個唯一兒子的期望 . 隻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的不要惹事就行了 .

初中畢業後 , 韓自然沒有考上高中 , 連職高都沒有混上 , 幸好當時還有接班的製度 , 韓的父親還沒到退休的年齡 , 韓在等待接班的時候就在社會上晃著 , 偶爾有些臨時工的活他也幹幹 , 我上高一的時候家也搬到了離學校不遠的地方 , 和韓就不再有聯係了 . 高二的時候 , 在操場上體育課的時候 , 從校門口晃晃悠悠的騎進了一個人 , 人我是看不清 , 可是那個騎自行車的姿勢卻是怎麽也不會錯認的 , 韓騎到教學樓後不見了 , 我很奇怪 , 下了課就跑去後麵 , 卻沒有看見他 ,( 我們學校因為是重點中學 , 有一部分郊區和縣裏的住校學生 , 自然也有食堂和宿舍 .) 後來有一次很巧 , 下課後我和同學從教學樓上跑下來 , 正好撞上了他 , 他還是那幅不在乎的神情 , 他從後麵認出我 , 喊了我一聲 , 兩個人麵對麵站在喧囂的高中校園裏 , 卻找不到話題 , 他告訴我 , 他現在是在學校的食堂裏打零工 , 他父親的接班還沒辦下來 , 跟原來的同學還有聯係 , 偶爾還聚聚 , 我有點不好意思 , 因為高一的時候同學聚會我去了 , 後來的就沒有去 , 慢慢的他們大概也不通知我了 , 我想不出自己有什麽好理由 , 大概當時是以功課太緊搪塞了過去 … 我其實還是一個被寵壞的小孩 , 還沒有學會去體會別人的心情 , 和韓我也想不出說些什麽好 , 正好上課鈴響了 , 我也就匆匆告了一下別 , 跑回了教室 ….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韓 . 不知道他過的好不好 , 他後來接班去的那家工廠聽說倒閉了 , 我隻希望韓在新的時代裏重新定位 , 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 踏踏實實的活著 …

現在回頭看 , 我們整個初中班 50 多個人那一年隻有我一個人上了重點高中 , 還有兩三個人考上了中專 , 三四個人考的是技校 , 二十多個人上了職高和普通高中 , 還有近二十人就失學在家待業了 … 我們的命運從那個時候起就已經決定了不同的軌跡 … 那個時候沒有其他的出路 , 初中刷下來一批 , 高中刷下一批 , 到了大學的就已經很幸運了 , 然後大學畢業之後 , 又出國刷下了一批 , 我大概是屬於那幸運的一員 , 到現在 , 別說初中 , 連大學的同學都聯係的少了 , 大學同學出國的多 , 在美國除了我還有一個 , 加拿大有一個 , 據說日本還有一個 , 剩下的也都混的不錯 , 高中的同學考上大學的不算 , 一部分沒考上大學的那年碰到了很好的機遇 , 全市的公安 , 鐵路 , 法院和銀行係統統一招工 , 要的就是高中畢業生 , 我的很多高中同學都在那一次成功的進入了這些機關 , 並在以後的工作中自學拿到了文憑 , 生活應該還是不錯的 , 可惜的就是那些初中的同學 , 日子可能過的會艱難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