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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官兵圍剿了上清寺和塗山寺後,整個重慶城裏已經沒有一個著道士服飾的人敢在街市上露麵,甚至人們都不敢提道觀和修道字樣。各城門和要道,都有官兵在清查疑似道人。光陰如梭,已過得七日,這靜閑已將劍譜背得滾瓜爛熟,樓下飯館雖生意嘈雜,一日三餐也保證樓上受用和安全。靜閑和清一各自打坐靜修,這靜閑練就幾日,頓覺自己的劍術招式已有了很大的不同,先前他隻知這一招一式變化之大,甚至是不可想象,本想急速練就,在都監府去奪得解藥,保住師傅性命,哪知此時卻覺得越練越難,更忍不住向清一道:“師傅,怎麽我越練越不得要領,竟然不能把招式一氣嗬成。”哪知清一睜眼微笑道:“徒兒得其要領也。”靜閑正自不解,卻聽清一說:“這五鬥劍法,實乃金、木、水、土、火五行。這五行相生、相克,各顯一時之勇,又補一時之不足。這正是五味變百味,五弦變千音之妙。待你內功深厚之時,你便運用自如,有劍無劍皆在五行之變。”靜閑一一默記於心。隻見清一取下手中扳指道:“弟子靜閑聽旨。”靜閑慌忙跪在床前聽師傅法旨:“我寺掌門信物,現暫交於你,你可先行請金剛寺無相法師保存。先前我已有托,無奈他說沒有時日,此時我大限已到,他定不會推辭。”說完後已然氣絕。靜閑見師傅已仙去,悲慟不已。從師傅溫涼的手中取過扳指後,長跪不起。

  此時已到子時,曾實招呼兩個店工把靜閑扶起來,將清一天師的仙體入殮在樓下的棺木中。然後一輛馬車開在枇杷山上的一個小山崗前,那深井已經挖好。清覺和尚似乎在此等候多時,大家一起安葬了清一。靜閑將寫有清一天師仙入之墓的木牌豎好,此時才放聲哭了起來。清覺和尚見狀,忙把木牌埋人墳中。然後安慰道:“節哀,你師傅還有什麽要事需要你做?你不能太過傷悲。”靜閑才慢慢停止抽泣。清覺又對曾實說:“有勞你們這些時日關照,我帶靜閑道兄去了。”

  兩人一路前行,不一刻來到金剛寺。這金剛寺就在觀音岩上,進寺後,見大雄寶殿裏燭火亮著,清覺帶靜閑進殿來,一起跪拜坐禪的無相法師後,隻聽得無相道:“阿彌陀佛,清一道長確已羽化!”靜閑正自驚訝。無相道:“那日我看視道長時,便就這幾日了,雖與還魂丸服用,隻是延伸精氣,隻不知他何時被人下手,實在難測。你也不用悲傷,他自解脫,你卻還在苦海。”靜閑虔誠道:“恩師有托大師,還望不可推辭。”說著奉上扳指。

  無相站起身來:“哪裏來,還到哪裏去。這般信物,信卻是無,無卻是信,小道長你自己收藏好了。阿彌陀佛!”靜閑急道:“恩師臨終托付,一定交由大師。”無相依然一擺手:“隨他去吧。清覺,你帶小道長到禪房歇息。”

  靜閑無奈隻得與清覺走出大殿,剛進禪房,一下愣住。見胡神醫卻在燈下,擺弄銀針。這靜閑見此,甚是不解,叩禮道:“胡神醫又為何人療傷來?”胡神醫也不回頭,滿臉羞愧地說:“什麽神醫,天底下卻是沒有神醫,不然此時你先師還在。”

  靜閑心想胡神醫卻是為先師之事自慚,便寬解道:“非神醫之不肯盡力。”胡神醫道:“隻是事有蹊蹺,怎麽會無相法師也受了此毒?”靜閑一聽,萬般不解,清覺聽後更是震驚。問道:“我師傅也遭暗算?”胡神醫默默點點頭。突然,清覺奪門而去,靜閑正要追問,胡神醫卻一擺手道:“罷了罷了,我們還是早作打算,把無相法師送到我的師傅處看,也許有點辦法。好在大師內功深厚,一時還不易倒下。”這時一個小沙彌走進房來說:“住持師傅請二位過他禪房”。胡神醫站起來,迅速收拾銀針盒,與靜閑隨小沙彌走進無相法師禪房。隻見無相法師正在吩咐事宜。見他二人進來,仍然繼續對清覺說:“你打點好後,便帶文僧去涪州暫避。不見我手珠,不可回來。”

  這金剛寺裏僧人隻有十八個,無相法師承繼先師空相大師衣缽後,更是堅持一條:無緣不度人,自家苦修持。平常幾乎不見外人。寺裏八大弟子修行武功,俱練大力金剛指,八大弟子修習文課,一心研習《金剛經》。一個小沙彌方才七歲,隨侍左右。清覺聽後,趁著二更天色,帶領文僧們出去。小沙彌叫苦心,是無相法師五年前從一夥強盜手中解救。父母是誰,俱已不知。這苦心稍大後,甚是聰明,又十分聽話,遇到無相法師閉關,他總是負責飲食所用。當晚見無相法師安排事宜,隻是靜靜聽候,並無言語。無相然後對胡神醫說:“你把這童兒暫且領去,如我有幸圓寂,他便還俗拜你為師,也不虛了此緣。”胡神醫道:“大師隻管吩咐,一切俱照辦。隻是大師還需聽我一言。”這胡神醫說話時,眼睛發出非常懇切的光來。無相道:“你但說無妨。”胡神醫道:“我想與大師一起去見我師傅一麵。”哪知無相聽後卻不言語,稍刻對二弟子頓覺說:“你們在寺裏各自修持,如遇事端,切不可以武力解決。我與這胡施主還有一緣未了。但到緣盡,我們再來隨緣。”

  這靜閑也一直在旁呆呆地聽著,此時卻見無相法師把個褡褳往肩上一掛,手拿佛珠,對胡神醫說:“我們上路吧。”

  靜閑見自己不知該如何而去,便急道:“大師,我……”無相道:“一切隨緣吧。”也不回頭,往寺外走去。胡神醫把靜閑一拉,便跟上前去。

  不一時來到佛圖關下。這佛圖關下有一廟名曰夜雨寺,寺上有幾幅唐朝和北宋的石刻,這裏也是進入重慶的一道雄關。曆朝更迭,又是兵家必爭之地。到得關下,東方已白。關上有五個兵卒站崗。一些進城的農民,挑著鮮菜,陸續進得關來。

  無相法師和苦心在前走著,正待出關時,那苦心突然向關口外的山路一陣急衝。那五個兵卒本來在打量進城的菜擔有無自己可取之物。忽然被這小孩一衝,便欲舉槍追去。此時無相法師隨手拿了五個人的穴位後,無事一般走出關口。胡神醫和靜閑都暗自稱奇,想這無相法師武功是何等深厚。四人在山脊上,這長江和渝水的景色盡收眼底,隻是此刻非賞心悅目之時。無相腦海裏始終在回憶著陳公子從寺裏臨走時留下的一句話:“如果清一大師應諾,還望大師派八大弟子相助。”沒想到短短一月內,重慶城裏這麽大的變故。要不是大弟子清覺處事得當,搞不好官兵已將金剛寺也焚毀。自己昨晚做出打算,也不知凶吉,四個俱無言語。隻是苦心年幼,走了這段路程,早已不能前行。好在無相法師施展輕功,相攜而走。倒是靜閑跟不上腳步,慢慢地落得遠了。無相他們三人到大渡口河邊,足足等了半個時辰,靜閑才跟了上來。

  這重慶府在南宋年間,人口不是很多,江中魚蝦豐富,這江麵上打漁船既載人過河,又可在船上賣魚。因此,這船家撐了篙杆後,不停地向胡神醫和靜閑兜售鮮魚。胡神醫道:“船大哥休要再叫賣,下船時我多把點銀子與你得了。你我行路之人要這鮮魚做甚?”船家聽後歡喜道:“多謝大爺,小的這就安全送你們上岸”。

  不一會兒,小船到了對岸。一行四人分著兩起,自是無相和苦心在前,胡神醫和靜閑走後。轉過一座大山,一股溫泉,自花溪河流來。四人沿溪河而上,突然一陣狗吠聲起,一條猛犬撲將上來,無相法師一聲:“阿彌陀佛。”一揮衣袖,那犬就地一滾,然後翻身向回跑,並且嚎吠不已。無相道:“我們換路而行”。但退後幾步,卻是剛才翻過的大山,要另擇道路似乎艱難。而從這溪水旁邊向上走去,前麵山路非常清晰。

  胡神醫道:“我們還是往前走,這路我不久前走過,並無大礙。”四人便又重新返回,繼續向前。這胡神醫手抱著苦心在前麵奔著,靜閑居中,無相法師殿後。見胡神醫翻過一個山崗,無相和靜閑隻聽到胡神醫大叫一聲:“不好。”趕緊追了上來。隻見山腰有一片平地,隻是不見胡神醫和苦心。兩人正愕然,均環顧左右搜尋,仍然不見他們蹤影。他倆便探身向山下溪流望去,這時隻聽到無相法師突然“哎”的一聲,頓時坐地運氣,臉上汗珠不停地向下滾來。靜閑心裏頓時叫苦,他見無相法師的症狀正像自己恩師清一發病當日一樣,不由得驚恐萬分,連忙跪下扶住無相法師。無相雙目緊閉,似乎運氣非常困難。過了一會兒,拿出一顆解毒還魂丸,服下後,睜開眼睛道:“你扶我到那樹下坐。”靜閑把無相法師抱至一棵大黃桷樹下,正自放下時,隻見上麵一排竹標從天而降。急忙抱起無相法師向側一仰,身體剛剛落地,隻聽到轟隆一聲,兩人掉進了一黑洞裏,那洞足有二三十丈深。洞底倒是一潭溫泉,兩人落在水裏,突然感到身體無比舒坦,但還是往潭邊遊去。上到一大石板上,借著掉下來才打開的一個洞口射進來的陽光,兩人頓覺洞裏有些亮堂。才仔細看了看這個大溶洞,鍾乳石千奇百怪,如筍如蓮。洞角口一眼溫泉熱氣騰騰地向潭中流來,潭水還往一角緩緩流動。由於剛才在水中,還不知受傷的疼痛,這時才知無相法師雙臂和右腿在下墜中被吊著的一根鍾乳石撞傷,右腿還血流不止。此時無相法師還是渾身無力,他指點靜閑幫自己點穴止血後,便在石板上打坐靜息。靜閑這時在洞內找尋出路,這溶洞較大,泉眼處水溫較高。非止一時,靜閑看遍了洞內去處,更沒有其他洞口通向外麵,回到無相法師打坐的石板上道:“大師,我沒找到出路。”無相並不答話,口裏隻默默有詞地說著。靜閑有些安慰的是,昨晚那盛了食物的包,先前也一同掉下來,落在了石頭上。否則,不出十天,管你有病沒病均被餓死。問詢無相法師不食,靜閑自己取點食物用度。一想到清一恩師的五鬥劍法,便又默默地習練了起來。

  這五鬥劍法的妙處,若無內功墊底,全套學會,也隻是個保命的招術。若是修習了上層內功心法,自是天下無敵之功。靜閑回想著師傅教誨,默默地靜坐默思,悉心修練。與無相法師一起,白天打坐,晚上在溫泉裏禦寒而臥。

  光陰似箭,轉眼半月有餘,所有食物幾乎用完。這無相法師所中之毒竟然沒有什麽大礙,雖然前幾日在擔心之時也把所習內功一一向靜閑傾囊相授,並把自己平生最得意的大力金剛指的修行也一並相送。隻是時日太短,否則靜閑練就金剛大力心法,一個騰字訣,便能縱身出得洞去。

  這金剛大力心法,竟是純陽之功,八字要訣:翻雲覆雨,騰龍躍虎。且字字剛硬,所向披摩。可是練就此種功夫,人體內的補充也是不少,一日六餐,定點定時,否則勞力過度,傷經斷脈,後果不堪設想。是以這幾日無相法師純粹以口訣相送,並不急於讓靜閑修練。而且他見食物減少後,更是不取一粒,所以病情又有惡化之狀。靜閑對無相法師所述《金剛經》是一知半解。但對《金剛經》心法,開頭之言甚是熟悉,也好理解。於是默默背誦: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靜閑深知連佛都要托缽而食,然後修習,這《金剛經》的要旨也在此。人以食為天,有了食量才有能量。可是此時食物又少,洞裏又無其他可食之物,這讓靜閑甚是焦心。眼見無相法師病情急重,看來已無回天之力可救,心裏難免傷懷。是日清晨,靜閑把無相法師從泉水邊扶上石岩。無相讓靜閑從褡褳裏取出袈裟,幫自己穿上,扣上披肩。眼見無相法師已快要不行,隻得大聲呼道:“您會好的,您會好的。”

  無相睜眼一笑道:“生死無相。有甚好,有甚了。唯你……”說到此,便把手珠遞給靜閑。靜閑知是寶物,哪裏敢接,跪地不起。隻聽無相道:“滿目都是佛,不以己為念,緣結我與汝,應作如是觀。”無相法師坐化而去。靜閑見狀,悲慟不已。在洞內深處的岩角,用石塊壘起一座墳,算是入殮了。靜閑稽首相拜後,頭暈腦脹,又席地而坐,開始練習金剛心法。否則,他出不了洞口,必然在此餓死。

  這金剛心法才練就三日,靜閑便能在洞內飛牆走壁,隻是要躍出洞口,還需一定功力。因而靜閑按無相法師所授的口訣,修習不已。但靜閑總覺得金剛大力心法與其內丹修煉有相通之處,內丹修煉中虎躍龍騰,元精與元神交會合一,入於中央丹田,先天之氣自虛無中來,凝為金丹。虎即元精,龍即元神。二者騰躍,生丹成象。

  靜閑正自入神修習,忽然他聽到水中有異聲,隻見一女子從潭水中露出頭。他大感驚奇,也忘了自己正赤身裸體浸泡在泉水中。那女子抬眼突然望見靜閑正驚奇地望著自己,頓時滿麵含羞,潛入水底。靜閑眼睛猛睜了幾下,正自納悶,還以為是幻覺。猛然,他見水上還微波漣漣,分明是有人進來,想水中定是有出口,隻是自己水性太差,這麽多天來,竟然沒有從水裏尋找出路。立即穿上衣服,準備潛入水底。

  這潭水很清,由於與溫泉相鄰,所以水中無魚。可靜閑無論怎麽努力,要潛至水底,仍然不行。因自己閉氣太差,心裏甚是埋怨。心想,幹脆不動,默誦金剛心法口訣。說也奇怪,自己竟然在水中還可以閉氣了。隻是還是不能潛入水底,雖然把頭埋在水裏,卻整個身軀還在水麵上。沒辦法隻得上岸,可他腦海裏此時非常清楚,洞內已沒有一點食物,自己若不盡快出去,後果就不堪設想。他又站起身來,抱了一塊大石,然後水下走去。哪知這潭裏不像河邊沙灘,下麵卻是坑坑窪窪。他走得幾步,突然腳下一虛,手中所抱石頭頓時滑掉,自己也往水裏一沉。他此時非常清醒,往下沉正是自己所求,但稍過一會兒,自己心情放鬆後,身子卻又自然向上浮起來。他正自苦惱,隻覺得自己突然被一股力量牽引,兀自下沉,然後又上浮。一會兒,自己昂起頭來,卻見是先前見到的那位女子。心中感謝不已,上得岸來,雖然全身濕透,仍連忙執禮謝道:“感謝仙子搭救。”這女子站在水邊,把長發一甩,然後回頭,莞爾一笑,那臉上的酒窩映著一對閃亮的雙目,把個靜閑看得魂飛魄散。想著剛才自己赤身裸體,更覺麵紅耳赤。

  這女名叫回雪,其師赤霞仙姑在山上修道多年,外麵並無人知曉。也是機緣巧合,這恭州升格為重慶府後,赤霞仙姑突然帶著回雪往京城臨安辦樁舊事,但走至湖北武昌後,回雪也不知何事,赤霞仙姑又急往回趕。

  赤霞仙姑師徒倆從東水門外乘船至武昌後並未乘船而回,那時長江三峽上水之船,主要靠牽夫拉船,行人自覺太費時日,乘客稀少,為此,都騎馬走陸路回重慶。隻是要從襄陽府,過武當山,千裏迢迢,且要路過一段金人控製區。不過習武之人倒是不在乎,隻是算來陸路節省時日,便尋道而來。一路上倒也還安靜,曉行夜宿,非隻一日,便來到合州,離重慶府指日可待。這赤霞仙姑,雖在重慶塗山餘脈的樵枰山幽岩洞中修道,但也常年外出走訪,所以南宋各州府城鎮均有涉足。到達合州城後,來到七澗清瓷窯找到一個叫多缽的老人。七澗清瓷窯在南溪河北岸坡地上,其清瓷的胎質一般多為褐色,紅褐或者紫褐,因胎質中含鐵量的多少呈不同顏色。這多缽老人在燒青瓷上,手藝首屈一指,在南宋西南各地都有盛名。宋光宗繼位後,重慶府還派人送了兩個重疊的福娃作為貢品進京朝賀。多缽這些年來一直擔任七澗青瓷窯的技師,連總管白榮華都敬他如父,怕重慶府有令,到時交不了差便擔待不起。

  這天多缽和白榮華正在花廳裏看一對剛出窯的青瓷南極仙翁,說是合州知府要給父親做六十大壽燒的賀禮。忽聽門人來報,有赤仙婆婆找多缽師爺。多缽出花廳到客堂,坐下連呼:“有請,有請。”赤霞仙姑與回雪進了客廳,兩相見禮畢,多缽道:“赤仙看來氣色尚好,可喜可喜。”赤霞仙姑道:“得蒙上天垂憐,你身體也安好。本欲還京,了此殘生,不想在武昌遇你師弟多瓶。”多缽聽後一怔,且聽赤霞仙姑道:“那日在黃鶴樓下正觀賞一青瓷仙鶴,一打聽便是你師弟手藝。說也巧,那日他便在黃鶴樓等你或我,並說是等了多日。我一聽忙問,他便如此這般地給我一講,我聽後心驚,便從他那手中接過這個小青瓷仙鶴,便取道合州而來。”赤霞仙姑說後,取出一隻青瓷仙鶴遞給多缽。多缽接過一看,也是驚嚇不已。連聲道:“不好,不好,怕宮內又出事了。”庚即站起身來道:“你在此稍候,我去去就來。”這回雪也不知他倆因何而急,也不便打聽,隻默默地站在赤霞仙姑身旁立著。一會兒,多缽走進來,帶來個夥計,這人雙手抱著一太上老君的青瓷像。多缽說:“這尊仙像,乃是家師臨終前交付於我。現在看來,我的事急,無力保存,還是赤仙妥為收藏,便是增我功德了。”赤霞仙姑迎上前來,看著這尊仙像,不禁淚珠滾出。

  這尊仙像是按宋徽宗的聖像燒出。這徽宗自稱道君皇帝,整日沉溺在筆硯丹青、騎馬射箭、豢養禽獸、蒔弄花草之中,書法的造詣可謂一絕。隻是治國無方略,盡被奸臣專權。生得英俊瀟灑,平日裏也去京城尋花問柳,又出手大方,自博得青樓歡心。特愛古玩奇珍,對皇宮內供瓷器也多留心思。常常不問朝政,乃至後來被逼讓帝位。自在宮裏,無所事事。靖康元年冬,有一日欣賞一尊老君像時,總覺得太過完美,便通過小太監喜子得知是開封府外,帖記瓷窯場的師傅多能所供。而且打聽到燒瓷之人是多能之妹,便好奇心起,要一睹這佳人芳容。這日便微服出宮到了瓷窯場,訪得這佳人後,頓感六宮粉黛顏色俱無。且因太監打點,便私賃別院,藏嬌在宮外。並派一員大內侍衛護院,以保娘娘安全。自己稍有閑逸,就讓小太監喜子帶路,便來尋魚水之歡,以解煩憂。不料半年之後,金兵南來,擄走二帝及其皇宮內宗人等四百餘北去。

  這佳人小名紫仙,自幼習得琴棋書畫,還善詩詞,和這徽宗太上皇也算是地配一雙。金兵攻陷東京後,護院侍衛陸斌與她哥多能帶著家人一路南逃,因這紫仙已有身孕,暫且在臨安城租房住下,不一日,產下一女。

  待宋高宗放棄東京後,苟且臨安。但不過三年,金兀術揮兵南下,宋高宗不敵,渡海南逃。金兵進臨安城,屠殺百姓,掠奪財物,這多能又舉家向西逃到武昌。此時紫仙所生之女已經三歲,自認是皇家血脈,如太陽光芒,便取名赤霞。後來南宋名將韓世忠以八千兵抗拒金兵十萬之眾,在黃天蕩大捷,金軍從此不敢輕易過江,南宋朝廷的半壁江山才得以保全。待赤霞仙姑長到十歲時,與徽宗一起被俘的小太監喜子回到南宋臨安,告知高宗皇帝,徽宗在民間有一皇子。高宗聽後非常愕然,因為當時無懿太子死後,高宗沒有後人。照茲聖獻皇後做異夢,密為高宗言之,高宗有所悟。右撲射範宗尹又與高宗相謀,於是下詔選太祖之後。此時高宗雖然在紹興二年已把太祖的子孫選了一位在禁宮,雖未立為皇儲,但朝內中人早已心知肚明。如果現在接回在民間的皇子,自己的兄弟,即徽宗之子為儲。這樣一來,朝廷勢必又生波瀾。於是在摸清情況,隻有太監喜子清楚此事後,賞了他一碗毒酒,讓其一命歸西,又讓侍衛搜尋追捕陸斌。

  那多能從臨安逃出後,雖有些家資,但人多用度大。為維持生計,在武昌城外操起舊業,開窯燒瓷。生意也能夠維持,幾年過去,家也殷實起來。這日得到朝廷在密捕陸斌的消息,大感不妙,收拾細軟,連夜取道劍閣,向蜀中逃去。留下窯場,安排老家人打理。這一走在成都府各地東躲西藏。到了高宗紹興十二年八月,奉迎徽宗及顯肅,懿節二後的梓宮,奉安於龍德別宮後,高宗還下旨追捕。而此時多能仍然不敢開窯,一家人在合州城外找到了妻弟彭文寬,偷偷定居下來。這多能育有二子,即多缽和多瓶。但自小時,便不稱父親,隻叫師傅。兩兄弟也以師兄弟相稱,以免外人知道底細,包括兩兄弟關係俱是後來才知。

  一日多能忽知抗金名將嶽飛被莫須有的罪名而受害入獄,頓時肝膽氣炸,是夜而亡。宋高宗在位三十六年後,也禪讓帝位給孝宗。而今多缽也已近五十之人,見赤霞仙姑突至合州,告之多瓶所言,才將多年來父親保存的太上老君像取出交與赤霞仙姑。赤霞睹物思人,悲傷不已,隻得帶著回雪回幽岩洞隱居。但當走進花溪河上的半山腰,見布防的竹標已落,而地上無人。以她的內功聞覺,知道受襲擊之人已逃脫,或已落井洞而亡。也未去檢查其他機關,便徑直上到幽岩洞裏,取出仙像,奉於石桌上,拜後,在像前打坐。這洞內甚是寬敞。幽靜,鬆油燈把洞內照得亮亮堂堂,在這群山蜿蜒、峰巒疊障的洞天福地裏,赤霞仙姑已修道四十多年。

  回雪見師傅打坐後,在洞外呼喚自己養的大狼狗山兒。隻見她一聲尖哨過後,那犬不知從何處便猛衝過來。她抱著犬親熱一陣,狼狗急咬她衣角,要牽她到一個去處。回雪便跟她到了山腰竹標處,這時她已明白肯定有人落進洞去,便下到山泉邊,向溶洞裏遊去,才將靜閑救了出來。

  此時靜閑望著仙女一般的回雪,有如出水芙蓉,雖白衣浸透,卻更顯她女人挺拔的風姿。這回雪見靜閑一直低頭不知所措,自也羞愧起來。在這世外桃源的洞府裏,兩人似乎都感到了原始的衝動在觸及心靈,要不是狼狗山兒見生人,從洞口泅水進來,狂吠幾聲,這回雪真是要步入妙境了。忙下水招呼著狼狗,遊出洞去。

  全身濕透的靜閑稍寒忽冷中有了饑餓之感,便下到溫泉中,不知如何是好,隻有閉目養神。一會兒,卻聽身後洞裏似乎另有別洞,忙側頭向後看,隻見回雪拿著一個包袱,從一個小洞口走出。對著靜閑道:“你去把衣服換下,來吃些東西。”

  靜閑換了衣服,自是納悶,沒想到這套衣服,這麽合身,隻是年代太久了。穿衣出來也無言語,隻狼吞虎咽地大吃一頓,立覺神清氣爽。回雪見他吃得正起勁,便道:“你是何方人氏,哪日落下洞裏?”靜閑道:“我和同伴路過此地,卻中你們機關,現在隻剩我一人。也不知你們為什麽?”回雪一聽,顯然吃驚:“其他人呢?”靜閑道:“隻我和無相師傅掉入洞裏。無相師傅先前已遭人下毒暗算,落入洞裏十多日後便圓寂了,其餘二位在山上走失。”

  回雪聽後,非常不安,麵帶愧色,心想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這山中雖然沒有猛獸,但師傅為防追殺,不得不在此布滿機關,隻是從未像這次這樣傷及無辜。便輕聲說:“真是對不起,明天我們一起去找尋他們。”靜閑默默地點點頭。隻聽回雪又說:“你今晚可在上麵的溶洞去住。上麵有許多大小不同的溶洞,可好玩了。”

  靜閑隻得跟著回雪穿出洞口,繞過回廊,拾級而上,又進了一個洞口。卻見裏麵有很寬大一個洞廳,廳四周都有洞口相連。靜閑站在大廳的中央,由於廳較大,牆上的一盞燈顯得比較昏暗。回雪說:“你可就在這廳邊的洞裏休息,我還要到內洞去看師傅。”

  靜閑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斜麵的一個洞口後,便在旁邊洞內打起坐來。他先習練金剛心法,並慢慢地運轉全身真氣,然後又將五鬥劍法在腦海中走勢,頓感雙手中指拇如利劍要出鞘一般,立即屏住呼吸。然後站起身來,在洞內廳堂走了幾圈,一直告誡自己不可性急。隨後在一張石床上休息,一會兒便呼呼睡去。

  清晨醒來,卻見回雪甜甜地在床邊望著自己笑。先是一驚,庚即站起身來,然後用手揉了揉眼。回雪道:“先洗個淋浴,然後吃早餐。”說著帶著靜閑穿過一個洞口後,轉過一條回旋而彎曲的洞,出到洞口,便見一股飛瀑從天而降,越是走近,越感到溫熱。回雪把手中一張麵巾遞與靜閑道:“你不要走得太出去了,外麵危險。而且水太大,又冰泠。隻有裏麵這股才是溫泉,我在外麵廳中等你早餐。”

  靜閑見她走後,才躲在洞邊,脫卻衣服,赤身裸體地洗起來。這種洗浴是他平生從未感受過的,本來昨夜休息後,身體已經非常舒服,此時再加上溫泉淋浴,更使身心放鬆。因而,現在在大廳裏用餐,竟然把所有食物都一掃而光,眼裏還發出尚未吃飽的光來。回雪看後,不覺好笑,因從未見有人這樣大的胃口。一會兒又從洞中端出食物擺在石桌上,靜閑此時才算吃飽。但自己也覺不好意思道:“我練了一種功後食量大增。”回雪聽後似乎非常理解地說:“沒什麽,洞裏有吃不完的食物。”

  重慶的冬天,常是雲霧繚繞,山上看得見日出,山腳卻是白霧茫茫。今日還算運氣,昨夜下了一場雨,他們在洞裏一點也沒有感覺。太陽剛從東麵山頭露出光來,他倆便在花溪河沿岸尋找胡神醫和苦心。卻見這山、水、泉、林、洞、瀑皆具,獨具特色的溫泉和蜿蜒而過的花溪河交相輝映。回雪道:“這南塘溫泳、花溪垂釣、虎嘯懸流、峭壁飛泉、五湖占雨、三峽奔雷、灩瞙歸舟、仙女幽岩、小塘水滑、石洞探奇、弓橋泛月。而且春花秋桂,頗具特色。”靜閑聽她如數家珍,但心裏卻隻想到胡神醫和苦心。想來已有半月多,靜閑的思想裏矛盾重重,又想盡快見著他倆,卻又不想找到,因為他怕找到的是他們的屍體。所以,他一直走在回雪的後麵,隻依靠回雪在前麵搜尋,自己跟上步子就行了。一連找了七日,把大山周圍幾乎走了個遍,依然沒有胡神醫和苦心的蹤跡。回雪每天在搜尋中,也沒有忘記采摘山上的鮮菇和野菜帶回洞裏。靜閑雖然有些憂鬱,但覺得胡神醫和苦心也許躲過了這一劫,又放下心來。在這七天中,靜閑和回雪非常熟悉了。靜閑說話本來就老實,現在是有一說一,有問必答。這天晚上,他幾乎把他所有的故事都講給了回雪聽,這回雪與他也更加親近了。他倆正講得起勁,突然洞外狼狗山兒又狂吠起來。回雪迅速吹滅油燈,奔出洞去。靜閑本想跟去,可是燈滅後,他眼前一片漆黑,根本無法移步。一會兒,一陣腳步聲從外麵進來,隻見回雪打了火石,點了燈,見進來的是三個男人,各自提了個口袋,放在大廳旁的一個洞裏,回雪一麵招呼著他們用茶,一麵打聽著外麵的事。突然,其中一位對著靜閑大叫一聲:“陸……”回雪轉眼一看,是靜閑站在牆角洞口邊,又穿著陸斌的綠色衣服,覺得他們是眼花認錯。

  回雪忙上前介紹道:“這是合州七澗青瓷窯來的彭氏三兄弟。奉了多老爺的命,給我們送食上來。這裏……這是我師弟流風。”回雪說著把靜閑一指。這靜閑正要說話,隻聽回雪說道:“我送三位麵見師傅,你在外廳等候。”哪知這三位走進內洞後,彭老大借叩首之機,突然向赤霞仙姑一個大手襲去。那赤霞仙姑稍一警覺,便感到左手發麻,忙將右手一揮,單掌推出,隻聽轟地一聲,把彭老大的手膀擊碎。然後順勢而發與彭老二、彭老三施展殺手。回雪見狀,慌忙護衛著師傅,與彭老大也交上了手。這靜閑本在廳外,想這三人送食物怎麽就這麽一點,而且還是黑夜才來,正自納悶。忽然聽見內洞廝殺聲起,頓叫不好,趕忙衝向內洞來。這內洞的廳比外邊小了一倍,但燈火通明。他進到洞來,一個箭步躍在回雪身前,把那五鬥劍法幻著大力金剛指。隻一招翻江倒海,便叫彭老大魂飛魄散,正欲逃去,卻被一指點了百會穴,頓時癱倒在地。然後一回手,一個捷足先登,把彭老二、彭老三雙雙重傷於掌下。

  哪知他出掌時,右手卻自動變成了大力金剛指,順勢一張麵皮從彭老三臉上撕出。一看那人,哪裏是彭老三?回雪氣憤得還未出掌,這個假彭老三被赤霞仙姑一劍刺來,頓時氣絕。彭老二還沒有反應過來,也被赤霞仙姑一劍而斃。此時靜閑又從癱倒在地的假彭老大臉上撕下麵皮,正待審問,隻聽赤霞仙姑道:“休要問,我認識他們。這是川西三鷹,專做官府的爪牙,揭了內榜專門追殺我們。”說著回一劍將他斬成兩截,然後還不解恨地把三具屍體的三頭六臂一齊削下,方才解恨。

  這靜閑被這一幕看得驚呆了,但他立刻感到赤霞仙姑過去肯定有更為血腥的故事。他擔心後麵洞外也許還有幫手,正欲往洞外,哪知赤霞仙姑看出他的想法就說道:“這三人功夫都是十分了得,我本不是他們對手,承蒙少俠施以援手,否則我命休矣。”靜閑趕忙推辭:“不敢當。”回雪道:“五年前師傅在涪州,被這三個惡賊追殺,跑到我家。我讓她藏在村口大樹的地洞裏,然後忙往家裏趕。那時,我父母正打魚回來,這三個惡賊問我父母有無看到一個受傷的女人。本來我父母也不知道,就說不曉得。當時我看見父母正要叫喊時,隻見他們出手打殺了我父母,接著提起我父母往房裏擲去,然後一把火將我家房子也燒成灰燼,隨後,沿著屋後的山崗追去。我當時嚇得不知所措,哭不出聲,隻氣得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熊熊大火。”說著眼中噙著淚水。靜閑聽後,深感詫異,他想自己平素武功一般,剛才是力保回雪的安全,才奮力一拚,哪知這三個如此不堪一擊。但剛才所聽赤霞仙姑之詞,又說這三個武功是何等了得,自然奇怪。他想,也許如此吧。因見回雪師傅出劍之快,內力之深也可反證。但自己隻知順勢而為,不想且有如此妙功。其實靜閑哪裏知道,他在短短的時間之內,練習了兩大高手的絕世功夫。而這兩種功夫,大有互補之妙,一經習練,相得益彰,隻是現在還沒有全部通熟,否則獨步武林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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