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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昭梿

  昭梿(1776—1829),滿清皇族,為努爾哈赤第二子代善之後,自號汲修主人、檀尊主人等,先後做過散秩大臣、襲禮親王爵等。後遭人誣告,被圈禁。獲釋後一直沒有得到重用。昭梿生活在乾嘉時期,受家學和時風的影響,頗好文史,所著《嘯亭雜錄》具體地記錄了許多清代史實,可以補一般史書之缺,被譽為具有較高史料價值的筆記。

太宗讀金史

太宗天資敏捷,雖於軍旅之際,手不釋卷。曾命儒臣翻譯《三國誌》及《遼》、《金》、《元史》,性理諸書,以教國人。嚐讀《金世宗本紀》,見其申女真人學漢人衣冠之禁,心偉其語。曾禦翔鳳樓傳諭諸王大臣,不許褒衣博帶以染漢人習氣。凡祭享明堂,必須手自割俎以昭其敬。諄諄數千言,詳載聖訓。故純皇帝欽依祖訓,凡八旗較射處,皆立臥碑以示警焉。

誅袁崇煥

本朝自攻撫順後,明人望風而潰,無敢攖其鋒者。惟明巡撫袁崇煥固守寧遠,攻之六月未下。高皇拂然曰:“何戇兒乃敢阻我兵力?”因罷兵歸。故文皇深蓄大仇,必欲甘心於袁。己巳冬,大兵既抵燕,崇煥千裏入援,自恃功高。文皇乃擒明楊太監監於帳中,密劄鮑承先在帳外作私語曰:“今日上退兵乃袁巡撫意,不日伊即輸城矣。”複陰縱楊監歸。明莊烈帝信其間,乃立磔崇煥。舉朝無以為枉者,殊不知中帝之間也。

親定陵寢

章皇嚐校獵遵化,至今孝陵處,停轡四顧曰:“此山王氣蔥鬱非常,可以為朕壽宮。”因自取佩擲之,諭侍臣曰:“落處定為佳穴,即可因以起工。”後有善青烏者,視丘驚曰:“雖命我輩足遍海內求之,不克得此吉壤也。”所以真我國家萬年之業也。

拜明孝陵

仁皇帝六巡江、浙,每至江寧,必幸明孝陵,拜謁如儀。嚐曰:“明太祖一代人傑,不可褻慢。”其他如遼、金諸陵,亦皆如謁明陵製,其雅慕先代如此。

今上待和珅

丙辰元日上既受禪,和珅以擁戴自居,出入意頗狂傲。上待之甚厚,遇有奏純廟者,托其代言,左右有非之者,上曰:“朕方倚相公理四海事,汝等何可輕也?”珅又薦其師吳稷堂省蘭與上錄詩草,覘其動靜。上知其意,吟詠中毫不露圭角,故珅心安之。及純廟崩後,王黃門念孫、廣侍禦興等先後劾之,上立命儀、成二王傳旨逮珅,並命勇士阿蘭保監以行。珅毫無所能為,控製上相,如縛庸奴,真非常之妙策。恭讀《味餘書室稿》中《唐代宗論》,有雲:“代宗雖為太子,亦如燕巢於幕,其不為輔國所讒者幾希。及帝即位,若苟正輔國之罪,肆誅市朝,一武夫力耳!乃舍此不為,以天子之尊,行盜賊之計,可愧甚矣!”乃知睿謀久定於中矣。

塞勒醉公

睿忠親王嗣曾孫名塞勒,性爽伉。嗜糟醨,日夜不醒,雖朝會,酒氣猶熏然,人呼為醉公。然遇大事多直鯁。康熙戊戌,理邸以罪黜,東宮虛位,聖祖命諸臣集議。時廉王覬覦大器,揆敘、王鴻緒複左右之,公憤怒起於座,高聲曰:“惟有立雍親王,天下蒼生始蒙其福也。”眾為之憬然。後世宗即位,召公責之曰:“當日汝言,幾有危於朕躬。然汝忠鯁可嘉,嗣後慎勿多言也。”公免冠謝曰:“臣一時直性,不能自遏抑也。”後乾隆戊戌複睿邸,追贈公王爵。

範文肅公厚德

範文肅公文程為宋忠宣公裔。國初仗劍謁軍門,太祖曰:“名臣後,宜厚待之。”遵化四城之役,公守灤州,獨得保全闔郡生靈。大兵入關時,公參決幃幄,勸睿忠王秋毫無犯,為明帝發喪,並護送倪文貞公靈柩南歸,凡忠義之士皆褒獎之。時定賦稅,有司欲以明末練餉諸苛政為殿最,公曰:“明之亡由於酷苛小民,激成流寇之變,豈可複蹈其所為?”因以萬曆中征冊為準,歲減數百萬兩,民賴以蘇。故其簪組鼎盛,為八旗巨室雲。

紅蘭主人

紅蘭主人諱嶽端,安親王子,安節王弟也。善詩詞。崇德癸未時,饒餘王曾率兵伐明,南略地至海州而返,其邸中多文學之士,蓋即當時所延致者。安王因以命教其諸子弟,故康熙間宗室文風以安邸為最盛。主人喜為西昆體,嚐延朱襄、沈方舟等為上賓。方舟妻某,遲方舟久不歸,作《杭州圖》以寄之,當時傳為佳話。主人嚐選孟郊、賈島詩,為《寒瘦集》以行世。以宗藩貴胄之尊,而慕尚二子之詩,亦可謂高曠矣。

傅厚庵

乙卯春,湖南苗疆蠢動,毗連三省,時福文襄王為滇督,因率兵討之。時貴州提臣花連布,驍將也,立解永綏之圍,苗頗警畏。王惑於幕客言,欲養賊自重,以邀封拜,乃頓兵不進,與川督和公琳日夜飲酒聽樂。苗匪因玩視王師,煽惑勾連者日眾,加以山崖險阻,我兵不能寸進。又有不肖將士興言以價贖地,苗益肆無忌憚,日相焚掠。二公受瘴相繼死,繼之者為明參政亮,複以湖北教匪故,匆匆北歸,未及創懲。傅厚庵鼐者,浙江人,以吏掾仕湖南。習知苗中情形,文襄王重倚之,明參政因薦公為鳳凰廳同知。公受命時,乾州、鳳凰各廳苗民出沒,居民逃竄,公翦荊棘,招逃亡,團練鄉勇數月,曰:“可以用命。”因率兵攻苗寨。苗目笑曰:“往昔夙將如福王者,尚不敢攖吾鋒,藐爾微員,何足汙吾刃也?”因轉戰數旬,苗民大敗,奔還其寨。公率眾圍之,苗民請降,公與之約曰:“嗣後有闌入漢界者,吾當檄及誅之,有匿不與吾,必闔寨屠夷,不汝貸也。”苗匪稽首,惟命是從。公乃厚加撫恤,曰:“叛即吾仇,降即吾子也,忍不撫育之耶?”苗民益感激。公在任十年,苗民無敢出寨滋事者,上大喜,加公按察使。因陛見歸,觸暑,暴疾殂於途。上甚悼惜之,加巡撫銜以旌之。

愛公知人

英誠公愛星阿,揚武勳王之孫也。同吳三桂入緬,擒獲明主由榔,有功績,任領侍衛內大臣。初,索相國額圖以椒房擅寵,明太傅珠時為侍郎,因交結索公,得以見知於仁廟。愛公謂索曰:“吾視明公才智,皆出君上,今雖因君見用,而其誌殊有所畏愞,蓋忌公同事故也。他日齒奇齕公者,必明某也。”索不悟其言。其後明太傅招引高江村、徐健庵輩,結為朋黨,索終為其所擠落職,抑鬱以終,果如愛公之料雲。

西山活佛

乾隆乙巳、丙午間,有順義民婦張李氏,善醫術,兼工符籙祈禱之事,病者服其藥輒瘥。又有宦家婦女為之延譽,爭建西山三教庵、西峰寺與之居,虔為供奉,號為“西山老佛”。後燒香者即眾,男婦雜遝,頗有桑間、濮上之疑,為有司所懲治,將張李氏伏法,其風始熄雲。

畫眉楊

京師有善作口伎者,能為百鳥之語,其效畫眉尤酷似,故人皆以“畫眉楊”呼之。餘嚐見其作鸚鵡呼茶聲,宛如嬌女窺窗。又聞其鸞鳳翱翔戛戛和鳴,如聞在天際者。至於午夜寒雞,孤床蟋蟀,無不酷似。一日作黃鳥聲,如睍睆於綠樹濃陰中,韓孝廉崧觸其思鄉之感,因之落涕,亦可知其伎矣。

嶽少保之死

昔蘇東坡以不及見範文正公為恨,蓋不同朝故也。嶽少保起入為少宗伯時,餘已任散秩大臣,因直宿中禁,不得常至西苑,故未能與公一會,至今心猶耿耿。聞公入都時,已抱沉屙,京中素無邸舍,因寓居友人家中。後病篤時,遷於某寺中,龕燈糸惠帳,渾如旅客,實近日大僚中所罕見者。其夫人賴友生為之置室,親紡織以度日。而其本旗都統某,因公有代屬員分賠款項,立逼夫人鬻室充公,人皆為之切齒。未逾歲,某卒以貪事敗死。

毒死幕客

有某江督,任蘇撫時其父為福建將軍。某歲出洋船數百艘,名為其父飲膳之貲,實陰鬻米於外洋以獲重利,皆幕客某為之經理。後江督高文端晉聞客練達幕事,欲親為延聘,某公恐泄其陰事,因延幕客會飲,置毒酒中,以滅其口。至今蘇人猶能言之。

書劍俠事

餘友畢補垣雲:“粵西永寧州有陳氏者,家巨富。嚐飲於州署中,席間有偉丈夫闖然至,衣服鮮美,年甚髫稚,與州牧款洽。陳異其人,訊諸州牧,牧曰:‘此所謂李氏子,至州已三載,惟以交納官吏為事,實未詳其世族。’陳有少女,因欲贅李為婿,倩州牧為媒。李慨允之,惟約曰:‘每月有數夕,吾應夜出會客,莫相為阻。’陳允之。既贅數月,每夕出,終夜不返,所招徠者皆峨冠奇服,相貌僛醜之輩。陳叟亦頗悔為姻,既已贅之,無如何也。吳中有葉氏子者,少無賴,好劍術,有老嫗導之,能以劍為雙丸,納諸口中,又能使人以白刃擊其肩背,終無血跡。老嫗因曰:‘此麻姑避劍法也。’葉拜學其術,因出遊於外。時王師征緬甸,有轉餉至楚南沅州者,一夕忽失銀數百鞘,守吏大驚,因督責胥隸捕緝,終日笞撻。有老胥曰:銀至數百鞘,非一人之所能持,如其夥眾多,聲應喧遝,何以守者闃然無所聞見?其中必有異也。’因號泣路旁。葉氏子適至沅,異而問之,老胥告其故。葉憐其老,曰:‘吾可為代覓之。’因赴滇、黔物色之,終不得其要領。一日,路之永寧,遇李生於途,詫曰:‘此小李將軍也!奚以至此?’因問諸路人,曰:‘此陳氏贅婿也。’葉氏子遂至陳宅,告楚中失帑之故。陳亦訝曰:‘數日前吾婿頗暴富,未審其財物所自,豈即盜官項耶?’葉曰:‘夜中令汝女細詢之。’陳叟告其女。晚間李生至,入戶,見妻色淒然,曰:‘此必有異。’因究詰之,女戰慄無人色,長跽以謝。李生疑有他故,因拔壁上劍將斬之。葉氏子自窗躍入曰:‘不可害良家女,泄其機者為某甲,請斬吾首可也。’李嗒然棄劍曰:‘吾兄奚至此?吾事敗矣,不可久居於此。’葉氏子忿然責之曰:‘吾儕以義為重,豈可盜官家物,使遺禍於他人以遭天譴也?’李生曰:‘諾,兄可速回楚,官帑保無遺失,吾亦棄此而他徙矣。’葉氏子因辭陳叟歸,李生亦以其日棄家去,不知所之。是夜沅庫得所失鞘,封印如故。葉氏子既歸吳中數載,相物色者愈眾,葉氏子曰:‘布衣而享妖異之名,其禍足以殺身。’因辭其父母雲:‘欲之點蒼山學道。’至今未歸”雲。此甲寅秋日告餘者。今補垣已歿廿載,未知其事確否?聊漫錄之,以誌異雲。

洪文襄待客

洪文襄晚年,既謝事,複獨居侘傺侘傺:失意的樣子。有其同鄉士人往謁,公拒不見。士人歸旅邸,無聊甚,晚間喧傳相國回拜,已至門矣。士人趨出,公降輿握手,故作寒溫泛語久之。入則四庭肴饌備陳,珠簾繡幕,華燈輝熠,公延管入首席,陪座者皆一時名士。既而笙管繽紛,伶工畢集。演劇數出,酒數行罷,公起告辭,士人送出,公又辭讓,須臾乃登輿去。士人返舍,依然寒燈如豆,破壁頹垣猶如故也。蓋公久蓄將略,無所施為,聊借款客以展其懷抱耳。

裕陵聞香

刑部侍郎永祚言,其任工部司員時,督辦純皇帝大葬禮事。甫啟地宮石門,聞有異香自隧道出,清芬可愛,如是者數日乃已。蓋寢宮幽日久,山嶽秀氣所鍾靈也。

蔣文肅入場

蔣文肅赫德,初名元恒,永平灤州人。幼為諸生。善望氣術。明天啟丁卯,公赴科場,夜間聞明遠樓鼓聲,驚曰:“此頹敗之氣,其國安能久長?”故不終闈而去。遍遊九邊,雲:“王氣蔥嶐,聚於遼、沈,其間必有聖人禦世,吾蓄材以待可也。”逾年,文皇帝入關,公杖策軍門。上閱其文喜之,因改今名,遂攜出塞,不數載以致大拜雲。

先悼王善六合槍

先悼王諱椿泰,先良親王嫡子,幼襲王爵。闊懷大度,撫僚屬以寬恕,喜人讀書應試,人皆深感其惠。善舞六合槍,手法奇捷,雖十數人揮刃敵之,莫之能禦。又善畫朱砂判,嚐於端午日刺指血點睛,故每多靈異。餘少時尚見一軸,其判俯首視傍側,如有所睹,每使人警畏雲。

欽訓堂博古

宗室輔國公永璥,號素菊,理密親王孫也。好收藏古字畫書籍,善為甄別真偽,凡經公品題者,百無一失,故收藏家皆首推之。汪文端公嚐倩公分別所藏卷軸,公撫摩終日,曰:“惟米襄陽一帖近真跡,其餘皆偽鼎也。”汪為之勃然變色,公亦不顧也。餘幼時拜謁其室,見架上書卷紛披,惜未得一寓目,近聞皆至散佚,殊可惜也。

花老虎

花軍門連布,滿洲人。以世職洊至南籠鎮總兵官。性質直,與人交有肝膽。少時讀書,曾習《左傳》,故於戰法精妙。乙卯春,方入覲,半道值銅仁紅苗殺官吏反,福文襄王以總督進剿,檄留公隨營。素稔公勇,令首先解永綏圍。公率百餘騎長驅直入,破毀苗寨數十。苗人皆烏合眾,未見大敵,大驚曰:“天人神兵至耶,何勇健乃爾?”因遠相奔潰,永綏之圍立解。時公著豹皮戰裙,故苗人呼為“花老虎”雲。王大軍至,令公結一營,當大營前禦賊,悉以剿事委之。王日置酒宴會,或雜以歌舞,公則晝夜巡徼,饑不及食,倦不及寢。苗匪既知王持重不戰,乃獸駭豕突,或一日數至,公竭力堵禦,賊已退,乃敢告王知。如此百晝夜,須發盡白,而旁有忌其功者,互相肘掣,故不及成功。小竹山賊匪叛,黔督勒公保檄公督兵往剿。公禦賊山梁上,轉戰益奮,中鳥槍三,墜入深澗中,詬罵不絕口。賊欲鉤出之,乃自力轉入岩石中,折頸而死。事定,諸將弁百計出其屍,顱骨皆寸寸斷矣。事聞,上震悼,特賜祭葬雲。

和相善謔

和相雖位極人臣,然殊乏大臣體度,好言市井謔語,以為嬉笑。嚐於乾清宮演禮,諸王大臣多有俊雅者,和相笑曰:“今日如孫武子教演女兒兵矣!”又安南貢金座獅象空其底者,和詫曰:“惜其中空虛,不然可多得黃金無算也。”為夷官所姍笑,其器量淺隘若此。嚐閱《聞見後錄》,載章子厚好為市衢之談,以取媚於神宗之語,可見今古權奸如出一轍也。

年羹堯驕橫

年大將軍羹堯,受憲皇帝知遇,以平青海功,封一等公,金、黃服飾,三眼花翎,四圍龍補。其子年富,封一等男,其家奴魏之耀,賞四品頂戴,實為近世所無。年既承天眷,日漸驕邁,入京日,公卿跪接於廣寧門外,年策馬過,毫不動容。王公有下馬問候者,年頷之而已。至禦前,箕坐無人臣禮,上皆優容之,而年猶不悟。至書“夕惕朝乾”為“朝惕夕乾”,語意幹指斥,故上決意誅之。籍沒日,其家蓄婦女舊包頭數篋,雲欲作綿甲者,又有刀劍無算。命其交將印於嶽威信時,年遲三日始付出。或雲其幕客有勸其叛者,年默然久之,夜觀天象,浩然長歎曰:“事不諧矣!”始改就臣節。其降為杭州駐防防禦時,日坐湧金門側,鬻薪賣菜者皆不敢出其門,曰:“年大將軍在也。”其餘威尚如此,實近日勳臣所未有也。

太和門箭

豫通親王下江南時,王鐸、錢謙益等迎降,王未察其誠偽,命都統舒穆祿譚泰往偵之。公至太和門,門扉為故明舊物,生鐵包裹,甚為堅厚,公拔矢射之,洞穿其扉,明人驚駭,以為神力,今其箭猶存。每翠華南幸時,有司飾其楛羽以示威德焉。

韓貞文先生

韓貞文先生馨,長洲人。少時習字,董香光見而悅之,曰:“此子日後必以書法擅名。”年七歲,書“五人之墓”碑碣,人爭異之。至國初,隱居不仕,惟以習學禪定為事。晚年披發頭陀,作出世裝。其弟某有習科名者,先生曰:“皇清以義受命,其垂統之誼甚正。然吾儕生於季世,食明之粟已久,不可為失節之婦,以為異日子孫羞也。”其沒後,門人私諡曰貞文先生。今大司寇崶即先生玄孫也。

線量美人

蔣司農賜棨,為文肅公孫。承先代家世,上頗優眷。侍郎乃附和和相,因與其家人劉全等聯為友誼,分庭抗禮,頗自墮其家聲。朱文正公曰:“使戟門不趨和相,自守家範,其侍郎固在也。今周旋若此,乃終未能改一官階,徒自減其聲價,甚無謂也。”侍郎頗好聲色,以為婦女頎而長者,其交始久。故預製墨線,合其度者方為收用,時謂之線量美人雲。

魁製府

魁製府倫,完顏氏,副將軍查弼訥孫也。性勇幹。純皇帝召見,詢以家世,公自述戰功,口如瀉水,因授福建將軍。公喜聲伎,嚐夜宿狹巷,為製府伍拉納所覺,欲劾之。伍固貪吏,嚐納屬員賄,動逾千百,有不納者,鎖錮逼勒。又受洋盜賄,任其劫掠,毫不捕緝,五虎門外,賊艇雲集。公慨然曰:“夫夜合之欲,情不自禁,乃過之小者。若伍公以天子封疆大吏,舉止有同盜賊,貪黷無厭,不知自相愧悔,乃反欲劾人耶?傳曰‘無瑕者可以責人’,其不明何若也。”乃抗疏劾伍之貪縱,並閩省庫藏虧絀事。上大怒,立置伍於法,以公代其位。伍故某近臣戚畹,故公直名聞於當時。及今上親政,公丁艱歸,以直見知。時勒相公為經略,待滿兵甚嚴肅,故蜚語上聞,命公往代其任。公至營宣諭畢,勒公即就逮,合營訴其冤抑,乞公代奏,公毫不省察,故人心渙散,不複為其所用。嘉陵江之役,一任賊人偷渡,無為其抵禦者,公以是獲罪賜死。然其剛鯁之氣時相發露,非近日模棱諸公所易及也。

姚姬傳

桐城姚姬傳先生鼐,成癸未進士,官至刑部郎中。劉文正公素加賞識,曰:“近日文人能知政體者,唯姬傳一人而已。”公為方靈皋弟子,故古文學歸震川,而精粹過之。其紀事體多模仿廬陵,殊多神逸。文正薨後,公即請假歸裏,以教課為生。居鄉循古禮,日講政書於塾中。有賈人子以重幣聘公,力卻之,曰:“鯫生雖貧,不能受無義之才也。”今年八十餘,輕健如故,猶著述不休雲。

稗史

按:紀曉嵐宗伯《灤陽續錄》載五火神事,力辨其妄。因思委巷瑣談,雖不足與辨,然使村夫野婦聞之,足使顛倒黑白。如關公釋曹,潘美陷楊業,此顯然者。近有《承運傳》,載朱棣篡逆事,乃以鐵、景二公為奸佞。又有《正統傳》,以於忠肅為元惡大憝,又本朝佛撫院盲詞,以李文襄公之芳為奸臣,包庇其弟。此皆以忠為奸,使人豎發。不知作俑者始自何人,任使流傳後世,不加禁止,亦有司之過也。

華山道士

乾隆初年,有京師白雲觀道士往遊西嶽,夜宿湘子亭,見一道士,豐頤美髯,望之若仙,年已九十餘。與之談國初事最悉,京師道士怪而問之。其人慨然告曰:“吾本滿人,少從英王西征,戰功最多,洊至參領。後隨經略莫洛征王輔臣,洛為輔臣所誘殺,吾儕恐以陷帥獲罪,為隱避此山中,已六十餘年矣。”因流涕久之。命道士寄書歸,並告其居址裏巷,子孫姓字。道士歸訪其宗,久已徙去,莫知誰何雲。

李巨來夙慧

李侍郎紱,性聰慧,少時家貧,無貲買書,乃借貸於鄰人,每一翻繹,無不成誦。偶入城市,街衢鋪店名號,皆默識之。後官翰林,庫中舊藏有《永樂大典》,公皆讀之。同僚取架上所有抽以難公,無不立對,人皆驚駭。後典試江南,闈中卷幾萬本,公皆披示,鉛華紛披,無不中肯,實近世文人所不逮也。

古長城

自木蘭北數百裏,有土堆巍然,東至郭羅斯,西抵準夷界。蜿蜒數千裏,屯戍墩堠,猶有存者,土人雲:“古長城也。”按始皇前未聞築長城者,豈天地自然之界以限中外耶!抑果疏仡禪通所築也,然則始皇之見亦為愚矣。

宮女四萬

按開元時,後宮女官多至四萬,久禁不放,亦奢汰極矣。按本朝定例,從不揀擇天下女子,惟八旗秀女,三年一選,擇其幽嫻貞靜者入後宮,及配近支宗室,其餘者任其自相匹配。後宮使令者,皆係內務府包衣下賤之女,亦於二十五歲放出,從無久居禁內者,誠盛德事也。

苗氏婦

嘉慶戊午春,和相妻死,發殯於朝陽門外,一時王公大臣無不往送,餘亦從眾而行。比至,車馬壅阻,因飯於農家。逆旅苗姓有老婦雲:“觀君容止,必非不智者。今和相驕溢已極,禍不旋踵,奈何趨此勢利之途,以自傷其品也?”餘赧顏以退。不逾年,和相果敗,卒應其婦之言。嗟夫!當和相擅權時,一時貴位無不仰其鼻息,視之如泰山之安,初欲終身以賴之者,乃其智反不若一村婦識也。

紀曉嵐

北方之士,罕以博雅見稱於世者,惟曉嵐宗伯無書不讀,博覽一時。所著《四庫全書總目》,總匯三千年間典籍,持論簡而明,修詞淡而雅,人爭服之。今年已八十,猶好色不衰,日食肉數十斤,終日不啖一穀粒,真奇人也。

青樓

近日皆以青樓目為娼妓之所。按《南史》,齊武帝興光樓上施青漆,世人謂之青樓。東昏侯雲:“武帝不巧,何不純用琉璃?”是青樓乃帝王之室,未可以名賤者之居也。

施青天

施漕帥世綸,有權術。任京兆尹時,金吾帥托公和諾以寵幸冠一時,轎前常擁八騶,施遇諸塗,乃拱立道旁,長揖以俟之。托驚駭下轎問之,施忽厲聲曰:“國製非王公不設騶馬,吾以為諸王至此,拱立以俟,孰意其為汝也。”欲立劾之,托謝之乃已。同時於襄勤公成龍二公皆名盛一時,俗呼曰:“施青天”雲。

稗史

稗史小說雖皆委巷妄談,然時亦有所據者。如《水滸》之王倫,《平妖傳》之多目神,已見諸歐陽公奏疏及唐介記,王漁洋皆詳載《居易錄》矣。近有《盛世鴻圖雜劇》,演曹彬南征故事,謂南唐有妖道某,能使藥迷宋將,自相殘殺,語雖怪誕不經。按《北史》,魏冀州沙門法慶以妖詞惑眾,與李歸偽作亂,自號“大乘王”。又合狂藥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複相識,以殺害為事,後為刺史元遙所破。然亦有所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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