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母親

我的父親母親是普普通通的中國父母，他們勞碌一生，現在有一個安定的晚年。我想我老了，喜歡回憶瑣事，也想寫下來，隻是紀念一下過去的歲月，留給自己一點東西，害怕再老點全都忘光了。

父母生活的年代剛好趕上了新舊政府的交替，經曆了一個完整的裏程碑。先從父親說起，父親家解放前是陝西關中的小地主，關中是沒有像四川，江南那樣的大地主的，多是像白鹿塬裏，那些和長工一起吃糠咽菜的地主。我爺爺辛辛苦苦帶著一家老小打拚，解放時剛好有幾十畝地和一個豆腐坊，結果共產了。爺爺當時鬱悶成疾，解放沒多久就撒手人寰。

因為孤兒寡母，兄弟姐妹多，父親小時候是吃了一些苦的，據父親說，他記憶裏，當兵之前是沒有吃飽過的。生活困苦，父親很早就輟學去小煤窯拉煤，自己養活自己。他跟我講，一車煤用驢車從煤窯拉到城裏用一天時間，才換3個饅頭，吃個半飽。剛到年齡，碰到招兵，聽說能吃飽就義不容辭的報了名，從家裏辭別時都沒有一雙不露腳趾的鞋。托了當兵的福，在全國人民都餓肚子的時候，我父親卻吃飽了。

父親雖然文化不多，但是是個聰明人，三年的軍旅生活一晃就過去了，父親提幹了，這是過去農轉非除了上大學的唯一途徑。那時應該是雙喜臨門，提幹的同時遇到了我的母親，母親當時在西安上的是西安醫學院的附屬中專。那時母親的周圍都是西醫的大學生，父親的聰明再次發揮的恰到好處，他用平時的積蓄買了禮品去拜訪了我的外公，成功的走了嶽父路線，為自己的婚姻奠定了結實的基礎。

後來父親又去上了軍校，在文憑吃香前拿到了大專文憑，混到副營級轉業回到地方，也算是一帆風順，當然表麵上的一帆風順應該是少不了天時地利和努力的。按照時間順序再說我母親的婚前。

母親家裏六個孩子，母親排老大，母親和我的那些姨姨們就像豐乳肥臀裏的招弟，盼弟......一樣，最小的是我舅舅。我的臆想裏我舅舅應該是和金童一樣那種吃奶吃到10歲，從小有戀乳情節的吧。（虧得國內上不了這裏，要不然我表弟一定扁我）扯遠了，回到我母親身上。因為我母親的老大情節造就我母親一生都是爭強好勝，有統治欲望的女人。

我外公雖然是老封建，重男輕女，可是畢竟知識分子出身，所以對我母親和姨姨們的教育絲毫沒有懈怠。但是成績優異的母親在初中讀完後還是選擇了中專，因為家裏太窮，上中專是全供給製，這也造就了我母親畢生的遺憾。她總是說，如果我外公不要生那麽多，她就應該是個大學生，而且總跟我提起，在大姨出生前，他們家是過得如何富裕。這個心結也造就了我隻有一個妹妹的後果，我父親講，他的願望是能有三個孩子，而我母親隻想要一個，以我母親的強勢，我居然還有個妹妹真是個意外。

我母親雖然上的是中專，但是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心高氣傲，她上學時高挑漂亮，各方麵都非常優秀，身邊不乏追求者。用父親的話說，你媽能看上我這個放牛娃，真是三生有幸。用母親的話說，父親在關係還未確定前去了外公家，又是米又是油的賄賂，我外公是典型的吃了人家嘴軟，拿了人家手短，居然就替我母親做了主，我母親就這樣嫁給了我父親。母親時常抱怨我外公在她的婚姻問題上十分草率，可是我卻暗自慶幸，要不然，誰知道我在哪裏。其實我知道，我母親表麵上清高，骨子也是外貌協會的，我父親年輕確實相貌堂堂。

從我記事開始，我父親和母親就是典型的冤家夫妻，天天吵架的那種。我小的時候，我父母還是兩地，我父親一周才回一次家，通常是周六的下午回來，周日下午走，連皮不過24小時，他們可以都可以吵個把小時，通常都是我母親罵，我父親聽。具體內容已經不記得了，隻記得我母親那個爆脾氣，每次考試要家長簽名時，我都要拖到周末等我父親回來給我簽字。我想那時我母親一個人帶倆孩子，工作也繁忙，所以這樣吧。不過，家裏這種火藥味影響了我的童年，我現在最恨夫妻吵架，過不到一起就算了，吵什麽吵。

在我十幾歲的時候，我父親轉業了，我們的家庭看著正常了。可是關於父親的緋聞卻是不斷，生活又回到了我母親罵，我父親聽的局麵，後來我去上大學了，眼不見心不煩。我知道那段時間不管那是訛傳還是真的，我父親有猥瑣的一麵，我父親無論在外麵如何風流，無論對我母親保證過多少次，可是做為一個父親，他是盡職的。我選擇做鴕鳥，把頭埋進沙裏，不知道應該譴責我父親，還是同情我母親。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父親突然爆發了，第一次叫我母親閉嘴。我知道那是我父親回歸家庭的時刻，然後我母親居然真的閉嘴了。從那時，我認為他們開始了正常的夫妻生活，也許就是那句，少年夫妻老來伴吧，打打鬧鬧幾十年忽然回歸了。生活有時也是挺神奇的，熬過來總有雨過天晴的時候，可是幾十年的代價是否殘酷。我覺得我父母那輩人很少思考人生，年輕時忙事業，忙奮鬥，年老時覺得什麽都是水到渠成，花心的回歸了，暴虐的平複了。

現在我父親喜歡打遊戲，雖說是個益智的東西，但是太沉迷卻有損健康。我偶爾回家，會看到這種局麵，我母親端著杯子，拿著藥站在我父親身邊，我父親聚精會神的打遊戲，閑暇時段扭過頭來，把母親手裏的藥吃了，再就著母親的手喝一口水，繼續打遊戲。看著這場景你會認為這是一對一輩子恩愛的夫妻，歲月真是一把殺豬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