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緋衣和兩身白衣的少年們穿梭在庭廊間,那身影十分好看,吸引著來往宮人們的視線。他們很快來到了後花園,正值早春,花園裏的花不多,但是很多新綠也為花園添了不少生機。
六哥看看四下無人,就從懷裏拿出一個奶瓶塞在我嘴裏,我馬上在他懷裏坐起來,抱住奶瓶喝。是的,我兩歲多了還要喝虎奶。
我能吃的東西不多,老蠱婆說我是五穀相克的體質,我懷疑她知道我魅靈的秘密,但是她不說。我不能吃五穀,家畜的各種肉蛋奶,隻能吃花草和純野生的肉質奶水。
我娘用子虛觀的藥草給我做膳食,野生肉質太硬了,所以她說現在蛋白質隻能喝虎奶來補充。星落閣後麵養了好幾隻母虎,為了產奶還得不停的生崽。
我四哥和五哥不知道我的秘密,他們此刻正看著我喝奶,我餓了一上午,才不會管他們那取笑的眼神,自顧自的喝光了一瓶奶。
“殿下,午膳已經傳了,今日申時還有騎射課程需要準備。”這時來了一位宮人對四哥說。
四哥現在住的是東宮,一切的詩書禮儀,邦交策論都是按太子的標準在培養。我聽到我爹給我二哥說的,讓他當皇帝當到四哥十二歲,就可以和大哥一起逍遙快活了。
四哥用手帕擦幹淨我嘴角殘留的奶汁,順手捏了捏我的小臉,就和五哥一起回東宮了。四哥很忙的,都是因為二哥太懶了。
六哥帶著我在花園裏消食,我在花草叢間蹦蹦跳跳,有一隻小青蛇爬到我身上,小小一隻,它爬到我的手腕上,在我的手臂上蜷縮成了一個團,像個鐲子一樣碧綠剔透。六哥看到了,想把它拽下來,被我躲了過去,他無奈之下隻好由著我帶著那小蛇。
小蛇肯定是被我身上的異香吸引,我常年吃藥草花木,自帶體香,也是這體香才能壓製虎奶的腥味。四哥身上的檀香是熏的,我身上的香卻是淡淡的藥草味道。
直到我在花園裏滾成了一個泥猴子才被一隻大手抓住,我爹下班了。他把我丟進了暮雪閣,我娘拎著我去洗白白了。我娘現在很少出去了,她不是在給我做飯,就是在研究怎樣給我做好吃的。
“ 定了嗎?”我娘一邊給我洗澡一邊跟我爹說話,她眉間帶著淡淡的愁緒,我在小木桶裏玩水。
“三日後出征,今日討伐檄文已經發出去了。”我爹說
“小妹才十四歲,還沒到及笈,你就放心讓她上戰場了?”我娘說
“及笈隻是一個生理年紀的標記而已,姬桑桑十二歲就大殺四方了,”我爹說著,倆人都有意無意的看了我一眼。
“你不要小看了柴小妹,這孩子會給你帶來驚喜的。這次兵分兩路,小妹江南這一路主要是剿匪平亂,正規軍不多,沒有那麽危險。”我爹說著,看我把木桶裏的水都玩光了,就用一塊布把我撈出來了。
“真正的惡戰在北麵,無涯領的這一支,睿王的實力雄厚,在北境的根基也深厚。” 我爹說著把我放到了床上,我娘幫我穿衣服,他掐了一個清潔咒,淨室裏就變得幹幹淨淨了。無涯是我大哥,我爹我娘和二哥都這樣叫他,我不知道他這個名字是從哪裏來的。
“哪裏來的小手鐲?”我娘終於看到那條小青蛇,他剛才在我洗澡的時候一直躲在我的衣服裏,估計是被清潔咒嚇到了,這會又盤在了我手腕上。
“一條小蛇,可能是下午在禦花園裏撿的。”我爹看了一眼我的手腕說
“這有沒有毒啊,”我娘試圖掰開小蛇把他扔掉,但是小蛇纏在我手腕上,死活掰不開。
“留著吧,小寶喜歡。”我爹說,我就給他一個笑臉。
“你說小寶為什麽不說話?”我娘已經開始給我梳小辮兒了
“我忘了給你說,姬桑桑是天聾,但她可以說話的。”我爹遞了一塊梅花糕給我,我低頭咬了一口,真好吃啊,我不知道我娘怎麽把草也能做出來軟糯的感覺,於是我抬頭轉身給了我娘一個笑臉。
我娘眼底漫開的紅暈帶著瑩瑩水波,我揚起小手摸了一下她的臉,我想告訴她,我這一世不聾也不啞,就是不想說話而已。但是我娘已經腦補了無數我前世悲催的場景,眼淚噗噗的掉了下來,算了,讓她哭去吧,我娘說眼淚排毒。
我還沒吃完第二塊梅花糕就睡著了,今天好開心,我給小蛇取名叫綠寶。今天得了綠寶,又吃了好吃的梅花糕,我睡得很香。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爹說時間不多了,我娘在哭,我娘好像是水做的一樣,她不停的哭,眼淚流也流不完,我哭的時候就從來不流淚。
看著我娘在哭,我的眼裏嘴裏都幹巴巴的很難受,然後夢就醒了,我看到梅香在屋裏打坐。
每次都是這樣,明明睡在暮雪閣,醒來卻是梅香苑。
三天後大軍開拔了,我爹抱著我站在南詔的城頭上送行,我二哥站在旁邊,我看著戰旗飛舞,不禁想起八千年前那麵紅色的姬字旗。
主帥是顧維,右先鋒是我三姐,她帶二萬人一路向北走青城九江,泗水江南。左先鋒是我大哥,他帶十萬人直奔北境,從北境打回京都。顧維帶了一萬人在晉城匯合右路,然後在京都匯合左路。
我三姐那一路很順利,因為三年天災,屍橫遍野餓殍滿地,饑民們都聚集在城外吃糠咽菜,等朝廷救濟。他們每到一地就施粥放糧,粥棚一起,很多城池都不攻自破。
跟我爹預判的一樣,三姐主要是收拾沿路的土匪和強盜,這些人兵器都不齊全,加上也是三天餓九頓,對普通人來說是凶神惡煞,遇上正規軍都是渣渣。
我大哥那一路就不這麽好對付,他麵對的是二十萬北境軍,但是我大哥簡直太帥了。大軍還沒到北境,我大哥領二千快騎,千裏奔襲直入睿王後營,燒了糧草端了八千後備營防。開戰不到一個月就生擒了睿王世子,換成我跟大哥對上,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吧。
因為左線的戰事,我爹經常帶著我和二哥穿梭在左線的戰場中,主要是給我大哥療傷,次要是我二哥太沒出息,一天不見大哥就哼哼唧唧的鬧得我爹心煩。
我三歲生日那天,大哥攻下了京都皇宮,麗妃和景帝的腦袋被我大哥像切菜瓜一樣切下來掛在了宣德門上。我聽我娘說就是三年前我出生的那天麗妃要我二哥的命,我爹說讓她做三年皇帝,果然她一天都沒有多做。
其實我大哥和三姐都是我爹手裏的刀,我爹因為天道製約不能犯殺孽,然後就是他指哪這倆就打哪。這次半年的戰事,雖說是統一了南北,但是北境二十萬人馬,左線的十萬將士幾乎全軍覆沒,右線大齊也損失了十萬兵馬。這四十萬的殺孽都該算我爹頭上。
有一天晚上我做夢,夢到我娘和我爹吵架,我娘罵他傻比,我爹用他的嘴去堵我娘的嘴,結果被我娘咬了一嘴血,然後兩人在床上打來打去的,最後我忘了誰贏了,不過我記得我娘說,天道不會放過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