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讀書心筆

寫日記的另一層妙用,就是一天辛苦下來,夜深人靜,借境調心,景與心會。有了這種時時靜悟的簡靜心態, 才有了對生活的敬重。
個人資料
不忘中囯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不忘中囯之632:《舊製度與大革命》

(2012-07-29 22:57:58) 下一個
端宏斌:為什麽政府高層熱讀《舊製度與大革命》

  故事要從一則微博說起,著名經濟學家華生在幾個月前發了一條微博:

  “去海裏見老領導,被推薦讀本書,托克維爾的《舊製度與大革命》。他認為中國這樣在世界上舉足輕重的大國,從曆史上看也好,今天的外部環境也好,現代化轉型不會那麽順利。中國人自己的代價也沒有付夠。過去這些年走得順了些,下麵難免會有反複。”

  他見的這個老領導就是國務院副總理王岐山,隻要在網上簡單搜索,你就會發現王在各種場合對不同的人推薦此書。不僅是他,央行的副行長也在推薦此書。據說京城的高層前段時間都在熱讀該書,那麽這本書到底有什麽魔力呢?

  看到《舊製度與大革命》的書名,總覺得非常眼熟,仔細想了想,這不就是古斯塔夫?勒龐在《烏合之眾》序言中所提到的那句名言:人們似乎熱愛自由,其實隻是痛恨主子——的出處嘛。其實不僅追求自由是假,追求平等也是假的,霍姆斯說過:對於那種追求平等的熱情,我毫無尊重之感,因為這種熱情對我來說,隻是一種理想化了的妒忌而已。

  我找來此書開始看起來,書並不厚,一天不到就能看完。書中提到的“大革命”就是指法國大革命,由於這場革命稱得上是天翻地覆,因此相關的反思書籍不勝枚舉,那本著名的《烏合之眾》就是其中之一,不過托克維爾的視角略有不同。看完此書,我算是徹底明白了政府高層到底在擔心什麽,法國大革命之前的社會狀況,同現在的中國實在是太像了!

  托克維爾出版此書的時間是1856年,距離法國大革命爆發(1789年)僅67年,原本他還準備寫第二卷,可惜三年之後就因病去世。他出身貴族,短短的一生就經曆了五個朝代(法蘭西第一帝國、波旁複辟王朝、七月王朝、法蘭西第二共和國、法蘭西第二帝國),他曾經是法國的外交部長,出於對政治的失望,後期就安心寫作。托克維爾寫完此書之後就被淹沒於曆史之中,國外掀起托克維爾的研究熱潮還是近幾十年的事兒。

  《舊製度與大革命》講的是法國大革命到底為什麽會發生。在曆史教科書裏總結革命爆發的原因,無外乎國王獨裁專製,政府腐敗,苛捐雜稅,民不聊生等等通常所見的說辭。讀者們也自然而然的覺得,肯定是官逼民反嘛,老百姓活不下去了所以起來鬧革命。然而真相遠不是這麽回事。

  在法國大革命之前,歐洲國家幾乎全都是君主製和農奴製,而法國的農民恰恰是這些國家中境況最好的,受到的壓迫也是最輕的,這幾乎顛覆了史學家的觀點。革命並非從壓迫最深的地方爆發,而是從最輕的地方爆發,在壓迫少的地方,人民反而最無法忍受。

  以法國的近鄰德意誌為例,那時候的農民等同於農奴,農奴不得離開領主的莊園,如若敢私自離開,就要被通緝,抓回來之後還要受到懲罰。農奴的地位終身無法改變,職業也不得更改,能否結婚還要看主人的喜好,大部分時間要為領主服勞役。農奴的土地不能隨意買賣,土地上種什麽還要領主說了算,死後土地也不能全給兒子繼承。

  可是類似的情況在法國早就不存在了,農民可以任意處置自己的土地,農奴製早已經絕跡,農民不僅不是奴隸,而是自己土地的主人。農民擁有自己土地的比例幾乎是全歐洲最高的。有一位法國評論家寫過這麽一段話:“土地總是以超出其價值的價格出售,原因在於所有人都熱衷於成為地產主。在法國,下層百姓的所有積蓄,不論是放貸給別人還是投入公積金,都是為了購置土地。”

  看到這裏你再想一想中國,幾乎所有中國人都熱衷於購買住房,住房總是以超出其價值的價格出售,目前中國的住房自有率已經是全球最高,調查顯示,中國自有住房擁有率高達89.68%,遠超世界60%左右的水平。在中國,下層老百姓的所有積蓄,基本上都是為了購買住房。雖然中國已經有了這麽高的住房自有率,但是幾乎每個人都在喊“買不起房子”。

  法國這邊是擁有土地的自由農民,德意誌那一邊是沒有土地的農奴,為什麽封建權利在法國人這邊會激發起更強烈的仇恨呢?作者給出了兩個解釋,第一是法國農民已經變成了土地所有人;第二是法國農民已經完全擺脫了領主的統治。試想,如果土地本就不是農民自己的,那麽強加在土地上的各種負擔同他又有何幹?德意誌那邊的農奴認為世界本就是如此,雖然他也痛恨領主,但更多的是害怕。農奴從沒想過要推翻整個體製,來個大革命,有這種大膽想法的隻可能是自由民。

  更加自由的製度確實提高了生產力,但最終卻變成了自己的掘墓人,路易十六(當時的法國國王)的財政總監說道:“原本可以用來維持一家人生計的土地被平均分給5-6個孩子,這些孩子以及他們的家庭此後完全無法依靠土地生存。”這又變成了經典的“馬爾薩斯人口陷阱”,自由的土地政策提高了糧食產量,但更多的糧食也孕育了更多的人口,可是土地卻沒有增加,大量沒飯吃的年輕人最終要走上街頭。

  大革命將路易十六送上了斷頭台,但是路易十六統治時期恰恰是君主製最繁榮的時期,路易十六也絕非人們印象中的殘暴統治者。例如,國王的獵物在狩獵區邊緣毀壞了農民的莊稼,國王還表示應該予以賠償。並非是國王自己損毀了農田,而是國王在狩獵區飼養的野獸幹的。

  路易十六雖然是一國之主,但公眾輿論對國王的影響非常大,據說他自己實際上服從於公眾輿論,不斷地向輿論谘詢,對其表示敬畏。大多數外國人很難想象公眾輿論在法國的權威地位,很難理解這股甚至能對國王發號施令的無形力量到底是什麽,但它確實存在。後來的研究發現,當時的法國正在進行飛速的改革,農民的自由、平等和財產,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受到更好的保護。

  有趣的是,在這位開明、民主的國王統治下,社會的不滿情緒正在加劇,民眾的仇恨情緒並非隻針對國王,而是針對一切舊的製度。以至於有人說:法國人的處境越好就越覺得無法忍受。革命的發生並非總是因為人們的處境越來越差,更有可能是:一向毫無怨言,忍受著難以忍受的法律壓迫的人民,一旦壓力減輕,他們就將其猛力的拋棄。被革命摧毀的政權,幾乎總是比它之前的政權更好。在法國人看來,路易十六最輕微的專橫舉動,似乎都比路易十四(名言:朕即國家)整個專製製度更難以忍受。

  看到這裏,讓我們再來想一想現在的中國,毫無疑問的,人民的生活水平相比於30年前有了巨大的進步,但是人民對於社會的不滿程度反而是越來越深,最常見的一句抱怨就是:“這全都是體製的錯!”在30年前,你很難想象公眾輿論能夠左右高層決策,而現在政府最常幹的一件事就是給網絡流言辟謠。在30年前,老百姓對於報紙上的東西是深信不疑,而現在人們寧可相信網絡謠言。現在沒有人會否認整個社會的法律製度越來越人性化,但是老百姓似乎變得越來越無法忍受了。比如,政府官員抽高價煙,被放上網之後,就丟了官。這在西方國家根本不會出現的事情,在中國卻發生了。

  在法國大革命之前,最重要的政治家是誰?不是國王、不是大臣、不是貴族,而是普普通通的文人,或者叫知識分子。看到這裏你是不是感覺很吃驚?法國的知識分子同德國的完全不同,德國同行完全不問政治,隻埋頭於研究純粹的哲學,但法國的知識分子非常熱心於公共事務,因此你完全可以稱他們為法國的“公知”。

  這些法國公知看到社會上特權泛濫,自然而然的覺得特權沒有存在的理由,並延伸出了“人人生而平等”這樣的思想。他們對一切舊事物和傳統感到厭惡,準備用新的藍圖重建整個社會。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擁有從政的經曆,一切僅僅存在於他們的大腦之中。正因為他們脫離實際,因此他們對於自己的這套理論盲目相信,並充滿熱忱的加以傳播。法國公知對於伴隨著革命而來的破壞,連想都沒想過。同樣是因為愚昧,法國民眾對於公知言聽計從,衷心擁戴。

  想想看,納稅人深受攤派之苦,聽公知說人人均應平等,當然很是振奮;一個農民,種的莊稼被貴族養的馬吃了,他聽說一切特權都應受到譴責,自然是歡呼雀躍。就這樣,每個老百姓都成了哲學家,政治被植入了強烈的意識形態意味,於是,公知控製了國家的輿論導向,搖身一變成了政治領袖,沒人能夠與公知爭奪這個地位了。

  公知不但獲得了底層民眾的認可,還獲得了很多貴族的支持,不少貴族紛紛解囊資助公知的寫作事業。這些貴族們完全忘掉了,一旦這些理論受到普遍承認,就不可避免的轉化為政治激情和行動,最終要打破整個舊製度。於是你就看到很奇怪的一幕,貴族們一邊享受著繳稅豁免權和其他種種特權,一邊又大力的抨擊這些舊製度如何的荒謬,貴族們正在親手埋葬他們自己。作者的評價是“舊製度的上層階級竟然這樣盲目的促進自己的滅亡”,你是怎麽也無法相信的。

  看到這裏,你是不是又覺得中國的現實幾乎是法國當年的翻版?中國的公知們完全沒有任何的行政經驗,但是他們全都堅信自己的理論能夠讓每個中國人更好,並用種種美麗的口號來獲取民眾的支持。在網絡上,他們有著呼風喚雨的地位,數以千萬計的粉絲對他們言聽計從,說的任何一句話都被當做了真理。而體製內的人,一邊享受著特權,一邊卻紛紛抨擊整個體製。而老百姓呢,沒人關心具體的問題應該怎麽解決,大家都隻關心“你是不是我們一夥的。”變成了純粹的站隊遊戲。就這樣,整個社會上下一齊在努力,準備推翻這個體製。

  最終大革命到來了,即使是最聰明的人,也沒能預料到大革命的爆發,但是他們此前的所作所為,全都在促使革命更快的到來。革命之後,人們所期待的東西沒有一個到來,來臨的隻是繁忙的砍頭大戲。

  繼處死路易十六之後,斷頭台的工作越來越繁忙,不到50天的時間,僅巴黎一地就處死了1376人,平均每周196人,到羅伯斯庇爾被處死的時候,著名的劊子手夏爾桑鬆已經砍掉了2700個腦袋。斷頭台的“榮譽”也逐漸從高層走向平民,據勒龐描述,被砍頭的農民和工人就有近萬人。斷頭台的效率驚人,21名吉倫特派用了30分鍾,31名稅務官用了35分鍾,54名紅衫黨用了28分鍾。

  其中近代化學之父,著名法國化學家拉瓦錫,因為稅務官的身份也被砍頭。在臨死前,他做了最後一項實驗,他和劊子手約定,想知道頭被砍下來之後,意識還能維持多久,他說腦袋掉下來他就眨眼睛,劊子手仔細數了數,一共眨了15下。不過這一說法不見於正史。

  寫到這裏,相信你已經明白政府高層在擔心什麽了,法國大革命之前的社會同當下的中國有著驚人的相似。要說法國大革命有啥成就?估計最直接的就是成就了拿破侖,讓他當上了皇帝。王副總理說:“中國人自己的代價也沒有付夠。過去這些年走得順了些,下麵難免會有反複。”會不會一語成讖?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