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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1)
故鄉盛產蘆葦,丈八高,拇指粗。入秋割下,晾幹,壓碾成條,可編成簸箕、笸籮、屯條、卷簾、蘆席。
蘆葦的生命力極強,到了春風吹又生的季節,蘆筍破土而出,再堅硬的泥土都擋不住她來到世界的腳步。到了端午節,母親帶我采集葦葉,用開水泡軟後包粽子,有糯米的,麵的,粟米的。那時再野性的我也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裏,望著冒著熱氣的鍋灶,為的是等著吃那葦葉飄香的粽子。
蘆葦給我的童年帶來許多歡樂。我和一幫小夥伴,用蘆葉編織成各種形狀的動物,製成風車,水槍,或者把蘆葉折成小船,放上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讓它順水漂流。誰的小船漂得最遠,將來走得最遠。我的小船漂得最遠,長大後果然走得最遠,從家鄉漂到上海、北京,又從北京漂到歐洲,最後漂到了美國。
對我來說,最喜歡的是做蘆笛,打下幾片葦葉,卷起做成嗩呐形狀的蘆笛,那嗚嗚的聲音像螺號,雄渾激越,傳得很遠。玩捉迷藏時,我們男孩兒躲在麥地或油菜地裏,讓女孩兒找我們。一聲蘆笛引來她們的腳步,等她們走到那兒,我們的蘆笛又在別處吹響,此起彼伏,弄得她們到處撲空。最後,還是我們繞到她們身後,在蘆笛聲中、笑聲中把她們抓住 ---
離開故鄉以後,故鄉的蘆笛聲已經離我遠去,但故鄉的蘆笛聲又時時在我心中響起。 2002 年初夏我在聖彼得堡遊覽夏宮,在芬蘭灣裏我看到一叢多年不見的蘆葦,我摘下葦葉折了條小船,讓它隨著海浪漂向遠方,又做了個蘆笛,嗚嗚的聲音響起,驚起沙鷗一片。在那一刻,我仿佛回到了童年的故鄉。
故鄉喲,你可聽見了遊子的蘆笛聲聲?
可惜,這種簡單的快樂如今是再也找不到了。今天的我們,被激情、欲望、躁動和焦慮包圍著。職業的不穩定,財富的不持久,知識的不永恒,感情的不可靠,使我們心存恐惶,沒有安全感。“天長地久”的莊嚴被“瞬間就是永恒”取而代之。二十年前,我曾為國家擔憂,二十年後,我為自己擔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匆匆趕路的我們,連回憶都成了一種奢侈。
不想回首,不敢回首,不堪回首。記憶中的童年,隻有在記憶中才會發出它的光彩,才會顯出它美好。所以,就讓它永遠的留在我們的記憶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